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蘇柏熠松開她的手, 起身俯視她,嘲弄道,“我聽你之前話裏的意思, 你應該是很認你那張床, 我怕是沒那麽大本事。”
周粥揪住他的拇指, 晃了晃, “你本事很大,我從海邊回來, 就一直睡不好, 晚上老做噩夢, 夢到那天的場景, 你在的話, 我肯定不會做噩夢。”
蘇柏熠無動于衷。
周粥仰起頭, 讓他看得更清楚,“你看我的黑眼圈, 都挂到下巴上了, 我沒騙你。”
蘇柏熠似笑非笑, “你知不知道你做事情前後很矛盾。”
想招惹的時候什麽話都敢說,不想招惹又逃得比誰都快。
周粥垂下眼簾,嗫嚅道, “我知道啊, 我這樣是因為我住院那幾天, 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我以為你煩我,連見都不想見我, 那我為什麽還要跟着吳媽回來招你的煩,我哪兒知道是你胳膊受傷了, 你又不讓人告訴我,說到底,這件事,我占一半的責任,您也得占一半的責任。”
蘇柏熠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話說得輕描淡寫,“你每次說話,幾句真幾句假,你自己最清楚,我不關心你在打什麽小算盤,但你該知道我是有底線的,哪些事情可以騙,哪些事情不能騙,你自己心裏要有一本賬,越了那條線,會有什麽後果你也該清楚。”
周粥眼皮晃動,不敢有遲疑,“清楚。”
蘇柏熠道,“清楚最好。”
兩廂靜默下來,房間裏是中央空調給出的恒溫,舒适宜人,周粥卻覺得她屁股下的椅子成了炙烤的火焰山,烤得她坐立難安。
吳媽站在餐廳門口,沒進來,只道,“柏熠,人到了。”
蘇柏熠回,“帶他去會客廳。”
吳媽應好。
蘇柏熠屈指敲一下桌面,“吃飽了就不要硬塞,這兒不是給你施展禮節的地方,随你自己的意就好,你無論做什麽,都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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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蘇柏熠又道,“你用的東西,吳媽早就備好了,缺什麽你問她要,樓上樓下也沒有你不能去的地方,想用什麽就直接拿,不用把自己當客人那樣拘着,事事都要問上吳媽一句能不能,書房裏有電腦,沒密碼,你要工作可以用,書房隔壁是影音室,無聊可以去看電影,要是累了就去洗澡睡覺,房間在哪兒你知道,不用等我,我還不知道幾點結束。”
周粥點點頭,他好像是在拿她當一個小朋友囑咐。
蘇柏熠掃她一眼,沒再說什麽,轉身走出餐廳。
周粥撥了撥碗裏的勺子,輕輕嘆息一聲,他真的很擅長打一記悶棍,再給一個甜棗。
蘇淩安站窗前,俯瞰着雲層裏的夜色,有微微的眩暈,他從不習慣站在這樣的高處,卻被一雙無形的手推着,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位置,他只想找回以前的記憶,雖然那段過往對他而言是完全空白的,但他內心深處總有一個感覺,他肯定是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午夜夢回中,那個隐隐出現的聲音絕對不是他憑空臆想出來的。
門口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蘇淩安回過神,回身看向門口,語氣恭謹,“您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老爺子讓我過來看看您。”
蘇柏熠省去沒必要的寒暄,開門見山,“你借老爺子的口來登我的門,應該不是來關心我的身體的。”
蘇淩安頓一下,也不再繞彎子x,“小叔,老爺子把我之前的生活消除得太幹淨,現在沒人有這個能力可以查到什麽,除了您。”
蘇柏熠看他,“你既然又找上我,肯定是覺得你現在有可以打動我的籌碼,你的籌碼是什麽?”
蘇淩安直接抛出自己的底牌, “我手裏現在有的股份。”
蘇柏熠像是聽到了什麽冷笑話,他笑笑,笑不及眼底,“你大概不清楚,我可以給你講講蘇正的歷史,蘇正當初上市,是我祖母的外家舍了大半副家業給拼出來的,蘇正之前有過一次退市危機,是靠柏家的出手才緩過來,蘇正集團它叫蘇正,卻不只姓‘蘇’,這話你可以一字不差地轉給老爺子聽,你手裏的股份,你以為老爺子給了你就是你的,你可以看看它能在你手裏呆多久。”
蘇淩安脊背繃得筆直,“小叔,我和老爺子從來不是一條戰線上的,他給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找回我以前的生活。”
蘇柏熠坐到沙發上,姿态慵懶地瞧他,“有一件事我實在好奇,你一而再地找我,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幫你,我在你眼裏很像個好人嗎?”
