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肖芸的真相
林岚 76:肖芸的真相
林岚采訪完胡秋，回到報社，雜亂的辦公室一片嘩然和匆忙，氣氛透着緊張和八卦的因子。
“怎麽回事？”敏銳的林岚立馬問鄰桌張曉花。
“剛警察來了。”張曉花小聲跟她通報，“去主編辦公室聊了一下，然後聯系到姜烨，把他帶走了。”
林岚心中有不祥的感覺，她給陸瑤打去電話，那邊忙音，挂斷後，她徑直去了主編辦公室。
主編對着電腦，神色如常，不動如山，看起來跟平時一模一樣。
“主編。”林岚喊了聲。
主編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睛又轉回屏幕，“什麽事？”
“警察把姜烨帶走了？為什麽？”
主編看着電腦，手放在鼠标上移來移去，林岚知道，他摸魚的時候就在玩蜘蛛紙牌。
“配合調查。”毫無情感的聲音從屏幕後傳過來。
“什麽調查？”
主編又從屏幕後探出個腦袋，眼鏡架在鼻梁上，眼睛從上方瞅過來。
“你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
林岚走近，挨着主編辦公桌站着，一句話不說，盯着位置上的他。
主編被看得難受，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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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俯下身子，胳膊肘抵着桌子，意味深長地問：“前幾次黃志君來找事，讓報社開了我，是你在領導跟前攔下的吧。”
主編不适應林岚如此親切又友善的态度，撇了撇嘴：“你是我手底下的兵，你跑了誰給我幹活。”
“據說你那時候壓力挺大，我天天四處跑采訪，人都見不着，報社裏被我攪得七上八下，都是你出面平定人心，不讓大家講我小話。而且你口上說讓我別再管舒童案子的內幕，但還是給了我極大的自主性……”
“打住打住。”林岚誇起來滔滔不絕，主編實在受不了了，打斷她的話，“你究竟想要說什麽？姜烨配合什麽調查我真不知道，警方都保密的，你去問你那個刑警朋友吧。”
“不，我想說的是，當年舒童寄到報社的舉報和證據，是主編你收的吧。”
林岚平靜地抛出一句話，主編面色大變，他像是幹了什麽陳年壞事，被人突然翻了出來，一臉心虛，甚至心虛到略有些愠怒，臉頰憋得發紅。
“主編，你那麽挺我，甚至跟黃志君對抗，是不是因為對舒童的愧疚？”林岚的語氣和緩，她并沒有質問主編，而是終于理解主編的用心。
主編垂下頭，許久淡淡道：“人啊，總是有身不由己的時候，那時候我确實沒法幫她，但現在，我還是有了點能力，最重要的是。”
他笑了，“還不是因為有你在。”
林岚也眯起眼跟着呵呵兩聲，随之恢複正色：“姜烨是好人。”
畢竟被警察直接從報社帶走，風評不佳，林岚擔心這會影響姜烨的工作。
總編點了一下鼠标，長舒一口氣，他的屏幕上躍動着紙牌勝利的畫面。
“我知道，放心吧，他會逢兇化吉的，有你在嘛。”
審訊室內，氣氛并不緊張。
姜烨好像知道自己要配合調查什麽，反而一副輕松自若的樣子。
“2018年，賀茂山和一家無良中介商産生矛盾，求助無門，是你替他發聲撰寫報道，這才讓輿論和有關部門注意到他的事情，從而幫他解決了問題，對吧。當時的記者落款是姜烨。”
“之後，你就轉戰娛樂組，不再涉及社會議題的報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嘛？”
姜烨笑了笑，“陸警官，這應該不關你的事吧。”
陸瑤又掏出一份文件，點了點，“在你幫賀茂山報道沒幾日，你家的華越連鎖超市的總店，發生砸搶和騷擾顧客的事件，即便警察插手，也屢禁不止，這不僅影響到了華越超市的營業額，也影響到了口碑吧。我想，這應該算是一次報複行為？”
姜烨冷笑一聲，不說話。
“我是不是可以大膽揣測，你是為了家人和家族企業才轉戰娛樂組的？不過，你發那些高官富商的桃色新聞，不會遭到報複嗎？”
“娛樂娛樂，之所以叫娛樂，就是因為它爆出的事情娛樂大衆，無傷大雅，既不會損害自己的什麽利益，反而像是勳功章一樣刻在這群男人的身上。‘你看，這個大明星竟然和他在一起诶’，‘這個小網紅身材不錯，真是有福氣了’。類似這種言論，只會讓他們更得意，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風流韻事。男人嘛，越有錢就越應該莺莺燕燕，報道還會說他們對自己的情人多好多好，贈送了多少錢的禮物。這些報道，于他們來說，也是樂子，還能彰顯雄風，恨不得我們記者多報道報道呢。女性在這些報道裏，不過是被物化的典型，既可以成為鞏固男人身份的标簽崇拜，也可以成為一些不如意的人發洩的對象。”
