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吳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半個小時不到的車程,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完全不一樣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雖然三哥的心思一向都是聲色不露, 讓人難以捉摸, 但吳杭跟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 三哥心情好與壞, 他自問還是能揣測到十之一二,別的時候他可能不太敢妄下定論, 不過今天從早晨一接到三哥, 吳杭就能感覺到三哥的心情比往常要好一些。

不對, 不是好一些, 應該是心情很好, 他們剛在樓下等了周小姐兩個多小時, 三哥竟然沒有任何的不耐煩,這簡直就是破天荒, 從來都是別人等三哥, 三哥等過誰,換句話說,誰敢讓三哥等,別說一分鐘, 一秒都不敢。

吳杭到今天才算确認, 三哥對周小姐或許是認真的, 這種認真不只是談一段不知道結果的戀愛,周小姐很有可能在未來會成為蘇柏兩家的女主人,也許在世俗眼裏, 周小姐的身份與三哥是雲泥之別,可吳杭知道, 三哥怎麽會在乎這些,只要是三哥認定的人,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置喙的餘地。

所以吳杭各方面都應對得更加小心和謹慎,他剛一上車就升起了隔檔,原是想着靠着這點眼色能從三哥那兒讨幾句誇,畢竟他難得心情好一次,誰成想,這麽一會兒功夫,就變了天,吳杭覺得他三哥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

周粥以為她會被扔下車,被扔下車應該都是輕的,她幾次想開口,又被他臉上的陰沉吓退,他現在弄死她的心大概都有。

車停到餐廳門口,他直接推門下車,周粥跟在他身後,腳步遲疑,不知道是該跟着他繼續走,還是該主動提離開,這頓飯他肯定不會想和她吃了。

餐廳經理早就候在門口,看到人下車,趕緊迎上來,餐廳經理最擅長察言觀色,一眼就看出不對,他給底下的人使眼色,讓大家今晚一定得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要不然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包廂裏安靜的空氣凝成冰,冷得人發寒,服務員屏聲斂息地上着菜,生怕會出一點差錯,心裏還在嘀咕,這是吵了多嚴重的架,氣氛才會僵成這樣,不過吵了這麽嚴重的架,還能坐下來一起吃飯,也是稀奇。

周粥看着桌子上的菜色,心頭微微一顫,菜是他點的,是她喜歡吃的。

等服務員走出去,她慢慢傾身靠近他,指尖試探着碰碰他搭在桌子上的手,輕聲道,“蘇柏熠……”

她想說,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蘇柏熠收回手,像是被她碰到一點都覺得厭惡,他直接打斷她,“閉嘴,吃你的飯,你的話我一句都不想聽。”

周粥臉一白,強撐的肩膀塌下來,悶着頭,看向碗裏的飯粒,半天,眼睛都沒眨一下。

原本凝滞的氣氛更加僵持,她胃裏塞滿了石頭,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只強迫自己吃了一兩口,他一放下筷子,她也立馬放下了筷子,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幾乎沒人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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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她跟着起身,經過前臺,周粥停下腳步,禮貌道,“我們那桌多少錢,我結賬。”

餐廳經理詫異一秒,随即微笑道,“您不用付,蘇先生已經簽完單了。”

周粥勉強對餐廳經理笑笑,“好。”

他已經走遠,周粥刻意放慢腳步,這樣等她出去,他也走了,她磨磨蹭蹭走到門口,車還停着,後座的門開着,吳杭站在餐廳門外,看到她出來,忙撐開手裏的傘舉在她頭頂,“周小姐,快上車吧,在掉雨點了,今晚預報有大雨。”

周粥偷觑一眼車內坐着的人,攥緊手裏的包,謝過吳杭,彎腰坐進車內。

讓她上車肯定是他的意思,吳杭不敢擅作主張,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還要她上車,但現在最好是順着他的意思來,總得讓他把心裏的氣出出來。

車是開向江月灣的,車裏的沉默一直延續到家裏。

回來後,他直接上了二樓,書房的門緊關,周粥一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到深夜,屋外驟然而起的狂風暴雨漸漸止住,她扶着膝蓋起身,因為長時間的緊繃,全身都是僵的,她慢慢挪到樓梯口,停駐許久,最終腳步轉了方向,朝玄關走去。

一道冷然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我有說過你可以離開?”

周粥腳步止住,回身,仰頭看他。

他高高地站在二樓,眉眼凜寒,掌控着她的生殺予奪。

周粥回,“我以為你不想看到我。”

蘇柏熠的視線從她臉上偏開,沉聲命令,“回去睡覺。”

周粥沒動。

蘇柏熠語氣極為不耐,“我說,回去睡覺,別讓我再重複一遍。”

周粥問,“那你呢?”

