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看病

第052章 看病

微風一吹。

體溫還沒上來的雲木香渾身一抖。

“咳, 別站在這閑聊,先進去吧。”

謝靜雲懵懵地跟上,東永亮領頭, 帶進招待所。

值班的馮彩霞看到東永亮,笑着打招呼。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周團跟你一起回來了沒, 告訴你, 這些日子可氣死我……這些人誰啊?”

馮彩霞打量着雲木香幾個, 突然想到什麽,偷偷打趣東永亮。

“又是領導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

又?

謝靜雲微笑着看向東永亮。

東永亮慌張地打斷馮彩霞,“別胡說, 趕緊登記。”

“介紹信。”馮彩霞笑着伸出手,眼睛卻一直在他身後的女人身上流連。

這小臉小鼻子。

吃什麽長的。

突然,視線定格在她牽着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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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有大人擋着,她沒看見, 現在看到正面, 立馬瞪圓眼睛,激動地扶着桌子探出半邊身子。

“他他他!”

雲木香眨眨眼,微笑着低頭看了眼兒子。

穿戴整齊,笑容可掬, 為孩乖巧, 沒什麽問題呀。

“同志,怎麽了嗎?”

“他——”馮彩霞腦子裏驀然浮現冷冰冰的一張臉, 看你一眼能凍上十天半個月, 及時改口,“這個弟弟好像在哪裏見過。”

雲木香看她望而生畏的糾結小表情, 輕笑出聲。

“淼淼,喊姐姐好。”

正好奇觀察四周的淼淼仰起頭, 看到陌生姐姐,大眼睛立馬彎成月牙。

“漂亮姐姐好。”

“哎呀媽,你好你好。”

隔着前臺,馮彩霞也要伸出手,跟人家娃娃親切友好地握個手。

東永亮扶着額頭,有點看不下去。

“馮彩霞同志,現在能不能辦入住?”

“能能能,你們是來探親的?”

馮彩霞一秒站直,笑着展開拿在手裏的介紹信,一一對照。

瞧見雲木香單位開的介紹信時,“呀!你就是新調來的老師,老師好,我們軍區的娃兒都可乖了,你以後肯定會喜歡他們……”

等看到後面她另一個身份時,驚訝到張大的嘴巴,能當場表演一個生吞雞蛋。

看看介紹信。

再看看雲木香。

再看看介紹信,最後瞪向東永亮。

“你怎麽辦事的!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要被你氣死。”

剛剛還慢吞吞的馮彩霞,突然間像是上了小電機,登記速度翻倍,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一切。

“嫂子,這是你的鑰匙,接下來半個月你就安心住在這,我保準沒人能找你麻煩,你要有什麽需要,随時都可以來找我,當然,沒事的話盡量少出去,我們這附近不是山就是樹,沒什麽好看好玩的,不少地方還陡峭路滑特別危險,能少出去就少出去,你要是覺得無聊,我給你桌麻将過去你們打着玩兒,等周團回來後,再讓他帶你出去玩兒。”

雲木香接過要是,看着說話不喘氣的馮彩霞,臉頰微紅,雙手捏着麻花辮緊張到不行。

能看出對方是好心。

可不讓她出門,是為什麽?

還沒等多看兩眼,馮彩霞已經從櫃臺後面走出來,熱情地幫忙。

“這些是行李吧,我來幫你們拎進去。”

“謝謝。”

雲木香給了小的,讓兒子抱着小黃小刺的籠子,她正要去拎其他的,東永亮給攔住。

“我來我來。”

雲木香問,“周以臣以前住在哪裏?”

“單身宿舍那邊,晚點我把周團宿舍裏的一些日用品送過來。”

“剛剛那位服務員,你很熟悉?”

“認識,怎麽了?”

