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

再見

倆猴子伴着叫魂的鈴聲進了班,拽了拽巴的回了自己的座位,跟走秀似的。

“原哥哥和他的愛妃駕到。”門口坐的報信兄弟笑嘻嘻揶揄。

許明義順勢半倚原隼要上身手掩鼻尖捏着嗓子嬌笑答應:“說什麽呢,人家是正宮,怎麽說也得尊封皇後吧。”他轉頭向原皇帝眨眼,指尖抵着對方胸口問:“是吧。”

他這一點像是開了什麽洪門,有人沒繃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原隼要也埋起唇角,他靠着後排的桌子,左手拿出根筆,有一搭沒一搭在手上轉動,慵散恣意看着他們玩笑,悠悠仿若毫不  相幹。反正每次來都得搞一次,也早習慣了。

高中學習枯燥繁忙,在這之外添點樂趣鮮活也是必要的。

“就你還皇後,原哥哥給你封個妃都是擡愛。”

“你說啥?”許明義蹭的一下蹦了起來,他伸着蘭花指戳着教室前排的人,一臉不服氣:“李長楓,我看你是嫉妒吧,我跟陛下做了一年同桌,交情深着呢,要個皇後怎麽了。”

“咦~”

“欸。”後排的男生拽了下許明義衣角,提醒他:“我可聽說咱們班要來個轉學生,還是帥哥,別到時候你這妃位也不保了。”

“真的假的,聽誰說的?”一夥人耐不住性子盤問,教室一時成了菜市場,恨不得把人家底挖出來。男生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要是有假話,我這一天都不碰卷子。我可是親耳聽到咱班頭說的。”

“嘁——”

聽八卦的傾斜的身子拐了回去,對于他的保證有了質疑。但稱呼在哪兒擱着,身份在哪兒擺着,散夥的趨勢漸漸淡了,掀起了另一大白浪。

“你又去挖牆腳了。”

“小羽毛說的,那肯定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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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義聽了徹底不願意了,他哭喪着臉,拽着原隼要的校服袖子不管不顧開始撒潑:“要要要要,要是那小妖精真的貌美如花,你可不能忘了我這個陪了你八輩子的賢妃~”他光說還不行,改為用手推搡,就差扭屁股了。

受不了他這般作妖,原隼要擺開他的手,端坐身子,筆也不轉了:“行了吧,一天幾張卷子,寫完了麽你。”

他這一說,剛活躍起來的氣氛又跟突然降溫似的沉了下去,這學期就剩倆月就放寒假了,該教的各科老師都教了,該學的不知道學進去沒有,反正複習的時間不多,就又該學新的東西,步入高三這個大斷崖。

就剩一年,他們就要畢業了。

個個熄了火、焉兒了菜,看熱鬧的扭過身子,站起來的再癱回去,垂頭從桌兜裏扒出沓卷子烙課桌上就是卷,簡直收放自如、張弛有度,好像剛才的玩笑就是走馬觀花的那朵花,翻了浪就過去了。

眼見得一場戲觀衆都走光了,再演也沒什麽意思,許明義哼哼唧唧老實做題去了。

冷場制造者心裏沒一點壓力負擔,摞了兩本厚書就懶懶散散趴上去,一眼看去,只瞧見個頭發尖兒,與埋頭苦幹一片的格格不入。挨着窗戶坐,玻璃窗還開着縫,冬日晴時風似殘喘着病入膏肓的惡獸,空有張揚的利爪,卻有氣無力,唯有破嗓尖厲的聲音可以恐吓。

脖子後面灌了冷風,刺激得整個身子都涼了幾分,原隼要抹了把後頸,下巴抵上交疊在書桌的胳膊上,他半撐着眼皮,眼眸無神望着窗外,意識開始雲游,游着游着,遠袤蒼藍的幾簇稀縷白雲變換成一只白色小狗。

那狗還沖他旺旺叫了兩聲,帶着奶音,可憐的很,接着腦子循環播放狗主人的再見。指尖縮了下,原隼要整張臉埋進胳膊圍成的保護圈,莫名有些煩躁。

安靜的環境使得微小的聲音無限放大,走廊過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混着說話的雜音,聽步子還不止一個人。他們班主任特有的皮鞋拐步聲最後停在了班級後門,這班人一個個精明的很,誰都沒敢勾頭眼神亂飄。