“管好你自己就行。”蘇柏熠冷漠轉身,走向書房。

“蘇柏熠,”周粥鼓起勇氣,叫住他,嗓音有些顫,“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是故意說謊想要騙你,淮安哥……他-- ”

蘇柏熠冷着臉頭也不回地進到書房,啪一下将門摔得震天響,他一點也不想從她嘴裏聽到那三個字,他留下她,也不是浪費時間聽她和那個人之間的前塵往事。

大力的關門聲震得周粥肩膀一顫,她飛快地抹掉落下來的眼淚,就算沒有任何人看到,她也不想哭,更不能哭,哭有什麽用,完全是她自己将事情推到現在這樣糟糕的地步,當初不招惹他就好了,不招惹他,也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她怎麽有臉哭。

暴雨過後,晴的只有天氣。

這一陣子,蘇正集團上上下下都提着膽子,小心做事,生怕觸到什麽眉頭,他們蘇總是因為和父親鬧掰了父子關系,所以心情才這麽不好的嗎?外面陽光燦爛,蘇正集團大樓裏到處陰雲密布,用吳杭的話說,他三哥所到之處,全是哀嚎遍野。

可是他們再慘,能有他慘,他們一天頂多也就見三哥一次,刻意躲着點,一次也不用見到,他一天當中可是有一大半的時間和三哥呆在一起的,他現在每天都跟處在西伯利亞寒流的中心地帶一樣,車裏非但不用開空調,他可能還得趕緊下單買個貂皮大衣裹上,不然他遲早得被凍死。

這股西伯利亞寒流在某天收到一個不知道誰寄來的快遞後,達到了寒潮的頂峰,近身三尺,草木皆凍。

周粥在去臨海市的前一晚,把他送的手鏈和車鑰匙一起給他寄了回去,她那天在客廳裏等到天亮,也沒有等到他從書房出來,他想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了,他不想再見到她。

她在臨海市呆了三個月,祁盛的項目順利完工,再回到北城,盛夏已經轉為深秋,地上鋪x滿了金黃的落葉,風一吹過,落葉随風而舞,沙沙作響,周粥看着車窗外的景色發呆,連車停下來都沒有察覺。

“到了,周粥,下車。”費遠打了個響指,将周粥喚回神來。

今天周粥和費遠來參加祁盛舉辦的一個商務晚宴,雖說茂時接了祁盛的兩個項目,正常來說茂時這樣的小公司應該沒有資格參加這種級別的宴會,所以費遠收到邀請函的時候,簡直是受寵若驚,他還特意花大價錢去定制了一套全新的西裝,今晚可能是他邁入上流圈子的第一步,他必須要足夠重視。

周粥沒有那麽隆重,她只穿了條簡單的黑色長裙,全身上下的配飾也只有瑩白耳垂上綴着的兩顆小小的珍珠。

她其實不太想來,她昨晚才從臨海回來,今天只想癱在床上補覺,但費總點名要她參加,大領導都發了話,她再不想也只能照做。

宴會廳是流光溢彩的奢華,裏面來來往往的人全都盛裝出席,男士西裝革履,女士華貴麗雅,這種正式的宴會跟之前餘兮姐拉着她參加的那種半休閑娛樂的宴會還不一樣。

在這裏,周粥能清楚得感覺到,這是一個無論她怎麽努力,都難以企及到的世界,有人出生已經在羅馬,而她出生在一個偏僻又遙遠的小山村,和羅馬之間的距離何止是十萬八千裏。

費遠急着結識攀附各路權貴顯要,滿場地走,周粥今天有些躲懶,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她借口去洗手間,避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發呆。

她在臨海待的這三個多月何止褪了一層皮,之前的那個項目有阿苓幫她,兩個人苦中作樂,晚上回去在小旅館裏說說笑笑聊會兒天,一天的疲勞也能散去大半,這次阿苓因為要忙婚禮和新房裝修的事情,臨海是她自己去的,項目最終是順利結束了,但中間各種大大小小的狀況沒有斷過,最崩潰的時候,連着幾個晚上,在深夜的淩晨,她自己悶在被子裏哭,哭完打開電腦還得接着工作。

或許是這個項目持續的工期太長了,這次結束後,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周粥舉起手裏的酒杯,緩緩喝一口酒,一擡眼,看到宴會廳二樓依欄而立的人,舉手投足間流淌着不經意的慵懶倨傲,他身邊站着的女人優雅婉約,不知道說了句什麽,他冷峻的眉眼裏漫出淺淺淡淡的笑意,有一種風清月朗的恣意風流。

他從來沒對她這樣笑過。

周粥慢慢收回視線,再喝一口酒,酒有些澀,進到嗓子裏更覺苦,她勉強咽下去,看似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

蘇柏熠斂起眼角的笑,漫不經心地垂眸看過來,眼風冷冽,目光涼薄。

周粥感覺到什麽,再仰頭看過去,欄杆處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他剛才的出現恍如一場夢,就像……這段日子他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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