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矛盾

第053章 矛盾

小趙回到位置上, 拿起耳機又偷偷看一眼,娴靜的人兒垂眸,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電話盤, 一手握着話筒,等待轉接的時間裏, 逗着身邊活潑的小孩兒。

“哦哦哦!”

小趙指着那小孩, 腦海中靈光一閃。

坐她身旁的監聽員皺起眉頭, “你什麽時候跟猴子拜把子了。”

小趙攀着她的胳膊說:“你看那小孩,像不像周團長!”

“哪兒?”

監聽員這才朝外看一眼,“是挺像的。”

她想到一件事, “聽說周團長家老婆今年會帶孩子來随軍,是她們吧。”

“媽耶!果然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小趙腦袋被敲了下,“胡說八道什麽,誰是豬。”

“老虎, 老虎行了吧, 還是黑面虎,不過老虎吃白菜嗎?”

“噓!”

外面電話轉接通了。

這個時間,雲木香怕爸爸們準備下班接不到,電話打到了廖嬸家裏。

廖嬸一聽聲音就認出來, “雲老師哇, 可算接到你的電話,你媽跟婆婆三天兩頭來問我, 你等等, 別挂電話,我現在去給你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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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雲木香一句話沒說, 就聽到對面話筒轟地響了聲,隐隐傳來廖嬸的呼喚。

“雲老師來電話了, 雲老師來電話了!”

雲木香:“……”

她悄悄揉了揉額頭,低頭就看到兒子在往手指頭上饒電話線。

“淼淼,這個不能玩兒。”

她抓住電話線,從手上脫掉。

淼淼又勾了兩下有彈性的電話線,有氣無力地問,“媽媽,奶奶和外婆怎麽還沒接電話呀。”

“廖奶奶去喊了,淼淼想奶奶外婆了?”

“想。”淼淼用力地點頭。

雲木香笑着,彎腰伸手穿過他腋下,單手把人抱坐在桌上,把話筒放在他耳邊。

“那第一句話給淼淼說。”

淼淼松開扶着媽媽胳膊的手,歪頭用肩膀夾着話筒,小手捧着。

“喂,是奶奶嗎?”

“喂喂?”

……

大院裏。

臨近傍晚正準備晚飯的時候。

廖嬸一嗓子驚到不少人。

周母坐在雲家,正跟雲母嘀咕着,“你聽,是不是有人叫我?”

“有嗎?”

雲母豎起耳朵,手裏頭豆角也不掰了,隐隐約約就聽見一句。

“雲老師來電話了!”

來人蹭一下站起來。

“木木來電話。”雲母拿着豆角,一時激動,“這東西放哪兒啊。”

“先丢地上!”

周母一步跨出去,拉開院門正好趕上廖嬸到門口。

“是我家木木的電話?”

“對,剛打開,我沒讓挂,你們快去。”

“去了去了。”

“奧對!金金去大院門口等着,見到你爺爺或者雲爺爺,讓他們來你廖奶奶家。”

金金哦一聲,磨磨蹭蹭往大院門口走。

周母跑得快一點,進廖家拿起話筒,就聽到乖孫那頭喂喂喂的聲音,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是淼淼嗎?”

打出生就在跟前長大的,這猛一走,周母心裏空的厲害。

母子倆走的第一天,她就後悔了。

“淼淼!”

“奶奶!”淼淼也很驚喜,“媽媽,是奶奶。”

“恩,你跟奶奶說說話。”雲木香畫着兒子,不着急開口。

周母聲音哽咽,“淼淼想奶奶沒?”

雲母這時候也湊過來,氣喘籲籲地說:“還有外婆。”

“想。”

小奶音拉長八百米,就開始嬌嬌地告狀。

什麽坐車一點都不好玩。

什麽外面的床臭臭的。

什麽爸爸半路跑了!

這雲木香不能任由他繼續胡扯下去,搶過話筒,周母正在追問,“什麽叫半路跑了?他把你們娘倆丢下了!”

