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飙車

飙車

晏以遷最後還是把那顆泡泡糖收了。

不因為別的,就是甜。

而且他要是不收,按他同桌的脾氣,就可以直接給他歸為給臉不要臉。

他同桌嘴裏含了顆西瓜味的,清爽的味道很快在空氣中彌漫,這人上課也懶恹恹的,趴在桌子靠牆的那一角,一條胳膊護着半邊臉,嚼着泡泡糖發着呆,沒事側過臉掃他一眼,戒備的很。

籠了下執筆的指尖,想到放在口袋的泡泡糖好像也是西瓜味,晏以遷沉下眸子,餘光中是那張好看的臉,浸在那種不膩的絲絲縷縷的味道中,他突然也想嘗嘗。

這種渴望一直沒有消散,直到腳被不輕不重壓了下,中間隔了個大箱子,原隼要不得已整條腿都垮了過來,他終于逮到機會數落:“你學習挺好的吧,沒想到上課還發呆啊,嗯?”

他自己不忏悔,反而去指責別人。

晏以遷看了他兩秒,自嘲地勾了下唇。

“我在思考。”

思考個屁,原隼要用膝蓋撞了他一下,整個上半身靠了過來,剛才的戒備都化為了無,變臉跟翻書一樣。

為了防着教導主任他将身形隐在晏以遷圍成的盲區,也不是怕通報批評,就是每次被領導逮到他班主任都會領他到辦公室教導一整節課,要碰上沒課的老師,那教師辦公室就更熱鬧了,每人幾句差點沒用唾沫星子把他噴死。

對他這個另一層面的重點學生也是關注到了極致。

他放低了聲:“你為什麽轉學啊?”

晏以遷沒停筆,收了目光,對這件事不大有興致,只淡淡道:“家裏有事,剛好搬到瓊南這邊。”

“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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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原隼要扯了下嘴角,他問的散漫對方也答的敷衍,倆人純純在這兒廢話嘛不是。突然有點無趣,原隼要嚼了兩下糖,看着對方木板着的臉,特想逗逗對方,純屬是想犯賤,誰讓他一直凹高冷人設。

他又蹭了下對方的腿,然後等對方的視線投過來的時候呼出口氣,沖晏以遷吹了個泡泡,泡泡越來越大,淡紅色撐出透明,随而在原隼要挑釁的眼神中爆炸。

“嘭。”很小的動靜卻似能在氣流中形成波動,蕩在兩人之間。那股清甜的西瓜味味似乎順着這波動變得更加濃烈了。

這和朝人吐煙圈沒什麽區別,吐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幼稚又無聊,但原隼要做起來,就拽酷拽酷的,微昂起的下巴和上翹的唇讓那明裏輕蔑的意味更深,卻實在讓人不覺得有冒犯。大概是因為這張臉帶來的濾鏡太過于厚重了。

晏以遷身形頓了下,看着卷進嘴裏的泡泡糖,睫簾微顫,面上卻沒有波瀾,一只手不動聲色地摸向口袋,默聲壓下那股異樣将要破裂而出的沖動。

很奇怪,就像上次沒忍住伸出的那只手,主體無法控制地想要與對方親近,只要觸碰一下,哪怕是肌膚摩擦的溫度,都能讓那道不可言明的裂口填滿。

這種隐密而又不可抗力的感覺,從見到這人的第一眼似乎已在那見不得人角落的一隅埋下根,根系蔓延,伴随對方的呼吸、言語、動作悄然越纏越密,卻叫人沒有選擇釋放的餘地。

或可能是,他自己根本沒想去阻止。

這人又發什麽呆?

“你又懵什麽?學習學得癡呆了?”原隼要直了身子,腿沒伸回去,有了細微動作的牽動,那過界的腿顯得格外不老實。

即使隔着布料,意念揮發的溫熱無比清晰。

晏以遷注視着他,大抵是因為一些雜事于他來說有點過界,他實在有必要提醒一下對方。

“原同學。”

“嗯?”

原隼要看了過來。

話到嘴邊又變了:“寫卷子吧。”

原隼要哪兒能聽他的,一口回絕:“不想,沒幾分鐘就下課了,還寫個毛球兒。”

他現在就是閑得慌,沒事就搗亂,節操什麽的早掉了一地,也沒想過撿。

“晏以遷,你飙過車麽。”

他的語氣一聽就知道要搞事情,可晏以遷還是問出口:“什麽?”