看東永亮還沒意識到,笑着搖搖頭,“沒什麽,覺得她很熱情。”

東永亮想歪了,“雲老師你千萬別誤會,馮彩霞同志和周團沒關系,剛剛也不是在針對你,她對周團那是崇拜,因為前年開荒的一次意外,馮彩霞在林子裏失蹤,是被周團救回來的,只是這樣。”

“……”

你這還不如不解釋。

英雄就美什麽的,聽着還挺糟心。

“我沒誤會,前年淼淼都兩三歲了。”

“呼,那就好,你沒誤會就好……”

東永亮還想說什麽,一旁謝靜雲實在看不下去,抓住他袖子。

“東同志,這個行李太重,你幫我一下吧。”

東永亮回頭,眼睛亮晶晶的,“都交給我,你歇着。”

謝靜雲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抿着唇讓開路,擡眸對上雲木香打趣的眼神,臉更熱了。

“我們先去看看房間。”

雲木香見好就收,兩人拎着小件行李,跟着馮彩霞上二樓,樓梯口右轉,中間第三間,第四間。

馮彩霞說:“就是這裏,你們直接開門,走廊兩頭都有廁所,用水要下樓,在走廊盡頭有兩處壓井,山間夜裏溫度低,早上壓井會上凍,你們晚上要記得在房間裏存水,第二天洗漱用,因為一般等到化凍,要上午十點左右。”

“明白。”

雲木香将鑰匙插進鎖孔裏,擰了一圈,門應聲而開。

招待所房間不小,隔絕也十分特別,是前後間,正中間被木櫃給做了隔斷。

“來我們招待所的大多是為了探親,一待就是十來天,為方便都是按照家居情況準備,你們要是願意自己做飯,一會可以去跟我領個爐子,放在窗戶這就行,裏邊是一米五的大床,睡一家三口沒問題,後面也開了門,打開就是陽臺,曬個衣服被子什麽的都沒問題。”

後面同前門同樣格局,牆上一門一床,倒是讓狹長的房間保證了兩頭都能有良好的采光。

除了衣櫃這個大型家具,後門窗邊還有一張桌子,離床十幾公分。

米黃色的格子窗簾拴在一側,淼淼新奇地闖進來,來回這跑跑,那跑跑,直把小黃晃得頭暈眼花。

馮彩霞指着隔壁。“這一排都是同樣的格局。”

東永亮拎着行李上來,将其放在衣櫃旁。

“雲老師,東西全部在這,你看有沒有什麽少的。”

雲木香點了下,指着其中一個,“這是靜雲的包,你拎過去給她吧,在隔壁。”

東永亮老臉一紅,期期艾艾地抓起來,轉身朝隔壁去。

馮彩霞看他這樣笑出聲來,好奇地跟雲木香打聽。

“那個,剛剛那位女同志,真是東警務員的未婚妻?”

“怎麽了?”

“她知道東警務員家裏的情況嗎?她看起來條件挺好的,為什麽會來這啊。”別是騙來的。

馮彩霞沒少聽父母念叨結婚對象要什麽條件才能嫁。

東永亮顯然是婚戀中最差的那檔條件。

有時候人好,不代表就能嫁的。

雲木香搖頭,“不清楚哦,這是他們的私事,我也不是很了解。”

馮彩霞有點遺憾。

“那你慢慢收拾,別忘記我說的話哈!”

“好。”

雲木香環顧四周,簡單檢查了一下,擡手看了眼時間。

“淼淼,把小刺抱上,我們去看看舅舅。”

“媽媽,我能帶上小黃嗎?它一個人在天好可憐哦。”

雲木香豎起食指,搖了搖。

“不行,快點。”

“媽媽~帶上嘛帶上嘛!”

“那你留在家裏帶它們。”

淼淼見媽媽不為所動,蹲在籠子前摸了摸小黃。

“噓,你別叫,我偷偷帶你。”

“周栕。”

雲木香雙手掐腰,站在一旁。

淼淼立馬揚起小臉,一巴掌把小黃拍在籠子最裏面,反手去夠小刺。

“小刺小刺,我們要走了。”

雲木香輕哼,“老實點,別動。”

她拿起小東西,放在兒子腦袋上。

淼淼渾身僵硬,擡手就要去摸頭頂,“媽媽,要掉啦!”

“不會!”

雲木香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毛線帽,連帶小東西一起,戴在淼淼頭上。

淼淼:“???”

