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大概是她最近的舉動太明顯,殺的人太多了,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發現,這聲音憂慮不已,就在她耳邊啰啰嗦嗦的說了很多。

勸她停手,勸她收斂,勸她脫離這個假情假意的師門,和‘他’一道回魔門認祖歸宗,之後她想報仇想殺人她的父親都可以幫她全部做到。

任這聲音在耳邊說的天花亂墜,許下的諾言層出不窮,花百歲通通一概不理,恍若未聞。

她拿着黛筆細致的描完了眉,捏着紅紙抿了抿豔紅的唇,然後看着銅鏡裏映出的一副楚楚可憐的人面桃花,啓唇詢問道:“我美麽?”

那聲音愣了一楞,還是答:“美,你是夫人的女兒,夫人長的就極美,少主自是像母的。”

完成的妝面她還有些不太滿意的地方,又拿起筆停停描描,随口問道:“是麽,我和娘有多像?”

那聲音模模糊糊的答:“眉眼之間約有兩分相似。”

“我找到了一張母親僅留的畫像,畫上的她與我足有五分像。”她看着銅鏡裏的人,神色不變,“當我笑起來的時候,應當和我娘年輕時更是相似。”

那聲音還未說話,又聽她恍然大悟的撫掌說道:“說錯了,我娘死的時候正值芳春年華,她本來就很年輕。”

那聲音便知她還是沒有全信自己,便愈發的謹慎回答:“那場突襲令夫人香消玉殒,少主你也失蹤多年,魔君日日都在懷念着你們。”

日日都在懷念?她在心底大大冷笑一聲,不盡嘲然,真虧‘他’能厚着臉皮說出這般無恥可笑之言。

花百歲反手描補眉尾的細節,不氣不惱,仍是淡然如水的,音調卻寒刺入骨。

“可我怎麽聽到的,卻是他這些年把一個又一個的良家女搶去練邪功,等到他玩膩了身子,吸幹了精髓,就把屍首丢去喂了野狗呢?”

當真以為她蠢的連查都不會查,就全信了‘他’的鬼話麽?

這段時間她越想越覺得這門裏處處古怪,便用自己的密令偷偷傳遞給紫薇仙宗裏偶然結識的一名師兄,請他幫她調查一下那聲音說過的多年前舊事。

她現在寧願相信門外相識不過短短幾面的人,也萬萬不敢再信門裏相伴多年的至友親朋,這是一件多麽可笑且充滿諷刺的事啊。

果然沒過幾日,那師兄就給她傳來了自己查到的全部信息,除了一張陳舊的美人畫,便只有薄薄的一頁紙。

她把紙上的話一字一字看完,又來回的看那張五官熟悉的美人畫,一時間忽然又想笑,又想哭。

從頭到尾,原來所有人都在騙她,沒有一個人對她說過真話,她至始至終都活在謊言與利用之中。

那聲音聽着她平穩如水面的話裏,卻有掩不住的可怖戾氣威逼而來,竟與魔君帶給他的威壓氣息頗為相似。

這股逼壓的冷寒氣息令‘他’心裏不免發虛,弱了幾分聲氣還在強行的狡辯。

“那一夜六冥魔門受了重創,魔君也受了重傷,抓那些女子練功是為了報複正道才需要快速的提高修為而做,但對夫人與少主仍是心心念念,情深似海。”

“別拿這種可笑的,站不住腳的謊話來騙我。”花百歲扭過頭,溫婉動人的眉眼滿是嘲笑與冷漠,“這點故作可憐的小把戲以前騙不到我,現在就更騙不到我。”

那聲音一時噎住。

她回頭,冷冷說道:“別指望我會相信你們的連篇鬼話,現在除了師父和我自己,誰都別想讓我交心以待,也休想利用我幫你們攻破扶搖門。”

他們的真實打算到底是什麽,就算她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

想離間她與扶搖門徹底決裂,接着就能出賣扶搖門守山大陣的軟肋給他們,方便他們攻入扶搖門占領絕對的優勢。

就如同多年前正道仙宗對他們的所做之法。

事到如今,她并非不恨扶搖門對自己的欺騙利用,與對師父的折磨索取,可她尚有理智,不會把所有人都恨上。

她知道門裏總有人是無辜的,是沒有對她師父下過手的,哪怕真的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是無辜的,她也不能把整個門派的性命全部付之一炬。

即便她是魔門魔君之女,但她從小就在正道長大,深受多年扶危救貧,除魔衛道的俠義熏陶,因此她絕不能把無辜之人帶入她的複仇深淵之中,那違背了她的初衷本意。

她尚有仁善寬容之意,但那聲音顯然不是這麽想。

聽出她對魔門與魔君有着深深的排斥與厭惡,乃至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他’的提議,那聲音當時就急了,忙在她耳邊苦苦相勸。

