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Chapter 39
李予呼吸滞了一瞬，又聽到她接下來的一句：“我不漂亮嗎？”
店老板以為小情侶鬧矛盾呢，呵呵笑地過來給兩人點餐，幫着李予說話：“漂亮漂亮！這小子眼神就沒舍得離開過你！”
溫之槿得意洋洋地坐下。
李予知道溫之槿有輕微潔癖，吃不慣店裏這些其實有些年頭的筷子，給她拆了雙一次性的，送到她面前。
溫之槿不接。
李予就把筷子放到她面前的碗上橫着，溫之槿拇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形成一個“O”字型，然後輕輕一彈，把筷子又彈到桌子上，還蹦了蹦。
李予：“……”
“不餓？”他問。
溫之槿手撐着下巴，腳尖一下一下點着地面，晃動間還偶爾會踢到他的腿。
“你還沒回答呢。”
“回答什麽？”
“我漂亮嗎？”
李予無語了好一會，他還以為她在糾結什麽呢……
“你全世界第一漂亮。”他悶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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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放誰聽誰不高興？
溫之槿不用李予再勸，自己乖乖拿起筷子叉了個包子吃起來，愉快得很。
去平縣的人不多，去售票處買票甚至都沒有排隊。兩人挑了個偏前的二人座坐了下來，大巴車颠颠簸簸，溫之槿的瞌睡也被催了出來。
可因為有上次五一的教訓，溫之槿始終強撐着精神，睜着兩個大眼睛，一副死都不會屈服的樣子。
李予看出來她很困，勸她：“困了就睡吧。”
溫之槿過于緊繃，“唰”地一下轉頭看旁邊說話的人，小嘴啪啪：“你是不是諷刺我呢？！”
李予一臉無辜：“我這怎麽就又諷刺你了？”
溫之槿嘴巴歪一下，“誰知道你……”
也許是真的困到了極點，溫之槿最後還是沒能撐住，暈乎乎地就靠着李予的肩一路睡到平縣汽車站。
下了車，溫之槿就好奇寶寶附身，這看一眼，那瞅一眼，跟來到新世界一樣。
小縣城道路規劃沒宛市那麽标準，到處都是三輪車和電動車亂竄，李予一手撐着傘一手拖着行李箱，沒法顧及。
眼看一輛三輪車就要剮蹭到溫之槿，李予手松開行李箱杆，握住她的手臂，往自己這邊帶，溫之槿順着他的力道，撲了他滿懷。
溫之槿盯着他的下巴看，發現他胡子刮得還真是幹淨，湊這麽近都沒看出什麽胡茬。
李予往後退小半步，和溫之槿隔開距離，“走吧。”
溫之槿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不想這麽急，覺得在這逛逛也挺好的。
“幹嘛這麽急啊？一直坐車累死了。”
李予耐心和她解釋：“這邊的大巴很不準時，且很反常，有時下午就沒有車了，也可能中午就沒車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溫之槿也不是不講理，撇撇嘴跟着李予走了。
原本以為李予是唬她，沒想到真坐上車子，聽司機閑聊，才知道這還真是最後一班車了。
溫之槿心裏湧出一陣感激之情，湊近李予，小小聲：“還好有你。”
她說這話時眼睫微動，臉上也浮現出得意之色，好像被誇的人是她一樣。
熱氣浮在臉頰旁邊，李予嘴唇翕動了一下，喉結不自覺滾動。
她好近，他又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
下了大巴，接近飯點的石遠鎮街市并沒有什麽人，各自都在家裏吃着自己的飯。但其實，平常也沒有什麽人。
李予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你要先去住所嗎？這邊沒有酒店，只有旅館，你要是……”
“幹嘛？”溫之槿飲料瓶抵住李予的腰，“你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邊？”
李予要解釋，溫之槿不給機會：“你不帶我回家？”
這話講的……
李予轉移話題：“那午飯你想在這吃，還是回家吃？”
溫之槿歪頭：“你家裏沒準備飯？”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只是按照常理來說，要接人回家的話，一般不都會準備飯菜嗎？
李予偏了頭，眼睛看向遠處破舊的爛尾樓。那是前幾年被宛市一個富商承包的地，說是要打造石遠鎮的CBD，結果六七年過去了，還是那個破樣子，又據說，那個富商早卷了錢跑了。