大大眼睛裏全是困惑。

“好啦,走吧。”

大多毛線帽都織得長,頂端的空地正好藏個小東西。

“媽媽,小刺要紮到我怎麽辦?我頭上會不會留窟窿,好痛啊,我可以抱小刺。”

雲木香牽着人出門,把門反鎖上。

“那要是被別的小朋友看見,把它搶走怎麽辦,你舅舅會哭的。”

“啊,那好吧。”

淼淼緊張到不行,走一步摸摸腦袋,走兩步正一正帽子。

臨走前,雲木香跟隔壁謝靜雲說了聲要去醫院。

謝靜雲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們慢慢收拾。”

她哂笑着看東永亮一眼。

東永亮抓抓頭,“雲老師,我送你去軍區醫院。”

“軍區醫院不在軍區?”

“在啊。”東永亮奇怪她為什麽這麽問。

“那不就是了,在軍區,我問人就好,不耽誤你們,淼淼,走!”

“走!”

淼淼來到陌生地方,興奮的像是探寶人員,比誰都激動。

下了樓,前臺那兒,馮彩霞正在和一個女人說話。

她笑着上前,“同志。”

馮彩霞看到她,像只受驚的兔子,不停眨眼。

“啊,你來問廁所?在走廊盡頭就有。”

“不是,我……”

“哪裏打熱水?後頭,後頭有鍋爐房燒熱水。”

臺前站着的女人轉過身,憔悴的一張臉,雙眼遍布紅血絲,那要死不活的模樣吓雲木香一跳。

對方看一眼,繼續抓着馮彩霞說:“我托人打聽到,這幾天就會到,彩霞,你幫幫姐,要是見到人,一定第一時間去醫院通知我。”

“娟姐你熬這麽多天,趕緊回去休息吧,晚點不是還要去醫院守床,”

“對,我還要去醫院。”

雲木香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最終微笑着看向憔悴的女人。

“同志,你要去醫院嗎?”

“嫂……老師!你不是還有事情問我。”

“是啊,我想問問醫院怎麽去,我哥哥轉入醫院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這……”

馮彩霞話沒來得及說,憔悴女人動了恻隐之心,興許是家裏都有病人,感同身受。

“以前沒見過你。”

“我今天剛來,我哥哥在市區心髒病複發,醫院沒辦法,聽說軍區醫院有人能看,托了關系送來救治。”

“托關系?軍區醫院不接收外人才對,你托得誰的關系。”

憔悴女人眼底迸發出希望,萬一眼前這個女人認識更厲害的醫生呢。

心髒病啊,那可是心髒病。

“我詹叔叔,他認識一些軍區醫院的人,給了我哥哥一個機會,同志,你也要去醫院,不如我們邊走邊說吧。”

“好,你跟我來吧。”

“老師!”

馮彩霞喊一聲,雲木香回頭,“還有事?”

她看眼憔悴女人,話死死卡在喉嚨裏。

雲木香微笑道,“那晚上見。”

馮彩霞急到跳腳,這可怎麽辦!

雲木香牽着淼淼動步,視線不經意多掃憔悴女人一眼。

馮彩霞在阻攔她和眼前這個女人接觸。

“我要怎麽稱呼?”雲木香說:“我姓雲,是新調來的老師。”

憔悴女人詫異萬分,軍區老師可是好多家屬搶破頭的工作,這一來就空降!這讓她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我姓呂,我比你大不少,叫我呂姐不占你便宜。”

“呂姐,淼淼,喊阿姨好。”

“阿姨好。”

淼淼貼着媽媽的腿,有點害怕眼前這個阿姨。

長得好吓人呀!

呂姐能感覺到小孩的閃躲,笑笑也不在意,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鬼樣子。

“你兒子?你看起來很年輕,沒想到兒子都這麽大了。”

“是,我結婚早,原先還想掙個英雄母親來當當,可惜因為一些事情就生了這一個。”

英雄母親是街道辦發的榮譽獎狀,意味着一個母親只要生了四個以上孩子,并且都立住,街道辦就會給獎勵,獎勵為國家培養人才,勞動力,是國家的英雄。

呂姐一聽,什麽意外幾年只留一個兒子,只能是生的時候傷了身體,以後都不能再生。

“一個也好,好好培養,不一定就比別人差。”呂姐安慰。

雲木香有些詫異,“是,我也這麽想的。”

