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第 61 章
周粥愣住, 雨點落到他漆黑的眉眼上,她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認真。
一輛黑色的車停靠在路旁,吳杭從車上下來, 小跑着打開後座的門。
周粥被放進了車裏, 她還沒坐穩, 又被拎起來, 他坐上來,把她摁到他膝蓋上, 兩個人擠着一個座椅坐。
蘇柏熠扯過椅背上搭着的西裝外套, 蓋到她頭上, 不怎麽溫柔卻還算仔細地給她擦着沾上雨水的頭發。
吳杭坐上駕駛座 , 小心地問一句, “三哥, 要去哪兒?”
蘇柏熠回,“先去江月灣, 再回裕豐園, 你戶口本在家?”
最後一句問的是周粥。
周粥悶在西裝外套裏,沒說話。
蘇柏熠扯開西裝外套,看她,再問一句, “你戶口本在哪兒?”
周粥眼神閃了一下, 想避開他的眼睛, 最終還是沒能抵過他視線的壓迫,她也看他,假裝輕松地玩笑道, “你今天喝酒了?”
車內靜了一瞬,吳杭默默加快車速, 周粥唇抿住,其實她更想說的是,你是瘋了嗎?但她的膽子在他面前終歸還是不敢放得太大。
蘇柏熠盯着她,伸手摁下按鈕将隔板升起,周粥感知到什麽,想逃,車內的地方就這麽大,他的胳膊又箍着她,她又能逃到哪兒去。蘇柏熠虎口鉗着她的臉,咬着她的唇頂開她的齒關,津液纏磨在一起,他渡過來的氣息裏只有清冽的青檸味,沒有半滴酒精的味道。
他每次親她都親得很急,周粥很難跟上他的節奏,這次他又親得格外深,周粥怕鬧得過了火,這可是在車上,她緊緊抓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吻下小聲求饒。
蘇柏熠從她嘴裏退出來些,啞聲問,“我喝沒喝?”
周粥軟聲道,“你沒喝,是我喝了,喝了好多,我頭好暈,你再親我就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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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頭要往他身上歪。
蘇柏熠将她那點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直接拆穿她,“別裝死。”
周粥慌亂的大腦裏終于抓到了點什麽,她雙手圈上他的脖子,“可今天是周日,民政局都不開門。”
蘇柏熠回,“那就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明天一大早就去,辦個手續很快。”
他可真是……
周粥悶到他肩膀上,“明天周一,我要上班,請不下來假。”
蘇柏熠冷眼看她,“要我打電話給你老板請?”
周粥悶頭不語,車內的氣氛僵住,蘇柏熠眼裏覆上寒霜。
豆大的雨點砸到車窗上,滾落出一道道迤逦的水痕,不知道淋濕了誰的心。
許久,周粥擡起頭,看他,猶豫片刻,說出了心裏話,“我還沒想過結婚這件事。”
蘇柏熠捏着她的手,慢慢地把玩着,“你是沒想過結婚這件事,還是沒想過和我結婚?”他又添一句,“我要聽實話。”
周粥一頓,回,“都……沒想過。”
蘇柏熠從她語氣的停頓中已經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她不是沒想過結婚這件事,她是壓根兒沒想過要和他結婚。
他丢開她的手,冷冷道,“那就從現在開始想,好好想,三天總能想好。”
周粥也沒了好脾氣,他總是這樣,強橫又霸道,什麽事都必須依着他說的來,他說結婚,她就必須要和他結婚嗎,他說不讓她睡覺,她就睡不成覺,她的腰到現在都還是酸的,他還給她擺臉色。
她聲音比他更冷,“想不好,別說三天,就是想三十天也想不好,你着急結婚去找別人,別找我。”
蘇柏熠咬牙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也是一樣,嘴長在她身上,她還有什麽不能說的,“你急着結婚就去找-- ”
她剩下的話被他全都吃到了嘴裏,蘇柏熠兇悍地噬咬着她,他真不該把她放下床,周粥也不甘示弱地咬回去,他除了會拿嘴堵她,還會做什麽,有本事他直接把她扔下車。
吳媽接到吳杭的電話,知道周粥要過來,高興得不行,還當兩個人是和好了,結果門一打開,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人臉色都不怎麽好,吳媽暗忖,這是又鬧上別扭了?
