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多年以前,位居南荒的六冥魔門吸收了許多能者,勢力逐漸蔓延到中原,正道仙宗擔心他們成長起來會危害到自己,便暗中商議攻打魔門。
趁着一次夜色深沉,魔門沒有防備,幾家仙宗便放火攻擊,趁着衆人忙着救火時就一舉攻入了魔門。
魔門被打的措手不及,損傷嚴重,幸虧有人提早報信,魔君便帶着剛生産的夫人及時撤退。
卻是在馬車撤退的過程中又中埋伏,衆人手忙腳亂的保護着魔君而忽視了旁邊虛弱的夫人。
在正魔兩道的厮殺中虛弱不堪的夫人一時慌亂,懷裏的女嬰竟失手掉了出去,被幾名正道人士看見了就要亂刀砍死。
幸而在夫人聲嘶力竭的哭喊求救中,有一男子及時出現,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的護住了即将被砍死的女嬰,由此得以救下了女嬰一命。
眼見愛女得救,可是救命的恩人同時也受了重傷,難以帶着她的孩子逃走,那原本柔弱的夫人竟是瞬間變得堅強起來,拼盡全身不多的靈力護着那人和女嬰安全離開,自己也因靈力耗盡被正派之人無情的殺死。
那夫人在臨死之前,最後的一句話就是哀聲求男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來生她願千倍萬倍,當牛做馬的報答他。
抱着女嬰的男子看她用自己的性命護着他們離開,也是個仁善重諾之輩,當即許誓說他一定會保護她一生一世,絕不讓她再受絲毫傷害。
聽罷,那婦人才是放心的含淚迎死。
一場無情的戰鬥結束後,六冥魔門的分教基本被滅絕了,死傷無數,到處都是死屍。
毫無疑問,這一場突襲得到圓滿勝利的無疑是正道仙宗。
夜色快盡時,主攻頭戰的大道仙宗們紛紛心滿意足的退去,只留下兩個後方協助的小門派處理現場,吩咐要是遇到還僥幸存活的魔道,不倫男女老少當場格殺,絕不留一個後患。
這負責善後的兩個門派,其中一個便是扶搖門。
雖然那可憐的女嬰被僥幸的救走,但是救她的男子受了重傷流血不止,逃到一半就抱着她倒在河邊昏厥了過去。
等到他再醒來時,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剛巧巡視到此處的扶搖門的人。
那幾人一看到他醒來,便團團圍着商量他們二人的下場。
因為看他的服侍是世家大族的,便打算先當場處死他懷裏的魔道女嬰,然後再把他收押讓紫薇仙宗親自審問,看他是不是魔道安插在仙宗裏的奸細。
就在他暗暗打算要以命相護的時候,其中一人卻發現他懷裏的女嬰根骨絕佳,資質優越,忽然提出要把她帶回門派裏當爐鼎養起來。
爐鼎,是修術界極其難得的一種能快速提升修為的寶物。
傳言想要得到一個完美的爐鼎,就要四處走遍山川民間,尋到一種體質極其特殊的童男童女。
尋到以後,便要将童男童女從小就進行精心的培養,培養成具有龐大靈力的人形容器,等到成年之後就可與他們交合,由此便可将他們體內的靈力盡數吸入己身,從而快速提升境界與修為。
此種雙修之法對修士百利無一弊,效果遠勝靈丹妙藥與珍貴法器,若是遇到優質極佳的爐鼎,甚至能在短時間內就幫助修士打破瓶頸之期,一舉到達大乘,但若是爐鼎的資質較低,那麽多交合幾次,效果也不會太差。
爐鼎的功效在修士界大為出名,想要培養出一個爐鼎卻難上加難,許多稚嫩年幼的孩子受不過前期的苦,下場往往不是夭折就是死掉。
數百人之中也只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爐鼎,即便這爐鼎幸運的存活長大,要日日夜夜的與人交合被吸食靈力,身心也會倍受摧殘,活不過百歲便內竭而死。
這種提升功法的法子極其殘忍且不人道,久而久之就被幾家正道仙宗聯手嚴禁,因此就算修術界對這爐鼎之法再是貪慕也只能報以深深的遺憾,無人敢再提爐鼎之法。
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堅決抵制,而私底下只要不被發現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提升更高的境界與學會更強大的功法,是所有修士最向往的最終目标。
果然,那人提出要把女嬰帶回去當爐鼎培養時,旁邊的臉色紛紛大變,竟是一時無人反對。
随着幾人充滿貪欲的目光冰冷的射來,抱着女嬰的男子臉色殘白,身子不住的顫抖。
很明顯,幾人都覺得此法可行且是個極好的提議,因為他們就是實力太低,門聲單薄,才會一直屈居其他大道仙宗之下任由指揮,像個卑微的喽啰小兵。
扶搖門在數百年前還是一個出名的修道門派,不想後來幾名厲害的長老紛紛遁世,弟子們的資質也差,沒過幾年便迅速的衰落了,到後來時扶搖門甚至一度險些維持不下去。
唯恐他們真會下狠手,男子抱着女嬰跪地苦苦的懇求,勸他們放過這個可憐幼小的孩子,哀聲大喊他們是正道之人,怎麽能做這般邪惡殘忍之事?那他們的所作所為又與魔道何異?
