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那晚之後, 周粥拖拉了小半年的感冒慢慢好轉起來,天氣也漸漸回暖,北城的春天總是很短, 風也很多, 幾場大風刮過, 就把炎熱的夏天迫不及待地給刮來了, 都不給人們任何做準備的時間。

在酷暑到來之前,周粥用剛拿到手的上半年提成, 又添了一小筆存款進去, 買下了人生中的第一輛車, 所有手續辦下來, 将近小二十萬, 這算是她這幾年裏最大的一筆開支, 刷卡的那一刻,她的心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什麽時候攢錢能像花錢這麽容易就好了。

心疼歸心疼, 她也确實該買一輛車了。

公司這幾個月的業務量急劇增多,年後開始招人擴大規模,第一季度結束,周粥被提為組長, 除了阿苓和圓圓, 費遠又給她新招了三個員工, 讓他們組主要負責對接大客戶的業務,周粥帶着阿苓她們常往外面跑,有輛車總歸更方便些, 再說她堅信花出去的錢總有一天能成倍地賺回來。

孫茂時和費遠都清楚,公司這半年來有這麽快的發展, 都是沾了周粥的光。

之前他們參加一些商務應酬飯局,遞個名片什麽的,都沒人願意接,現在還會有人主動走過來,跟他們要名片,試探性地給他們一些工作機會,周粥的設計能力和工作能力擺在那兒,就算十個人裏開始全都是抱着看戲的心态來接觸他們公司的,到最後也總能留下一兩個客戶。

費遠最欣賞周粥的一點,随便誰說風涼話也好,還是想看好戲也罷,她一點兒也不在意,就安安靜靜地工作,拿工作成果說話,這份淡定的心态就算是到了他這個年紀,也是少有,不怪她會入了蘇柏熠的眼。

以前費遠确實喜歡周粥,不過他拎得清,他已經清楚地知道,周粥絕對不是他可以肖想的,哪怕她現在和蘇柏熠分開了,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所以有些感情該收起還是得及時收起來,否則哪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周粥确實不關心周圍的人在背後對她冷嘲熱諷的議論,她手上堆着一堆的事兒,已經夠她忙的了,她哪兒還有時間去在意別人怎麽想她。

明天客戶在靖川酒店舉辦一場産品發布會,周粥他們組負責發布會的搭建工作,周粥把這個項目給了圓圓,這也是圓圓第一次單獨做一個項目,周粥下午忙完,看了眼時間,在去機場之前想先去酒店看看現場的情況,再給圓圓打打氣,她今晚肯定要通宵。

周粥的車今天限號,她打車去的酒店,六月底的天氣說變就變,她從公司出來的時候還豔陽高照,半路上大雨點就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又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距離酒店還剩半個街道的距離,二十多分鐘過去了,車愣是沒往前挪一下,前面應該是出了什麽事故,還不知道要堵到什麽時候去。

她沒時間再等下去,淮安哥今天回國,她待會兒還得去機場接淮安哥,她降下車窗,感受了下外面的雨,往常她包裏都會備着傘,今天早晨出門換了個包,忘記把傘裝進來了,雨是大了些,但她跑快點兒,應該也沒事兒。

周粥和司機說了聲,然後就提前下車了,包裏有電腦,比起淋濕衣服,電腦更重要一些,周粥将包護到懷裏,在雨中大步跑着,雨水沾到睫毛,很快模糊了視線,她隔着雨幕看到迎面走來的人,腳步有些微滞,雖然黑色的傘面遮住了他半張臉,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一身西裝革履的正裝,在瓢潑的大雨裏也能走得不急不緩,她頭發被雨澆得打成捋貼在額前,衣服也濕了大半,在雨中跑得一身狼藉。

老天爺有時真的很愛開玩笑,她明明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很好,偏偏重逢是在她這樣狼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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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應該說重逢,他說過她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

雨下得這麽大,又有傘做遮擋,他不會注意到一個在雨裏狂奔的路人,他看不到她,她就不算在他面前出現過。

周粥抱緊懷裏的包,低着頭,從他身邊飛快地跑過,他們對彼此而言,現在就是不相識的路人,她做好一個路人的角色就好。

腳和雨點一起砸到地上,水花四濺,不知砸亂了誰無波無瀾的心緒。

傘下的人,握緊黑色的傘柄,慢慢停下腳步。

走在後面的吳杭不知道他三哥為什麽突然停下來,一擡眼,看到周小姐跟一陣風一樣,從他們身邊悶頭飛過。

吳杭呆呆地看看跑遠的周小姐,又偷偷看看三哥比頭頂的烏雲還要沉的臉色,硬着頭皮像是自言自語,“周小姐……好像沒看到我們。”