但是,現在跟之前兩個人鬧別扭的那種氣氛,好像還不太一樣。
周粥撐出些笑容和吳媽打招呼,吳媽邊笑呵呵地應她,邊去給她拿拖鞋,蘇柏熠已經拉開玄關櫃,把她之前的拖鞋拿出來,冷着臉放到她腳邊。
周粥今天穿的鞋是新鞋,還有些緊,她用鞋尖去摁另一只腳的鞋跟,一下沒能脫下來,身子還歪x了歪,腿間抻得一疼,她差點悶哼出聲。
蘇柏熠眉心蹙起,他單手提起她的腰,将她抱到沙發坐凳上,半屈膝蹲下,一手握上她的腳腕,一手托起她的腳,将她的鞋依次脫下來,又給她換上拖鞋。
他低垂的眉眼還是冷的,但神情裏又有說不出的認真,周粥有些怔地看着他,拇指摳着食指,心頭輕動,偏頭看向別處。
吳媽心裏的擔憂放下,她掩嘴偷笑,剛要轉身走開,蘇柏熠起身,對吳媽道,“吳媽,帶她去洗個澡,她淋了雨,再熬些姜湯讓她喝了。”
吳媽趕緊應好,又道,“洗澡你帶周粥去,我先去廚房把姜湯熬上,這女孩子淋了雨可不是小事兒,別回頭身體有了寒氣,那就受罪了。”
吳媽說着話,人已經急匆匆走遠了,
蘇柏熠低頭掃她一眼,周粥正好擡起視線,兩人的目光撞上,少了些緊繃的僵持,但還是沉默,沒人想開口打破僵局,蘇柏熠換好拖鞋擡腿要走,他的手指被人拉住。
周粥勾着他的食指,半晌,捏了捏,“我不喜歡喝姜湯,我喜歡喝梨水。”
蘇柏熠沒回頭,只冷聲道,“那就熬梨水。”
他往回抽自己的食指,周粥沒有放,又攥得更緊了些,許久,又道,“我想喝你熬的。”
蘇柏熠回過身。
周粥看他,晃了晃他的胳膊。
蘇柏熠對上她的眼睛,忽地就洩了氣,他拿她又有什麽辦法,他對她狠不下心,用不出什麽手段,至多也不過是把她扔到床上操練一頓,只治标,治不了本。
周粥借着他手上的力從坐凳上起身,往他身邊走一步,兩個人的距離拉近。
她知道他今天起的這一出別扭是因為什麽,她也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欠他一個解釋,可說一些事情勢必繞不過另一些事情,她暫時還沒有勇氣将她刻意封閉起來的記憶,再去重新掀開一遍。
周粥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發,他在車上給她擦了半天頭發,都不知道給自己擦擦,他的頭發還是濕的,她指腹停在他的頸側,輕輕摩挲着他的耳根,“你也先去洗個澡,別再感冒了。”
蘇柏熠摁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目光冷沉,她慣會對他用這種軟刀子,不過是想避重就輕一些事。
她的手被撂下,他大步走遠,周粥站在原地,肩背微塌,一下了床,他們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他習慣将她丢下,留一個背影給她,而她讨厭死了看他的背影,更讨厭這種被孤零零丢下的感覺。
蘇柏熠走到旋轉樓梯口,左腳邁上臺階,手握住扶欄,又停下,定了兩秒,大步走回來,也不看她,鉗起她的腰,将她抱到身上,往屋裏走去。
周粥看着他冷漠的側臉,眼眶驀地一澀,她慢慢靠到他懷裏,摟住他的脖子,輕聲叫他,“蘇柏熠。”
蘇柏熠不想搭理她。
周粥抵着他的頸窩蹭了蹭,“梨水我喜歡甜的,你要多放些冰糖。”
蘇柏熠眼風冷冷掃過她,語氣不耐,“事兒多。”
周粥看他,“我在別人面前都沒這麽多事兒,我一向怕麻煩別人。”
蘇柏熠沒有溫度的眸底深處起了些波動,周粥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手托起他的臉,微微直起身,湊過去,蘇柏熠眸光一閃,側過頭,避開她的氣息,周粥最後連他的唇角都沒蹭到半點。
她被扔進了浴室,門咣當一聲摔上,周粥背靠着門,沮喪地踢了下空氣,好傲嬌啊,連親都不肯讓她親了,她無意識地一擡眼,愣住,浴室裏她的東西好像都還在,洗手臺上擺着她之前用的漱口杯,連牙刷都在,還有發箍,梳子,小小的黑色發繩……
門外響起敲門聲,周粥回過神,胡亂地抹了把眼睛,打開門,吳媽給她送來換洗衣服,看到她泛紅的眼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笑着悄聲道,“你所有的東西都留着呢,他呀,連位置都不讓人動。”
周粥攥緊手裏的衣服,想對吳媽笑笑,唇角扯了幾次都沒扯起來,她低下頭,呆呆地看着腳上的拖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周粥洗完澡出來,外面靜悄悄的,吳媽不在,他也不在,餐桌上擺着熬好的梨水。
有手機震動聲從樓上傳來,周粥擡頭看向二樓,蘇柏熠随手接通手機,從書房走出來,四目相對上,周粥慢慢彎下眼睛。
