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交
神交
第二天木木一來，夏然就跟她打聽活動的事。
“過幾天是什麽活動來着？”
“時尚盛典。”木木心裏犯嘀咕，這麽重要的活動難道給忘了？然姐一向對出席這種活動很上心的。
“在哪？會有很多藝人去嗎？”
“在上海。很多藝人都會去。”
木木剛一說完，夏然眼睛瞬間充滿了光澤。可轉念一想，大冬天的搞時尚盛典，走紅毯不得凍死啊。
“禮服什麽樣的啊？”
”啊？都是您選的。您看看。”木木說着滑動着手機然後遞給夏然。
“這，還是吊帶啊。”
“後面還有幾套。”木木狐疑地回答，心想然姐這兩天真是太奇怪了。先是對藝人八卦感興趣，現在連自己精心挑選的禮服都忘了。
“哦。”夏然左右滑動着照片，眉頭越來越緊。
木木吸了一口氣，“有什麽問題嗎然姐？”
“就是吧，”夏然将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繼續說着，“我這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要是再被上海那小風一吹……上海的風你知道呀，雖然沒有大雪花大冰雹的，可是那風裏有刀子呀。凍感冒了多耽誤拍攝進程呀。”
那可真是太耽誤事了！
不過要是在現場遇到個對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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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準備了很多暖寶寶貼。”
夏然這才剛開始浮想聯翩，就被木木的話給按了回去。
“脖子不冷嗎？走紅毯可以穿羽絨服不？”
“啊～”木木一個字硬是說出了動畫的特效。
“你想呀。到時候女明星們肯定要争奇鬥豔的，買各種仙女熱搜。我穿着羽絨服，直通地氣，主打一個反其道而行之。熱度不就有了。”
這一世來都來了，不帶領姐妹們脫離凍海，也太不仗義了。
“那，那我跟俠姐說說？”木木為難地說。
夏然剛準備開口不耐煩地說一天天就知道俠姐俠姐的，轉念一想俠姐才是她老板，有事找老板麽确實是正理兒，自己又何苦為難打工人呢。
再說以這些個世界程序員的作風，指不定正在這東抄西襲的，萬一自己下一世變成木木，那可就是自己為難自己了。
“你就跟她說，羽絨服、軍大衣，讓她選一個吧。”
木木張開嘴，半響才擠出個“好”字，然後迅速低下頭木讷地點擊手機屏幕。
“對了，這次活動有什麽我不想見的人參加嗎？”
“啊？”木木茫然地擡起頭，努力在腦海中搜尋着有誰是然姐樂意見到的。
從95花到90花再到85花，實在是想不出任何一個讓然姐區別對待的人。然姐一向不會和圈內女明星走的太近，頂多就是鏡頭前微笑寒暄幾句、貼貼拍照罷了。男明星的話嘛，木木就更不知道了。可就算是遇到前男友，然姐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怎麽會突然問自己這麽奇怪的問題呢？
“想這麽久，是沒有呢？還是太多呢？你把名單發我看看吧。”
“嗯，”然姐停頓了下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帶圖片的。”
“好的。”
“你不知道我那天暈倒了之後吧做了多少個夢，搞得我都分不清哪個是現實了。我要是在活動上認錯人那可就尴尬了。”
夏然擔心木木不好說實話，只好編個理由解釋了一下。
“要是我跟之前交惡的人熱情打招呼，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到時候狗仔不知道又怎麽編排我呢。”
原來是這樣，木木像是聽明白了似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我再好好想想。”
“嗯，你要是知道那些人相互之間的關系啊，八卦啊什麽的也标上去。”
“好的。”
拍完當天的戲份後，夏然看到木木發給她的幾張圖。第一張是活動名單（帶圖片）後面幾張是人物關系圖。這關系圖做的，頗有營銷號風味。最下方竟還有備注。
真沒想到木木平時看起來呆呆的，這種東西倒是做得不錯。看來平時沒少打聽。不會當助理就是來打探情報的吧？
夏然仔細看着那些名字和照片，她發現有一些和上一個世界的一樣，不過都是些自己不怎麽感冒的人。看來這個世界果然是為她量身定制的，只删掉了她關注的那些人。
可要是他們為每一個重生玩家都量身定制的話，這也太費世界了吧！
