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照片裏的人
在那通電話後,一切騷擾就奇跡般的停止了。衆人都覺得松了一口氣,但阿信絲毫不覺得輕松。他彷佛窺見了個巨大黑洞的一角,心有戚戚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現在可以确定,至少兩撥人和這起恐吓風波有關,而這兩撥人,多多少少與他有關。
為什麽呢?為什麽會是他呢?
阿信掏出自己的手機查看那天收到的舊合照,照片上透露的信息太少,他曾經試圖用全景地圖查找照片上的背景,可是這種瓦楞建築在南方遍地都是,就是大海撈針也撈不出來。
他最沒想到的是冠宇!恐吓居然最先恐吓的是冠宇,他弟弟和這件事有半毛錢關系?冠宇也支支吾吾的可疑得不行。
阿信嘆了口氣,一個一個的,都叫他過好自己的生活別想那麽多,真的是太不了解他了。這麽詭異的事情,他能不多想嗎?
通告和練團依然排得滿滿當當,生活依舊忙碌繼續着。世界萬花筒不停變換,每天的新聞如大海潮水一般的淹沒過來,但大多數人都在自己孤島上好好生活着。
阿信從來覺得,這個殘忍又溫情的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它一直在變。
直到那天他們在內蒙開演唱會,阿信才真正領悟,世界有時不僅是萬花筒,還是絞刑場。
那天他們計劃要趕去內蒙古開演唱會,北京大雨飛機無法起飛,一行人只得趕500多裏的夜路高速。
漫無邊際的夜色公路,讓阿信恍然有一種全世界只剩下他們的錯覺。
漫長的夜路太無聊,開朗的司機開始同他們聊起來了,知道他們是臺北人,就立刻興奮打開話匣子,上了年紀的大爺一般會跟他們會聊什麽?該怎麽應對?幾個人多少也駕輕就熟了。吐沫橫飛的,就從國家大事聊到的領裏糾紛。
阿信本來在走神,但話題後來漸漸扯到最近的抑郁症自殺新聞上,阿信的思緒慢慢被拉了回來。
“最近這種新聞真是太多了,哈哈,我們這邊的網民看都看不過來的,他們有種說法,叫什麽,對吃瓜,吃瓜群衆”大叔開朗的笑着”不過最近跳樓的也太多了,我公司的老總就跳樓了。你說說,這麽年輕,圖啥啊,他那病有錢就能治好的啊,沒必要跳樓啊”司機很是恨鐵不成鋼。
“現在的年輕人生活壓力大“怪獸附和道“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
大叔搖搖頭嘆息道:“哎呀,我還當過他很多年的司機呢,那個重慶小夥子人還不錯,有是看着陰赳赳怪吓人,明明得病了還到處亂跑,我那個時候啊勸他啊,他得好好呆在醫院裏,他不聽偏得去看什麽五月天演唱會……還到機場去堵人家……”
後座的人集體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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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手心幾乎出汗了:“大叔,你老板他,叫什麽名字?”
大叔顯然沒發現身後人的異樣,眯着眼睛回想道:“哎喲,我還真沒問過老板的名字,他叫什麽來着,沈什麽……最後一個字還挺難念的”
“沈夜熹嗎?”阿信顫抖的接下這句話,心髒狂跳。
大叔激動的一拍大腿:“對對!就叫沈夜熹,哎你認識他啊”
阿信身邊的怪獸緊緊抓住他的手,所有人都在緊張看着阿信,阿信一瞬間腦子嗡嗡作響,怔愣着說不出話來。他感覺到身邊的人都在叫他,但他耳朵什麽都停不到。
瑪莎感覺阿信神情不對,“大叔”瑪莎急道“能不能找地方先停下。”
大叔也吓到了:“我們現在在高速啊老板,又大雨,你再等等,我們前面休息站停一下。”
“瑪莎”阿信安慰似的叫了他一聲“我沒事。”
石頭拿出了一瓶水打開,想讓阿信喝一口。阿信接過去喝了一口,心口悶痛得厲害,不久前才見的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死了。
其他人知道阿信的神經一向敏感纖細,粉絲的生死之事特別容易觸動他,更何況是有過幾面之緣的。
“司機大叔”阿信氣喘籲籲的說道“不用停車,我們趕時間”
“可是你……”瑪莎還要說什麽被阿信擺擺手打斷了“停的話就趕不上演唱會開場了,我沒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來自北京的大雨終于還是波及到了通往內蒙的高速公路上,嚣張的閃電劃破整個夜空,天地瞬間亮如白晝,彷佛天神震怒。
為了明天的演出能夠養精蓄銳,大家都倒在自己座位上閉目休息。
阿信睜着眼睛,全身累的散架,但頭腦卻毫無睡意。
沈夜熹死了,那個跟他只有幾面之緣的人死了。在臺北機場,那個人的臉色慘白,站都站不穩,卻不遠萬裏趕來只想見他一面。
車子到了內蒙的下榻酒店,衆人下車。司機領了報酬正要離開時被阿信叫住了:“可以把您老板的資料和所有您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嗎?請求您,我願意付給您報酬,要多少您開口。”
司機大叔有點吓到:“您認識我老板……您是他朋友?”
