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現世
現世
深夜11點，電梯井道發出上行的運行聲，在寂靜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我知道的媽，有按時吃飯，加班的時候公司會安排盒飯的……”
一位穿着略顯寬大的灰色西裝的年輕人從電梯中走出來，他背着黑色背包，黑框眼鏡後藏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青黑的黑眼圈顯得他格外憔悴，他左手拿着電話一邊說話一邊走過昏暗且狹長的走廊。
“你別擔心，我還年輕，加幾次班沒什麽事的。”他嘆氣道。
電話那頭的中年女人仍在喋喋不休。
“好啦好啦，下次小長假我一定回家，不說了，再見老媽。”年輕人迅速挂斷電話。
他停在一道棕紅色的老式防盜門前，翻找包裏的鑰匙時，腳不小心踢到了某個方形物體。
“這是什麽？”他不解地蹲下身子拿起那個擺放在家門邊的快遞盒，順勢帶進出租屋內。
打開客廳的燈，年輕人坐在面積不大的起居室沙發上，手中的快遞盒跟平常見過的不太一樣，紙盒呈黑色，貼在頂面的快遞單上未寫寄件信息，白底黑字只有【邱夕親啓】四個字。
名為邱夕的年輕人但凡沒有加班加得腦子一團漿糊，他應該還能想起電視上每天輪回播放的謹防詐騙提示，但現在的他只想着趕緊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幹淨然後早點上床睡覺。于是，他拿來了小刀，緩緩劃開密封着紙盒的膠帶。
黑色的膠帶被從中間切割開，刀刃劃過時發出了似人嘆息的聲音。
開啓紙盒，只見內裏同樣一片漆黑，紙盒正中放着一本封面花紋反複的精裝書，沉甸甸的，看起來像是什麽西式魔幻電影中的寶典。
邱夕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邊翻書一邊疑惑：“難道是之前補款的谷子？不對啊，我看的都是少年向漫畫，哪有做的這麽滲人的谷子。”
書的內頁紙張發黃，滿是讀來拗口的古英文，邱夕翻了好幾分鐘也沒讀懂幾句話，正當他打算合上書去洗澡時，一陣不知道何處吹來的風飛速翻動着書頁，兩行熟悉的中文顯露了出來。
邱夕被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地按照文字念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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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以此名召喚，吾王安茲格爾……”
風消散于空氣之中，室內重歸寂靜。
“莫名其妙，洗澡去了。”邱夕合上書，起身要走。
下一秒，狂風大作，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電路接觸不良一般開始閃爍，茶幾上的書被重新翻開至印有中文的那頁，邱夕被吹得睜不開眼，隐隐感覺到一股吸力以書為核心拉扯着他。
咚。
咚咚。
咚咚咚。
奇怪的聲響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敲打着邱夕的耳膜。邱夕後背發涼，緊緊地背靠着牆捂住自己的眼睛，正當他要大聲質問時，燈光倏爾全熄，一片漆黑。
邱夕屏住呼吸不敢動彈，一滴冷汗順着他的鬓角滴落。
再下一秒，燈光再度亮起，目之所及之處不是原有的白光，而是一片血紅。
一雙金色的豎瞳緊貼在邱夕面前，低沉而危險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是你召喚的我嗎，人類。”
尖叫劃破無邊黑夜，邱夕兩眼一閉昏迷過去。
如果重回半小時前，人生或許将從此改寫。
但可惜，沒有如果。
邱夕在地板上醒來，天花板的燈光是他熟悉的白色，室內無風，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聲響，剛才的異樣仿佛只是黃粱一夢。
