第19章
第19章 第 19 章
你不屬于那裏。
回到宣姨家裏的時候,優優和秀兒還沒有醒。司頓輕手輕腳地走到那個房間外面,打開一條門縫往裏面看,發現兩個女孩正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睡得特別的香。
孩子到底是孩子,之前她們在車裏經歷過最黑暗、最漫長、最難熬的三天,如今吃飽喝足、又有了安全的落腳地,就再也熬不住地大睡特睡。
司頓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地将門關好。
剛關上門,司頓就看到宣姨站在客廳的門口,招呼他過去坐,司頓點了點頭,便來到了客廳。
宣姨給司頓倒了杯水:“家裏地方不大,卧室就兩間,宣惟那間兩個女孩住了,司隊長要委屈你跟星羽住在書房了,那裏有一張高低床,也能勉強住下你們兩個人。”
宣姨叫司頓隊長,是真的信了莊星羽的話,以為司頓跟他一樣、也是聯邦特遣隊的隊長。
對此,司頓打算默認。宣姨不是齊老大,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至于宣姨安排讓司頓和莊星羽一起睡上下鋪的事情,司頓本想說不必麻煩、自己睡客廳的沙發就好,但最終也沒有出言拂了宣姨的安排,而只是接過了那杯水,客氣地道謝:“宣姨肯收留我們,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這裏吃的住的都很好,多謝。”
宣姨擺了擺手,露出一個淺笑:“不用那麽客氣,你們都是星羽的朋友,這都是應該的。”
司頓點了點頭,心思微動,便想側面打聽一下莊星羽從前的事,于是便微笑着、先和宣姨拉家常道:“宣姨啊,宣叔這會兒幹嘛呢?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您盡管開口。”
“睡覺呢。”宣姨回答,“齊老大以前找醫生給他看過,說是因為污染源是植物,所以畸變方向也是植物,人類的習性就會逐漸被植物習性所取代,表現出來就是嗜睡、喜靜不喜動。他現在一天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在床上睡覺。”
“等宣叔吃完晚飯,我扶他到社區裏面轉轉。”司頓說,“總躺在床上、待在家裏,也不是個事。”
宣姨嘆了口氣:“去不了咯,他現在……身體裏長出來的松針和樹枝,都已經和床、和牆連在一起了,他剩下的日子、也……”
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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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姨隐忍着,沒有将這句話說完,可司頓還是聽懂了。
“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
“哎,沒事,大災難之後這麽多年,我們能活到今天,就已經是福報了。”宣姨慈祥一笑,“就是可憐了我那苦命的兒子,他生的那麽好、像你一樣好、像從前的星羽一樣好,可是因為有我們這樣的父母,他才會去參加那個什麽實驗、才會被派往女娲之牆的外面、才會……是我們拖累了他啊!”
“本來,我是極力反對宣惟去參加這最後一次任務的。”宣姨自顧自地說着,目光開始變得模糊,仿佛陷入到了對往昔的回憶之中,“那可是圍牆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有多危險,說的難聽點,那就是九死一生。”
“可是宣惟卻非要去,他說這一次任務的待遇是非常優厚的,很多從前搶都搶不到的、治療肝病和腎病的藥物都可以作為獎品發給參加任務的隊員。他說要為了他爸爸努力一次,我們家需要這個藥,他還說他的隊長會保護他安全,讓我們不要擔心……”
“可是現在呢,藥拿到了、人卻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齊老大得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來我們家裏、跟我們說了這個消息,我們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是再聽到星羽确認,就還是……”
宣姨說着說着,又開始落淚,她趕緊低頭擦了擦眼淚,苦笑着對司頓說:“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司頓用溫和的聲音輕輕地說,“雖然我沒有見過宣惟,但也知道他是因為愛你們、才會選擇這麽做的,他沒有後悔、他甘之如饴。”
宣姨淚眼摩挲地看着司頓,兩行晶瑩滾燙的熱淚從眼眶湧出,但她一直緊繃的嘴角卻緩緩地、緩緩地牽了起來,露出一個帶淚的笑。
司頓又溫聲柔語地哄了宣姨好一陣,眼見對方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便适時地将話題轉移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知道的方向。
“宣姨,莊……星羽之前是經常來這裏嗎?看他跟您、跟宣叔都很熟的樣子。”
“是啊,星羽是個好孩子。”宣姨還當是唠家常,便很自然地說,“我們家宣惟剛去地下城那會兒,我擔心他是外來的、那裏的人欺負他,就一直都寝食難安、魂不守舍的。”
“後來宣惟一次回家,就帶着星羽回來了,說是他在參加那個什麽‘新生’計劃時認識的大哥,很厲害、很仗義,是聯邦特遣分隊的隊長,很有本事、還很護着我們家惟惟……”
“惟惟很尊敬星羽、也很佩服他,把他當自己的偶像和榜樣,我覺得也多多少少是因為星羽的關系,惟惟才會那麽努力地訓練,想要加入特遣隊。”
“那在您的印象裏,星羽是個什麽樣的人?”