“媽媽,沒有,以臣有任務,你聽淼淼胡說,他什麽都不知道。”

裏間裏,小趙歐吼一聲,像是得了羊癫瘋一樣,輕輕地直跺腳。

監聽員皺眉,斜她一眼。

小趙抿着唇,小聲說:“我猜對了!聲音從話筒裏一出,我就想起是誰了。”

監聽員:“……”

小趙扶着桌子,歪頭朝外看,單手按着耳機繼續聽。

“挺好的呀,比我想得要好……沒來之前以為荒郊野嶺特別落後,實際看和上海周邊的小鄉鎮沒什麽區別……有單獨的招待所……食堂還沒去,怕你們擔心先報平安。”

一問一答。

雲木香說是哥哥,“他已經住院,我也見到了郎醫生,醫生說他情況要仔細安排手術方案,還要再商量,郎醫生還問到爸爸。”

“那就好那就好,終于有救了。”雲母謝天謝地,“讓他好好聽醫生的,要是不配合木木你替我和你爸說他。”

“那好呀!”

雲木香得了尚方寶劍,笑成偷油的小老鼠,對上兒子看她時奇怪的目光,刮了一下他的小鼻梁。

“對了,幫你帶東西的車,說的到達日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記得讓以臣幫你去拉。”雲母叮囑。

周母提醒,“以臣出任務了,這可怎麽辦,東西還不少。”

“不少?媽媽,你們是不是又給我添東西了?”

“沒有沒有,還是你原來那些東西,以臣不在,你就找人幫忙,千萬別自己動手再累倒。”

“知道了。”

“別光說,去了家屬院多認識些人,遠親不如近鄰,你忙起來,也能請鄰居幫忙看着淼淼,你從來沒一個帶過孩子,我心裏可擔心了。”

“媽媽,你這不相信我,再說哪裏就是我一個,不是還有以臣在,他說了,來了之後兒子他帶。”

“也就你信他。”

雲木香打着哈哈,對面周父和雲父陸續下班。

周父說:“跟以臣千萬別客氣,有事讓他幹。”

雲父說:“有困難記得去找你詹叔叔,你這性子別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嘴。”

雲木香:“……”

爸爸們是對她有什麽誤解。

“記住啦。”

電話一直講有半個多小時,還是雲木香看到外面天色黑不少,怕再耽誤看不清楚路才挂斷的。

等結束,雲木香笑着看向探頭探腦的那姑娘。

“多少錢?”

小趙猛地回神,給她算了一下賬。

“哦,我們這打電話按次收費,四分錢一次。跨省加收長途費五分,一共九分錢。”

雲木香掏錢的手一頓,提醒道,“我通話大概有半小時。”

“恩,一樣的,九分。”

雲木香由衷感嘆,“好便宜。”

“是軍區給家屬争取到的福利,出去城裏打,一分鐘就要一毛多。”

“對,我來的那間招待所,一分鐘就要一毛二,給。”雲木香給了張毛票。

小趙登記完,捏着個分幣,悄悄問,“你是周以臣周團長家愛人?”

雲木香淺笑,接受打量,“是我。”

“你好你好,終于見到本人了。”

“你認識我?”雲木香奇怪。

“不認識,就一直很好奇,大家都知道周團長結婚有老婆,可這三四年都沒見過一次。”

“帶孩子不太方便。”

小趙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合時宜,有些尴尬。

“那什麽,你剛搬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謝謝,我正要去食堂。”

“不知道怎麽走是吧,來來來,我告訴你,這邊小路上大路,一路向前直走看到個亮燈最多的平房就是食堂。”

“記住了,謝謝你,有機會再見。”

雲木香擺擺手,“淼淼跟姐姐再見。”

“再見!”

“再見。”

小趙擺着手,目送母子兩個離開,突然想到什麽。

“等一下。”

小趙回頭,從自己包裏掏出個手電筒追出去。

“這個借給你,路上黑小孩子可能會害怕。”

雲木香有些被熱情淹沒,“不用麻煩……”

“媽媽!燈。”

淼淼已經踮着腳尖抓住。

小趙幫忙打開,手電燈瞬間亮起一道光柱。

雲木香說:“你還沒下班,手電筒給我了你怎麽辦。”

“我沒關系,我對軍區熟悉得很,閉着眼都能走回家,你們快走吧,再晚一點食堂就都是剩菜剩飯了,去吧去吧。”

怕雲木香再推辭,小趙轉身跑回通訊室。

哼着小調坐回位置上,就察覺監聽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幹嘛這麽看着我?”

