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白虎部和常曦部叛亂被鎮壓,皓翎王姬與蓐收将軍得勝還朝。

三個月前,皓翎王将王位傳給西炎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大荒。

而今日,小夭在玉山見了相柳,她手裏拿着一盞燈,不停的左右張望,似乎在避着什麽人一樣。

直到相柳出現。

小夭才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她把那盞燈塞到相柳懷裏。

“這是阿念,長話短說,阿念三個月前殉國,跳了若水,這是我收集的她的神魂,以備複生之用,可……”

可玱玹也在找阿念的神魂,只是動作沒她快,她暗自思量,覺得阿念是萬萬不想再見玱玹了,所以借着來玉山的間隙把阿念交給相柳,這是她唯一想到的一個不會把阿念交出去的人了。

玱玹處阿念的神魂,她也一并偷了來放入了這結魄燈,期盼着有一天阿念能醒過來。

阿念?相柳提燈細看,只覺得燈內螢光飛舞,他來時心裏歡喜,卻沒想到會被小夭托付一條性命,不過轉念一想,正好可以要些東西。

所以他收了燈,也提了要求,“自然可以,不過我要一樣東西。”

小夭一愣,不過片刻便反應過來,毒藥嗎,她自然可以給。

可相柳卻沉聲說了一句,“你的血。”

相柳在辰榮軍的營帳一般不會有人進,一來他是軍師,又是洪江義子,地位極高,二來,他是個妖,他們運用他的計策,害怕他強悍磅礴的靈力,卻又畏懼于他的冷酷和那些暗戳戳的傳言。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把結魄燈放在自己的營帳中。

說實話,他并不把這盞燈當回事兒,小夭遲早要拿回去的,自己不過是代為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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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照小夭如此說,皓翎王姬身死,可如今五神山并無消息傳出,只怕是被壓下了。

畢竟,父王禪位給敵國君主,王姬卻以身殉國的消息實在不怎麽好聽。

而相柳想的則是,他該怎麽利用這個小王姬讓辰榮軍利益最大化。

相柳之後的日子裏一直呆在軍營裏處理軍務,有時累了難免便會看到那盞燈,燈芯裏雜亂無章的光點已經平和下來,成了一個女兒家的樣子,緩緩的漂浮着。

他有時看久了也不免發愣,算起來他只和這個小王姬見過兩次,當時當日一點都看不出她如今竟會做出殉城之舉。

阿念只覺得自己渾身懶洋洋的,她似乎在溫熱的水裏泡着,就像是回到了生命的最初,一遍遍的沖刷讓她舒服的不想睜開眼睛。

阿念試了幾次後發現,她不是不想睜開,而是無法睜開眼睛。

索性不管,專心睡覺,偶爾睡醒的時候也能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她懶得去分辨,只覺得奇怪,難道陰曹地府等着排隊投胎還這麽不讓人安生嗎?她其實更想知道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誰,也好打聽打聽黃泉路上有什麽忌諱沒有,畢竟是第一次來,業務不熟練。

但是她虛弱的神魂幾乎無法支撐她的思考,那些因為死去而破碎逸散的神魂被這盞燈勉強粘在了一起,維持着她基本的神志。

如果你問一問如今的阿念她是誰,只怕她會想許久,然後才能告訴你,她也并不清楚。

相柳自然不知道燈內的神魂如何了,他只是每日裏下意識的看兩眼,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直到一日,他動了氣,如今皓翎歸附西炎,西炎王的下一個目标便是辰榮義軍,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這次大概也不會像之前一般小打小鬧,只怕是必死之局。

他明白這些,辰榮義軍自然也明白。

這段時間軍營人心惶惶,軍心有所動搖,相柳覺得不妙,幹脆殺了兩個蹦噠的最厲害的祭旗。

他本不該如此動怒,只是之前小夭竟然說了與他再不相見的話,相柳雖沒指望這段感情有所回饋,可也不想最後落到個這樣的結局,心裏煩躁,卻又無人可說。

最後只能看着桌上的結魄燈輕嘆口氣。

如今這結魄燈,竟是他和小夭唯一的聯系了。

他剛剛只不過把竹簡撂在桌上的動靜大了一些,這燈芯裏剛凝起來的神魂便散了,又化作光團,相柳下意識想安撫一二,可手伸出去,只碰到冰冷的燈身。

自那以後,相柳未為免這種情況再發生,拿取東西都是輕拿輕放。

阿念又覺得自己開始了久違的思考,不過這次她覺得自己的頭很疼,可她剛才不過是想了一下自己是誰而已。

她雖然還是無法睜開眼睛,但卻嘗試着去動一動手腳,她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投胎成功,在媽媽肚子裏了。

就這樣斷斷續續的過了一年,阿念終于睜開了眼睛,她幾乎是歡欣雀躍的要看看這個世界,而且她的頭也不那麽疼了。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顆巨大的黑眼珠子。

阿念站在燈芯裏,小小的一個人兒,還是原先的模樣,只是看着孱弱了些。

“你說,我是高辛的王姬,俊帝的女兒?”