阿信想了一下,點頭道:“他來最後一次來臺北機場,就是為了見我。”
司機大叔嘆息道:”什麽錢不錢,那我們加個微信吧,老板走後公司也倒閉了,亂遭遭的也沒人收拾,我回去找找資料發給你吧。”
阿信感激的朝大叔鞠了個躬:”實在非常感謝。“
“你不用這麽客氣”司機大叔補充道“說實在的,我們老板好像也沒個朋友,死後有人惦記他也挺好的。”
一席話說的阿信又心酸不已。
阿信他們神色黯淡的下車,司機把車駛開,直到車輛離酒店有一定距離了。确定沒有誰注意到後,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撥通了一個電話:“你好……是……你要我說的話,我都說了,是,他沒有懷疑。好,好的。”
幾分鐘後,這輛黑色的長途面包車慢悠悠的駛開了這片範圍,湮沒在了深夜的高速路上。
送走司機大叔後,阿信猛地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過來!強制壓下內心紛繁複雜的情緒,馬上要準備明天的演出了,他得集中精神!
阿信擡腳跟在團員後面進了酒店,他們太累了以至于都沒有發現,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穿着黑色兜帽衫,帶着黑色口罩的人一直在觀察着他們。
路過的保安看見這麽個人鬼鬼祟祟的,一時警覺起來,拿着電擊棍大聲呵斥:“什麽人幹什麽的?”
穿着黑色兜帽衫的人轉過頭來,本來要沖過來的保安,不自覺的就後退了兩三步。
這個人的氣場……太可怕了……
即使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可那雙看向他們的眼睛……那雙眼睛……淩厲得就好像能把人剜掉一層皮。
那個人有點不耐煩的拿出本證件在他們面前打開,兩個保安立刻露出了極其尊敬的神情。黑色兜帽衫的人揮揮手,兩個保安就自行離開了,沒再多一句話。
他目送一行人走上的酒店的電梯,才終于微微松了口氣。
雷雨過後的大草原夜晚異常寒冷清冽,吸入空氣中混雜着顆粒的刺痛感。
黑色兜帽的男子突然想起沈夜熹臨終前說過的句話。
“哪有什麽無可奈何的選擇,不過都是命罷了。”
可惜,他從來都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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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阿信在排練的時候,能感覺到手機在兜裏不停響着,他知道一定是司機大叔給他發資料了。他控制自己不能去看,祝囑咐幾句後就把手機交給了助理。
晚上的演唱會很盛大很順利,由于內蒙緯度高,晚上7點了天色還是很亮,臺下搖滾區歌迷的臉他都能看得很清楚。
他一張一張的看着,試圖把大家的臉都記在心裏,也試圖在尋找着某個人。
可是沒有,那個人不會再來了。
那…其他人呢,還會有人再來找他嗎?
演唱會在晚上10點半結束,回程的車上,阿信朝助理拿了手機。
司機大叔果然發過來了沈夜熹的資料。
阿信一張一張的看着。
沈夜熹的這家公司本身是個初創企業,阿信查了公司的名字,發現企業法人并不是沈夜熹,這也就解釋了他之前為什麽查不到沈夜熹的信息,不僅不是公司的法人,沈夜熹甚至不是公司的出資股東。
可司機大叔卻說,沈夜熹是公司的老板?
司機大叔能找到的信息不多,但還是拍到了沈夜熹的身份證,身份證上的地址是上海的一個什麽胡同。其他照片就是沈夜熹的辦公司了。
辦公室的書架已經空了,應該是被收走了。阿信自己辦公室也有幾個類似的書架全是放的公司文件合同什麽的。
但桌子上的私人物品仍舊擺得整整齊齊的。
這部分司機大叔拍得很仔細,阿信覺得沈夜熹應該有點輕微的強迫症,電腦、紙張、筆、文件夾、鎮紙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右上角有一排手辦,阿信看到手辦後微微笑了,是stayreal今年發行的限量版小鼠。
小鼠旁有一個相框,一時看不全。
移到下張照片,相框裏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
是四個小男孩的合影,和黃金寶箱恐吓人寄給他的一模一樣!阿信呼吸幾乎停止了。
急忙再次放大那張照片!
不對,照片很像,但并不是同一張。
這張裏面的四個小男孩,好像長大了一點。
尤其是中間的那個小男孩,顯得特別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阿信仔細看着,突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像似從頭到腳被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都僵住了,任由手機滑落在地上。
一旁的瑪莎覺得奇怪,就彎腰艱難的幫他撿手機,口中抱怨道:“哎喲,你怎麽又心不在焉的,手機掉了都不知道。”
阿信的手機還在亮着,瑪莎好奇就翻過來一看,笑着說:“哎,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嗎?旁邊這3個人是誰啊,你國小同學?”瑪莎本來想打趣阿信,擡頭卻驚住了。
阿信呆呆的看向瑪莎,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照片上的那個男孩,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