趴着的人除外。

原隼要沒完全直起身子,他打了個哈欠,不顧許明義的擠眉弄眼,一只胳膊離了桌,轉身的動作順暢而過,吓得後面那兄弟筆差點脫手。

沒辦法,好奇心害死貓。

可偏偏沒個機遇,大概是為了儀式感,孟華真帶人又向前門走,估計剛才站後面也是為了試探試探。

這不,就試探出了個。

把樣還挺多。

原隼要擺正身子,往窗戶外一瞟,剛好與對上一雙烏瞳,那眸子斜乜着,一晃而過,瞧不出有什麽情緒。他終于知道,這雙眼睛的感覺,沉重的像底處掩埋了許多不可言說的故事,相視之時又恍若跨越了無數年歲,宿命與現世交替。

簡單來說,就是有故事。

單眼皮眼尾略微向下,還帶點厭世感。

可惜了,長在欠扁的人臉上。

原隼要記仇得很,他也從沒覺得自己有多大度,所以人端正站在離自己不遠地方的時候,他還是擺了臉色,腦中飄過幾個整蠱人的小計謀,想着什麽時候現場實施。

孟華真四五十歲的年紀卻講究得很,一身西裝得體,配着黑皮鞋,俨然一副在校精英的樣子,眼睛也帶着精氣神,瞪人的時候周身散着威壓。

他其實管的不嚴,可就因為那豪橫的像混社會的臉,帶出來班級學生一個比一個慫。

晏以遷比他高了一個頭,這種來自老師的威壓微弱了幾分。他則沒什麽表情,淡漠得像個任人擺布的機器人,眼神也是冷的。原隼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多重人格,前天明明還溫柔男神的形象,這就開始立新人設了。

裝逼狗,原隼要在心裏吐槽。

眼神打量了一圈狗主人,冷不丁對上班主任的眯眼審視,他扯出個不鹹不淡的笑,掏過許明義放一邊的語文閱讀理解卷子看起了小短文,還得半蹙眉心,表示自己看的很認真,在努力思考。

教室裏個個屏了氣,裝模作樣的在卷子上塗塗畫畫,或是僞裝絞盡腦汁的樣子,靜了片刻,孟華真咳了兩聲,這是他莊嚴發言前的标志。

有人收緊手心的筆,就等擡頭,可誰都沒敢當這個出頭鳥,他們不知道,出頭鳥早被鎖定了。

孟華真氣沉丹田,豪氣喊了一聲:“原隼要。”

四十多個腦袋終于解放,齊刷刷仰頭,結束痛苦難挨的表演。

意料之內的事,原隼要不帶一點墨跡地站了起來。他挺直腰板,可浪裏浪當氣還是從他食指蹭鼻尖這微小動作中流露出來,看得人恨鐵不成鋼。

“你看看你。”孟華真嘆了口無奈的氣,就差指着他鼻子。他放輕了聲音,可還是蓋不住語氣中的愠怒:“剛才都在那兒學習,就你杵着個臉,身子拐到後面,咋地了,兩天不見,想後黑板了,難舍難分?”

全班人幾十雙眼睛盯着那新來的,倒是轉移了注意力,原隼要沒覺得有多尴尬,他臉色不變,幹巴巴地說:“沒,就是有點好奇。”

“好奇什麽?”孟華真揚起怒眉:“整天正事不幹,光操心別的,你要是把你這注意力放到學習上,不說咱班前三,前十總能進的了。”

這不純扯淡嘛。

原隼要在心裏啐了口,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成績,別人頂多是爛泥,他呢,一盤散沙連水都沒的和,不把平均分拉死只能說手下留了情,多蒙對了幾道選擇題。

他聽着孟華真又制裁了幾句,來來回回其實也就那幾個主題,無聊得精神力又沉了下去,眼睛開始渙散着發呆,發呆時總要盯着什麽,等孟華真說累了叫他坐,原隼要才意識到自己盯着晏什麽的背包挂的白色小狗絨毛玩具太久了。

他心裏發虛轉開視線看那人的臉,剛好被抓個現行。他臉皮也沒那麽厚,耳尖發燙,腦袋陷入懵懵的狀态,該幹什麽都忘了,就半斂着眼皮,一動不動。

“還站着幹什麽,有什麽意見嗎?”孟華真問。

原隼要反應過來,視線卻沒移開,他唇上現出不怎麽好意的笑,痞性暴露。

“确實有一個,但不是意見,是建議。”

“什麽?”