阿念小心的防備的看面前這個巨大的人,她的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感激他,可又覺得他不那麽好說話。

相柳疲憊的點點頭,他已經看了一下午的軍務,急需放松一下。

“那我怎麽會死?”

是的,阿念已經明白,自己死了,要不然她也不會出現在燈裏。

相柳繼續回答,“因為高辛國滅,你以身殉國。”

阿念點頭,自該如此。

其實相柳此時大概是有些窘迫的,他突然有點怕阿念問他些其他的事,因為他也并不知道,說到底兩個人幾乎沒有交集,對于阿念那些關于她生前之事的疑問,他實在是愛莫能助。

接下來的日子裏,阿念一心想搞明白自己生前之事,相柳則忙于軍需問題。

時間久了,阿念也不免覺得,相柳怎麽能這麽忙,他難道都不會累的嗎?她有時候能在夜裏讓結魄燈發光,給他照一照,這便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她第一次這麽做的時候相柳嚴厲制止,理由是她還想不想活了?!

阿念只覺得好笑,她本來就死了呀。

後來她時常這麽做,相柳拿她沒辦法,只能應允。

其實,随着阿念神魂愈加凝實,她也想起來不少東西,那些大都是快樂的記憶,阿念只是想着,就覺得好像有羽毛在搔她的腳心,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所以她去問了相柳,“我原來是個什麽樣的人?”

相柳愣了一會兒,然後才緩緩搖頭,“我并不了解你,所以也沒法回答你的問題。”

阿念驚奇,“你跟我不熟?那你幹嘛要救我?!”

相柳想回答她,可這個故事太過漫長,如今也不是回憶往昔的時候,所以只是讓她自己想,想起來的都是她的。

相柳這次回來,聽聞民間在征兵,而且紫金頂幾道召令發下來,清水鎮附近的軍事調動頻繁,玱玹想要幹什麽,一目了然。

他想,他該去找小夭了。

借着阿念的名義,他把小夭約去了玉山。

他解了兩個人之間的情人蠱,并抹除了她所有關于他的記憶,與之相對的,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阿念的下落。

這便是相柳一開始打算的,他想要把阿念作為交換,給辰榮軍多争取一線喘息之機。

阿念如今已經能從燈裏走出來,當然,多虧了相柳肯幫她蘊養神魂。

相柳強撐着回了軍營,掀開帳子的一瞬間便看見阿念正站在桌前胡亂翻看。

他頓了一頓,然後如常走進去,卻在下一刻,噴出一口血在地上,整個人搖搖晃晃,似乎支撐不住。

阿念被他突然回來的動靜吓了一跳,還沒開始解釋又看他開始吐血,她跑過來想要扶他,可手掌一次又一次穿過相柳的身體。

說到底,她還是太弱了。

相柳看着她忙來忙去,最後卻只能急得直哭,她大概以為他要死了,相柳當然不會死,但是他卻看着阿念的眼淚愣住。

她是真的擔心他,可他卻想着拿她去做交易。

阿念最後拿了結魄燈來,這是她唯一能碰到的東西,結魄燈瑩白的光籠罩着他,相柳感覺心口的傷不那麽疼了,擡頭去看,便看到阿念的面色越來越白。

這事兒之後,阿念在燈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算起來有三個月,相柳大概有點生氣,所以他幾乎不跟她說話,阿念也不是非要上趕着的人,就開始使勁想自己生前的事。

兩個人各有事做,互不搭理,一時間倒也平安無事。

先憋不住的是阿念,她想說話想瘋了都。

“喂!你在幹嘛?”

彼時相柳正拿着一把刻刀不停的刻着什麽東西,阿念覺得,大概是送給小夭的。

小夭,她怎麽會想起這個名字?

這是頭一次,阿念抓住了自己記憶的一個線頭,而不是之前零碎的畫面。

她拽着這根線頭,從記憶的門縫裏拖出來一大堆東西,朝她砸過來的,是幾乎全部的記憶了。

阿念的腦子因為一時之間承受不住這些,就跟被人用錘子鑿開一般,她想喊疼,卻暈了過去。

相柳在她開口說話得時候壓根就沒擡眼,自然也看到她暈過去,他只以為她的王姬脾氣上來,好一陣歹一陣,只是向燈裏送了些靈力,這是他趁着阿念睡着常做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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