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矛盾

矛盾

謝雪陽不顧郭镕的阻攔,自己開車把小晨送到了診所。

她考過駕照後就沒怎麽碰過車,開這種面包車,還是深夜鄉間小路,還是很虛的。

萬幸無大礙,小晨是水土不服再加上墓裏陰冷潮濕,受涼嚴重,醫生給挂了水後,就好多了。

謝雪陽一夜沒睡,第二天還了車鑰匙,還照常去工地幹活。

她本以為這就是個小插曲,誰知道打掃結束後,她把一切收了尾,從地下出來,卻發現所有人都走了。

郭镕把她自己留在了墓裏。

此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天色昏黑,這種荒郊野嶺更打不到車。

更關鍵的事,她手機沒電關機了。

住所在幾公裏外,謝雪陽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

她明白是郭镕在整她,心裏對這個心眼巨小的師兄是沒有一點辦法。

她在拖着疲憊的身軀,走了幾公裏回到住所後,其他人見怪不怪,還問她事情處理好了沒?

謝雪陽才知道,原來郭镕跟她們說她是有事先走了。

怪不得大家沒對少了一個人感到驚訝。

她回到雜亂的房間,給戴斯茗打了電話,卻被對方掐斷了。

謝雪陽本來沒多大感覺,她想着對方平時就忙,肯定是現在不方便。

過了一會,戴斯茗回了過來。

二人分享了一下近況,謝雪陽忍不住跟戴斯茗吐槽了下今天的遭遇。

戴斯茗很生氣很憤怒,然後脫口而出:“你如果不去工地不就好了嗎?”

“怎麽可能不去,這是要學分的。”謝雪陽無奈,深深嘆了口氣。

戴斯茗及時收回了話頭,承諾等她回北城後好好帶她放松放松。

可二人都很忙,等謝雪陽期待着回到學校後,戴斯茗自己卻忙起來了。

一直到放暑假,戴斯茗終于擠出時間,打算跟謝雪陽好好玩一玩。

他策劃了一趟很特殊的旅行,時間地點出行方式和當地對接都準備好了,只等謝雪陽點頭。

可誰知謝雪陽卻說,她暑假要下工地。

戴斯茗真的有些忍不住了,平時下下工地就算了,怎麽假期還要幹活?

他又心疼又無奈,一時不知該怎麽辦好。

謝雪陽使盡全身力氣才哄的他開心,也讓他理解了,她熱愛的這個行業就是這樣。

遠離私人生活,聚少離多。

戴斯茗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尊重謝雪陽,自然也尊重謝雪陽的選擇。

畢竟是當大總裁的人,他很快調整好了和謝雪陽相處的模式,既然謝雪陽很忙,老是不間斷聽從學校的安排和他異地。

那他就調整自己的時間,去遷就謝雪陽,逮着她在校的時間和她溫存。

這樣就和諧多了。二人相處過春秋冬夏,一年送走,又來一年,竟然也形成了堅固的默契。

時間能磨合一切,長久以往的相處,讓謝雪陽已經習慣生命裏有戴斯茗這個人。

他好像不是二十四歲才出現在她的生命裏的,而是一直都在,他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讓她不用多加思考,就知道身後有個人堅定的信任她支持她,是她永遠的依靠。

二人從當初的熱戀慢慢回歸心意相通的平淡,就這麽走了許久,謝雪陽已經研三。

戴斯茗一早知道謝雪陽要去實習,這次不像之前下工地,這次實習最少也要六個月。

而且幾乎是和畢業的去向挂鈎了,大家都在實習的時候給未來鋪路。

其實考古這一行能選擇的去向很多,不止有下工地一條。

可以留校,可以繼續深造,可以進單位,考編,甚至可以從事教育。

畢竟事關人生選擇,謝雪陽覺得還是要跟戴斯茗商量一下。

她躺在床上,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戒指造型很像一顆閃閃發光的太陽,戴斯茗手裏也有一個,兩個是一對,去年戴斯茗生日謝雪陽送的。

聽見她的猶豫,戴斯茗直截了當開口:“我肯定希望你能夠留在北城。這樣咱們能時常見面。”

他見謝雪陽一時沒說話,試探着開口道:“北城博物館有個事業編制,你有興趣嗎。”

他沒點透,慢慢試探謝雪陽的意願。

“事業編?”

“對。”小戴總高低是個了不起的總,如果一個簡簡單單的工作還搞不定,那他也不用在北城混了。

謝雪陽心裏很亂,她心裏一直有個聲音,指引她前進的方向,可她為何一直猶豫,最主要的,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戴斯茗。

猶豫頗久,一直到拖無可拖,大多數同學已經開展實習,謝雪陽才道:“我打算去格裏格。”

————

十月六號出發,十月五號戴斯茗還在勸謝雪陽。

“雪陽,不要這樣。”

他心裏清楚,謝雪陽這一走,估計以後就不願意再回來了。

她始終是心野的,她的心裏裝着自己的考古抱負,她的前程,她的夢想——

但是沒有他。

“你去格裏格,幾百公裏的路程,我們想見一面都很難。”

“而且那裏黃沙滿天,條件非常艱苦,格裏格研究院才成立沒多久,誰也不知道它之後究竟怎麽樣。”

“雪陽,你就當為我想一想,我們一起在北城快快樂樂的不好嗎?”