明明呂姐自己渾身喪到不行。

兩人并肩走在道路上,為區分,道路兩邊栽種了白楊樹,筆直地駐守在道路邊。

“前面那棟樓看到沒,就是軍區醫院。”

前後錯位修蓋了兩棟小樓。

前面三層高,後面五層高,目前是軍區最高的建築。

占地面積比之前的招待所大多了,醫院外圍還圈了堵兩米高的圍牆,用于界定範圍。

雲木香從大鐵門旁的小門走進來,遠遠就看到停在醫院門前廣場上的一輛車。

“呂姐,我看見了,前面就是送我哥哥來的救護車,我去問一下醫生。”

呂姐看一眼,“快去吧。”

“兒子,快走。”

兩人腳步匆匆,進了一樓大廳,便聞到濃郁的消毒水味道。

她找到服務臺的護士,“請問,今天由市裏送來的一位心髒病患者,現在住在哪裏?”

“叫什麽?”

“雲沉香。”

“轉去住院部了,你去後面問問。”

護士指着側面走廊,雲木香過去,看到指示牌标注住院部向後走。

走廊到頭是扇門,連接着石板小徑,直通斜後方的住院部,牆體上刷紅的三個大字異常醒目。

淼淼看看周圍,“媽媽,怎麽還沒見到舅舅。”

“恩,淼淼一會見到舅舅也問問他,作死好不好玩。”

“作死是什麽?舅舅生病了還能玩兒嗎?”

“是吧,我們淼淼都知道生病要好好休息不能玩兒,可你舅舅不聽話,淼淼一會去教訓舅舅。”

“嗯嗯!不給他小刺。”

“好,那就不給。”

母子來走到住院部,一問,心外科住院部和腦科的病房都在五樓。

兩人又吭哧吭哧地開始爬樓梯,一路找到五樓,從護士那問到雲沉香住在病房509。

來到門前,509是雙人病房。

透過門上的小窗戶能看到,裏面還有其他人。

雲木香停下直接推開門的手,敲了敲門。

“請進。”

雲木香擰開門,室內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

“同志,你找誰?”

家屬站起身,一身軍裝,面色嚴肅,看她的眼神帶着打量。

雲木香掃了眼病房。

兩張病床并排靠牆,裏面的病床上躺着一個瘦弱的女孩,穿着病服,渾身瘦成皮包骨。

而雲沉香身上插着管,躺在更靠門的那張病床上。

雲木香指了指他,“探病。”

男人看一眼,點點頭轉身坐回裏面那張病床旁。

雲木香擡眼看了其他人,微笑着點點頭,牽着淼淼輕手輕腳地來到雲沉香身旁。

雲沉香還在睡。

淼淼仰起頭,趴在病床邊,“舅舅。”

沒人回應。

淼淼這才回頭,“媽媽,舅舅又生病了嗎?”

“是啊。”

雲木香将他頭上的帽子摘掉,自然連帶小東西一起,放在了病床旁的枕頭邊,随後掰開雲沉香的眼皮檢查情況,又拉起他的手腕,摸了摸脈搏。

興許是她動作太過于突兀,隔壁病床那女孩的母親看到,悄悄在病床下踢了踢愛人,小聲說:“你看,她在幹什麽?”

男人回頭,瞧見這一幕不禁皺起眉頭。

他重新站起來,低聲說:“同志,中午醫生說這位病人需要靜養,你有疑問可以去找病人的主治醫生詢問。”

他拿起床頭病歷,“這上面有主治醫生的信息。”

雲木香愣了下,被想到會被教訓。

“好。”

她放下哥哥的手,情況和她預估的差不多。

遭罪是有的,問題不大。

她沖對方笑笑,接過遞來的病例,角落是醫生的簽名,雲木香隐約可辨別朗字,其餘的……比她鬼畫符還亂。

找郎醫生。

把病例放回原地,正要去找人,低頭對上雲沉香懵懂幹淨的眼睛。

“醒了。”

雲沉香眨眨眼,反應慢半拍。

“還疼不疼。”雲木香手指按了一下他的胸口。

隔壁男人眉頭緊皺,“他還是病人,你現在應該呼叫醫生,你家還沒有沒大人來?”