因為男子跪地哀求的舉動,懷裏睡着的女嬰便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清脆尖亮的哭聲傳遍了這一片的上空。
可他們怎麽會聽男子的懇求與勸誡,能快速提升修為,讓門派重歸繁華,把名聲傳遍修道界的美好前景已是徹底迷了他們的雙眼與心腸。
就在他們商量着該如何把男子滅口,再把女嬰奪過的法子,男子見他們不是殺就是奪,自己也受了重傷無力抵抗,又聽着懷裏的女嬰哭哭啼啼,哀聲動天時,頓時心感絕望,無路可走。
下一刻,男子忽然一臉決絕的提出他願替女嬰當扶搖門的爐鼎。
在場之人皆是一愣。
男子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女嬰正眨巴着兩顆幹淨純粹的大眼睛無辜的望着他,很快又被他胸前垂落的長發吸去了注意力,便伸出短短的手去拽他的長發。
嬌小脆弱的女嬰有一雙圓滾滾的眼睛,軟軟的胖手胖腳,模樣可愛又嬌憨,無論誰看見她,即便銅牆鐵壁的心都要軟兩分。
深深看了懷裏的女嬰兩眼,男子狠狠的咬了咬牙,擡頭毅然的告訴衆人她是魔君的孩子,資質絕佳,是百裏挑一的奇才,這樣萬裏挑一的人才,比起當承歡的爐鼎定是大材小用,實在浪費。
他提出了建議,若能把她當成扶搖門的弟子好好的撫養長大,教導她成為孝順感恩之人,那麽遲早有一天她會拼命的回報師門,憑一己之力讓整個扶搖門煥然一新,聲名遠播。
果然這建議一出,在場的人都心動了。
“把我們一起帶回去吧。”
男子抱着她挺直脊背的跪在地上,把自身的驕傲與風骨都踩進了泥地裏,低着聲的說:“我助你們提高修為,她助你們名聲遠揚,對你們百利無一害。”
幾人的目光先是掃過他俊美典雅遠勝女子的驚豔面孔,又看過他懷裏正抓着他的長發咯咯笑着的女童,不需猶豫太久便痛快的答應了。
即便修了道,入了仙,人的那顆心仍是如此的貪婪,如此的卑劣,令人不齒。
那日過後,女嬰被扶搖門抱了回去當成弟子開始精心培養,對外便說她是父母雙亡被撿回來的孤兒,無人對此有絲毫的懷疑。
男子則被帶回扶搖門的禁地秘密炮制,把已經長成的正常的成年男子軀體,活生生的扭轉練成适合交歡的爐鼎之身。
一年以後,男子再度出現就成了扶搖門的六長老徐長風,并成為負責照顧女嬰長大成人的師父。
後來他親自給女嬰取名叫花百歲,願花無期,活百歲,随風游。
有他的精心照顧,還有扶搖門秘而不宣的着重培養,随着女嬰在所有人的百般寵愛中逐漸長大成了女童。
她活得自由又快樂,享受着衆人的稱贊與掌聲,當真是活得如同一朵自由自在的嬌花兒。
可惜男子的境地和她斷然不同,乃至完全的相反。
在白日,他是女童最敬重最親近的師父,到了夜晚,他就成了一具供人修煉的行屍走肉的爐鼎。
他的身體由不得他掌控。
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他也不再說話,因為一張口全是掩不住的呻吟。
不出幾年男子就不再出門,也不再見外人,他躲在自己安寂無聲的小樓裏寸步不出,像是把所有的風花雪月,秋冬春夏都鎖在了樓外。
他故步自封的只讓自己的小樓裏留下女童玩耍的歡聲笑語,和一聲聲清脆且親昵的師父。
到了後來,他的小樓裏連女童的聲音也沒有了,師父這兩個也成了極少極少的字眼。
因為女童長大了,變成了女孩,又從女孩變成了少女。
孩子長大了,自然便要離家在外四處開始闖蕩,即便回來也要去找她心愛的大師兄,便鮮少再回養她長大的小樓。
從那時開始,這座對外緊閉的小樓就只剩下了大片大片的安靜。
近乎死寂的安靜。
所有的故事到這一刻便全都講完了,花百歲也明白了全部的前因後果。
被帶回來精心培養的魔君之女就是她,而為了保護她,自願頂替她成為了扶搖門的爐鼎,便是她的師父徐長風。
“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是誰把你的師父變成了爐鼎,把他折磨成了現在這幅樣子?”那聲音充滿諷刺,不無唏噓。
“歸根到底,這人便是你啊。”
聽罷,花百歲直接呆愣在了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半響,在黑暗無光的屋子裏,一滴水珠從天而降,輕輕的砸在了床上靜靜沉睡着的男子的纖瘦手腕。
水珠砸上的瞬間,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