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Chapter 38
本來已經快忘卻的記憶在此刻突然湧進她的大腦，她記得當時他們在KTV的包廂裏，申悠和另一個男生正在生死較量周傑倫的《以父之名》，口水噴得溫之槿看一眼果盤都惡心。
她走出包廂，來到小陽臺，接通電話。
對面沒有人說話，只有呼嘯的風聲。
林修源走出來，說了幾句，幫她挂斷了電話。
她當時根本沒有任何疑心，甚至在今天，在此時此刻之前，她都沒有一次想起過這件事。
原來，原來是李予打的。
為什麽呢？為什麽打給她呢？為什麽是那個時間點呢？想跟她炫耀他考得很好？想和她這個萬年老二最後過一次招？
太扯了，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為什麽呢？
她在看見這個通話記錄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是為什麽了。
還能是為什麽？
可她不敢承認。
太辛苦了，如果承認的話就太辛苦了，李予太辛苦了。
她讨厭他，從不給他好臉色看。每次接他遞過來的試卷都是用力一扯，沒個好氣；學校讓他倆拍宣傳片，她打死不肯配合朝他笑一下；語文老師器重李予，讓她和李予交流溝通一下他的作文，她幹脆直接揚言要辭掉語文課代表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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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太多了，多到她都不敢細想。
她覺得離譜，可其實好像一切又都合理了。
開學搬行李那會，他拼命躲避她的視線，還有去郊游，他找不到她給她打電話時，聲音都在抖……
她現在才知道，什麽叫有跡可循。
渾身的血仿佛都在往大腦裏沖，溫之槿手一抖，暈乎乎地打給了李予。
打的是電話，不是微信電話。
“喂？”李予不确定的聲音響起。
溫之槿沉默着，沒說話。
“喂？”李予把手機從耳朵邊拿回來看一眼，确定信號沒問題後又問，“怎麽不說話？聽得見嗎？我這邊信號還行，你那邊是信號不好嗎？”
溫之槿抿着唇，任憑一滴清淚從臉頰滑過。
“我從來就沒有信號不好過。”她說。
雖然确定自己這邊的信號沒問題，但李予還是朝外走，想着信號也許能更好一點，驀然聽到溫之槿這句話時，他整個人僵了一下。
她的語氣平靜，甚至有點溫和，可他就是能聽出來，她哭了。
“你怎麽了？”李予坐在板凳上，看着不遠處在黑夜裏綠得有些發亮的樹，問，“感冒了嗎？你聲音有點不對勁。”
溫之槿抽泣着，忽然就爆發了：“你說我為什麽不對勁！你說啊！我被一個人騙了這麽久，換你你能心平氣和嗎？！”
李予被她沖得一愣一愣的，打探道：“誰啊？”
溫之槿超大聲：“傻逼！”
李予不吭聲了。
他實在是有點摸不清這話到底是在罵那個騙了她很久的人，還是在罵他。
事實上，和留芳是你、業平也是你，是一個道理。
罵的都是他。
“我明天去找你。”溫之槿忽然宣布。
不只是李予，就是剛才信誓旦旦說出這話的溫之槿都沉默了，她腦子現在太熱了，說話都不帶過的。
沉默之後，溫之槿做無謂的解釋：“暑假太無聊了，我明天去你們那玩玩。”
李予拿過掃帚，在不濃的夜色裏清掃着門口。
“去別的地方吧，我們這沒什麽好玩的。”
溫之槿停頓了好一會，和他犟：“好不好玩也得等我玩了再說，你憑什麽替我決定？”
“真沒什麽好玩的。”李予耐心和她解釋，“特色風景沒有，特色小吃也沒有，就是很普通的一個地方。沒人會選擇來這旅游的。”
溫之槿原本是趴在床上的，聽了他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氣呼呼地爬起來站在床上，叉着腰，跟下令似的朝電話裏頭吼：“我就要去！反正我話說在前頭了，我方向感巨差，還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不來接我，我肯定迷路！我這麽一個貌美女大學生，我要丢了你自己想想後果吧！”
劈裏啪啦地說完，也不等李予給出什麽回應，溫之槿就把電話給挂了，是真真下足了決心。
她方向感差，但執行力很強，挂了電話，就開始訂票。從宛市市區到平縣的票還可以在網上買，可從平縣到石遠鎮的票就不行了。
溫之槿想着，決定等到了平縣再給李予打電話，讓他去接她，雖然挺麻煩的，但那怎麽了？！
他不是喜歡她嘛……！！！
正想着，李予發來微信：【你明天什麽時候走？】
溫之槿：【八九點吧，等我到了平縣給你打電話。】
李予：【我大概八點半到宛市，到時聯系你。】
溫之槿滿腦子問號：【什麽意思？？？】
李予只有一句：【我去宛市接你。】
溫之槿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終于弄懂他的意思。
溫之槿：【不用這麽麻煩，你來平縣接我就行，宛市我自己會坐車。】
李予：【沒事，你把東西收拾好，我到了打你電話。】
溫之槿急了：【真的不用！我去平縣的票都買好了！】
李予也同樣不容置喙：【那就退了。早點睡，明天坐大巴會很辛苦。】
溫之槿湧出一陣無力感，但又莫名有些竊喜。。
她算是看穿李予這個人了，嘴上說着不要不要，身體卻誠實地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接去！
比她還能裝！
*