“你對她為什麽這麽殷勤?”

“哪裏殷勤了,想當初要不是的周團長救了我爸,我們家現在不定什麽樣子,周團長看着吓人,害我想表達感激都不行,好在周團長愛人看着就很溫柔,他兒子好可愛。”

“你剛剛還罵人家周團長。”

“哪有。”

“你說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我說的是老虎,老虎!對,老虎到底吃不吃白菜?”

“……”

小趙沒得到答案也不糾結,下班回家就興沖沖地沖進廚房,抱住媽媽說,“我今天見到周團長愛人啦,人長得好漂亮,又有氣質,說話還特別溫柔,我幫她結賬還會跟我說謝謝。”

趙母切菜的手停下,“一團的周團長?”

“對呀!咱們軍區姓周的團長還有幾個。”

“她搬來家屬院了?”

“好像還沒分到房子,現在住在招待所。”

“你侄子今天打了幾只鹌鹑,晚上燒湯,晚點我裝一碗,你去給周團長愛人送過去,順便幫我捎一句話。”

“什麽?”小趙歪頭看着母親。

“一團之前的石團長至今還躺在床上,之後周團長升職頂替了石團長的位置,他愛人就認為是周團長故意害的石團長,不知道從誰哪裏知道周團長愛人要搬來随軍,她找不到周團長,肯定要找周團長愛人的麻煩。”

“任務受傷在所難免,周團長回來也斷了腿呀,怎麽能怪他。”

“就是鑽牛角尖了,你借着送湯去給提個醒,聽說周團長最近又出任務,等他回來前,讓周團長愛人躲着點石團長愛人。”

小趙噘着嘴不甚樂意。

沒錯的人反倒是要躲着。

“死丫頭,惹不起只能躲,你上班成天在通訊室坐着,是沒見到前段時間石團長愛人發瘋,把安慰她的政委辦公室都給砸了。”

小趙這才意識到重要性,“媽,湯好了沒,我現在就送過去。”

“你這性子,說風就是雨,也不知道随誰了!”

“給。”

……

入夜黑的特別快。

雲木香牽着兒子,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倒是沒多害怕。

軍區最不缺的就是正氣和陽氣。

她低頭,晃了晃兒子的胳膊,“怕不怕呀?”

“我有燈!”

淼淼龇着他一口小米它,抱着手電燈上下左右一通亂晃,興奮得咯咯笑。

站在大路上,遠遠瞧見小趙所說的亮燈最多的平房。

“走,我們先回去拿飯盒。”

回招待所走了一段冤枉路,好在順順利利走回來。

招待所門口亮着大燈,雲木香提醒淼淼把手電給關上,經過前臺時,值班的人已經換成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包着棗紅色頭巾,靠着櫃臺正打毛衣。

馮嬸看到她擡眼問一句,“你們就是下午搬來的家屬?介紹信我看看。”

雲木香沒想到回來還要檢查,幸好去醫院時,怕用到介紹信,所以東西是帶在身上的。

她掏出來,放在櫃臺上。

“給。”

馮嬸拿過來,眯着眼睛靠近燈光,慢吞吞掃一眼,時不時掀起眼皮看雲木香一眼。

“周團長愛人?”

“恩。”

雲木香挑眉,笑容淺淺。

“行了,回去吧,沒事別亂跑。”

雲木香拉着兒子上樓,馮嬸停下手,伸着身子看母子倆身影消失在樓梯間,丢下針線就繞過招待所,前臺放了個暫時無人的牌子,裹緊頭巾就往外跑。

雲木香走在二樓走廊上,垂眸看到跑出去的背影,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

門剛擰開,隔壁聽到動靜的謝靜雲打開門出來。

“木香,你回來了,下午東同志拿來一些東西放在我這,我給你送過來。”

“什麽東西?”

