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迎新晚會

迎新晚會

國慶假後的第一個周五,靜海大學體育場準備舉辦迎新晚會。

下午五點,舞臺已經搭起來了,草坪上的紅色塑料凳被分區域放好,此時已經被占了大半,本該是吃飯的點,操場和看臺上都是人。

燈光和音響都在調試,舞臺時不時傳來視覺或聽覺刺激。體育場裏充斥着激動爆發前的細碎的歡快。

人群都在向體育場流動,從教學樓、宿舍或者食堂。

傍晚的天空呈現出灰粉色,雲朵像被撕下來的粉色棉花糖,很多人舉起手機拍。

操場西入口前,共享電動車停了一排。

一個戴棒球帽的女生坐在電動車上,單腿支在地面上,跟着周圍的人們擡頭看向天空。

“……想吃冰淇淋了。”女生自語道。

雲層邊緣透露出淺粉色,看起來像桃子味的冰淇淋。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繞到體育場另一邊買冰淇淋的時候,有熟悉的聲音和幾道亂糟糟的腳步聲一起來到身邊。

“太陽!”有人在叫她。

女生剛回頭,棒球帽帽檐猝不及防被打了下。

“嘿!久等!”這是襲擊者的聲音。

宣暻皺眉,曲指擡起自己的帽子,從電動車下來。

她推開這個手欠的家夥:“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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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順着她的力道往後退了半步,又過來擡手勾上宣暻的脖子。

她笑嘻嘻的:“不。”

過來的幾人來得急,身上都背着樂器包或者別的,還在喘氣。只有江山這家夥,什麽都沒帶,一身輕快。

宣暻懶得理她,看向背着吉他包的小隊長:“進去?”

身高不到一米六的隊長點頭:“走。學生會那邊剛剛找我了,我們快點。”

一行五個人順着人群往體育場裏走。

宣暻替長發女生拿了裝貝斯的琴包,女生松了口氣,這才問:“太陽,你一個人?”

“嗯。”宣暻将貝斯包背到右肩,“陸知南去買飯了。”

江山在旁邊聽見,“啊”了一聲。

“早說啊。早知道就讓他給我也帶一份了。”

隊長随口道:“你別老把她男朋友當苦力。”

“你說我?”江山瞥她一眼,“這幾天彩排,吉他都是誰給你背來背去的?”

“……”

主唱同學背着雙肩包,笑睨隊長一眼:“要你裝老好人。”

小隊長憋屈:“我就是随口一說……”

日常互怼着來到舞臺邊上,架子鼓和鍵盤早就已經運到了,被宣暻找來看護樂器的學妹跟她們打招呼。

“暻姐,任務完成。”小學妹很元氣地笑道。

宣暻點頭:“謝謝。晚上還跟我們一起嗎?”

“去!”學妹笑道,“我可以帶個室友一起嗎。”

長發貝斯手道:“可以啊。但是我們表演完了就走,跟我們去就看不到後面的節目了。”

“沒關系沒關系。看完你們的節目就值了。”學妹道,“而且去ktv還能聽你們唱歌,怎麽看都賺了。”

江山笑出聲:“說得也對。能聽我們鼓手開嗓也是賺到了。”

她拍了拍宣暻的肩,被宣暻拿起鼓棒從肩上挑掉。

“那到時候南門見。”隊長對學妹笑笑,“要是找不到,你就……”

話說到一半,隊長手機的微信語音響了,熟悉的鈴聲吸引了諸多目光。

隊長拿起手機一看,笑容消失:“爹的。”

學妹被這句髒話震了下,看向這位由于身高而在這群人裏顯得很蘿莉的隊長。

隊長立馬把吉他包往最近的主唱手裏一塞,接起電話就往舞臺另一邊跑:“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就過來了,你等我三十秒!”

學妹跟這位隊長還不太熟,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學姐她……”

“不用管她。”江山聳聳肩,“去找學生會的了。”

長發貝斯手道:“沒事。我們就南門見,等會要是找不到了,你就問太陽。”

學妹:“OKOK。”

……

在各種舞臺調試、表演人員報道完成後,天空徹底暗下來,操場跑道邊的路燈亮起來,接着是看臺階梯上的燈帶。

操場上已經沒有位置了,後面再來的人只能去看臺。

舞臺突然關掉了所有燈。

然後響起節奏,紅色燈光從左到右亮起,然後是藍色射燈,再是別的顏色。

操場上響起歡呼聲。

晏京在體育場外面都聽見了音樂和人群的聲音。按照上午發的節目單,開場第一首是《LoveStory》,現在還在前奏,看來他來得不算太晚。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晏京提着一大袋零食和兩杯奶茶,空出一只手去拿手機。

晏京接起電話:“我快到了,在門口。”

對面的男生聞言,沒再問,直接道:“那行。我們在D區,第二排,有紅色熒光棒的。”

“好。”晏京挂了電話。

他進場的時候,操場上的人都在跟着合唱LoveStory,五顏六色的熒光棒晃得頭疼,像在開演唱會。

晏京在看臺上找到了同學及其女朋友。

男生接過那些零食奶茶,把旁邊用來占位的包放到腳下,給晏京空出一個位置。

“才放人啊?”男生問。

“差不多,奶茶店還排隊了。”晏京道,“講座幫你簽退了。”

