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頭腦和不高興
沒頭腦和不高興
第二天錄制的CP關系設定是交往已滿三個月的戀人，場景設定是植物園。
女嘉賓內搭一件白色吊帶連衣裙，外搭系腰牛仔藍襯衫，身背一只小巧的編織包，頭戴一頂編織帽，白皙的臉上挂着微笑。男嘉賓身穿藍色牛仔褲、條紋t、白襯衫，不白也不黑的臉上面無表情。二人手牽手緩緩走在滿滿的綠意之中。
“好熱呀今天。”女嘉賓不無溫柔地說。
“是啊。你說你非要大夏天的來，這多曬呀。”
“曬才人少嘛。”
“曬多了，我也面積也小了。”
“為什麽？”女嘉賓不解地看着男嘉賓。
男嘉賓用手扇着風，“因為出汗了啊，這一天下去怎麽着也得蒸發掉九十九分之一的我吧。”
“照你這麽說，出來玩一趟我不就瘦了。”
男嘉賓一臉無奈地說：“想什麽呢！吃了飯明早就能胖回去。”
“那就不吃飯咯今天。”
“啊？那哪行啊。這可是你讓我帶一堆吃的，水果啊三明治說明的我可都帶了。不吃我不白背一趟。”男嘉賓說着取下背後的雙肩包。
“那我們一會去喂小兔子。”女嘉賓興奮地說着。
“哪來的小兔子，這是植物園又不是動物園。”男嘉賓皺着眉嘆了口氣。
“那你多吃點，争取面積變大點，不然你不白來了哦。”女嘉賓模仿男嘉賓的口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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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
“哎呀。”女嘉賓尖叫一聲停下了腳步，撅着嘴看着地。
“又咋了？”
“沙子進鞋子了。”
“甩一甩不就出來了，多大點事。”
“我們換條路走吧，你看那邊有大仙人掌。”
“仙人掌周圍沙不得更多啊。”
“那你舉着我去。”女嘉賓雙手插腰要求道。
男嘉賓愣了一下，“這麽多人呢。多丢人啊。”
“你說抱着我丢人？怎麽，跟我在一起你很丢人是嗎？”
“不是，我是說這很多小朋友看着呢，有傷風化。你別曲解我意思啊。”
“可是我想去跟仙人掌合影。”
“那去吧，一會多甩幾下。”
“哇，你看那只還開花了。”女嘉賓驚奇地說着。
“仙人掌本來就會開花啊，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快，你給我拍照。”
男嘉賓掏出手機，咔咔兩下，“好了。”
“我看看。”
“這有啥好看的，回去再看。”男嘉賓說着，還是把手機遞給了她。
“你看你給我拍的，太醜啦。”女嘉賓跺着腳抗議。
男嘉賓接過手機，看看屏幕又看看她，“這不跟你一模一樣嗎？”
“這哪一樣了？我臉有那麽大，腿有那麽短嗎？”女嘉賓雖然生氣，語氣仍保留着99%的溫柔。“算了，我給你示範一下。”
男嘉賓把包放地上，朝着那株開花的仙人掌走去。
“哎呀，你幹嘛把包扔地上。”女嘉賓又跺起了腳。
“是我背又不是你背。”男嘉賓在仙人掌旁比着剪刀手咧開嘴，兩秒後恢複了嘴唇的直線，跟碰到了刺似的立馬彈開。
“不是，我還沒拍上呢。”
“怎麽還沒拍上，手機都舉老半天了。這功夫都夠詹姆斯跟三個球迷合照了。你這技術得練練。”
“我得找角度啊。你跟詹姆斯拍照當然不用找角度咯。怎麽拍都是你腿短。”女嘉賓故作生氣地回怼他。
“行行行，那再來一次。”男嘉賓跟個小老頭似的背着手駝着背極不願意地返回仙人掌身邊。
“好了我會告訴你的，別急啊。你看啊，鏡頭最下方呢離腳面一點點距離然後仰視着拍。”女嘉賓側彎着腰，鏡頭上下左右地移動着，然後從仙人掌正前方平移到左前方，又是一頓上下左右地拍，接着再從左前方移動到右前方……如果手機帶有吐泡泡功能，空中早就有無數個由小圓泡組成的弧形發光體了。
“要不要再拍幾張背影？”
“夠了夠了。”男嘉賓像是終于接到了撤離指令，逃難似地跑去取地上的背包。
“我跟你說，拍背影也是要構圖的。”
