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一封郵件

林岚 01：一封郵件

5月10日晚，暴雨。

晚間十一點半，林岚準時入睡。

這是近幾個月來，蘆城最大的一場雨。雨水劈頭蓋臉地砸向地面，似要将這天好好洗個遍。

第二日，雨停了，但天依然陰沉。

上午6點30分，林岚準時起床，練半小時瑜伽，洗漱十分鐘，然後吃早飯。做早餐的時候，她習慣打開電視聽早間新聞。

在作息方面，她始終自律。根據有意識計算實驗，7小時睡眠時間是她最佳睡眠時長。剛好睡夠這個時間，她就能獲得充足的精力，足以應付工作和生活中的各項挑戰。

林岚從冰箱裏拿出酸奶和麥片，往碗裏倒入适量，攪拌均勻，早飯完成。

期間，早間新聞正在插播一條快訊：5月11日淩晨2點30分，女子舒某在我市常明路附近的廢棄鐵路倒斃身亡，據知情人士透露，被害人死于刀傷，目前案件仍在調查中。

林岚是深度報道記者，跟過不少刑事案件的報道，普通的兇殺案不足為奇。她攪拌麥片的時候，順帶瞅了眼屏幕，受害者的照片馬賽克了眼睛，林岚覺得熟悉。

吃飯時，林岚輕車熟路喚醒電腦，查閱郵箱。

一條顯示未讀的不明郵件，發送時間在淩晨4點。

林岚點進去，裏面顯示了一行內容：

“她罪有應得，找找她犯了什麽罪，揭露她的罪行。這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因為職業關系，林岚的工作郵箱經常會收到很多奇怪偏激的郵件，她習以為常。

但這條信息，是直接發送至她私人郵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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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惡作劇，這更像是一場預謀。

林岚邊吃麥片邊默默思考。

她從業時間不算長，但如今已是報社新媒體部的王牌調查記者。她出身于警察世家，專攻重大刑事案件和社會糾紛等惡性事件的追蹤和報道，常年活躍一線，年紀輕輕參與過不少大案的獨家報道，聰明能幹專注堅持。

之所以選擇當記者而不是警察，是因為林岚內心有自己的興趣和側重。

相較于調查案件真相，比如兇手是誰，作案手法如何，她更關心背後的故事。

警察的職責，是将壞人緝拿歸案，法官的職責，是根據犯罪情節，犯罪嚴重性等情況，量罪定刑，而林岚更想知道，所有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并不單純只涉及兇殺的那部分。

大部分罪行，是由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情感一步步推動的。她更想挖掘所有當事人，走到最後這一步，之前的那99步裏發生了什麽。

舔幹淨最後一勺酸奶，林岚已心裏有數，反手将郵箱地址發送給某位朋友，然後利落地扣下手機屏幕，洗碗去了。

來到單位，總編室裏圍了不少搶活的。

林岚不急不慌地在位置上坐定，鄰桌張曉花湊過來說：“大案。”

林岚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蘆城雖然一向治安不錯，但免不了出惡劣事件，可不是每一件都能上當日的新聞快訊。

“舒某是誰？”林岚直接問關鍵。

案件剛發生，在毫無調查眉目的情況下就上新聞，關鍵大概率不在案件性質，而是在受害人身份。

“聽說是規劃局局長的女兒，叫舒童。”

結合名字和新聞馬賽克上的照片，林岚立馬對上號。

難怪覺得熟悉，舒童是曾跟她一起參與過義工活動的志願者，活動重合度高，照過幾次面，但幾乎沒怎麽交流過。

林岚內心微泛漣漪。當被害人不再是完全的陌生人，而是曾經在自己面前活生生，有說有笑的同好，她內心油然而生一種複雜的相關性情感，有遺憾也有感慨。

“林岚，總編叫你。”

總編辦公室門被打開，喊話的男士滿臉不悅。

林岚毫不意外，其實她在剛進辦公室，看到這陣仗時，內心就已篤定。

這活只能她來做，別人搶不走。

林岚氣定神閑地走進去，不理會任何一種性質的目光。

但誰知，總編身邊站着姜烨，她一看這人，臉上的笑立馬隐遁。

“這次案件報道，由小姜負責，林岚來打個招呼。”

總編笑眯眯的，敢情是叫自己進來社交。

姜烨負責娛樂版面，常年追蹤八卦和桃色新聞，林岚對他沒什麽好感，收錢辦事，沒什麽信念的人。

如今，他竟搶了本屬于她的活。

兇殺案報道讓一個娛記來做，想也知道總編是如何定性此次事件的。

林岚不能接受，但周圍不懷好意的目光一個個投射過來。

大家都在等看好戲。

她這回明白大家一窩蜂聚集在總編辦公室，不是為了搶活，而是別有用意。

逼宮篡位。

林岚環顧四周，只有她一位活躍一線的女調查記者，功高年輕，依然無法服衆。

這時手機傳來信息，正處于僵局的林岚點開，看了內容後，直接将手機豎在總編眼前。

總編的眼睛從眯起到睜圓，總共不過幾秒。

姜烨湊過去看了一眼，擡眼瞅了瞅林岚，又收回目光，臉色難看。

其餘人不明就裏，竊竊私語。

總編把大家都打發出去，就留了林岚一人。

“信息什麽時候收到的？”