夏然就着八卦，津津有味地吃着晚飯。這資料，比劇本背起來有意思多了。她越吃越興奮，心想到時候可得好好觀察觀察這裏面的奧妙。尤其是跟這幾個人——圖片上那幾個人之間線條太過曲折——A和B談過、和C是好友、和D是銀幕情侶、撮合過D和C、被E（和C參加過戀綜）追過、後來又和F（C的同學）談過，而C和B正在拍戲，據說倆人關系暧昧……
夏然看得太專注，一不小把嘴裏的菜噴了出來。她定了定神，心想自己到時候可不能像劉姥姥那樣。她可是帶着上一世使命去的呢。
夏然不禁想到自己穿着羽絨服站在一堆光鮮亮麗名人當中的場景，确實違和了點。那麽這羽絨服就不能是平日的那種，得有設計感。
現在讓他們去借衣服，怕是來不及。再說俠姐肯定不高興她這樣做，指不定讓他們故意拖延時間。
看來還是得自己挑。
于是夏然打開手機淘了起來。只要價格篩的高，就不怕找不到與衆不同的款。夏然挑了幾件下單，又覺得整個披上太素了點。整點什麽裝飾呢？
腰帶的話嘛太過普通。
夏然擡起頭思索着，餘光掃到桌上的珍珠發卡。珍珠腰帶就沒那麽普通了吧。可這東西，很容易顯廉價。對了，當代人不都喜歡盤串嘛，用那些水晶石頭什麽的串成長腰帶應該不錯。反正卡裏有錢。指不定就此帶火腰串進而成為帶貨女王了呢！接着那可就是各式高定跟代言了吧，哈哈哈。
俠姐好說歹說也拗不過欣然執意要在在禮服外披上“羽絨被”，只好随着她去。
活動當天，她裏面穿了一件抹胸亮片雙層魚尾裙，裙身以粉色為主，胸前的荷葉邊與裙擺內側花邊均飾以白色亮片。外面套上了一件奶白色羽絨披風（高領的）與之呼應，用一條腰串固定。
那腰串，自然也是以粉色為主，點綴着幾顆白幽靈、白水晶和月光石，在腰間繞了兩圈，垂至右側大腿的位置。走路時，披風摩擦産生的窸窣慵懶聲與水晶碰撞産生的清脆聲極不協調地糅合在了一起。
當她來到後臺候場區時，這聲音引得衆人紛紛回頭。随即一陣陣“哇”聲此起彼伏傳了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在開什麽青蛙大會呢！
一個踩着恨天高、同樣穿着拖尾裙的女人兩手提起裙擺，輕飄飄地朝她晃了過來。
“哇塞，欣然，你這身真不錯哎！”
夏然心想，這聲音聽起來真是太虛僞了。好歹是演員呢，臺詞這麽差。
“是吧？我主要是怕冷。”夏然擠出拍照專用微笑回應着。
一個穿着厚底鞋、銀色西服、畫着煙熏眼妝的男子一晃一晃地湊了過來，“老師，你這腰帶挺特別的啊。”
夏然提起那兩條串，“對呀，沒事還能盤一盤。”
“這是水晶的嘛？”一個嗲嗲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了來。
“是水晶，還有證書呢。”怎麽自己反倒成了大觀園。
突然間，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有些摸摸她的羽絨服，有些掂掂她的串，還有些只是不想落單只好也湊了過來。
夏然真沒想到，一來就遇到了這麽多個劉姥姥。她一邊和大家寒暄着，一邊從他們的語氣和表情推測着欣然和這些人的關系，又或是這些人對欣然的看法。其中有一個女人格外的突出，她的眼神帶着三分敷衍、二分不屑，還有一分嫉妒。敷衍和不屑倒沒什麽，可嫉妒在這個圈裏，分分鐘都能化成防不勝防的明槍暗箭以及明搶。夏然雖然還沒經歷這些，八卦她可是看了不少，其中的厲害也知道個大概。
至于其餘人，無非都是些湊熱鬧的，看笑話的，面熱心冷的同事罷了。
終于輪到她走紅毯了，離開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她總算是透了一口氣。這才想起來，正事是一點都沒辦。剛剛那麽多帥哥，她竟忘了觀賞以及……釋放荷爾蒙，只顧着回答問題以及觀察大家的微表情了。
明明多好的一個眉目傳情的機會啊！
進入內場後，夏然換上了一件煙灰色的緞面長裙，腰間仍纏着那條長串。想着要是太無聊就盤會。
她壓抑着內心的興奮，故作淡定地掃視着周圍，目光一不小心和另一桌上的某人撞個正着。原本她并沒看清那是誰，可對方眼神流露出的慌忙回避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将眼神重新聚焦到那個人身上，直直地停留了一秒之久，才認出那是夏然的疑似前男友周帆。她微擡一側眉毛，借着轉頭的動作順勢翻了個白眼，淺淺做了個深呼吸用以掩飾嘆氣。然後在腦海中逐幀回放剛剛那個耐人尋味的眼神。想着想着不禁新生一股嘔吐感。
“周欣然的眼光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啊。長着這麽深邃一雙眼睛，可惜太朦胧了點。遇人不淑啊。”她一邊想着一邊重重地做了個深呼吸，眼神又開始流連在那些西裝筆挺的精致五官上，想要借此洗洗眼。