事情具體是怎麽回事，沒有人知道，這個世上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李予低下頭，“我沒和我媽說。”
正午的風一點不激烈，和悶悶的天氣一樣，軟弱地吹着，似乎也同樣被這熱氣蒸得乏力。街邊偶爾傳來婦女吆喝的聲音，隔着好幾條街在喊自家貪玩的孩子回來吃午飯。
蟬鳴依舊聒噪，寂靜無限蔓延。
溫之槿盯着他，“你什麽意思？趕我走呗？”
李予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解釋還是在幹什麽：“我去宛市接你，不是真的為了接你。這邊真沒什麽好玩的，小地方的人樸實也樸實，但也有人狡詐到令人發指，而且這邊真的什麽風景都沒有，蚊蟲還特別多，你沒必要來受這個罪。”
溫之槿平靜地注視着他，“那為什麽又接我來？”
因為看到你的一瞬，才印證了自己這些天有多想你。
她突然暴躁起來：“說話！別裝啞巴！”
脾氣不好這個事，溫之槿從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誰要是拿這個點去攻擊她，也根本就沾不到邊。
她一直這樣，不會因為誰誰誰的三言兩語就改變自己的脾氣。
可當看到李予望着她出神的那一瞬，溫之槿心軟了。
多少次呢？他曾經多少次這樣無助又渴望地看着她呢？永遠目送一個人的背影，是什麽感受？
“不想和你計較！”
溫之槿“啪”的一下把瓶子敲在行李箱上，背對李予，氣鼓鼓地沉默着。氣了一會，又覺得口渴了，開始擰瓶蓋，結果不知道這瓶蓋發什麽瘋，死活擰不開。
她又猛地往箱子上砸一次，毫不掩飾地表達她的憤怒。
“要不今天中午先回家裏吃，等明天我再帶你來鎮上，行嗎？”
溫之槿不說話，但肩膀不再起伏了。
李予伸手到她面前，單手拿過她的飲料，大拇指和食指握着瓶蓋，剩下三個手指扶着瓶身，兩根手指微微一錯，擰開了瓶蓋。
溫之槿看見他手腕上的青筋鼓動了一下。
“別生氣了，行嗎？”他把水遞給她。
“怎麽走？”她在問回他家的路。
“坐公交，我帶你去。”李予答。
公交車沒有放行李的地方，李予把行李搬到座位旁，腿卡着。公交車只在村口就停了，溫之槿看着有些蜿蜒的路，心累：“要走多久啊？”
她像只累壞了的小奶貓，奄奄一息的。
李予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傘，“看着遠，走起來就還好了，要不到十分鐘。”
其實十分鐘在這樣的天氣也很要人命，但誰讓她自己死乞白賴地非要來呢？而且竟然都一路奔波到這了，更不可能有打道回府的道理了。
她只能通過說話的方式來轉移此刻走路艱難的注意力：“中午吃什麽啊？你不是說你沒和你媽說嗎？”
李予為她撐着傘，語調平穩：“剛在公交上說了，中午吃寬面行嗎？晚上我來做飯。”
溫之槿奇怪地瞧李予一眼，這人只看着前方的路，絲毫不喘地緩步走着，仿佛再走個十裏八裏都不在話下。
寬面？他怎麽知道她喜歡吃寬面？
等等……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溫之槿狀似随意地提及：“我高中的時候最喜歡吃寬面了，就學校後門馬路對面的那家店，我那時候每周一下午都嚷着讓申悠陪我去。”
李予沉默了好幾秒，沒作聲。在他印象中，他們兩個人都鮮少提及高中的事的，好像某種不必言說的約定一樣，可她現在卻提起了，并且大有一種追憶過去的架勢。
她說的事情他當然知道。
他清楚地記得她那時候每天的菜單。
村子裏本就沒什麽人，這個天氣就更加不會有人出來晃悠了，李予的家在進入村子後的第五個房子，兩層樓房，比溫之槿想的要好的多。
溫之槿莫名湧出一陣緊張感，她現在會不會不好看啊？出油了，出汗了，口紅淡了，睫毛不翹了，劉海塌了……
李予不解她為什麽突然停下，問：“怎麽了？”
溫之槿側過身，從包裏拿出小鏡子，照了一圈，确定自己美貌仍在線後，她自信甩甩頭發。
“走吧！”
徐瑤在廚房剝毛豆，嫩綠的豆子也染青了她的指甲。她早就透過窗戶看到了兩人，如果不細細探究背景，光看外形确實還蠻登對的樣子。
李予給她發微信的時候，她就猜到這個人是溫之槿了。很好猜，甚至都不算是猜，直接就能知道。
門口那一點太陽光的亮處被陰影擋住，陰涼的屋子更加沉寂。
“媽，我來吧。”李予朝徐瑤走去。
溫之槿哀怨地瞪一眼李予的背影，責怪他都不介紹自己。
“阿姨你好，我是李予的同學，高中兼大學同學！”她說着還不忘甜甜看一眼李予，“我叫溫之槿，這次來這邊玩一段時間，麻煩你啦。”
溫之槿是那種長輩很喜歡的類型，長得漂亮家境好倒是其次，主要是她會來事，小嘴可甜，三兩句就能給人哄得開開心心。
可這是她長這麽大和長輩社交的第一次滑鐵盧。
徐瑤沒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