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對于玱玹突然宣布的今年的太尊生辰要大辦的王令一下,中洲各氏族那算是炸了鍋了,畢竟鴻門宴還是聽說過的,他們十分懷疑玱玹是想要趁着太尊生辰把他們聚到一起一網打盡。

而這個消息在塗山璟處得到了驗證。

畢竟塗山氏除了經商,連帶着情報也十分靈通,說不得紫金頂上也被他插了人。

“所以呢?若是真的,那我們又該如何?”

四大世家,六大氏,還有依附于他們的無數中小世家當家人皆看向角落裏的塗山璟,因為這些年的争鬥,塗山璟的智計無雙顯露無遺,這也使得他們越來越依賴他,而這并不是個好事情,可飲鸩止渴,真的刀架在脖子上,誰還管那些呢?

沒人注意到花廳的不起眼的角落裏一扇屏風後還坐着一個隐匿了氣息的人。

跟那些人的急切不同,塗山璟反而顯得游刃有餘,“該怎麽做?我不是把人給你們送去了嗎?”

他們當然知道那個五王的孽辛,可五王已被玱玹殺了,連帶着他那一支都被廢為庶人,而且老西炎王坐鎮,他們不太敢動。

塗山璟看着面前的這群人,看他們為了利益而團結,又為了利益而分裂,心裏覺得無趣,面上卻不顯,“可那孩子還活着不是嗎?老西炎王已經老了……”

那個曾經先是建立西炎,後又蕩平辰榮的王,他已經老了,心也軟了,要不然他就該在那孽辛出現的第一時刻便派人殺了他,當然,阿念肯定不會讓他死。

“刀架在脖子上了,不想着求生,難道還要等死嗎?!”

有了出頭之人,衆人這才心裏略安,開始計劃如何搶班奪朝,扶新帝上位。

而這消息,卻拐了十七八個彎,由西陵氏的人送進了紫金頂。

玱玹實在是沒想到中洲氏族竟然如此大膽,他本來只以為,那孽辛是他們找出來給他添堵順便提條件用的。

可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便只好先下手為強,他即刻去了王令給蓐收,命他稍稍調兵來紫金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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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什麽不去西炎,只能說那裏曾是五王七王的基本盤,自從那個孽辛橫空出世,西炎山便一直不安分,而中洲的兵自然也有氏族出身,只怕他的王令剛下去,便被人知道了。

而蓐收那邊,看到前來宣旨的人也是一愣,幾乎是一個瞬間,他就明白怎麽回事,行禮接旨,只說一定不會辜負陛下期望。

時間飛一樣的過,阿念這段時間一直在頻繁的接發消息,她幾乎是沒停下過。

在所有人的緊張,焦灼,和忐忑不安中,太尊壽辰終于要到了,大概是想去除一下之前的陰霾,整個壽辰格外的隆重,大荒之內,氏族部落,朝臣皇親,有名有姓的都來了。

而在這鮮花着錦,烈火亨油之下,是那不斷流動的人心。

玱玹知道今日免不了一番争鬥,所以找了個機會把小夭送了出去。

而蓐收已經帶着五神軍全部到位,到時候只等他一聲令下,這些拒不配合給他添了十幾年堵的氏族全部都要湮滅,也是直到如今,他才終于體會到萬人生殺大權盡在掌握的快感來。

氏族們自然也會演戲,甚至他們比玱玹演的還要好,而且并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已經洩露,拜壽之時直到真正的彎下腰來眼裏的不屑和傲慢才會流露些許,那已經不算他們的王了,一個即将被趕下王位的廢人,不值得他們用心,甚至有些人都在打算以後将自己作為後妃的女兒接出來後再把她嫁給誰,心裏還慶幸着,幸虧玱玹并無子嗣,要不然還要多做下一份冤孽。

其實,女兒為什麽要接回來呢?直接嫁給新帝不好嗎?

氛圍使然,即使是絲竹管弦,琴瑟鼓笙,可空氣卻是凝固的,同樣作為老西炎王的孫兒,他被安排到了老西炎王右側,他并不清楚今日會發生什麽,因為氏族并不屑于告訴他,或者是他們擔心他漏了破綻。

圓月記最後一折歡喜又熱鬧,臺子上嗚嗚呀呀唱的起勁兒,臺子下也未嘗不是一出好戲。

面上花團錦簇,一片和樂,底下各有心思,就連對方什麽死法都想好了。

不知什麽地方,有人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晚宴。

殿裏燈火通明,樂工奏樂,舞姬助興,珍馐精美……可已經沒人在意這些了。

足足等了一日,每個人的神經都想是拉到了極致的弓弦,再不能有一絲外力去影響它,哪怕那只是輕輕的一口氣。

但是,沒有一個人表現出異樣。

直到那一場盛大的煙火,将整個辰榮山照的透亮。

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先動的手,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應激似的拿出了刀劍,開始向着自己周圍最近的仇人砍殺。

玱玹本在高處,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場厮殺,而她身邊的人,早已将他那名義上的堂弟制住,只等他一聲令下,即刻絞殺。

而老西炎王早已回了小月頂。

頭頂是煙花燦爛,腳下是血海厮殺。

不到一刻鐘,他就發現情況不太對勁,因為他并未在厮殺的人群裏看到五神軍的身影。

他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比他登基那日跳的還要快,但是他來不及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命人将辰榮山上的守衛全部調來,而且——

他看向堂弟,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即刻就要抹了他的脖子,卻被不知哪裏來的暗箭射穿了胳膊。

血濺了玱玹一臉。

中洲氏族為了這一日等了許久,怎麽肯最後功虧一篑,而且山下還不停的有氏族們的私兵湧上山來,那些宮裏千嬌百媚的娘娘們也被吓得不輕,一直叫個不停,然而玱玹并未看她們一眼。

辰榮馨悅聞着漫上來的血腥味兒,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她們這些為了家族而進宮的女人被他們的家族放棄了。

她哥哥死了,赤水氏換了人當家,自然不會再管她的死活,當這場殺戮停止,她們這些女人,都不會再有好下場,畢竟是丈夫和母族的争鬥。

而今之計,只有殺出去,當有一條出路,可當她拿起刀,那把精致到可笑的小匕首時,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出現在她的面前。

辰榮馨悅看過去,是塗山璟!