男生:“好,謝了。”

靜海大學的迎新晚會每年都很熱鬧,在網上有一定傳播度,經常被當做招生宣傳的正面例子。今年學校好像額外批了很多經費,舞臺比以往都要華麗。

舞臺大屏幕上在放着歌詞,周圍的人都合唱“Merry me Juliet”,旁邊這對情侶也嗨得失去音調。

晏京不自覺暗嘆一聲。

太吵了。

晏京拿出手機,找到學校公衆號上午發的節目單。

晚會節目分三個大板塊,比較能調動氣氛的節目基本在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負責開場和收尾。

比如靜海大學最有名的街舞社和樂隊,分別在開場第二個節目和結尾第一個節目。

《明天》

表演:“等日落”樂隊

晏京看到節目單,覺得好笑。

這首歌本來應該叫《末日下墜》,很有畫面感的名字,是樂隊的原創歌曲。偏偏學校覺得這個名字導向不好,硬是改了。

“等日落”是靜海大學的五人樂隊。去年,她們參加了一個大廠的校園樂隊比賽,用《末日下墜》獲了獎。

被學校公衆號報道之後,樂隊在校內小範圍出名了,歌曲在音樂平臺上架,數據對于她們來說非常不錯。

樂隊成員現在都是大四生,差不多該準備畢業了。按照那篇公衆號采訪,這次迎新晚會可能是她們最後一次演出。

晚會從街舞、被套舞之類有意思的節目到民族樂曲和武術表演,在氛圍稍微往無聊方向滑坡的時候,主持人串場抽獎,然後燈光一暗。

本來在玩手機人都擡起頭,有人已經率先開始歡呼。

鼓聲先起,流暢的連音過鼓。

然後是電吉他。

樂隊在調動氛圍這方面有天然的優勢。

吉他還在持續輸出,燈光亮了。

臺下的人揚起熒光棒尖叫。

“等日落”在校內有點名氣,不乏有喜歡她們的人。

個子不高但能背着吉他到處走的隊長;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的長發貝斯手;身高173的挑染紅發主唱;雙手都在琴鍵上還能有餘力調動氛圍的鍵盤手。

以及,總是在最後面,看起來酷到懶得說話的鼓手。

紅頭發的主唱拿着話筒,聲音跟她的人一樣有個性:“給大家帶來一首歌,《明天》。AKA《末日下墜》。”

主唱輕笑了聲,在音響裏傳出一點磁性。

“是送給新生的入學禮物,也是送給我們自己的畢業禮物。”她說。

話音未落,舞臺兩側的屏幕上,突然出現了宣暻的特寫。

她拿着鼓棒,傾身去扶穩镲,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偏偏看起來很帥。

大家起哄尖叫着。

也不知道是為了主唱的話,還是為了屏幕上的那張臉。

“宣暻這麽看好帥啊。”隔了一個位置的女生感嘆道,“我室友之前還拿她照片當頭像,我一直不理解。現在這麽看,她真的姐感爆了。”

坐在晏京和她中間的男生轉頭:“……她有男朋友了。你也有。”

女生笑起來:“神經病。我就是覺得她好看。”

晏京臉上的笑意無意識消散,他看向舞臺。

鏡頭已經轉走了,屏幕上又恢複了舞臺全景。很難不讓人懷疑,攝影師剛剛有夾帶私貨的心思。

而臺上的鼓手,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剛剛被拍了特寫。

她仍然只是看着自己的鼓,和前面的隊友。她坐在架子鼓後面的樣子,遠遠看過去,很松弛。

安靜片刻,鼓棒互擊幾聲,然後吉他先進。

這首曲子的歌詞,據說是貝斯手、鍵盤手和鼓手三個人,在大二時半夜去爬山想出來的。

蠻熱血的一首歌。

大概是——就算有世界末日,也随便末日吧,我想做的事還沒做完——這種感覺。

這很符合宣暻。

晏京在第一次聽《末日下墜》時,就是這麽想的。

歌曲節奏快,臺下的熒光棒在夜色裏揮舞出殘影,臺上宣暻的動作也快到無法捕捉。

這首歌似乎對鼓手有些挑戰,宣暻動作幅度很大,有一口氣打很多連音的段落。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左右手彼此獨立的。

很難想象松弛和激情怎麽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但每次宣暻打鼓時,晏京都只能這樣形容她。

松弛又充滿熱情的矛盾。

給人一種,她可以憑借一棒震蕩這個世界的快感。

間奏後,主唱将話筒從架子拿下來,直到副歌第一句,她擡腳踩上音箱,音調跟着上揚。

聽起來很穩,音色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臺下的回應很熱烈。

鏡頭從鍵盤手轉到主唱身上,掠過了後面鼓手。

晏京好像看見宣暻在笑。

她的身體在跟着節奏動,從這裏看,只能看到黑色的頭發在來回晃蕩。

副歌第三遍,歌曲準備進入尾聲。

“它要墜落在地球南邊

那随便吧

反正我還有好多個——”

電吉他的聲音像懸挂着心髒的彈簧,不斷拉扯,拉扯,然後回落。

“好多個明天。”

鼓聲最後,幾下重音,收尾。

臺下的歡呼跟開場合唱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從草坪那片傳來整齊的喊聲。

“等日落!等日落!”

樂隊的人在臺上,笑着向大家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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