“說實話，哪怕像你們讀到我寫的這種桃色新聞，第一反應也是先對這種女人不屑吧。男性是報道主角，可讨論的焦點，幾乎都是這些女性。她們分走了大量被娛樂化調侃化的空間。”
眼看着自己越說越遠，姜烨自己還主動拉回了話題。
“對，賀茂山那次報道是我做的，得罪了一些人，後來家裏花了不少能力才擺平的，我不想以犧牲家人的代價去完成自己的事業，所以我換組了，但後來，我還是以……”
“好了。”陸瑤知道姜烨是想要把朝陽的匿名記者身份交代了，但她之前回味過林岚的話，決定阻止他暴露那個身份，不說她就當不知，不關聯。
“這麽看來賀茂山欠你很大的人情，他剛好發現肖芸的屍體，你覺得是巧合嗎？”
姜烨換了個坐姿，将靠着椅背的後背挺直，雙手十指交握擱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陸瑤。
“陸警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陸瑤再次抽出一疊文件，放到姜烨面前。
“張輝在知道我們找到賀茂山之後，又陳述了一份自首書，他說是他和舒童合謀指使賀茂山打撈隐藏并在幾年後抛屍。”
姜烨的臉色漸漸發白，他用力握住雙手，以致骨節都微微泛白。
“姜烨記者，我只想知道真相。”
陸瑤認真凝視着他，目光如深海般深邃。
姜烨的思緒，承載着一道朽木，朝黑漆漆的懸崖深處跌入。
朝陽和舒童搭上聯系後，二人之間其實一直都保持着互通有無，但大部分都是在線上，通過短信或者電話，次數也并不多。舒童将這部分隐去，也是不想多将一個無辜的好人拉入這個局。
但她畢竟是個普通人，無法做到完全考慮周全，當她選擇用一些非常規的辦法去進行這些事時，當她和朝陽成為同盟時，當他們面對共同的敵人時，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是不遂人意的。
李勝死後，舒童确定肖芸就沉屍于雲水河，而根據她在警局了解到的信息，那邊雖然将肖芸失蹤立案，但并沒有仔細查找她的下落，甚至在調查到面包車後，案件突然沒有下文，不了了之。
當她想了解案件進度時，又被對方以非失蹤者家屬為由，拒絕告知詳情。
肖芸無親無故，根本沒有親屬會跟進她的下落。
舒童知道，昌西分局是靠不住了，她也怕自己調查過多，會引起黃志君的注意，某天她在網上讀到有關屍體打撈人的新聞，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抱着試試看的态度，舒童給朝陽打了一通電話，她想着朝陽既然是記者，肯定有很多人脈。
剛開始，當她問起專業屍體打撈人時，姜烨愣住了，這是他從未設想過的，很是離奇的問題。
但細想下來，他又能理解舒童。
肖芸是她的朋友，而且在黃志君和李勝這件事上，付出了那麽多，甚至犧牲了生命，現在她孤零零地沉屍在雲水河底，無人問津，真的太可憐了，于情于理，都該讓她入土為安。
事情巧就巧在，他還真認識一個這樣的人。
這個人就是賀茂山。
經過姜烨的牽線搭橋，舒童和賀茂山有了往來。
肖芸的屍體，實則在李勝死後沒多久，也就是她失蹤一個月後，被賀茂山仔仔細細打撈了出來。
她的衣物和長發深深地纏在河底，且随着水漲潮落，被送到更深遠的地方。
肖芸的屍體雖然大部分都還在，但也殘缺不全。舒童沒有辦法找任何外人，只能靠張輝和賀茂山的協助，将肖芸在雲水河附近找了一處僻靜之地埋了。
她沒有給肖芸立碑，也沒有将她遷入墓園，她知道自己這麽做，對不起肖芸，但她覺得時機未到，肖芸的屍體不能這麽快被人發現，她需要藏在地底。
舒童打撈肖芸的屍體，不僅僅是為了讓她入土為安，更是為了利用她。
在恰當的時刻，讓肖芸的屍骨重見天日，讓她的案件引出李勝，從而作為輔證配合揭露黃志君的陰謀。
舒童沒有跟姜烨細說其中的內情，只告訴他，幾年後等時機成熟時，希望他能找信任的記者，引導他追蹤肖芸的報道。
姜烨答應了，他腦筋聰明，不說破一切，但心裏跟明鏡一樣有了自己的判斷。
之後，舒童死亡，沒多久後，賀茂山經過張輝的指示，掘墓并将肖芸的小部分屍骨抛入河中，再假借發現者的名義，讓昌西分局發現肖芸的存在。
肖芸的屍體重見天日，姜烨得到消息後，整理了肖芸相關資料，作為選題提交給總編，并說服他将此調查分配給林岚，還引導暗示她，肖芸失蹤案和舒童案之間的關聯。
姜烨早就知道，舒童選好了她想要的記者。
那個人，就是林岚。
巧的是，她也是他最信任的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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