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可以後，才成為可以的不可以
在可以後，才成為可以的不可以
一個星期以來，她泡在濃濃的蜜罐裏，還未正式入夏，她就已經快要融化了。即使俠姐的突然來訪帶來了壞消息，她的不悅也并未持續太久。
那天俠姐說要來找她，她就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好事。當俠姐一臉不悅地說出與她已經合作了三年的M牌選擇不再續約時，她長舒一口氣。她還以為會是多麽糟糕的情況呢。因此，她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反正M牌她本來也不喜歡。
“那就找其他牌子咯。W牌有機會嗎？”
俠姐望着一臉天真的她苦嘆一口悶氣，“你壓根不知道不續約意味着什麽吧？品牌方就喜歡需要搶的香饽饽，別人不要的他們能撿了去？他們可以設計破爛裝，但是絕對不會容忍被人說成撿破爛的。”
聽到這話夏然怒不可遏，“什麽意思？我是那破爛是嗎？他們争着搶着要的那些，塌了一批又一批。怎麽的，他們不會是惦記那點違約金吧？不肯撿漏，盡撿漏洞是吧？”
“你在這跟我逞口舌之快沒有用。你想要好資源，你得先有好資源。不然……你就得付出點什麽。”
“原來，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夏然望着俠姐看向她的眼神，仿佛俠姐在用意念控制一只看不見的挂表來回擺動。可惜她的底氣不夠足，她知道夏然不會同意。透過這雙緊繃的眼睛，夏然甚至看到了封存在眼窩暗處的人性。因此，夏然選擇将自己的鄙視與憤怒暫時封存。
“丢了就丢了吧。你要是覺得我不争氣，就把心思多放在讓你争氣的人身上吧。”說完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小時庚雲就該到了。
俠姐丢下一句“那你早點休息”，便起身離開了。
已經是晚上十點，庚雲此刻正坐在返回北京的高鐵上。他家離車站很遠，夏然便提議讓他直接去她家——兩個小時前，她對他的思念如同火山噴發産生的強大沖力席卷她的大腦，促使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打出了那幾個字。盡管她很快就後悔了，可他已經看到并回複了：“可以嗎”。她總不能改口說不行吧。雖然他不在北京的這兩天，她反複思考究竟多久會比較合适，但她從來沒想過答案會是一周。這和她之前想要樹立的形象不太相符。可這确實是她內心想要的答案。
是的，盡管她想要努力克制自己，可那真的很難。她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好像，稍一不慎，自己就會變成一頭不會思考、只會不顧一切橫沖直撞的野獸。
她時不時感到害怕，甜蜜的情緒像是帶着她在深淵之上蕩秋千——當秋千蕩到最低點，她的腳尖掠過深淵表面的水波時，她感受到由即将墜落的快感和不願堕落的擔憂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而産生的矛盾；當秋千躍至最高點，她更恐慌了，她怕這股随着秋千上揚而不斷高漲的興奮會拉着她飛出去，最後她會孤零零地跌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她害怕她會吓到別人，更怕她會吓到自己。
他馬上就要到了，她靜靜地蹲坐在門廳內的單人沙發後。那本來是放在門邊換鞋用的（她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麽周欣然會把沙發當做換鞋凳，後來當疲憊的她回到家鞋都不用換，一屁股坐進去時，她簡直太懂了），她把沙發往後拖了一米，這樣他一進門就看不到躲在沙發後的她了。她就可以吓他一跳了。
門響了，他進來了，她屏住呼吸縮成一團。門關了，他聽到他一邊脫鞋一邊說話，“人呢？睡着了嗎？”
她沒有回答。接着她好像聽到腳步漸近的聲音，接着是沙發下陷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頭就從沙發上探了出來。她擡起頭一臉懵的看着他，随後鼓着嘴唇說：‘哎呀，我本來準備吓唬你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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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猜的。”庚雲輕輕笑着。
