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宮

第二日瓊然公主劉清設宴,我以身體不适為由,推了沒去。我坐在梳妝臺前照着鏡子,看着脖頸處依舊明顯的吻痕,有些憂心忡忡,相信也就這兩天就要回宮了,如果那個時候,脖子上的吻痕還沒消失的話,被別人看到,就有些難以解釋了。

正在給我梳頭的棠兒說:“小姐,待會兒給您再抹點輕痕膠,厚厚的塗一層,再有一日應該就會淡一些,到時候小姐出門再塗些粉遮蓋一下,就與平常無異了。”

我點點頭說:“好,就聽你的。”

塗過輕痕膠後,我便歪在榻上看書,此刻,庭院四處靜悄悄的,有兩個小丫頭在窗外樹蔭底下閑聊。

一個說:“你知道嗎?我聽園子裏的人說,今兒一大清早定北侯府的世子和小姐辭了公主與殿下,回邊城去了。”

另一個說:“真的嗎?我老家也是邊城的,這侯府世子的功夫了不得,曾經在戰場上以一敵百,他領兵出戰時,都令漠北的匈奴聞風喪膽,只要聽到這少年将軍的名字,就兩腿發顫了!”

一個又說:“看少将軍俊朗挺拔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很厲害!你生在邊城,怎麽到臨淄來了?”

另一個答:“早些年邊城幹旱,家裏的地不夠耕,糧食不夠吃,聽說臨淄城有糧吃,就跟着來了,最後被買來了做奴才。”

一個說:“你還知道家鄉在哪,我被賣的時候還小,都記不住自己是從哪來的。”

另一個說:“知道又怎麽樣,還是回不去。”

一個說:“就算回不去,有個念想也好啊。”

說完各嘆了一口氣,沒過一會兒,我聽見棠兒低聲訓斥他們兩個:“小姐在屋內小憩,你們兩個怎麽在這兒說起話來了?還不快去,再別說了。”

那兩個小丫頭連連求饒,不一會兒,院內又恢複了平靜。

以一敵百的少年将軍,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林景明,想到他昨日吐了血之後蒼白的面容,還有離去時蕭索的背影,我心裏一時間有點不是滋味。回到邊城,他怕是會更難受吧。

又過了兩日,景帝派了總管公公王安親自來迎接瓊然公主回宮,消息傳到海棠院時,劉清早已動身回去,大殿下劉溯護送她先走。留下劉皓與我和李霓裳在別院,我們決定也随即收拾行囊回宮。劉皓沒把棠兒留在別院,走時也将她帶在了身邊。我知道他帶走棠兒的目的,她怕棠兒知道的太多,日後會對我不利,所幸把她留在身邊才最安全。這一切我并沒有說破,一路無事,順利回到王宮。

只是在王宮分別時,李霓裳跟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妹妹可看好了,這十裏紅妝還不一定是為誰而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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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上的妝容很是精致,美麗的眸子裏透出熊熊的野心,嘴角微微一動,一抹傾國傾城的笑自嘴角蜿蜒而出,明媚而動人。

說完,便轉身拂袖而去,婀娜的身姿搖曳在紅牆綠瓦間。

我輕蹙起眉頭,朝着雨花閣的方向走去。

到了雨花閣,靈兒、紅蕊、紫菱和藍雨她們四個都不在,我心中的奇怪之感便加深了一分。就在我安置妥當,換了衣裳後,承乾殿的小平子突然來報,說是陛下召見。

我略微抹了些胭脂,讓面容不至于那麽憔悴,便匆匆趕去承乾殿。到了正殿後,發現總管公公正站在白玉石階下,見我來了,便急急走過來道:“怎麽才來,陛下現在不在承乾殿,這會兒已經去了文殊院,葭伊啊,随咱家去吧。”

聽宮裏的老嬷嬷說,這文殊院是王宮禁地,從前是曦和公主未出閣時住的地方。聽說曦和公主是當今陛下二叔的女兒,因為深得當時的太後喜愛,所以特許住在王宮,賜了文殊院給她。後來曦和公主和親北燕,這座宮殿就空置了。等到當今聖上繼位,有一個得寵的夫人要住在文殊院,誰知陛下大怒,将那個夫人打入了冷宮,這文殊院就再也沒有人敢提及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王宮的禁地。

王安帶我來到文殊院後,便讓我一個人進去,他自己則守在門口。我走了進去,看到陛下正一身常服,站在文殊院的桂花樹下搖搖望着北方,良久,嘴裏念出兩句詩來:“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曦兒,整整十八年了……”

我走到景帝跟前,朝他行禮叩頭道:“奴才拜見陛下,願陛下聖體安康。”

景帝低沉的聲音透出淡淡的滄桑感,他淡淡道:“起來吧,随朕在這院子裏轉轉。”

我恭敬道:“奴才遵旨。”

景帝今日似乎心情很沉重,冷着面孔在沉思。我跟在景帝身旁,随着他的步調,從正殿繞過去走到了後花園。這文殊院的庭院裏有一條用桂花樹搭建的長廊,桂樹的枝葉朝上方蔓延,将長廊的頂部也遮蓋住了,而長廊的地面完全是用鵝卵石鋪設的,在盛夏時節,在悶熱的王宮裏,還真是一股清流。

“這裏,如何?”