蘇柏熠冷着臉,一言不發,将手裏的傘扔給他。

吳杭沒明白。

“給她。”蘇柏熠神色不耐,說完轉身大步往車那邊走去。

周粥以為幾百米的路應該很快就能跑到,結果一直到不了酒店門口,她的腳步漸漸慢下來,到後面索性也不跑了,就當在雨中散步了,淋點雨也沒什麽不好,至少能讓大腦清醒些。

他應該沒看到她,看到了也沒什麽大不了,他現在或許還厭煩她,等再過一陣子,他有了新人,大概也就不會記得她是哪一個,她也會慢慢忘了他,他們之間的相處總共加起來其實也沒幾個月,這麽短的時間,不會在生命裏留下什麽很重的痕跡。

吳杭好不容易追上周粥,将傘撐到她頭頂,又把手裏拿着的傘遞給她,“周小姐,三哥讓我給您的。”

周粥看着氣喘籲籲的吳杭,怔住,她回過神,推着傘不要,“不用,吳杭,謝謝你,我馬上就到酒店了。”

吳杭直接把傘塞到了周粥手裏,“您拿着吧,淋了雨容易着涼生病,”他頓一下,欲言又止,“之前三哥就因為着涼生了場病,他又不肯去醫院,藥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地吃,一場感冒愣生生拖成了肺炎,最後住了半個月的院,周小姐,三哥他--”

周粥心裏一顫,張了張嘴,想截住吳杭的話,她不是很想聽到他三哥的任何事情,他怎麽樣跟她都沒有關系了,正好包裏傳來手機的震動,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吳杭,我接個電話,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那這把傘我就先拿着,等回頭我給你寄回公司。”

吳杭還要再說什麽,周粥朝他笑一下,算是告別,然後邊接電話邊快步往前走,“喂,淮安哥,你飛機已經落地了嗎?我還說要去接你。”

吳杭撓了撓頭,看來周小姐是真的打算要和三哥老死不相往來了,怎麽辦,他三哥可能要孤獨終老了。

吳杭回到車裏,系上安全帶,看一眼後座翻文件的人,低聲彙報,“傘給周小姐了,周小姐說回頭再把傘寄到公司。”

蘇柏熠在文件上走筆如雲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沒說話。

吳杭看三哥沒有讓他閉嘴的意思,他想了想,就又閑聊似的多說了些,“周小姐好像有個哥哥,叫什麽淮安,今天要來北城,我聽她跟人打電話說,她要去機場接人。”

蘇柏熠啪一下合上文件,“話多,開你的車。”

……吳杭喪眉搭眼地“哦”一聲,老老實實發動了車。

說實話,雖然他崇拜三哥,但就他三哥這性子,孤獨終老也不是沒有可能,女生誰不喜歡溫柔的,像他三哥這樣,再來十個周小姐那樣好脾氣的,也得被氣走了。

一場雨來得快走得也快,等周粥從酒店出來,剛才的瓢潑大雨已經停了,她看着手裏沉甸甸的傘,輕輕嘆x息一聲,她還是盡快把傘還回去,不然看到傘就會想起他,她不想再回到前段時間夜夜失眠的日子。

她說要盡快寄走傘,這幾天卻一直沒能抽出時間,淮安哥從南美回來了,姨姥也從老家來了北城,周粥給她預約了個全身體檢,最主要的是讓她見見淮安哥。

淮安哥與蘇家的事情,他沒有多提,只說等他把他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他就會徹底脫離蘇家,他不想說,周粥也不過多地深問,淮安哥一向有主意,也有分寸,他想做的事情也肯定能做成。

他人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再沒什麽比這個更讓她慶幸和感激的了,其他的那些,都不重要。

王瓊淑之前已經和周淮安通過幾次視頻,但直到親眼看到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王瓊淑才算是有了實感,淮安是真的還活着,她一把抱住周淮安,沒忍住,喜極而泣,總算是老天爺有眼。

一頓團圓飯吃得高高興興的,王瓊淑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飯吃完,王瓊淑牽着周粥的手,周淮安走在周粥的外側,三個人慢慢悠悠地從餐廳裏走出來。

柏書悅遠遠地看到周粥,眼睛一亮,就憑她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她肯定不會記錯人,再看那三個人走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樣子,俨然就跟新婚小夫妻帶着家裏的祖母出來吃飯一樣,看起來幸福極了。

她暼一眼旁邊臉色鐵青的人,湊過去,悄聲道,“柏熠,要不要小姨幫你?”