夏然剛準備開口，他就接着說：“那我們重來好不好？”
說完他就起身跑回門口，“有人在嗎？周小然在哪裏呢？”
“在這裏。”夏然頭枕在前面的沙發上，舉起一只手說道，“哈哈哈。”
“你不是要吓我嗎？怎麽主動暴露了？”
“那再來一次。”夏然把頭縮了回去。
“有人在嗎？在哪裏呢？”庚雲說着徑直朝前走去。
直到他走了足夠遠的距離，夏然才從左後方起身蹑手蹑腳地半蹲着跑了去，從背後抱住他的小腿大叫一聲。也不管他穿的是外面的衣服，而她穿着剛換的家居服。
“哎呀，救命呀。好吓人呀。”
夏然站起來打了他一下，寵溺地說：“什麽呀！”
庚雲摟着她說：“演技太爛了，怎麽辦？”
“那就演一個動車吧。”夏然張開雙臂，摟緊他的脖子。
“好的，乘客。您要去哪呢？”
“先去那吧。”夏然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速度還行嗎？”
“再快一點。”
“好嘞。”庚雲舉着她沖向沙發，繞着沙發轉了一圈，“不行了，動車暈車了。”他一個趔趄，帶着夏然跌進沙發，“哎呀，好暈。”
夏然笑着縮進他懷裏，也不管腳上的一只拖鞋正重重地踩在沙發上。
庚雲準備起身，夏然不解地看着他，伸出手緊緊地摟住他。
“我今天出了好多汗，一身臭味。”
“沒有聞到。”
“我有點想……”——夏然的心砰砰直跳——“上個廁所。”
“去吧。”夏然沒好氣地推開他。她端坐在沙發上，整理了下呼吸。然後踢掉拖鞋，又一頭倒在沙發上。
“我帶了很香很香的麻花，要不要吃點？”
“明天會腫的。”
“那明天早上再吃。”
“可是我想吃，我看看到底有多香。”夏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光着腳朝庚雲走去。
“那就先嘗一點點。”庚雲從一個大麻花上掰了一絲兒遞給夏然。
“嗯，聞着就很香。”
“好吃，就是有點油。”夏然吃完，舔了舔嘴唇。
“我剛剛在車上一不小心吃多了，有點膩到了。”
“要不要吃點什麽解膩的東西？”
夏然四下張望着，眼神停留在了茶幾上的果盤，“蘋果吃嗎？”
“好。”
第二天清晨，二人被夏然的手機鬧鈴喚醒。夏然按掉鬧鐘，又睡了過去。
“鬧鐘響了不起床嗎？”庚雲含糊地說。
夏然喜歡聽他的聲音，為又解鎖了他的一種聲音而感到心花怒放。
“再睡會兒。”
“十點了哦。”庚雲貼着她的耳朵輕聲說。
夏然擡起頭，睡眼惺忪地看着庚雲道：“十點？”
“對呀，這是第二個鬧鐘。”
夏然簡直不敢相信，她拿起手機确認時間，真的是十點。
“前一個我按掉了。我看到你翻了個身，我以為你知道呢。”庚雲略帶歉意地說。
“我完全不知道。我睡得太沉了。”夏然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閉着眼睛向後靠去，沒有半點要起床的意思。
“要起來運動嗎？”
“我沒有力氣。”
“不是說每天都要運動的嗎？還讓我監督你呢。”
夏然滿臉的不願，她擡起頭、撅着嘴，眼睛仍然睜不開。
“這是幹嘛？要用吻賄賂我嗎？”
“賄賂？那就賄賂一下吧。”夏然閉着眼笑着，“嘴在哪裏？自己過來。”
“哪有賄賂人還讓人自己過去的。”庚雲說着湊近前去。
“換成別人我還不高興賄賂呢。我一掌就把他打趴下。”
“這麽兇的嗎？”
“嗯，我很兇（）的。你要當心。”
“早飯想吃什麽？”庚雲輕聲細語地在她耳畔吹着氣。
“怎麽，你這是要用早飯賄賂我啊？”
“是啊，可以嗎？”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夏然總算可以毫不費勁地睜開眼睛了，她看着昏暗而淩亂的房間，感到一陣眩暈。只好又重新躺下。
“怎麽了？”
“好累。”
“那再躺會。兒”
“我想換個地方。我的動車可以發車了嗎？”
“好的。本次列車終點站是？”
“投影房。”那裏很空，怎麽都不會亂。
可她錯了。她餓了，也不夠清醒。她打開一包又一包的零食，還有昨晚的大麻花，撕開的包裝袋一角、食物掉落的殘渣、 用過的紙巾、杯口灑出的水滴、掉落的頭發散落在各處。
而她沒有不開心。她居然很開心。
庚雲端着煮好的面進來了。
她放下手中的零食，“很香嘛。”
“要不要把頭發紮起來”