手背被戳了戳,許明義朝他瞪眼,辦着誇張的口型,叫他謹言慎行,不要擡杠,不要作死。

想什麽呢,原隼要根本沒想杠,他也沒那個膽兒。

他戰術性咳了聲清清嗓,然後提出他的誠懇建議:“我想和新來的做同桌。”

這就愛上了?許明義眼瞪的更大了,他扯着原隼要的袖口,一臉你背叛我的表情,他的內心在嘶吼:昨天不是還說就算是神仙也不喜歡,這就變了!還是不是好哥們了!啊?他用的勁兒大,眼神還哀怨。原隼要被扯得身子歪到了一側,卻沒有改意的想法。

孟華真愣住了,心裏納悶,搞不懂這小孩兒想做什麽,想不清楚的人多了,收獲了幾道疑惑不解的視線,原隼要依舊穩的一批,有種你不答應我就不坐的意思。

孟華真昂昂頭問晏以遷:“你倆認識嗎?”

晏以遷掃了原隼要一眼,淡淡道:“不認識。”

孟華真顯然不信:“那他為什麽要跟你同桌?”

晏以遷:“不知道。”

他答的簡單,能不多說就不多說,完全是不好惹的大冰山。原隼要在心裏翻白眼,對方說一個不他就回一個放屁,即使對方說的确實是事實,他連名字都沒給對方,只是一面之緣罷了。

孟華真朝原隼要擺了擺手,決定不摻和:“這個你們下課再商量。”他側過身子鼓勵地拍了拍晏以遷的肩,方才氣出的火消得很快,滿臉慈笑:“剛轉到新學校新班級難免不适應,下課多和新同學認識認識、交流交流。”

晏以遷抿了下唇,微微點頭。

“先坐後面吧,剛好有空位,位置有什麽調動的話跟班長說一下,第二排中間那個瘦瘦高高長得端正的就是正班長,叫郭續洋。”

被點到名的男生朝晏以遷腼腆笑了下,算是打了個招呼,晏以遷向他點頭。

“學習進度呢剛才在辦公室也聊的差不多了,雖然不是一個城市,但題型大差不差,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再來辦公室找我,我去給你找些資料卷子,今天下午自習再多練練,晚上會講。”

“好,謝謝老師。”

瞅瞅,多紳士,多有禮貌,原隼要撇嘴,對方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态他都要在心裏做出點反對的一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什麽深仇大怨似的。

實際上,就是有仇。

原隼要下意識用手蹭頭發,想蹭掉什麽遺留的穢物,他的頭發蓬松烏黑,這一蹭,反而更散亂了。

“行,回座位吧。”一條心徹底放下來,孟華真堆着笑目光跟随着晏以遷,等他落了座,才收回視線,轉眼看到了不安生的原隼要,臉又耷拉下來:“行了,你先坐。”

再次癱回座位上,還沒舒口氣,許明義就幽幽地靠了過來質問起來:“你和我遠方發小什麽關系?他剛來你就想把我換掉,太不仗義了吧兄弟。”他表情豐富,賊眉賊眼的。

原隼要有些驚:“他就是你的那個遠方發小?”

“昂。”許明義面無表情複述:“你的夢中情人,絕配的對象,雖然剛才他說一句話你翻一個白眼,說一句話你撇一下嘴,但我還是覺得你們有一腿。”

班主任早走了,所以他的腔也大,後面的小靈通宋羽辛拍了拍許明義的肩問:“所以,你的妃位确實不保了對嗎?”

許明義瞪他:“都怪你個烏鴉嘴!”

“那剛剛你說什麽對象怎麽回事?”宋羽辛眼神雀躍問他。

許明義身子立馬轉了過去,還沒吐出個字又警惕看他:“我跟你說你千萬別傳出去。”

宋羽辛賠笑:“那能啊,保證不傳,鎖的死死的。”他給嘴上了拉鏈,一臉八卦。

原隼要重新趴到桌子上,有什麽密密麻麻的東西在腦子裏組成一團,梳理不開來,他微微轉頭。

那個人現在就坐在他的斜後方靜默地看書,指尖曲起撚着書角翻了一頁,手指修長,白皙的腕上腕骨突出,他的脖子被衛衣領口籠着,卻能清晰看到凸起的喉結,那雙烏瞳隐在碎發後,叫人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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