因為天氣是純熱，所以帶衣服這方面也沒什麽好考慮的，塞滿兩個箱子後，溫之槿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她推着兩個箱子出房間，恰好撞見剛起床的虞久微。
虞久微見她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狐疑道：“幹嘛呢這是？”
“旅游去啊！”溫之槿興沖沖地推着箱子，幾乎要到歡呼雀躍的程度，“你不是總念叨讓我出去玩嗎？我現在想好地方啦！”
虞久微幫着她推箱子進電梯，猶豫不定：“去哪？”
“石遠鎮！沒聽過吧？”溫之槿一臉神秘莫測，“我也沒聽過！”
虞久微：“……”
在出去旅游這件事上，她向來不擔心溫之槿，但這次的情況卻有些特殊。
“和誰去？”
溫之槿這會也不蹦蹦跳跳了，只抿着唇，搖頭晃腦的，“那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虞久微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幫忙拿行李又結賬了甜品的男生是吧？”
溫之槿：“……”
她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
*
早餐是很簡單的中式早餐，茶葉蛋、油條、燒賣、小米粥，溫之槿津津有味地吃了一會，懷疑李予如果八點半就到的話，他得多早就起來啊？
也不知道早飯吃了沒有……
溫之槿放下手裏的勺子，笑嘻嘻的：“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李予說八點半左右，還真就在8：28給她發了微信，讓她可以去小區門口了，他已經到了。
溫之槿條件反射就想問他怎麽知道她家小區的，可一想起那個高考結束當天的電話，就又了然了。
溫之槿堅持不讓任何人送，自己推着兩個箱子艱難出來。待她一出小區門，李予就過來接了她的行李，問：“早飯吃了嗎？”
溫之槿心中竊喜兩人竟有這樣的默契，“沒呢。”
李予：“那先去吃早飯？”
溫之槿點頭，“好哦。”
她的碎花裙在陽光下閃着亮，跟真花一樣，還帶着馥郁的香。她整個人都是活力滿滿的，盡管她昨晚因為收拾行李且非常興奮，只睡了五個多小時，但她還是一副精神很充沛的模樣，跟打了雞血似的。
相較之下，李予則要淡定得多。不過，他一直都很淡定。
只是，現在的淡定，和他平常大多時刻表現出來的淡定內因不大相同。
平常淡定，是因為性格使然，他不是一個容易激動、情緒化、意氣用事的人。
現在淡定，則是因為一種未知莫名的彷徨。他不知道溫之槿這是什麽意思，他更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帶她回家嗎？被徐瑤看見怎麽解釋？這麽多年，別說女生了，就是男生朋友他也從來沒有帶過誰回家。
他該怎麽介紹她？同學？徐瑤能信那就有鬼了。可如果不介紹，溫之槿會怎麽想？她會說他根本不在乎、不重視她，那他又要怎麽解釋？
“想什麽呢你？”溫之槿白花花的手臂朝李予眼前揚一下，“心不在焉的……”
李予眼睛飛快眨了眨，扭頭看向溫之槿。
她今天卷了頭發，襯得那張臉愈發小巧精致，大大的眼睛新奇地瞅着他，又微微擰起眉，鼻子也皺着，生動到有些不真實。
“你就這麽不歡迎我呗？我去一趟你的家鄉，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李予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笑了。
溫之槿被他這一笑搞得有點臉熱，手指不自覺摸索着項鏈上的鑽。
操，這人，笑得怎麽色情幹嘛？
她斥責：“笑什麽笑！”
又賭氣般把身體坐回去，臉也別向窗外，不再看他。
李予卻仍然溫聲溫氣地問：“想吃什麽？”
溫之槿正在氣頭上呢，哪能理他？可幾乎就是一陣風飄過去的功夫，溫之槿的氣也被帶過去了。
她現在對李予有種詭異的愧疚感。
“不知道，”溫之槿語氣放軟，“這邊沒怎麽來過，不知道有什麽吃的。”
李予：“那就去吃我之前總去吃的那家店？”
溫之槿沒意見：“好啊。”
出租車停在汽車站門口的馬路邊，李予下車去後備箱搬行李，兩人并排走了一段路。李予一手推着一個箱子，溫之槿撐着個遮陽傘，走在他身側，和他之間隔了個行李箱。
她看見他額角累積了一層很淡的汗珠，要掉不掉的。溫之槿有意把傘往那邊移，可畢竟有一個箱子擋着，且身高差距也擺在那。
她不動聲色地握住隔在兩人間的行李箱的伸縮杆，往自己那邊拉。
李予手沒松，“怎麽了？”
溫之槿把傘杵到他面前，語氣強硬：“你幫我撐傘！”
李予以為她要整理衣服什麽的，手松了杆子，接過傘，原地等着她。
溫之槿把箱子拉到外側，很是自然：“走啊。”
李予腳步跟上，才反應過來：“箱子比傘重很多。”
“那又怎樣？”溫之槿眼睛看向他，長發甩過他的臂側，“我樂意！”
靠得近了，人身上的熱氣就互相交換了，手臂也時不時蹭到。溫之槿眼睛往上翻了翻，發現他這傘打得比比薩斜塔還離譜。
她伸手扶住他握傘的手，撥了一下，把傘正了正。
李予帶溫之槿去的是一家門面很簡單的店，裝潢也很樸素，但看着就比周遭其他家店要幹淨很多。
店老板見到李予，熱情打招呼：“是你啊！很久沒來吃了啊？”
李予點點頭，也客套：“是很久沒來了，生意還不錯吧？”
店老板開心地吆喝：“還不錯還不錯！”又看到後面那位，自然而然問：“女朋友？很漂亮啊！”
李予沒應，只專注地幫她把椅子拉開，又抽紙擦了一遍。完成這些後，他見溫之槿還站在那站着。
溫之槿下巴一揚，“看什麽？人老板說的不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