“很亂嗎？”她起床後只匆匆刷了個牙，還是半閉着眼睛刷的，沒洗臉，沒化妝。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狼狽。“我現在很難看是不是？”她捧着臉幽怨地說。
“不是，怕你把頭發吃湯裏去了。”
夏然起身去拿夾子，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問的什麽問題，怎麽跟電視劇裏那些一談戀愛就變得矯情任性的女人一樣了呢！等等，夏然停下了腳步，他們怎麽在樓上吃起飯來了呢？算了，吃就吃吧。夏然邁着輕快的步伐來到梳妝臺，拿起一個發夾就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随意地夾起頭發。
茶幾太矮，她只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吃面。
“要不要墊個抱枕。”庚雲拿起沙發上的抱枕遞給她。
“你真聰明。”
可吃着吃着，抱枕總往後滑，庚雲只好一次次地推着她的抱枕往前。後來他索性坐到她右邊，用左手按住墊子後側避免滑動。夏然快吃好了，她故意暗暗使勁讓抱枕滑動。庚雲将全部重心放在左手上，還是沒阻擋住抱枕的滑動，他一用力結果撲了個空，帶着夏然向左側倒了去。另一只手上的筷子在地上摔了幾個跟頭，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湯汁。
“哈哈哈。”夏然躺在地上大笑起來。
“你怎麽吃個飯這麽不老實啊，弄掉了我的筷子怎麽辦？”
“那我賄賂一下你吧。”夏然說完閉上眼睛誇張地嘟起油乎乎的嘴，下一秒她的臉就被對面的油嘴襲擊了。
“啊！你！過分！”
“不是你說要賄賂我的。”
“哼，我要塗得你滿臉都是。”
“我投降。”
“不管用。”
“一會弄抱枕上了。”
“不管。”夏然任性地說。
“一會我們幹嘛？”庚雲問。
“吃午飯？”
庚雲笑了，“這不剛吃完早飯。”
“馬上就要12點了。”
“那不運動會兒？”
“你可真是個負責任的監督員。”夏然捏了捏他的臉。
“中午想吃什麽？”
“吃什麽都好，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吃了睡、睡了吃就好了。”
“那不就成豬了。過得太安生，死得會很慘。”
夏然呆呆地看着庚雲，正要對上一世的夏然展開一番“憑什麽”的痛苦回憶，就被庚雲的歌聲逗笑了。
“啊，多麽痛的領悟~”他面目猙獰地唱着，這表情很難讓人不笑。
“咯咯咯咯咯。換一首歡快點的。”
“紅豆大紅豆芋頭 Cia cia cia 快起來做運動吧”
“沒完了是不是。”夏然無奈地笑了，她站起身雙手叉腰故作傲嬌地說道，“我把話撂這了，我今天就不做運動。哼。”
“那我們一會做些什麽呢？我剛看到櫃子裏有沒拼完的拼圖，要不要一會把它拼了？”
夏然漸漸收起下撇的嘴角，語調低沉地說道：“要是我說那個拼圖是前男友送的，你還想拼嗎？”
“你想拼嗎？”庚雲換了副口吻。
在一起後，夏然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那個嚴肅正經又帶着一絲失落的表情。她使勁搖着頭，“你不說我都忘了那還有個拼圖了。”
“它下面的小車，也是個拼圖吧？”
夏然真後悔自己提到這茬，她直接說不想拼不就好了嘛。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把它扔掉。”
“因為我不喜歡你才要扔掉，”庚雲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那你呢？不是因為不舍得才沒有扔掉的嗎？”
她原本還擔心自己成為電視中的女人，現在看來他簡直才是。奇怪，為什麽她會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呢？
“沒關系，你要是想留着就留着好了。”庚雲低着頭呢喃。
夏然前去抱住他，“那些都是過去式了。”
“嗯。”庚雲奶聲奶氣地嗯了一聲。
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
夏然猛然松開他，一溜煙跑去樓下，把拼圖扔進垃圾桶，然後拎起垃圾袋丢在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