見她不說話,戴斯茗語氣更軟一點:“如果你想做研究,那就考博,怎麽樣?”

謝雪陽閉了閉眼睛,狠下心來:“可是,格裏格需要我。”

————

謝雪陽最終還是坐上了前往格裏格的飛機。

明明戴斯茗也是事業大于個人的人,他本該理解謝雪陽。

他的這個女朋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這個年代少有的積極分子,為了心中的理想,個人的實現,可以犧牲一切。

導師對謝雪陽的選擇大加贊賞。

格裏格條件艱苦,一年前出土的大量文物,在史學界撕開了一個有關公元前失落文明的巨大口子,用實際推翻了很多史學界的共識,且越挖越心驚,似乎掩藏着無數巨大的秘密。

可是現在很少有願意吃苦耐勞的人,格裏格沒有編制,待遇很差,幾乎沒有年輕人選擇到這邊來。

除了謝雪陽。

和郭镕。

在得知郭镕也在這裏後,謝雪陽出離震驚了。

以她對郭镕的了解,他絕對不是一個肯幹吃力不讨好事情的人啊。

那他為啥願意來格裏格呢?

謝雪陽想了又想,實在想不通。

格裏格的條件比她想象的還要差,謝雪陽作為在校生,初到研究院,只是幹一些規整資料的雜活。

她還是非常在乎戴斯茗的,經常抽空飛回北城去看戴斯茗,頻繁的時候幾乎一個星期一次。

機票燒錢,她卻不在乎。

而且忙于工作和愛情,她很少能抽出時間錄視頻了,更新量極速下滑,從原來的月兩更變為月更或兩個月一更。

粉絲自然叫苦連天,粉絲數也在慢慢滑落。

謝雪陽不是超人,雖然郁悶,但也只能顧了這頭舍棄那頭。

時間慢慢前行,轉眼又到了戴斯茗生日,也是倆人的兩周年紀念日。

戴斯茗不是個喜歡排場的人,除了二十六歲那年為了追謝雪陽辦了場生日宴會,其餘時間都是靜悄悄的過。

今年他給自己放了三天假,打算去格裏格找謝雪陽的。

臨出發前,卻被祖母一個電話叫回了家。

好久不回老宅,戴斯茗跨進門內,來來往往的傭人對他鞠躬:“少爺。”

“少爺您回來了。”

戴家家風嚴苛,形式古板,極其重視規矩。

在二十一世紀還保留着繁瑣的禮儀。

一進門,就見戴老夫人坐在紅木茶幾旁,靜靜品茗。

見人進來,拐杖一點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戴斯茗落座,雙手撫膝,脊背挺直,神情端正,一絲不茍。

剛調整好姿态,就聽老夫人徑直開口:“跟你那個小女朋友分了吧?”

戴斯茗一驚,沒想到老夫人竟然在關心他的感情生活,但他不敢撒謊,沉默着回道:“沒有。”

老夫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

雖然沒說什麽,但就是給戴斯茗帶來了非常強的壓力。

良久,戴老夫人才悠悠道:“可以收心了,小茗。”

“你今年已經二十八了。”

從老宅離開,戴斯茗看着手機上老夫人給推過來的名片,猶豫良久,還是選擇忽視。

他畢竟不是單身,只要加上這個相親對象的聯系方式,就是對謝雪陽的不尊重。

可他一直沒有深想的潛意識裏,一直默認——

他抵抗不了戴老夫人,抵抗不了戴家,抵抗不了作為一個戴家繼承人的責任。

飛機臨要啓航,戴斯茗卻收到了謝雪陽的電話。

“阿茗,抱歉啊,這次生日可能沒法陪你過了。”

工地出了意外,她和其他研究員忙得腳不沾地,連出研究院的時間都沒有。大家都在争分奪秒地拯救施工現場。

連這個電話都是謝雪陽趁着上廁所的間隙打來的。

在跟戴斯茗解釋了來龍去脈後,謝雪陽忐忑地等待回應,也承諾以後一定好好補償戴斯茗。

戴斯茗卻無法消化這一事實。

他很想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可她卻這樣對待他。

他說服不了自己善解人意,一次又一次的退讓已經讓戴斯茗覺得自己站在忍耐邊緣。

又剛剛經歷了被戴老夫人施壓的事,他終于承受不住,問了謝雪陽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雪陽,如果讓你為了我,回到北城當一個豪門太太,你願意嗎?”

戴斯茗話說得懇切,他明知不可能,還是坳不過內心,沖動地問了出來。

良久,才聽到謝雪陽在電話那頭回道:“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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