“這是拍照啊還是拍戲呢？還構圖。拍旅游照，最重要的就是景和人，這倆都在圖裏就行了。”
“你不懂藝術。”
“是你不懂生活。”男嘉賓繼續往前走去。
“等一下，你還沒給我拍呢。”
地上快速晃動的雙肩包影子重重地吐了口氣停了下來，“行行行，再給你補幾張。”
“你看看我給你拍的，就按照這個拍。”
“知道了，你快去吧，擺好姿勢，321來。”
當然，錄制中并不是只有怼來怼去、相互嫌棄，也有溫情滿滿的甜蜜時刻。比如二人吃午餐時，男嘉賓不拘小節地大往嘴裏塞五層三明治，吃得嘴周胡子又密又白，他的女朋友只好拿出紙巾輕輕地幫他擦掉。（這是錄制以來節目組第一次對他們舉牌子提的要求。）再比如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二人在海邊騎行，伴着海風沐浴在金色夕陽下，那是無需言語就能溢出屏外的浪漫。
二人手牽手（如出場一樣）背對鏡頭遠去。夕陽墜入海岸線遲遲不願沉睡，如同那對被它拉得長長的影子。
最後二人來到空蕩蕩的觀察室（沒錯，觀察嘉賓還是他們自己）。主持人直接切入正題：聊一聊這兩天拍攝的感受以及對另一位的看法。
二人坐在沙發上說着自己的感想，說着說着夏然就來勁了，“可能大家會覺得我們把這個人設演得誇張了點，甚至有些矯揉造作啊，讓人不太喜歡什麽的。我們這樣演并不只是為了綜藝效果，我們其實是有深意的。”夏然一本正經地說着。
“對，沒錯。”司睿堅定地對着鏡頭點頭。
“每個人都是有缺點的，我們所期待的完美另一半、完美戀情是不現實。我們把這些缺點放大就是想讓大家能夠更深刻地感受到，在戀愛過程中雙方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因為很多時候，另一半完全不知道對方生氣的點在哪裏，就算對方說了他可能還是不理解。當你以一個第三視角來看待的時候，可能就容易理解了。”
“确實是這樣。就像我們剛剛拍照的情節，一方認為拍照要美美的，另一方卻認為拍到就行了。其實兩方都沒錯，戀愛是需要兩個人相互理解和配合的。我們也剛剛提供了很多反面教材，大家可以引以為戒。”司睿補充道。
“通過這些大家也可以更清楚的了解自己，有哪些是自己完全不能接受的，有哪些缺點是自己也有的，是可以盡量避免的。”
“雖然今天這場我扮演的是一個不高興的直爽人設——大家應該看出來了。他只是看起來不高興而已，實際上他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他雖然一直在吐槽，但是行動上絲毫沒落下。”司睿說。
“比那些花言巧語的強多了。”夏然表示贊同地笑着說。
二人就這麽一唱一和地說了很多，主持人壓根都不需要繼續提問，目光來回穿梭在二人之中。
結束了采訪還剩下最後一個環節，抽取下一次的人設。夏然抽到的是“哲學”，司睿抽到的是“潔癖”，設定是初次見面的網友。
二人看着手上的卡片，滿臉的困惑。
“這有點難演啊。”
“沒想到還會留作業啊。”夏然微笑着，心卻在流淚，為什麽抽到潔癖的不是自己呢？哲學可不是那麽好演的，這也太暴露文化水平了。這到底誰想的題啊？
原本她還洋洋自得，錄綜藝的錢真好賺，吃喝玩樂地就結束了一期拍攝，不用背臺詞、沒有複雜且費時的妝造、不用看導演臉色，想怎麽發揮就怎麽發揮。看來還是自己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美好了。還好自己不是連軸轉的頂流，還有時間做做功課。
“周老師，能加個微信嗎？”臨走前司睿走了過來。
“對哦，我們還沒有微信。”
“那我們下次是，往誇張了演還是收着演？”
夏然一臉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卡片，“我看怎麽都難演。”
“沒事，”司睿湊近了用手擋着嘴小聲說，“他們會給提示的。”
“那要不咱倆換換？”
“這不好吧。”
“走啦，拜拜。”