雲木香後知後覺,按人的那根手指指向自己。

“你在跟我說話?”

“是。”

男人看着她的左眼裏寫着不懂事,右眼寫着沒分寸。

雲木香覺得好笑。

之前還覺得對方好心的話,現在就感覺對方逾矩,有被冒犯的不爽。

雲沉香是螞蟻嗎?她一指禪就能按死。

“叔叔。”

你有空都關心關心你自己女兒吧。

只可惜話沒說出口,雲沉香發聲道,“我家,我妹妹當家做主。”

男人眉頭皺得更深,“你這是在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她年輕不懂事,你爸媽也願意縱容,不怕害了你。”

雲木香閉眼翻了個白眼。

雲沉香聲音溫柔,卻帶着不容辯駁的力量。

“這位同志可能不太了解我家情況,我的命,自小就是被妹妹留住的,沒她,我早死了。”

男人不相信,眼神閃了閃,看向雲木香保持懷疑。

“你是醫生?”

“?”

她什麽時候說自己是醫生了。

隔壁床母親覺得愛人好心被當作驢肝肺,上前扯了扯他。

“算了,人家不領情,何必再多說。”

男人抿着唇,要轉身時看到床上男人笑了。

雲沉香微笑着說:“木木,我感覺好多了,幫我教一下醫生,把身上的這些東西拆了吧。”

隔壁一家三口就親眼看着,中午送來時半死不活的人,在這位女同志出現沒多久,病人就像吃了十全大補丹,恢複了大半。

這……

夫妻來相互對視一眼,震驚地看向雲木香。

“你們不要動,我替你們去喊醫生,別動。”

雲木香:“……”

她坐到床邊,手隔着被子掐了一把雲沉香的小腿,咬牙小聲問,“你要幹什麽?”

“嗯?我也沒說錯。”

雲沉香坐起身,捂着胸口垂眸看了眼床頭帽子裏蛄蛹的大仙兒什麽都不敢說,又看眼妹妹。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呵,活該,看你下次還長不長記性。”

“我沒事。”

“它可說了,你要自己劃自己一刀,那些人用的東西你也不怕有傳染病。”

“……刀是我自己的。”雲沉香有些委屈,“我當時差點以為自己要疼死。”

雲木香愣了下,瞪了眼小東西,雙手抱胸。

“別找借口,是你自己飄了,好兩個月就完全忘記自己還是個病人。”

“木木。”雲沉香換話題,“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出院,出什麽院?老實待着等做手術。”

“我——”

“我一會回去找電話,給家裏報平安,別給我機會告狀!”雲木香蠻橫地理直氣壯。

她,有理走遍天下!

必須把大哥這種以身試險的毛病給疼沒了。

淼淼自然站在媽媽這,趴在床邊,勾起一只腳。

“舅舅,要聽話呀!”

“……”

隔壁床母親一直在觀察這對兄妹,雙手握緊,心跳不斷加快。

她遲疑片刻,見愛人還沒帶醫生回來,忍不住站起身靠近。

“同志,不知道你以前在哪家醫院任職?專攻哪一科。”

“……我不是醫生。”

雲木香兇巴巴地瞪眼雲沉香,都怪他。

雲沉香順從地點頭,“是,我家只有我們父親是做醫生的。”

父親?

“那是家傳醫術嗎?”那母親激動到不行。

至于不是醫生,那人外有人,萬一遇見個厲害的呢。

雲木香錘雲沉香一拳,男人也在這時候帶着醫生回來。

“郎醫生,你快給看看,他氣色看起來好很多。”

雲木香起身,拉着淼淼給讓位。

被喊郎醫生的男人是個五六十歲的花發老人,皺着眉,帶上聽診器。

額頭皺紋被牽扯着,面部皮膚上生着褐色斑點,讓他整個人看着有點兇戾。

上上下下檢查好幾分鐘,郎醫生才直起腰,不住嘀咕,“也是神了,這兩個小時發生了什麽?你的心髒已經恢複穩定。”

明明被送來時,都緊急到最好立馬做手術。

他已經召集心外科的醫生開會,确定手術方案,現在突然好了?