電話裏,吳杭跟蘇柏熠彙報,“三哥,簡晴把老太太接來了。”
蘇柏熠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對吳杭道, “讓酒店的人好生照顧着,我待會兒過去。”
她那晚做噩夢,模模糊糊說了一些話,她一直哭,聲音又小,他只能捕捉到一兩句,再聯系到她之前說她小時候在舅舅家過得不太好,蘇柏熠大概有一個隐隐的猜測。
有關她的事情,他不想背着她安排人去調查,但也不想做一無所知的那一個,只能從她家那位老太太入手,老太太似乎對他成見頗深,他打過去電話,她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掉,這次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先給他打來電話,提出要和他見一面。
周粥笑得眼睛都酸了,他還是沒什麽反應,結束掉電話後,也不下來,還是站在二樓,就那樣冷冰冰地看着她,周粥收起笑,扭頭去廚房拿碗勺,他喜歡在那兒當一塊兒冰山,就随他好了,她要喝她的梨水。
一碗喝完,周粥意猶未盡,又盛了一碗。
蘇柏熠從二樓慢慢走下來,走進餐廳,走向她,周粥握着勺子的手收緊,他經過她身後,連步子都沒緩一下,目不斜視地徑直進了廚房,從冰箱裏拿一瓶水,擰開,喝一口,又原路返回。
周粥适時起身,她腳一動,正好撞到他身上,她無辜道,“對不起哦,撞到了你。”
蘇柏熠只有眼皮略微擡了擡,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周粥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先別走,我……還欠你一句道歉。”
蘇柏熠停住腳步。
周粥走到他面前,主動承認錯誤,“在車上的時候,我不該那麽說。”
蘇柏熠問,“不該說什麽?”
周粥小聲回,“就……讓你去找別人……”
換位思考,如果他對她這樣說,她肯定早就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
再聽到這句話,蘇柏熠臉上又是一寒,他看她,“有的時候道歉并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周粥垂下眼,“……哦。”
蘇柏熠眉眼更冷,他等了半天,她能給他的就只有一個哦,他冷聲道,“松手。”
周粥拽着他的胳膊不放,她試着開口,“我沒想讓你去找別人,剛才在咖啡廳門口,你走那麽快,我是跑着才追上你的,在雨裏讓我跑着才追上的男人,我怎麽會舍得讓你去找別人。”
蘇柏熠一頓,語氣還是冷的,“少說哄人的話。”
周粥回,“這怎麽是哄人的話,這是事實。”
她仰頭看他的眼睛,“蘇柏熠,我不是一個沖動的人,我活到現在,所有有過的沖動,都是因你而起的。”
蘇柏熠神色稍緩。
周粥輕聲道,“所以,你可以對我再多一點信任,我可能比你想得要更堅定一些。”
蘇柏熠看她許久,眼裏的冷寒慢慢褪去,最終較勁兒似的揉上了她的頭發,或許真的就有一物降一物這一說,他偏偏就吃她這一套。
周粥扒拉了兩下被他弄亂的頭發,“你是不是也得向我道歉?”
蘇柏熠問,“我道什麽歉?”
周粥認真回,“你剛才吓到我了,結婚這種事,又不是土匪搶親,哪兒能上來就說要拿戶口本奔民政局的。”
蘇柏熠扯出一把椅子,坐下。
周粥追着不放,“道不道歉?”
蘇柏熠不鹹不淡地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小,說個結婚都能把你吓到。”
周粥回,“我膽子就是很小。”
蘇柏熠點一下頭,“我記住了。”
周粥問,“記住什麽了?”
蘇柏熠漫不經心道,“粥寶是個膽小的姑娘。”
周粥微怔,她坐回椅子上,悶頭喝自己的梨水,但是半天也沒喝下去幾口,她用屁股蹭着椅子,悄悄往他這邊挪了挪,然後舀一勺梨水,送到他嘴邊。
蘇柏熠不張口。
周粥用勺子輕輕敲了敲他的唇,“嘗一口。”
蘇柏熠薄唇終于動了下。
周粥把梨水送到他嘴裏,等他咽下去後,問,“甜嗎?”
蘇柏熠面無表情地x回,“一般。”
周粥再舀一勺,送到自己嘴裏,慢慢道,“我覺得很甜啊。”
蘇柏熠的目光落到她唇上沾着的瑩潤。
周粥若有似無地嘆息聲,“你說我都還沒談過這麽甜的戀愛,要是直接結了婚,這輩子是不是活得有些虧。”
蘇柏熠黑眸漸漸變深,他捏上她的下巴,傾身咬住她的唇,啞聲道,“再讓我嘗嘗到底有多甜,總不能讓你這輩子活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