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流放(2)
流放(2)
“不必了。”
既然局勢一定,他便不再做無謂的掙紮。這局他還能怎麽破?把嬷嬷打暈然後自己逃出去嗎?
這幾個嬷嬷鄭雲間都見過,全是禦前的人,身家性命都壓在皇帝那裏,怎麽可能為了他撒謊。
“這麽說你就是承認了?”皇帝眼神晦暗不明,不過鄭雲間知道皇帝有個習慣:思考的時候會下意識敲桌子。
“是。”鄭雲間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好,好得很。”皇帝本來在把玩着手裏的茶杯,卻忽然将手裏的茶杯擲了出去,連帶着把桌上所有東西全都掃到地上。
“你們鄭家膽子可真大啊,竟然敢欺君!”
“究竟是臣下想故意隐瞞,還是陛下想故意治罪呢?陛下看罪臣有什麽能力去禍亂朝綱?”
皇帝想要鄭家的兵權,想要鄭家的家業,那他定然不會放過鄭家。都到這時候了,鄭雲間若是連說都不說幾句,那可真是太虧了。
“你放肆!”皇帝怒喝道。
“究竟是罪臣放肆,還是罪臣說中了陛下的真實想法呢?”鄭雲間說道,“最近能這麽想,那肯定有別人也能這麽想,陛下還能叫他們每個人都閉嘴嗎?”
“就算是朕疑心又如何?你們鄭家的的确确是犯了欺君之罪。傳朕旨意,鄭家欺上瞞下,打入大牢,待朕……”說到這裏時,皇帝停頓了一會,嘆了口氣,“待朕擇日再罰。”
鄭雲間則是松了一口氣去,還好,活下來了。
皇帝猶豫那一下,便是在猶豫要不要處死鄭家人,既然皇帝沒有下令即刻處死,那便是不會要了鄭家人性命了。
鄭雲間想死,他自己也可以去死,可他不能連累他的親人跟他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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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人,便是他的底線。
他趁着沒人注意,悄悄将一個戒指放進嘴裏含住。
“皇子妃……”莺語想過去,被怨蝶一把拉住。
剛才裏面的對話她們二人也是聽到了的,她們也沒想到,自己侍奉了這麽多年的“小姐”一夕之間竟變成了“公子”。
鄭雲間只覺得慶幸,當初他為了方便管理九皇子府,将他從鄭家帶來的下人一并入了九皇子府的奴籍。
還好還好,連累到的人又少了些。
鄭雲間直接被扔進了大牢,身上穿的還是九皇子妃的衣服,這衣服若是到了外頭應該也能賣些銀子吧?
還有頭上戴的,身上挂的。
虧他還擔心處置他時将他這些東西都收走,提前在嘴裏藏了一個戒指呢。
錢財是好東西,離了它什麽都辦不了。錢財又是些無用的東西,鄭雲間想要的它一樣也買不來。
他縮在地牢角落裏将自己抱住,一會兒鄭家所有人都要過來了是嗎?那他該怎麽說呢?說自己禦下不嚴,給了別人可乘之機。說自己不夠謹慎,讓別人發現了破綻。
“我的兒!”
鄭雲間聽到唐夫人的聲音後緩緩擡起頭來,果然就看見了鄭家父母和他二哥鄭子梅。
唐夫人将鄭雲間摟在懷裏時,鄭雲間還是渾渾噩噩的。
“大哥呢?”
鄭子七不在這裏,難道是被直接處置了?
“你大哥在公主府好好的呢。”唐夫人哽咽道,“無枝是個好姑娘,聽說陛下派人去的時候她直接提着劍守在公主府門口,聲稱若是想進去拿人,就先把她砍了。禦林軍不敢跟她動手,請示過陛下後便饒過了子七。”
不可能啊,按理說,陛下根本不是會念及情誼的人。難不成真就為了自己懷孕的女兒,留下一個他原本心中的威脅嗎?
“好了,都別哭了。”鄭懷遠得知鄭雲間被帶走的消息時就已經做好被處死的準備了,“子七平安,也是件好事。”
“是啊,況且,我們一家人現在不也還好好活着的嗎?”鄭子梅也過來寬慰道。
都好好的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鄭将軍近來可好啊。”
幾人向地牢外邊看去,來人竟然是大皇子。
“大殿下怎麽來了?”鄭懷遠下意識将妻兒護在身後。
“吾顧念舊情,來看看你們,不行嗎?”大皇子得意道,“鄭雲間啊鄭雲間,你說說你當時做我的妾室多好啊,就算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會護着你的不是?現在可好,被九弟扔在王府裏頭三年,你這出事了,他還在邊關呢。”
“大殿下到底是怎麽知道我是男人的?”