“恩……”宣姨想了想,認真地回答,“第一次他來我家,就給我們帶了好多好多吃的,你也知道一般來說,地下城的那些人類是看不上我們這些生活在地上的畸變人的。可是他一直在笑,很和氣、很周到,一點都沒有瞧不起我們,反而還對我們非常的好。”
“我當時就放心了,覺得惟惟跟着這樣的隊長,一定就不會學壞。”
“後來星羽就經常會和惟惟一起回來看我們、給我們帶藥、送食物,為社區出力,幫過齊老大很多的忙……所以我們這的人都很喜歡他。”
司頓認真地聽着,在心裏對莊星羽的印象開始慢慢有所改觀。
他開始相信宣姨的話,相信莊星羽本人真就如宣姨所說的、是一個善良的、可靠的、真誠的人。
退一步講,就算莊星羽可以在宣姨的面前做戲做全套,演出了一個與自己本性完全不同的人,并且讓她全然相信了,這樣的事情在齊老大那裏,也是絕對不會重演的。
“司隊長……”宣姨的聲音将司頓從沉思中拉回到了現實,“我說這麽多,你都聽煩了吧?我都忘了你跟星羽都是隊長,關系還很好,你對他的了解肯定比我對他要深得多。”
“……”司頓不知該怎麽去接這句話,又擔心如果宣姨問起來兩個人在地下城一起出任務的事情、自己就有不得不用另一個謊言去圓上一個謊言,無休無止、沒完沒了的,便只好再一次地轉移了話題,“不會,不煩,宣姨,你們這的齊老大……”
莊星羽從齊老大那裏回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室外刮起了狂暴的風,即使宣姨早早就緊閉起了門窗,但那呼嘯的風聲還是從窗戶縫裏擠着吹了進來,發出了嗚嗚咽咽的鬼哭狼嚎聲。
宣叔還在睡覺,優優和秀兒倒是醒了,和司頓一起擠在廚房裏,一邊幫宣姨打着下手幫忙準備晚餐、一邊眼巴巴地等着吃飯。
看到莊星羽回來,宣姨就讓他和司頓去把書房打掃一下:“星羽啊,我下午已經跟司隊長說過了,晚上你們倆睡書房的上下鋪。你們現在過去收拾一下,女孩們幫我做飯。”
“行啊。”莊星羽立刻乖巧點頭,站在廚房門口抱胸等着司頓出來。
司頓原本正在洗菜,聽到宣姨安排,也很聽話地将洗菜盆遞給了優優,随意地擦了擦手就跟着莊星羽離開廚房、來到了書房。
這是一間比宣惟卧室的面積還要小的房間,裏面只有一個很小很小的櫃子、以及一個高低床。
高低床的上下兩個床鋪上都堆了不少雜物,雖然打掃的很幹淨、但不整理一下顯然是沒法睡人的。
于是莊星羽率先走了進去,開始動手收拾起來。
“你睡上鋪還是下鋪?”莊星羽一邊把床上的東西整理好、放進櫃子,一邊頭也不回地問司頓。
這個時候再說要去睡沙發顯然也已經晚了,于是司頓便只好道:“下鋪。”
“哦,行。”莊星羽應了一聲,便繼續埋頭收拾。
司頓往前走了一步,也準備過去幫幫忙,可莊星羽卻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直接說:“你不用管了,我收就行。”
“……”司頓就沒再向前,而是站在莊星羽的身後、靠着牆,想了想、問,“齊老大給你準備了什麽?”
“?”莊星羽終于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站起來轉身看着司頓,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你是否帶了足夠的物資和武器。”司頓老實回答。
“難道你還真惦記着和我一起出圍牆?!”莊星羽震驚,“所以在齊老大那裏的時候,你說那些話不是為了活命亂說的,你是真的那樣想的?”
“……”司頓黑着臉,“不要用你的行事風格去随意揣度別人。現在所有證言全都将矛頭指向女娲之牆的外面,我要查清你的案子,自然要去案發現場進行調查。”
“你不能去!”莊星羽也由驚訝轉為了嚴肅,他看着司頓,一字一頓地說,“你不屬于那裏,我也不會帶你去。”
司頓眯起眼睛,寸步不讓地與莊星羽對視,無形的火花噼啪作響的在兩人之間炸起,氣氛緊張到一點就燃。
良久,還是司頓率先開了口:“那你就現在對我坦白、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