“憑借少主你現在元嬰初期的修為,萬一遇上更強大的對手怎麽辦?”那聲音一副苦口婆心的勸她,不厭其煩的哄她。

“要是你做的事被發現了呢?要是你的對手是那幾個境界高強的長老和那個更勝一籌的老怪物扶搖子呢?要是你發現全門上下都是欺辱過你師父的人呢?難道你要一個個的……”

話未說完就被花百歲冷冷的打斷了。

“那我就一個個的殺過去。”

小屋之中,妝臺之前,一名紅裙垂地的妙齡女子正坐在軟凳上對鏡自賞。

美人描妝明明是很美的一副場景,屋中的氣息卻處處透着冷決之意。

那聲音被她方才狀似随口說出的一句話給硬生生的震住了,好半響都不吭一字。

‘他’還欲說些什麽,便見花百歲暫時放下了手裏的黛筆,橫目回頭直直的望來。

一雙圓滾滾的,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杏眼招子竟是又冷又狠,眼神含針淬毒,令人恐懼。

“我打不過,就用引誘,引誘不行,便使暗殺,暗殺失敗,再換毒藥。”

“如果連毒藥都不能解決,那我就用上自己的命,總歸別想從我的手下逃脫。”

“即便他們是神是鬼,我都會拉着一道同歸于盡,誰都別想再傷害我的師父一絲半分!”

她一字一句,冷靜又傲慢。

一字一句的聽完她的話,那聲音一時啞然無言。

有一瞬間,‘他’覺得這人瘋了,為了一個爐鼎之身的廢物男人而徹底的瘋了。

“從現在起滾出扶搖門,別再踏入小樓半步。”花百歲回頭拿起筆,繼續細細的補眉,“再讓我聽見不屬于這裏的東西,就算隔得天涯海角,我也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可你的父親想見你……”

“他算什麽東西也配見我?”

她嘲然冷笑,頭也不回:“告訴他,我早就沒有了爹,也早就沒有了娘,只有養我長大如父如母的師父,其他人要再來冒充,我就要他付出慘烈的代價!”

那聲音還要再說什麽,她就不耐煩的蹙了蹙眉。

“滾這個字,我不喜歡重述第二遍。”她的聲音極冷極寒,“是立刻滾,還是被打死,自己選。”

那聲音只得無可奈何的從屋中退去,離開之前還尤不甘心的留下了一句話。

“少主,你遲早會回心轉意來找我們的。”‘他’說,“魔君與我都會在扶搖門的北邊山嶺百裏之外等着你。”

說完,再未出現。

耳邊沒了擾人不休的聒噪聲音,花百歲回過頭,拿起筆繼續坐在妝臺前細細的描妝。

在她的身後不遠,長長粗粗快和竹竿長,握拳大的黑蛇從陰暗的角落裏緩緩游出,閃着銀光的鱗片沿着冰涼的地板悄無聲息的滑過。

花百歲坐在妝臺前專心描妝,頭都不回一下。

便見那長長的黑蛇靜悄悄的滑到她腳邊,然後一寸一寸游進她垂地的裙底。

黑蛇順着她的裙紗,小腿,緩慢爬上她窄細的腰身,修長的手臂,最後逐漸縮小變短成了一圈細小的黑色手镯,靜靜的挂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整個全程中花百歲眼不眨一下,手都不曾抖過半分。

小半柱香後,當精細的妝面徹底完成的時候,有人猶猶豫豫的走到半開的門邊,屈指輕輕的敲了敲門。

“歸河,今日還是沒胃口嗎?”門邊傳來師父滿是關切的嗓音。

“師父給你做了你以前喜歡吃的蓮子百花羹,你要不要嘗嘗?”

她便擱筆起身,莞爾回首:“好啊,徒兒已是許久沒吃過師父做的湯羹了。”

手端湯盤的師父站在門邊,愣愣的看住她。

屋裏的花百歲一襲紅裙烈裳,披紗垂地,正對着他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旁邊燭臺裏的燭光盈盈淺淺的投在她秀氣腼腆的臉蛋上,輪廓微微的生出光,竟有一種熱烈奪目的聖潔感。

“怎麽了,師父?”她款步走到師父面前,滿是得意的轉了個圈,再眉開眼笑的問,“這是新做的衣裙,徒兒穿着不好看麽?”

“好……好看,很好看。”

師父呆呆的看着她,眼睛都轉不開了,空蕩的眼神卻像是透過她看到了誰,就聽到低聲恍惚的答:“歸河怎樣都是最好看的。”

“像不像師父認識的一個舊人?”

花百歲聽完更為高興,還十分滿意,笑眯眯的說:“有人告訴過徒兒,師父曾有個認識的人,她也總喜歡穿一襲紅裙,美的像個仙子呢,而且與徒兒正好有兩分相似。”

徐長風呆呆的望着她,一時沒有應答。

其實何止兩分相似,方才她轉過身的一剎那,他甚至以為那人死而複生,如今就喜笑顏開的站在了他面前,興高采烈的喚着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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