一個下人,怎麽可能有機會進宮面聖,必然是有人帶她去的。這人不是大皇子就是五皇子,看今天大皇子這幸災樂禍,想來就是他幹的了。
“自然是九弟府上有吾的人啊。”事到如今,大皇子也不避諱了。
“大殿下這手可伸得夠長的。”鄭懷遠第一反應并不是去斥責鄭雲間不夠小心,而是嘲諷大皇子往九皇子府上安插眼線。
“這手長的好處不就來了?”大皇子勾唇笑道,“父皇也真是的,你們鄭家犯了這麽大的罪怎麽能只關着你們呢?這得用刑啊。”
大皇子來地牢的事肯定是皇帝默許了的,那對他們動私刑也是皇帝想假借大皇子的手來做的。
“從誰開始呢?”大皇子看他們像是在看豬欄裏待宰的肥豬,“就你吧,鄭小姐,不,我怎麽忘了呢,應該叫鄭小公子了。”
獄卒打開地牢大門,将鄭雲間拖拽出去,鄭雲間趁着假裝摔倒的間隙,将戒指和手上的镯子藏到地牢的稻草下面。
只要皇帝不将他們處死,這些財物就肯定會用得上的。
他們将鄭雲間拖出去後捆在了刑架上,大皇子随手拿起燒紅的烙鐵就往鄭雲間身上招呼。
“啊——”鄭雲間疼得直接叫了出來。
“你不是挺神氣的嘛,啊?鄭小公子?”大皇子還覺得不夠過瘾,命人将地牢所有刑具全都拿來。
鄭雲間是最怕疼的,可這一圈刑具他竟硬生生受了下來。
他全身都是血和水,血是傷口流出來的,水是他疼暈了大皇子命人潑的。
“這麽好看的一張臉,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男人啊。”大皇子将鄭雲間的臉掰正,正沖着他。
“殿下,陛下處置鄭家的聖旨要來了。”大皇子的手下來禀報道。
“嗯,知道了。”大皇子示意獄卒将鄭雲間再關回去,自己則是拿出帕子來将手擦幹淨。
這帕子是用上等的蠶絲織成的,上面雖然并未繡太多花樣,可依然價值不菲。大皇子用過之後便直接扔到了地上。
“鄭家欺上瞞下,罔顧君恩,但朕念及将軍鄭懷遠戰功赫赫,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特留起全家性命,判鄭家男女老少全部貶為庶人,流放北疆,鄭家全部財産充公,欽此。”
“罪臣接旨謝恩。”
流放北疆,鄭懷遠曾是撫南将軍,若是将人發配到南疆去,那便不算是懲罰了。
這北疆,也不知蕭風遲在北疆過得如何。
他們四人被粗魯地帶上鐐铐和枷項,由三個獄卒帶着便要啓程往北疆去了。
“公公!”唐夫人趁宣旨的公公還沒走,懇求道,“我兒剛剛受刑,他身體虛弱,怕是撐不到去北疆了。能否勞煩公公請陛下再寬限幾日,讓我兒養養傷再走啊。”
“唐夫人,這事也不是咱家說了算的,是陛下讓你們即刻就去。去晚了若是陛下改了主意,要将你們全都處死,該如何是好?”
“可是公公……”
唐夫人還要再說,卻被鄭雲間開口打斷:“母親,我沒事的。”
鄭雲間此時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你怎麽會沒事?你看你這滿身的血。”唐夫人心疼極了。
“我真沒事的。”鄭雲間強擠出一個笑來。
“夠了,趕緊給老子走,誰想看你們母子情深啊?”獄卒呵斥道。
幾人便這般被獄卒帶走。
他們并沒有囚車,只被一根鎖鏈拴着,又獄卒拉着一頭,連帶着鄭家的奴仆一起被帶去北疆。
期間鄭雲間有好幾回要支撐不住,差點倒在地上,唐夫人和鄭子梅只好過去扶着他。
路上的行人也對他們指指點點,說他們居然敢欺君,還說真沒看出來那麽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實際是個男人。
一個小姑娘也跟哥哥跑出來湊熱鬧,她手裏抱着一個皮球,看着浩浩蕩蕩經過的一群人,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被鎖着。
“哥哥,那個人是新娘子。”小姑娘高興地指着鄭雲間給哥哥看,“新娘子受傷了,我們幫幫他吧。”
男孩一把拉住想要上前的妹妹:“別過去,那不是新娘子。”
“哥哥胡說!”那個人分明就是她那天見到的新娘子啊,新娘子還給了她好多漂亮首飾,娘把那些賣了換來好多好吃的,她不會認錯的。
一定是哥哥不想幫忙才這麽說的,夫子教導他們要去幫助別人,哥哥是壞孩子。
小姑娘偷偷跑到家裏拿了好多藥,她記得之前自己腿流血了,娘給她塗的就是這個藥。她跑啊跑,終于在城外追上了那一隊人。
“新娘子新娘子,這是給你的藥。”小姑娘只是很小一只,混進來根本沒被獄卒發現。
“多謝你了。”鄭雲間剛想揉一揉小姑娘的頭,看到自己滿手的污漬,又把手縮了回來。
“沒事的,夫子說了,幫助別人才是好孩子。”小姑娘甜甜笑着。
“哪裏來的小老鼠?”獄卒看到了跑過來的小姑娘,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扔一邊。
“住手,這件事跟她沒有關系。”鄭雲間喊完這幾句已經累得要虛脫了,“她并非鄭家人。”
“沒關系怎麽會來給你送藥?”獄卒道,“我看這小丫頭片子肯定是你跟哪個女人的私生子。”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鄭懷遠大喊。
獄卒一腳踹在他肚子上:“給我老實點。”好在鄭懷遠久經沙場,這點疼對他不算什麽。
“給我把那丫頭片子砍了!”一個獄卒道。
鄭雲間沖過去便将小姑娘護在懷裏,小姑娘見了刀則是被吓得大哭。
“這鄭家小公子還真是別有一番姿色啊。”一個獄卒摸着下巴猥瑣道。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男人我玩過,這種品相的……啧啧。”
“不如咱們輪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