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曦和
這個曦和公主有一個習慣,喜歡在看過的書上寫批注,她不知用什麽方法,竟然在這個時代把寫字的墨調成紫色,因為她在書上的空白上都是她寫的淺紫色的字。不過還有另一種用黑色墨汁寫的,筆跡并不一樣。
陛下讓我曬書的時候并沒有說明,不讓我看書上面的字,那麽既然要一頁一頁的翻書曬書,那麽勢必就會看到書裏面的字。看了幾日我便能确定,那個淺紫色的字用得是蠅頭小楷,字跡工整,娟秀流暢,讓人看了很是舒服。而當中偶有幾筆黑色的字,就有些狂野派的感覺,放蕩不羁,可以看出寫字人的灑脫與随意。
就在我來到文殊院的第十一日,我坐在庭院裏曬書,在搬書晾曬的過程中,從一本厚厚的古籍裏掉出來一頁紙來,随着紙一起的還有十餘朵幹桂花。那紙有些褶皺,除了古書特有的蓖麻油味道,還有一股子淡淡的桂花香。那清香味兒若有若無,還未散去。掉在地上的桂花手一碰便碎了,撿不起來了,于是我便放棄了。那一張紙在我糾結了半晌後,被我打開了。
紙上的字還很清晰,和之前在書頁上批注的字跡是一樣的,只是這一次字的顏色不是淺紫色,而是黑色。我抱着好奇的态度讀了下去。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四郎親啓,見字如面:
上面那幾句詩是我要回答的話,每一個字都代表我的心,可是我不能把它說出來,只能深深的藏在心裏。你還不明白嗎?你我之間無法跨越的無關愛情,而是永遠不可能被世人接受的鴻溝。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這個文殊院裏的一切都留給你,我們一起種的桂花樹,一起去河邊撿的鵝卵石,還有樹根底下那三壇子桂花釀……這裏的一切,包括我對你的思念,全都給你,分毫不差。
四郎,和親之前,我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也好。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這一別,或許就是最後一面了。從此你我各自成親生子,再沒有交集,在沒有痛苦,也再沒有誤會。從此,你的江山,我陪你一起守護。
今夜子時,桂花樹下,盼君至。
看完這封信,我看了下面的落款,這,這是羲和公主寫的。當今聖上排行第四,這信中的“四郎”會是聖上嗎?
陛下跟羲和公主是堂兄妹,是絕不可能結合的,如果他們之間存在愛情,那也一定會被世俗所不容。
這封信陛下到底看到過沒有呢?羲和公主和親之前見到陛下最後一面了嗎?現在這封信被我看到了,那是不是應該呈獻給陛下呢?
我自顧地搖了搖頭,不能,羲和公主這段故事陛下應該不會想讓別人知道,如果我把這封信呈上去,那麽勢必會有麻煩。不如先收着,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再拿出來。
我将那封信又收好,又夾到那本厚厚的古籍當中去,然後将那本古籍收進閣樓的書架上,放回原位。
此時吹起一陣涼風,我擡頭看了看越發陰暗的天空,一大塊雨雲馬上就從東邊飄過來了,此時的烏雲已經把太陽遮住了,大概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下大雨。我趕緊将地上曬得書收起來,一摞一摞搬進閣樓裏,等搬完最後一摞,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不一會兒,就大雨傾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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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房檐下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自言自語道:“這麽多天,終于下了一場大雨了,王宮裏真的好悶好熱,現在下雨真是太好不過啦。”偌大的文殊院此刻就我一個人,雨下的又大,想來就算我大聲喊叫,外面也是聽不到的。于是我用力朝外面喊道:“啊……下雨啦……終于下雨
啦!”
沒想到我才喊完,在雨幕中遙遙望去,有一個人影正往這邊靠近,等離得近了,才發現那人竟然是劉皓。我連忙朝他招手,揮動着手臂。
劉皓快跑了兩步,雖打着傘,但他身上都濕了,我連忙把他拽進屋裏,問:“你怎麽來了?這會子不是應該在陪陛下用午膳嗎?”
劉皓拿着我遞過去的帕子擦了擦臉,道:“今兒個陛下去了椒房殿用午膳。”
我有些奇怪道:“下這麽大的雨,你不直接回宮,怎麽跑我這兒來了?”