直到——
“你是在找我嗎？”沙發上傳來陌生的聲音。
邱夕聞聲看去，只見一名目測身高一米九以上的金發高大男人正翹着二郎腿窩在他的沙發上，他穿着一身黑色風衣，朦胧的黑霧籠罩在他身側，金色的雙眸熠熠生輝，此刻正玩味地盯着自己。
“你你你你是誰。”邱夕聲音都抖了起來。
“你不是念過我的名字嗎，可憐的蠢東西。”男人嘴角上揚。
安茲格爾四個字浮現在邱夕的腦海裏，邱夕抖抖索索地握緊口袋裏的手機：“不管你是誰，趕緊離開我家，不然我報警了！”
“真是無禮。”安茲格爾隐去笑意，“明明是你請求成為我的信徒，現在又要我離開，幾千年過去了你們人類怎麽還是一副沒開化的蠢樣。”
“我們人……類？”
安茲格爾打了個響指，一陣黑煙向着邱夕撲面而來，煙塵散去後一個紋身般的黑色火焰印記出現在手腕上，一股奇怪的波動自圖案處起，開始随着血液流動蔓延邱夕全身。
“還行，靈魂還挺幹淨。”安茲格爾評價。
邱夕胸口陣陣發顫，他難受地摁住胸前擡頭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對我幹了什麽？”
“第一，我不是‘人’。”安茲格爾伸出一根手指，随後又伸出第二根，“其次，我只是如你所期望的那樣，檢測你是否有成為我信徒的天分。”
灼熱感從心髒處向下蔓延，流經每一根血管，抵達每一處髒器，嫉妒、欲念、憤怒、哀傷、痛苦、極樂……各色情緒蜂擁而至，在顱內撕扯着神經，邱夕痛苦得蜷縮着，安茲格爾卻發出一聲輕笑。
“靈魂混沌的人類對于這些情緒吸收非常迅速，甚至感覺不到什麽痛苦，而只有靈魂澄澈的人類才會如此排斥。”安茲格爾解釋，“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極易得手的負面能量是沒有價值的，只有潔淨的靈魂經歷痛苦最終堕落而産生的能量，才能迸發強大的力量。”
安茲格爾打出第二個響指，邱夕腦內撕扯的痛苦頃刻消散，他喘着粗氣坐起，茫然地望着安茲格爾。
“我不懂，你到底要幹嘛。”
“你不懂？”安茲格爾起身蹲在邱夕面前，骨節分明的大手挑起對方的下巴，瞳孔再度變化為豎瞳，那本消失不見的怪書不知何時再次出現在邱夕手中，“魔王的召喚書可不會随随便便就出現在人間。”
心髒突然跳動得劇烈，邱夕不安地翻開手中的書，只見上面的英文字母被打亂了順序不斷變換，可能是怕邱夕看不懂英文，字母慢慢淡去，熟悉的漢字浮現上來：
黑日覆滅
血月重生
您如鏡中火光
映照世人醜陋模樣
我願為您獻上濃稠之血墜落無垠深淵
我願為您信奉欲望之理歌頌颠倒之詩
請以此名召喚，吾王安茲格爾
允我堕落
看完的那一刻，邱夕的右耳開始耳鳴，他顫抖着放下手中的書，下意識地端正跪坐，不敢直視面前之人。
這本應是一名普通社畜加班晚歸的普通一天，邱夕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是哪個殺千刀的把這書扔他家門口害他。
“那個……那個……”邱夕有些語無倫次，“這是個誤會，這書不是我的，我也沒想召喚您……”
魔王安茲格爾雙手叉在胸前睥睨着這個泫然欲泣的人類，滿不在乎地說：“想不想不重要，反正你我契約已經成立，我的印記也已經刻在你手上了，這信徒你不當也得當。”
“啊？”
數百年未重回人間，安茲格爾對這小破屋子裏的擺件都頗感興趣，他坐回沙發，腳搭在茶幾上，拿起電視遙控器問，“這東西幹嘛的。”
“您按下那個紅色的鍵。”
哔。牆上挂着的黑方塊突然出現會動的景象和聲音。
“哦，很有意思嘛。”安茲格爾摸摸下巴。
“安茲格爾大人，有沒有什麽辦法解除我們之間的契約呢？”邱夕不死心地問，“您看我們人類上班也是能跟公司解約的，您這邊應該也能……”
“當然可以。”安茲格爾隔空将餐桌上的蘋果吸到自己手中，一邊看電視一邊嚼，“全憑我心情，心情好時放你自由也沒什麽，但是。”
“您說。”
一柄利刃憑空出現抵在邱夕頸間，“我心情不好時喜歡殺生。”
“了解，有什麽工作安排您指示。”
安茲格爾滿意地點點頭，“明天開始好好堕落。”
邱夕秒答，“收到。”
“你們人類有什麽好吃好玩的全部交出來。”
“好的。”
“今天開始，卧室歸我，你睡沙發。”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