不管怎樣，下班的那一刻是輕松無比的，反正離下一次錄制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煩惱過幾天再想吧。夏然提着輕盈的步伐走進車內。
木木不舍地看着窗外的工作人員，眼神中充滿了羨慕。導演接受了添加風格的提議，預計從第三期開始加入。木木恨不得天天和他們呆在一起參與所有的策劃，可她還有別的工作要做。
“木，你說哲學要怎麽演啊？”
“哲學，确實挺難的。我網上搜一下。”
“幫我買幾本哲學書吧。”
“啊，您确定能看進去嗎？”木木認真地問她。
“很難啃嗎？”
“我是覺得挺難的。我以前看過一本所謂的哲學啓蒙書，還說是中小學生推薦必讀書呢，我都看不進去。”
“這誰想的題呢？一點都不接地氣啊！”夏然說着說着又開始生氣了。
“可能是為了綜藝效果吧。”如果出題的時候木木在，也許還能鬥争一下。那麽多更容易造梗的人設不去用，什麽日理萬機的事業狂啦，媽寶爸寶啦，挑剔怪啦……實在不行，理想主義也比什麽哲學容易點吧。木木越想越覺得難受，只恨自己沒錢投了這節目，掌控所有權。
“那什麽薛定谔的貓是哲學嗎？”
“好像是的吧。”木木不太确定地回答。
“那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嗎？”
“我，我不太知道。要不我在網上收集下哲學名言，整理好發給你。”
“好，那太好了。”
飛機在大興機場降落的那一刻，夏然想家的情緒迅速高漲，她興奮不已。這股興奮随着她一路來到家門口，直到推開門的那一剎，門內湧出一股清冷的空氣，吞噬了所有的溫度和興奮。那空氣瞬間襲遍全身，包裹她的心髒，壓抑她的呼吸，覆蓋她的眼膜，抹去了眼裏的光澤，纏繞住她的靈魂，使其無法收放自如。
她想要為這座冷冰冰的大房子增添熱度，于是她叫了火鍋，重辣。
她一動不動地盯着漸漸沸騰的油鍋在燈光下升起的一縷縷白煙四散開來，蒸騰着她的臉暖暖的，心也暖了起來。
她吹了吹剛從鍋裏撈出來的牛肉塞進嘴裏，“就這，還敢叫重辣。”
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直到被嗆得不停地咳嗽，“媽呀，好辣。”她趕緊打開一瓶冰水灌進嘴裏，一口氣喝掉了半瓶。
她放下瓶子，任淚水逃離眼眶。
以前她不愛吃辣，更不能吃辣。大學時她粉上了當時大火的男團，她最喜歡的隊長酷愛吃火鍋。每次開完演唱會、每個生日、每次請大家吃飯、每次旅行……都會有火鍋。于是她也愛上了火鍋，每周至少一頓，但凡她知道的他去過的火鍋店，她都要去打卡。從微辣、到中辣再到重辣。那對于她來說，不只是一頓火鍋，而是她與偶像形成鏈接的方式。她并不是在征服自己的味蕾，而是想要離偶像的心更近一點。當她覺得太辣的時候，她就喝冰豆漿或是酸梅汁，可辣感只有接觸冰的那一刻才會消失，一放下杯子，它又回來了。她只能一口吃的一口喝的，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可她樂在其中，當自己能連續吃3塊辣牛肉不帶喘時，她為自己的進步而驕傲。當她終于鼓起勇氣去嘗試那家據說巨辣的成都火鍋，才吃了1/3，她就喝光了所有的飲料，新的飲料還沒送來，她只好抓起茶杯倒進嘴裏。誰知那竟是熱的，辣意在她嘴裏猶如噴發的火山，來勢洶洶。她含着那口熱茶，一只手抓緊桌子，雙眼快速地掃視桌面，想找個空的容器卻沒找到，最後只好閉上眼睛把那口茶吞了下去。當她睜眼的時候，突然發現辣意竟消失了一大半，被她連同熱茶都吞進了肚子裏。
家裏沒有熱水，她也不想喝熱水。她甚至都不想讓自己再去想什麽熱水。
她不需要！
辣氣一茬接一茬地湧入眼睛，淚水一波接一波地往外流。她再也忍不住了，離開椅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了起來。
原來不僅大笑會弄疼肚子，哭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