劉皓神秘一笑,把他放在地上的竹籃子提起來,道:“你也說了,這會子該是用午膳了,下這麽大的雨,小太監一定躲在哪避雨呢,哪來能來給你送飯。這不,猜猜看,我給你帶了什麽來?”
我靠近一點聞了聞,高興地跳了起來,大笑道:“是醬肘子!醬肘子!劉皓,好兄弟,你真是太好了!”
劉皓敲了我的腦袋一下,說:“你這丫頭,越發沒了規矩,誰是你好兄弟!”
我搶過竹籃子,連忙打開蓋子,将一盤子醬肘子拿了出來,嘴上也說着好話:“好好好,葭伊謝殿下記挂,小女子感恩在心,永世不忘!”說完,我看到裏面還有一碟水晶蒸餃,一個個晶瑩剔透,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我沒用筷子,直接拿手抓了一只塞進嘴裏。入口的鮮香與爽滑,真是人間美味。
劉皓将碗筷拿了出來,見我直接用手吃,滿臉的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眼神裏倒是帶着幾分寵溺,道:“慢點吃,用筷子夾,你侍弄了一上午的書,再用手抓着吃,當心吃壞了肚子。”
我嘴裏面嚼着水晶蒸餃,實在不能與劉皓說話,只好點點頭,拿起筷子,準備夾肘子肉吃。那醬肘子炖得很爛,肘子皮一戳,就夾下來一塊,這入口即化的觸感,真是人間極品。
相比我而言,劉皓吃的就斯文多了。他慢條斯理地幫我拆掉肘子的那根骨頭,然後将肉分成一塊一塊,方便我去夾。然後倒了一碗茶放在我手邊。
大半個肘子下了肚,我又吃了兩個蒸餃,這才滿意地打了個嗝。劉皓一笑,拿起手帕伸手幫我擦了擦嘴角,說:“這臨淄城裏,大概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吃飯的女子了。”
我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知道,那些大家閨秀吃飯不就是吃一點就飽了嘛,比如那蔥香扁食,名門貴女只吃兩三個就飽了,醬肘子也只是吃一小塊瘦肉,米飯更是數着米粒吃。可是這樣吃飯還有什麽樂趣啊。不過……”
劉皓挑挑眉毛問:“不過什麽?”
我笑着說:“不過跟你一起吃飯還挺開心的,能吃的很飽,跟別人就不行了,還需要顧及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能吃得太多,也不能吃的太快,肉類更是不能多吃,根本吃不飽。”
劉皓失笑地搖搖頭,道:“不過你最近确實瘦了很多,多吃一些也是應該的。”隔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在這兒也挺好的,外面的人進不來,靜一點,對你也有好處。”
我心生奇怪問他道:“怎麽外面的人進不來,就對我有好處了?”
劉皓神情中有一絲不自然,道:“後宮始終都是是非之地,更何況是這文殊院。父王特意向後宮下了一道旨意,說是任何嫔妃都不得擅自進入文殊院。”
我心中的疑慮更大了,問:“陛下為何會下這樣一道旨意呢?”
劉皓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母妃接了這道旨意後,與平常并沒有不同,只是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我問:“什麽奇怪的話?”
劉皓說:“我母妃說,一定是她的孩子回來了。”
我重複道:“一定是她的孩子回來了……”
劉皓仔細看了看我,說:“別多想了,依我看,這件事很複雜。”
我心裏糾結着要不要把上午看到的那封信拿給劉皓,幾次都要開口跟他說了,可是後來都讓我給強行忍住了。這封信是福是禍還不知道,還是不要把劉皓也牽扯進來的好。
等雨漸漸變小一點的時候,劉皓突然問我說:“小妹,這幾日我二哥來看過你嗎?”
我搖搖頭,拿起茶碗喝了口茶,說道:“自從陛下命我整理文殊院的書籍後,到今日是整整十一
日,除了送飯菜的小太監,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裏。今日,你是第一個。”
劉皓眸子裏閃過一抹遲疑,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豪爽道:“看看吧,關鍵時候不還得是我這個表哥!如果不是我,你今兒個到這會兒還餓着肚子呢。”
我跟着他一起笑了笑,心中不安的成分更加多了,已經有一個半月沒見到劉宇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劉皓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忽然嘆了一口氣,面上帶着些許的愁緒,說道:“父王今日已經定下來和親的公主了。國書已經交給北燕的拓跋浚,十日後完婚。”
我的心莫名地一顫,張了張嘴,問他道:“與北燕和親的公主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