隔壁男人激動地抓住愛人的手,“好了!”

“我剛剛問了,小姑娘家傳醫學,她父親就是名醫。”

再小聲也聽見了的雲木香:“……”

她父親知道他突然變名醫嗎?

也不對,父親本身就是好醫生,救治無數人,叫聲名醫也沒錯。

那母親又說:“我們請她給桐桐看看吧,她已經好幾天沒正經吃下去飯了,怎麽也檢查不出原因來,繼續下去,沒病死也餓死了。”

雲木香無意掃一眼隔壁病床的女孩。

對方側躺着,也在看這邊,人瘦得厲害,更顯得一雙眼睛大到吓人。

正看着,就發現兒子跑了過去,十分自來熟。

“姐姐,你是不是也不聽話,才生病的。”

被喊桐桐的女孩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淼淼,過來,不要打擾姐姐休息。”

“沒關系,不礙事的。”男人不在意地擺擺手,同醫生解釋,“期間除了護士,就這位小同志來給他檢查了一遍,然後就好了。”

男人寄希望于,醫生去肯定那位小同志的醫術。

郎醫生這才看向雲木香,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骨相精致,輪廓清晰,儀态大方地站在那,被衆人打量依舊寵辱不驚。

美而不妖,是長輩看了也會喜歡的。

郎醫生想到什麽,“你父親是上海市醫院的雲從嶺?”

“是家父。”

郎醫生嚴肅的臉露出進來後第一抹笑容。

“我前幾年在北京的交流會上見過他,當時他一手黃帝九針驚豔了許多人,你們兄妹倆,是你從醫?”

雲木香腼腆一笑,“自小學藝不精,父親尊重我的愛好,大學學的音樂。”

郎醫生眸光一閃,點了點頭。

學藝不精就還是學了,只是對方不願意出這個風頭。

郎醫生避開這個話題,彎腰動手親自把雲沉香身上的儀器摘除。

“你哥哥病情穩定,但還是要留院觀察幾天,我接下來會根據他的情況,研究一下做搭橋手術的成功率,你父親來信說,你随軍了,有時間來家裏吃飯。”

雲木香最會的就是順杆爬。

“到時候一定上門叨擾叔叔。”

郎醫生笑笑,呼啦啦帶着一群人離開,病房瞬間恢複安寧。

雲木香沖着雲沉香眨眼,“我比你受歡迎哎。”

“是是是。”

雲沉香與有榮焉。

隔壁夫妻來等醫生離開,男人立馬去關上門,轉頭就求到雲木香面前。

剛剛人家小姑娘和郎醫生的對話他都聽見了!連郎醫生言語間都推崇的醫生啊。

“同志,之前誤會你,對不起。”

筆直的身軀九十度彎下來,那氣勢如泰山壓頂,雲木香立馬側身避開。

“不是,這是做什麽?”

“我厚顏,想請您給我女兒看一看。”

“我不是醫生。”雲木香再三強調。

“沒關系,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您就是說自己是那山上道觀裏的道士,給我女兒喝符水,我都願意試一試。”

這不巧了。

她還真是個半吊子道士。

“我女兒才十八歲,剛成年,去年剛通過文工團的考核,本來前途大好,突然就病了,來醫院上上下下檢查了十幾遍,藥沒少吃,人卻越來越瘦,最近連飯都吃不下去,甚至開始嘔血,可血檢尿檢一點問題都沒有。”

大男人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

雲木香側目看過去,那叫桐桐的女孩倒是沒什麽反應。

興許之前期待過無數次,得來的結果卻不好。

“可我真不是醫生。”雲木香收回目光,看到男人眼底熄滅的光,“不過我知道許多治療暴瘦的土法子,你要願意試一試,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只是效果如何我不保證,你自己決定。”

“要要要!”

“我們願意試一試!”

夫妻兩個都激動地點頭。

雲木香見此,走到隔壁病床,剛伸出手要抓對方手腕,卻被對方躲開。

“我不要。”

沙啞的聲音聽着十分磨耳朵。

雲木香一聽就猜到,對方這是長期嘔吐,胃酸毀了嗓子。

“桐桐,你聽話。”

夫妻倆急死。

雲沉香彎腰,輕松就把桐桐躲開的手抓住。

對方都快瘦成人幹,渾身沒力氣,根本掙脫不開。

夫妻倆一看。

中醫啊!