景帝突然開口問道。

我斟酌了一下語言,謹慎道:“回陛下,此處環境清幽,也很雅致。”

景帝走在鵝卵石上,似回想起往事,面上露出一抹笑意。他并沒有說話,而是看了我一眼,坐在一旁的竹椅上,似并不滿意我輕描淡寫的說法。

于是我又緊忙斟酌了一下語言,想着要在具體實物上多加描繪,多一些個人感性認識的植入,會使交流更加順暢,也比較有真情實感,所以我理順了一下緊張的思維,說:“奴才聽先生說,這桂花是木犀科,木犀屬,當時年紀小,就問先生這個‘犀’字怎麽寫,先生就在紙上寫了這個字,奴才突然發現,這個‘犀’字和‘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犀’竟是一個字,當時就覺得,這桂花是很有意義的,在某種程度上它代表的不僅僅是收獲,而是代表兩個人之間的情感。這裏種了這樣多的桂花,一定是意義非凡。”

景帝似乎産生了興趣,随手指向一旁的竹椅,道:“坐下,繼續。”

我低身作了揖,謝過陛下才去坐在竹椅上,繼續道:“這地上鋪的每一顆鵝卵石都很光滑,而且大小适中,盛夏的夜晚走在上面,還可以舒緩疲勞。奴才在宰相大人府中時,就在自己住的院子用鵝卵石鋪了一小塊地,那段時間身體不太好,沒想到在上面走了一個月,精神也好了,身子也不像從前那樣虛了。”

景帝突然長長嘆了一口氣,微眯着眼睛看了看我,道:“這文殊院的主子也曾在這兒說過類似的話來,二十餘載了,今日又聽見,還真令朕有些恍惚。”他忽地站起來,朝我笑着,分外慈祥,“走,伊兒,朕帶你去個地方。”

這一聲“伊兒”叫的我有些忐忑不安了,古語有雲:伴君如伴虎。還真是如此啊,這皇帝陛下先前還是陰沉滿面,愁緒滿腔,現在又心情大好,連笑容裏也帶着些慈祥!于是我更加謹慎了,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陛下帶我去了文殊院的一個閣樓,許是時間久了,木質的樓梯變得有些松動,一踩上去便吱呀作響。閣樓上擺滿了書,就像一個藏書閣,書上雖落着些灰塵,但也只是薄薄的一層,看來這文殊院應該定期有人打掃。

景帝拿起一本書翻看了一頁,似瞧見什麽,嘴角挂着一絲淺笑,道:“葭伊丫頭,從今兒個起,便派你來整理文殊院這閣樓裏的書籍吧,時間久了,這裏的書也該曬曬了。”

我連忙跪在地上,接了景帝的旨意。

他在閣樓上走了一圈,目光瞥向那一排排書架,又說:“整理書籍的時候,替朕尋一本書,名字叫《曦景游記》。”

“諾。”我恭敬地答道。

景帝又看了一眼隐藏在書架後面的窗戶,發出細微的嘆息,轉身便要扶着把手向下走,忽而腳步微頓,加了一句:“不急,慢慢來。”

景帝走之後不久,總管公公王安便上了閣樓,說是這幾日就不必過去承乾殿侍候,可以專心在文殊院整理書籍,晚上還跟從前一樣宿在雨花閣,吃的喝的會有人給送過來。

臨走前,王安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言語間還帶着些恭敬,道:“從見你第一次,咱家就知道,你是尊貴的,來日方長,前途無量啊。”

他走後,留我一人對着滿屋子的書架,這麽多書,要整理到什麽時候啊,樓下還有一屋子的書。這個總管公公說話真是奇怪,不在國家元首身邊待着奉茶,被派去偏遠的文殊院掃灰曬書,就尊貴無比,前途無量了?為什麽陛下會突然派我來這個王宮禁地曬書呢?還要找一本什麽《曦景游記》的書,真是奇怪得緊。

從那以後,我便早出晚歸去文殊院整理書籍,一個書架一個書架的整理,從掃灰開始,接着搬書去曬,曬夠兩個時辰再給它們翻身,曬另一面,要曬得均勻,還要時刻關注天氣的變化,風太大就要把書搬回去,以防書頁被大風刮壞,打雷下雨前也要把書搬回去。所以天氣不好的話,我就可以偷偷懶,可是連續在文殊院待了十日,天氣一直再好不過,每日都是豔陽高照,沒有一點要下雨的意思。

至于陛下欽點的那本書,我已經找了十日,也沒見着它的蹤影。但是在翻書曬書的時候,倒是摸索到一個關于曦和公主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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