人群中又一個目光與她的重合了，那目光帶着微笑輕柔地在空中做了個彈跳。夏然優雅地點頭回應對方，随即将目光移到別處，細細品味着那目光下的含義。
“長得倒是不錯——尤其是在剛剛那一個的襯托下——甚至可以說是清爽宜人。雖然年紀看着小了點，至少也有二十出頭了吧。姐弟戀也行啦。”她不禁想到美劇裏的那句臺詞，“ah，youth！”嘴角止不住上揚。只好緩緩做了個深呼吸。
宴會正式開始了，她将目光放置在舞臺上。開場白實在太過無聊，她只好一邊盤着串一邊回味着剛剛那兩個眼神以及各式各樣亮晶晶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踏着人心跳呼吸的嘴唇，還有那充斥着整個世界的若有若無、讓人欲罷不能卻又找不到釋放源的荷爾蒙氣息。
當屏幕上出現衆人打招呼的場景，她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自己，這才想起來自己被多少鏡頭所包圍。剛剛與前男友的尴尬對視，與小帥哥的颔首，不會都被蹲守直播的網友捕捉到并肆意發揮了吧？
她不由得感概，吃瓜多年，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瓜中人。
可這些已經發生了，再追悔也是毫無意義。接下來還是收收心，做一個美美的花瓶吧。這滋味，真不比躺在屏幕外嗑瓜子來的有意思。
夏然盤着串想着心事，旁邊坐的女明星趙曉如看到了便說：“你這挺有意思的。”
夏然拿起垂在身側的另一截腰串對她說：“要玩玩嗎？”
趙曉如接了過來，試着圍在自己的細胳膊上把玩了起來。
“欣然最近是在拍戲嗎？”
“對，在拍一部都市劇。”
“哦，跟許一檸那部是嗎？”
“對。”
“剛開始拍嗎？怎麽感覺你倆好像不太熟的樣子。”
夏然湊到趙曉如耳邊，擡起手捂着嘴說：“他這人挺害羞的。”
趙曉如笑了笑，“畢竟是面對你這個大美女呢。”
夏然聽到這話，心想她可真會說話，自己得好好跟她學學。
“還是你會說話。情商這麽高，你應該沒有空窗期吧？”
趙曉如沒想到她說話這麽直接，揣摩着她是不是話裏有話。據自己所知，周欣然并不是個八卦的人。難道是今天在現場看中誰了？
“哪有。你現在單身嗎？相中誰了我給你們搭線。”
夏然愈發感到佩服，長這麽好看還這麽聰明，真是太難得了。上天究竟給她關了哪扇門？
莫非她也是重生來的？
“哎呀，今天這麽多帥哥美女，我都看花眼了。”話一出口，夏然就後悔了。這哪像是見過世面的大美女說的話呢。不過也好，以趙曉如的聰明才智，如果她也是重生來的，應該會對自己的身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興許還能給自己傳授點經驗之談呢。
“你看那個怎樣？”趙曉如望着正走向頒獎臺的演員辛爾——正是方才和夏然眼神互動的那位小帥哥——對她說，“我正跟他錄綜藝，他單身。”
夏然壓低身影，用幾乎看不見的唇動幅度說道：“那他不會喜歡男的吧？”
趙曉如側過頭來，一邊笑一邊将指關節貼在嘴唇前，“不能吧，我感覺他挺想談女朋友的。再說，他看起來不像好那口。”
“是挺帥的啊。”
“嗯，儀态也挺端正的。”
倆人靠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夏然能想象到，網上會如何炒二人姐妹情。所以此刻自己笑得越開心、越美越好。在鏡頭面前別說撩男了，哪怕只是稍有接觸（不管是物理的還是精神的）就會罵聲一片。可撩同性的話，反而會贏得網友的好感。
在娛樂圈這個需要作秀的地方，藝人們既要演出人類的天性來滿足觀衆嗜糖的需求，又要收斂自己的天性來撫慰網友的占有欲。
終于到了尾聲，藝人們紛紛起身準備退場。
夏然和趙曉如起身沒走幾步就碰到了從後方走來的辛爾。
“hello，曉如姐。”
“hello，好久不見啊辛爾。”
夏然正準備自行離去，趙曉如拉起她的胳膊對辛爾說，“這是欣然，你們之前沒見過吧。”
“第一次見，欣然姐好。”辛爾微微彎了彎腰。
“你好。”夏然的眼神剛與辛爾交碰，便立即收了回去，生怕被鏡頭捕捉到一絲異樣。
“剛才我就看到然姐這鏈條，挺特別的。”
“特別的沉。”
三人一邊聊着一邊朝出口走了去。
“然姐，咱們加個微信吧？”
“好啊。”
在鏡頭遠離的地方，二人眼神深深地交彙在了一起。
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僅需一個眼神便能完成深層次的溝通：
“我們有戲嗎？”
“有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