“璟哥哥!”

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塗山璟沖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帶着她拐來拐去,不知從哪裏下了山,身後的刀劍聲慢慢遠去,月光竟然也顯得十分靜谧,她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她有太多問題要問,可做了這麽多年的傀儡王後,,她已經明白,沒什麽是別人必須讓着她的。

離山腳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她看着下面一片銀色的光芒,她以為那是河燈,可等真正的走到面前,卻發現那是月光照在銀甲之上反射的光。

而這樣的銀甲,目之所及,到處都是。

塗山璟越走越快,辰榮馨悅只能跟着他。

她看着塗山璟徑直走到一處,一個纖細嬌小的身影正在摸着兩匹駱駝,她一身玄色狐裘大氅,面上帶了一張白色面具,整個人顯得沉重卻又帶了些孩子氣。

駱駝?她見過的,在玱玹和小夭的婚儀上,那是西陵氏送來的賀禮,可如今怎麽在這兒?

阿念還在安靜的等。

她在等天明。

這裏的所有人都在陪她等。

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從地平線破開這漆黑的夜,阿念輕輕松了一口氣,山上下來一個人,貼在她耳邊說了句話,阿念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的心裏奇異的毫無波瀾。

從她死去那一年開始算起的話,這大概是第三十八年。

第三十八年,阿念登上了紫金頂,她沒用神力,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她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相柳蓐收和塗山璟,兩側鐵甲列陣相迎。

九百九十九級臺階,阿念一級一級走到了大荒的最高處。

此後,便開始了她八百年的統治之路。

可如今的阿念,走在通向最高權力的路上,她幾乎什麽也沒在想,秋風凜冽,如今的紫金頂已經是滿目枯黃,一路上到處都是死屍,阿念走的卻極穩,踩着那些屍骨,踏着那些血污,就這樣在滿山寂靜中,走進了勤政殿。

她的人告訴她,所有人都已經制住,只有玱玹,沒人動他,正一個人站在勤政殿裏。

辰榮馨悅鬼使神差的也一直跟了上去,驚奇的是,并沒有人趕走她。

氏族的人幾乎是全死了,整個辰榮山上的守衛也全死了,幾乎是在後半夜,玱玹就知道大事不妙,不會再有援兵了。

可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他等在這兒也是想見一見這一切背後的那個人,順便問一問蓐收,為何不來?

聽得背後腳步聲近,他緩緩轉過身來。

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頭的竟然是個女子!玱玹有些愕然,可等看清她身後的塗山璟,更是吃驚,他幾乎有一瞬間懷疑那人是塗山娩,那個塗山氏旁支的女兒!

可等他又看到蓐收的時候,又覺得不可信,他并不覺得蓐收會為了一個塗山氏的女兒背叛他。

“你是誰?”

阿念聽玱玹緩緩問,她沒說話。

“總該讓我知道自己輸給了誰吧。”

阿念這才緩緩摘下面具來。

玱玹一絲不錯的盯着那張臉,所以在看清之後才分外吃驚!

“阿念!”

他快步上前,眼睛裏的喜悅做不得假,可似乎有反應過來,她造了自己的反,又停下腳步,一時不知道是該先去質問,還是先去高興。

說實話,他心裏到如今還是不相信的,他寧願相信這是一張和阿念相同的臉!

可阿念的接下來的話打破了他的幻想。

“是我,玱玹哥哥。”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阿念從心底升起一股厭煩來,還能為了什麽?為了權力!

“為什麽?你還記不記得當日你攻打皓翎,我去軍中找你,問你能不能收手,你是怎麽回答我的,今日我把你當初的話原樣送給你。”

玱玹突然白了臉,阿念平靜的看着,心裏想的卻是,只怕當日她的表情也沒比玱玹好到哪裏去。

玱玹大概心裏有無數話要說,可阿念已經不耐煩聽了,但是為了表現自己的仁慈,還是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麽話要說的嗎?”

就好像他當初不願意娶她卻答應婚事一樣,那可笑的仁慈,鱷魚的眼淚,政治家的作秀!

玱玹幾次張嘴,他想說的太多了,他想問是誰把她複活的,她當日為何要跳崖,是不是真的不愛他了……可事到如今,這些話說出口反而不會引來同情還會給人看了笑話。

“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這個阿念比較感興趣,“我會讓你像一個帝王一樣死去。”

那個“像”字刺激了玱玹的心弦,像?他難道不是一個帝王嗎?!

于是他最後搏命一擊,大概是想把她一起帶走。

相柳下意識想把她藏在身後,可阿念阻止了他,反而擡手一擊,用箭将他釘在了牆上。

玱玹眼睛再也沒閉上,無神的空茫的看着她,一絲血線緩緩從他嘴角流下。

阿念緩緩吐出一口氣,她和哥哥之間,也是有些美好的回憶在的,可是如今卻成了這樣,你要殺我,我要殺你。

辰榮馨悅縮在角落裏,沒想到自己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見證了一個舊日帝國的覆滅,一個偉大帝國的誕生,一個盛世紫薇星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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