蘇柏熠警告她,“你少胡鬧。”

柏書悅才不會胡鬧,她直接挽上蘇柏熠的胳膊,親密地依偎到他的身上,蘇柏熠甩開她的手,又将她推開,柏書悅繼續往他身上蹭,小聲罵他,你躲什麽躲,人家已經把你抛到腦後,和別的男人一家三口親親熱熱了,咱們輸人可不能輸了陣。

看到外人眼裏,這就是情侶間的打鬧。

周粥眼裏的笑凝住,她沒想到會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又一次遇到他。

周淮安看到人,停下腳步,王瓊淑一眼就認出了蘇柏熠是誰,臉色也不太好。

王瓊淑這次來北城,除了見淮安,主要是想來看看粥寶,粥寶還以為她不知道網上發生的事情,她其實早知道了,她當時看到那些照片的第一眼就知道粥寶喜歡那個男人,她開始還很高興,結果沒過幾天,村裏的風言風語就又傳開了,說粥寶已經被人給踹了,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不過都被她罵了回去,沒人敢跑到她跟前來說什麽。

王瓊淑心裏擔心粥寶,又不敢多問,只盼着她能盡快走出來,好在淮安回來了,淮安最會哄粥寶,肯定能把粥寶哄得開開心心的,王瓊淑挑着眼不屑地看一眼蘇柏熠,至于這些朝三暮四始亂終棄的男人,要多遠滾多遠,別來沾她粥寶的邊。

周淮安對蘇柏熠微颔首,“小叔。”

他還要感謝小叔一腳把他踢到南美去,他要是一直困在北城,不過就是老太爺的提線木偶,什麽都做不了,他人在南美,老爺子的手伸再遠,也總有他顧及不到的時候,更方便他行事。

蘇柏熠連應都沒應周淮安,長眸掃過三個人身上一模一樣的T恤,眉心一擰,再看不下去,邁步要走。

什麽眼光,差勁成這樣,再沒有比這更醜的情侶衫了,虧她還能穿得這麽高興。

柏書悅扥住蘇柏熠的袖子,故作驚訝,“哎呀,柏熠,這就是咱們那位侄子呀,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別說,跟你還有些像,尤其是眼睛。”

周粥睫毛顫了顫。

空氣裏安靜得鴉雀無聲,沒人搭她的腔。

柏書悅也不尴尬,對王瓊淑微微一笑,“老人家您好。”

王瓊淑扯一下嘴角算是敷衍回應。

柏書悅打量着周粥,問周淮安,“大侄子,這位是你女朋友嗎?好眼光啊。”

周淮安認真道,“現在還不是,不過我在努力中。”

周粥肩膀一僵。

柏書悅挑挑眉,“大侄子啊,那你要好好努力,我和你小叔可能馬上就要訂婚了,你争取在我們的訂婚宴上,帶女朋友過來,”她又看向王瓊淑,“老人家,到時候您時間方便,也過來,喝一杯我和柏熠的喜酒。”

王瓊淑在心裏冷笑,面上不顯,“我老婆子一個,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喝不認識人的喜酒,不過還是恭喜你們訂婚,”她又拍拍周粥冰涼的手,溫聲道,“粥寶,怎麽不說話,叫人呀,這位先生既然是你淮安哥的長輩,也就是你的長輩,咱們不能失了禮數。”

柏書悅瞪大了眼睛,咬住嘴唇,不想讓自己笑得太大聲,她也不過是想讓這位周小姐吃點醋,沒想到這個老太太更狠,直接往人肺管子上戳。

蘇柏熠死死盯着周粥,他看她敢叫一個試試。

周粥在姨姥鼓勵的目光裏生出了些勇氣,她攥緊手指,擡起頭,看向柏書悅,柔聲道,“恭喜訂婚,訂婚宴我就不去了,提前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柏書悅一口氣沒倒開,差點沒把自己給嗆死,她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演戲演過了。

周粥視線轉到蘇柏熠身上,眼睛慢慢彎下來,笑得真心實意,“小叔,恭喜。”

蘇柏熠的臉登時黑如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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