“淩晨4點。”

“發的私人郵箱？”

“是的。”

總編皺眉，雙手交疊支着下巴，深思熟慮中。

适才林岚收到的信息，是她上午拜托的某位朋友發來的。這位朋友根據林岚提供的郵箱，查明此條信息來自被害人舒童的郵箱，定時發送，而IP地址，是舒童家。

一封意義不明的郵件，跟常明路高官之女謀殺案相關。

也就是說，這位發送郵件的人，主動邀林岚入局。

明晃晃的鈎子，已經垂到眼前，就看林岚咬不咬。

總編本來有自己的考量。

此案可大可小，這案子他并不想挖太深，準确地說，不敢挖。

動辄上頭施壓，到時麻煩不少。

所以找來姜烨，做點無傷大雅的花邊報道，先聲奪人，見好就收。

林岚從總編室出來。

姜烨窩在門口，朝她笑笑，舉起手：“hello，林小姐，好久不見。”

倆人有辦公室跟沒有一樣，各有各的活，打不上幾次照面。

林岚一臉正色，淺淺點下頭，回到位置上，翻出手機相冊。

适才她想起前年志願活動，好像有集體合影。林岚不記得自己保存了沒有，一路往上滑，找見了，放大一看，果然，舒童也在，跟自己同一排，隔着5個人的距離。

舒童穿着印了團體logo的白T，牛仔褲，瘦，素面朝天，笑容燦爛，青春洋溢。

林岚看着照片，試圖回憶當天的場景。

前年夏季，舒童和林岚有過一次短暫交集。那天，她們是去一家福利院送溫暖，陪自閉兒玩游戲，為他們做午餐。

舒童切菜時不小心傷了手，林岚順手遞給她一張創口貼，舒童朝她禮貌道謝，并在傍晚活動結束後，特意送了一張當日陪孩子畫的小畫。

林岚也畫了一幅，但是随意塗鴉，很醜，她畫完就揣了起來，沒好意思示人。

舒童畫的很好看，看上去有功底，林岚依稀記得自己收下後，還問了嘴，才知道她并沒有學過畫畫。

林岚想，那就是天賦使然吧。

這幅畫後來被林岚夾在某本書裏，時間久，她就忘記了。

當這些畫面重新清晰浮現，再聯想如今，林岚只覺悵然。

郵件裏說舒童罪有應得，讓她找出她的罪行。可林岚只覺得回憶裏那樣美好的女生，不像是壞人。如今的她，更是受害者。

這封郵件如果是兇手發的，他究竟是何意圖？

林岚被紛雜的思緒攪得頭疼，她此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想到這兒，她拿起手機，到走廊一個僻靜處，撥通了電話。

冷靜的嘟聲之後，電話被接起，一個清脆利落的女聲傳來：“又來打探消息！”

林岚随即綻開笑顏。

陸瑤，警界之星，林岚父親的得意門生，曾機緣巧合跟林岚攜手破獲過幾宗案件，其中在一宗性質極其惡劣的女童虐殺案中，深陷瓶頸，壓力極大的陸瑤在林岚的幫助下，成功偵破此案。自此，二人心照不宣結成同盟關系。（此設定是為了營造小說破案搭檔，經不住考究。）

“是常明路的案子吧！”陸瑤單刀直入。

林岚故作驚訝，“難道是你負責？這不是巧了。”

陸瑤在電話那頭“嘁”了一聲：“蘆城就這麽大，常明路是我們片區的，我又是刑事偵查隊的，估計新聞上電視那刻你心裏就有數了吧！”

陸瑤說話語速很快，但聲音亮堂，普通話标準，一字一句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林岚不再跟她玩笑，問她調查進展如何。

陸瑤在電話那頭沉默，她跟林岚合作過多次，彼此間很信任，但她還是不願讓刑事案件過多成為報紙上的談資。

“林岚，這案子我們現在還在正常調查中，受害人身份特殊，上面給了期限和壓力，我只想找證據抓人。”

“我不認為這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也許，這是某人想讓我陪他玩的局。”

“陪玩？”陸瑤懵了，“什麽意思？”

林岚把收到郵件的事跟她透露。

陸瑤再度陷入沉默，這時電話那頭有背景音喊道：“陸瑤，有人找！”

“我先去忙，今晚老地方說。”陸瑤匆匆挂斷電話。

林岚還沒有獲得任何有效信息，但不急，有些東西必須要警察調查完，喂給她才行。畢竟術業有專攻，有些調查，只有警察才能完成。

但這并不影響林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