蘇淩安躊躇片刻,回,“小六,她經常跟我提起您,說您……”
蘇柏熠目光一凜,直接截斷他的話,“閉嘴,你沒資格提她。”
蘇淩安眉眼低垂,面有忏悔,“是,我知道。”
他确實沒資格,他的命是小六拿命換來的,要不是他,小六現在還好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蘇淩安徹底頹喪下來,他也許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他和小叔之間,即使不是站在對立面,也永遠不可能站在同一個戰壕裏。
蘇柏熠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蘇淩安的手腕上,上面系着一條紅繩手鏈,沒什麽特別的。
有人也有這樣一條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紅繩手鏈,她卻拿它當寶貝,大概是很重要的人送她的,他送她的手鏈他從沒見她戴過,蘇柏熠臉色微微沉下來,沒耐心再應付不相幹的人,起身送客。
蘇淩安知道他再多說什麽也是無益,躬身告辭。
周粥正在刷牙,祁盛展廳的負責人又打來電話,她簡單漱了漱嘴,不耽擱一秒地按了接通,祁盛這個新的展廳項目如果能敲定,她得去臨海市那邊駐紮小三個月,別說是駐紮三個月,就是去駐紮半年她也樂意,他們這個新項目的預算比上一個項目高了小一倍,她可以操作的空間很大,要是真能拿下來,今年有了祁盛這兩個項目的提成,她的存款到年底差不多能湊到一套小一室的首付。
一想到以後可以進賬的錢,她接電話的态度更好了,這是她的大財神爺,她肯定得小心伺候着,祁盛那邊着急要一份資料,說她如果方便的話,現在就修改一下,發過去。
周粥的包和筆記本電腦在客廳裏,她穿過長長的走廊,腳踏進客廳,看到吳媽領着一個男人在往玄關走,男人背影高大,乍一看很像他,周粥馬上意識到不是他,她立刻縮回走廊,又往裏退了退,完全避開客廳的視線。
蘇柏熠慢慢踱步過來,看到她這個樣子,不覺皺眉,“躲什麽,你見不得人?”
她不是見不得人,只是那位應該是他家裏人,周粥避重就輕,“我嘴上好像還有牙膏沫,太醜了,不能丢你的人。”
蘇柏熠看着她的唇角,點點頭,“确實很醜。”
……周粥默默诽腹,你才醜,你最醜。
蘇柏熠道, “要罵就罵出來。”
周粥無辜眨眼,“我什麽都沒罵,您不要給我亂扣帽子。”
蘇柏熠輕哼,手機進來電話,他一手接通手機,一手給她擦掉唇角沾着的那點白漬。
柯曉禹在那頭說,“蘇總,我剛才在洗澡,沒接到電話,您找我?”
蘇柏熠視線停在她的唇上,對柯曉禹道,“安排人去查蘇淩安以前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查,老爺子當年做得幹淨,現在查起來可能有些困難,也不急,什麽時候有結果什麽時候給我。”
蘇柏熠之前對蘇淩安的過往沒什麽興趣,現在倒可以查查,老爺子既然做得這麽幹淨,這裏面肯定有什麽。
他打着電話手還不離她的唇,或輕或重地碾磨着,周粥被他弄得有些癢,張嘴咬上他的手指,她見他撂了電話,又趕緊松口,轉移話題,“剛才那位就是你那個比我大一歲的大侄子?”
蘇柏熠涼涼地睨她,“你倒是記得清楚。”
周粥回,“我別的優點沒有,記性還可以,他和你的背影好像,我剛才打眼一看過去,都有些分不清。”
蘇柏熠一頓,眼神冷下來,聲音很是溫和,“你最好能給我分清。”
周粥聽出他話裏壓着的危險,她立馬表忠心,“我當然分得清,我閉着眼都能分清。”
蘇柏熠故意為難,“來,你跟我說說,你閉着眼怎麽分?”
……周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來,“我閉眼看不清路,沒準會摔倒,你不舍得我受傷,肯定會來主動牽我的手,那我就知道哪個是你了。”
蘇柏熠冷笑一聲,“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你受不受傷,我有什麽不舍得的。”
說完,不再管她,往卧室裏走。
周粥心想,你可真看得起我,我要是能有給我臉上貼金子的本事,我還用得着二十四小時不關機地伺候客戶。
她轉身往客廳裏走,貼着牆有一個擺花瓶的櫃子,她沒看到,直接撞了上去,她看着那個花瓶就覺得價格不便宜,摔壞了她應該賠不起,她先伸手穩一下花瓶,再想扶牆就來不及,眼看要摔倒。
蘇柏熠聽到響聲,回頭,要拉她,周粥怕傷到他的肩膀,避開他的手,眼疾手快地圈住他的腰,将将穩住身子。
蘇柏熠以為她是故意摔的,“你每天的戲就不能少點。”
周粥才不管他的不耐煩,她仰頭看他,“你看,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受傷。”
蘇柏熠眉皺得更深。
周粥靠到他的懷裏,慢慢摟緊他的腰,“因為我也不舍得你受傷。”
她聽到他的肩膀傷到的時候,心都揪成了一團,她騙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