原隼要笑了下,松軟碎發下的眼尾止不住往上揚,眼中閃着窗戶折射的亮光:“機車,會嗎?不會也沒事,你坐我的車,不過我開的快。”原隼要停頓了下,将他的話還給他:“你可能不太合适。”

原隼要故意激他,沒想到對方不受用,答得模棱兩可:“以後再說。”

別人口中的以後永遠是模糊的,兩人之後都沒再提這事。只是原隼要覺得,他的新同桌的在他面前的出場率是不是太高了。

每晚放學許明義都要邀請他和他們補習,原隼要本着不想和晏以遷多待的原則,每次都拒絕得徹底。

只是在他十八歲生日宴上,他又看到了那個人,不用問都知道是許明義叫來的,當時他被一群朋友起哄喝了兩口酒,起身去廁所,偏就跌進了最是角落的人懷裏。

他還觍着臉問對方敢不敢飙車,他依稀記得,對方答應了下來。

後來幾天上學他都沒怎麽搭理他同桌,上課睡覺下課打球,誰都沒多說一句話。

上數學課他是真想睡,趴在桌上,耳邊雖然不清淨,卻助眠。

他死閉着眼,聽到鈴聲的時候腦裏還混沌着,慢慢睜開眼,發現那人正看着他。

他沒移開眼,靜靜地回望,睡的時間長了,他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他只是覺得這人挺帥,便伸出了手。

還沒碰到,他聽到對方說:“今天放學飙車嗎?我想試試。”

放學?飙車?

他收回手,起身看向窗外。

原隼要沒辦住宿,上下學開的就是他那輛摩托車,他在停車場取了車,早早在校門口堵着,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沒事堵那新開的幹什麽,自己說了對方就一定得辦?況且他還沒問晏以遷是不是住校,要真的住校,那他不是白裝這一遭了。可他心裏就是拗不過這一點勁兒,反正煞筆事幹了都幹了,不差這一件。

他又往嘴裏塞了顆泡泡糖,兩只手揣進口袋裏,他沒拿手套,白嫩的皮膚暴露在冷空氣裏早就凍得通紅。

活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人零零散散往外走,最後一節晚自習,原隼要提前半小時提車在這兒等,耐心一點點消耗,又無端地被心裏那塊執拗撈起來。他跨坐在車座上,一條長腿撐着地,百無聊賴之際再一眺,高挑氣質的身影從零碎人裏晃了出來。

幹淨的白在藍灰之間分外惹眼,見人出來了,不耐全然消淡,原隼要按了兩下喇叭警示他。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原地停滞了一會兒,徑直走了過來。

“怎麽樣,我的車。”原隼要還是沒忍住炫耀。他對自己這輛H2還是很滿意的,引擎給力提速快,外形也是一等的炫,雖然同類型的車他有三四輛,唯獨這輛是他來的次數最多的,畢竟算是是他的啓蒙車。

晏以遷現了笑,漆黑沉靜的眸子望着他:“所以,你真想帶我飙車,不怕我影響你車技?”

原隼要呵呵了兩聲,拿起挂在車鏡的頭盔扔給他,将另一同是白色的頭盔戴上,手指在下巴調節帶子的松緊:“我要是怕,就不會帶着你了,再說,你還沒到能影響我的那一步,先戴上,別一會兒害怕亂動摔死。”

他口無遮攔,晏以遷卻不甚在意,也沒拒絕,他手指勾着頭盔帶看着原隼要将頭盔戴好。原隼要衣着單薄,又在外面等了那麽久,握着車把的手轉變為紫紅,實在不抗凍,可人倔,這樣就準備啓程。

遲遲不上座,原隼要沒了好脾氣扭過頭:“還磨蹭什麽,又不會真摔着你。”

晏以遷向他颠了颠頭盔:“我不會。”

原隼要疑惑,淺伏的身子直起。不會什麽?不會帶頭盔?

他不确定地詢問:“頭盔?”

得到的是肯定回答。

原隼要差點沒笑出來,他抿着唇調侃:“不是你巨嬰啊,頭盔都不會戴?”

晏以遷沒吭聲。

“真服了你了。”原隼要奪過他手上的頭盔,沒好氣往他頭上一蓋。他的頭盔是定制買的,下颌的綁帶确實有點不好系。

“過來點。”

原隼要拽着黑色的帶子将人往跟前帶,晏以遷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昂起頭,分外聽話任原隼要擺弄,護目鏡早已放下來了,墨黑的背後看不清那人的眼,但原隼要還是沒由來的感到燥,壓在心裏的燥,卻又遏制不住。

他連帶着手勁也大了,意識混沌地扣了半天,在扣好的前一秒他還在想要不幹脆不戴得了,反正摔不死。

“連這個都不會,白長這麽大。”原隼要好心幫他調了調松緊,可手凍的有點僵。收回的時候指節繃着,觸上一片溫熱。

也就那麽一瞬間,突出的喉結滾動,兩人又默不作聲。即使隔着那墨黑色,也能感受到視線的交彙。

不透明的護目鏡成了隐藏情緒最好的屏障。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原隼要怔愣着聽到低沉卻帶少年人清澈嗓音的請求:“要不,我開吧。”

“啊?”原隼要眨了下眼,腿支着地往後蹭給前面留了空位,等對方跨坐上來他才似回魂一般握上晏以遷的胳膊:“不是,你連頭盔都不會戴還開什麽車啊,不是不會開麽?別激你兩句就來勁了,我還不想英年早逝。”他扯了下對方寬大的袖角催促:“下來,後邊去。”

晏以遷紋絲不動:“我沒說過我不會開。”他扭正頭盔提醒:“坐好。”

聲音透着一層殼顯得沉悶,原隼要見他扭了鑰匙點了火,在考慮怎樣跳車摔得不疼還不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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