那怪不得之前說自己不會醫術。

雲木香把脈少靠脈搏,因為她那三腳貓的中醫診脈技術,根本診不出來,更多是借着診脈,靠靈氣探索病竈。

可今天這靈氣一探頭,雲木香就給吓了回來。

那密密麻麻的蟲卵,可吓死個人。

男人就看到雲木香放下女兒的手,臉色發白,心一下就被吊起來。

“同志,是……是很糟糕?”

雲木香點點頭。

太糟糕了。

“那還能治嗎?”

“能,就是有點惡心,我怕她心裏承受不住。”

“傷到心髒了!”那母親尖叫,怎麽也沒想到是傷到心髒。

雲木香連忙反駁,“不是,她心髒很好,我是說治病過程會很惡心,怕小女孩心裏承受不住。”

“惡心啊。”狠狠松下一口氣,“只要能救命就好,什麽都比不上命重要!”

“行吧,那你去藥房,醫院有藥房吧。”雲木香不懂就問。

“有。”

“去藥房開兩頓的寶塔糖給她吃,如果能接受,我再開藥。”

“?”

夫妻倆面面相觑。

“寶塔糖那不是小孩打蟲的。”

雲木香點點頭,“先試試吧。”

男人當機立斷,寶塔糖是小孩子都能吃的,試一試不怕。

他直接轉身走出病房。

雲木香拉着淼淼,回到隔壁床問雲沉香,“醫院管飯嗎?”

雲沉香搖頭,他中午睡着,哪裏知道。

桐桐母親說道,“可以請護士幫忙去食堂打飯,你們今天剛來還沒準備吧,晚點家裏會給桐桐送飯,一起吃吧。”

雲木香當即解決,“不用麻煩,對了,這幾天讓她暫時不要進食,先打兩天葡萄糖和鹽水。”

“這……好,我會和醫生說的。”

雲木香垂眸,“我會叮囑護士給你送飯,就先帶淼淼回去了,我還要給爸媽報平安。”

她扭頭,“同志,能問一下軍區有地方能打電話嗎?不能的話,郵箱在哪裏?”

桐桐媽媽好像什麽都知道,“能打電話,軍區通電後就設有通訊室,通訊室斜對面就是郵寄點。”

“謝謝。”

“通訊室五點就下班,你現在過去應該還能趕上。”

“好。”雲木香同雲沉香打招呼,“我走了,有話想跟爸媽說嗎?”

“替我道平安,問候爸媽。”

“你猜猜我打電話你不在,他們會怎麽想。”

“……”

妹妹大了,不好忽悠了。

雲木香拉着兒子離開,出了醫院就瞧見前方不遠處跑來一支整齊的隊伍,喊着口號,聽着就讓人熱血沸騰。

具體表現在,唧哇亂叫的淼淼身上。

“別蹦了別蹦了,就差把媽媽甩出去,你好跟着人家一起跑是不是。”

“嘿嘿,哪有。”

淼淼有點不好意思。

雲木香捏了捏他的小臉,就聽他‘啊’一聲,“小刺!”

“舅舅看着呢。”

前邊瞧見人,問了通訊室的位置,繞了大半個操場,找到了孤零零設置在一塊兒的通訊室和郵寄點。

郵寄點已經關門關窗,通訊室已經亮起燈,天也灰了下。

雲木香看眼時間,五點都不到。

她走進去,入目就瞧見桌上安置的幾臺電話機。

小趙聽到動靜,摘掉耳機站起身,擡眸看見個氣質美女走進來,肌膚賽雪,眸子如夜空中亮閃閃的星星,察覺到她,眉眼彎彎一笑。

“打擾一下,現在還能跨省打電話嗎?”

“能能能。”小趙甩開麻花辮,迎上去說:“你用這臺電話機,話筒聽得清楚。”

“好,謝謝你。”

“不,不客氣。”

小趙咬着唇,偷看一眼。

醜人聲音千篇一律,美女說話都顯得特別熟悉。

哎?

小趙擰着眉,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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