謝靜雲拎着個爐子出來,“說是周團長單身宿舍的一些東西,你能用到的。”

雲木香拉來門,讓淼淼自己進去玩兒,謝靜雲跟在後面,把爐子放在窗戶下面,沒一會又拎了個水壺來。

雲木香這才發現,爐子已經點上。

她去隔壁,發現東西還不少。

一個雙耳小鋁鍋,半包挂面,一些散米,零散裝着的幹木耳,幹香菇,半罐子鹽、醬油,還有一包裹得掩飾,一打開,全是小小的花椒,聞着就麻鼻子。

“他自己還做飯?”

謝靜雲聽到,“我下午也問了東同志,他說偶爾訓練太晚食堂沒飯,晚上回來就簡單下點面條吃。”

雲木香輕哦。

除此之外,一副碗筷,一個大的熱水瓶,兩個搪瓷盆,兩口茶缸,還有厚厚的兩大床棉被。

“小亮這是把周以臣宿舍給抄家了。”

謝靜雲輕撞她一下,“東同志說,周團長特意吩咐的,說是招待所被褥不夠厚,怕你怕冷,多蓋點。”

雲木香失笑,“倒是給你抓住打趣我的機會。”

抱着被子,周以臣兩個月沒睡,被褥放久了有些淡淡的潮濕味道。

她打算吃完飯把被套換一下,明天抱出去曬一曬。

先丢床上,找到謝靜雲問,“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剛剛借用你那爐子,熱了點飯菜。”

雲木香點點頭,“那你幫我看一下淼淼,我去打飯。”

她回頭,“淼淼,你乖乖跟阿姨待在一塊,不要亂跑。”

“好。”

聽着聲音都沒大的力氣。

雲木香下樓,還看到前臺放着的牌子,笑了笑直奔食堂去。

而一路離開的馮嬸,直奔石團長家裏,看房間裏黑燈瞎火的,就知道家裏沒人。

問了鄰居,果然是去醫院了,她掉頭就往醫院跑。

住院部,五樓506,馮嬸如願看到她要找的人。

“老呂,我今天見到了……”

“什麽事着急忙慌的。”

坐在床邊的女人回頭,憔悴的面容上閃過不悅。

“你小點聲,這裏是醫院。”

馮嬸着急說:“周以臣他老婆真來了,已經在招待所住下。”

“誰?”

虛弱的聲音響起。

馮嬸靠近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石團長是睜着眼的。

她愣了下,“石團長,你醒着呢,感覺好點沒。”

石團長脖子以下癱瘓,只能動動眼睛看向愛人。

“你打聽我周以臣的愛人,是打算去找她麻煩?”

馮嬸很尴尬,站在原地沒動。

老呂捏着勺子,把面條搗碎,舀一勺子遞到石團長嘴邊,“先吃飯。”

“你回答我。”

“馬上面條涼了,你吃了鬧肚子。”

老呂把勺子抵在愛人唇邊,石團長抿着唇,視線緊緊盯着愛人。

老呂嘗試兩次都沒橙紅,脾氣中最尖銳的那一部分直接戳破僞裝。

“是是是,是我,我就是要找她麻煩,誰讓周以臣那個孬種一直躲着我。”

哐當一聲,飯盒被垂直砸在地上。

特意煮得軟爛的面條濺落一地,零星少許沾在了老呂黑色褲子上,鞋子上。

馮嬸被吓一大跳,回神拉過老呂,不滿地指着石團長。

“老呂為的誰?姓周的就是個白眼狼,你還護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團長的位置已經被他搶走。”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現在癱在床上,就是個廢人,團裏遲早會找人來接替我,不是周以臣也是其他人,難不成,你都要這麽鬧?”

石團長躺着,也聽說軍區新增的十團。

對比之下,他更願意是周以臣接任一團。

“是誰都行,別人沒有為了升職不擇手段!”

“要我說多少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周以臣沒對不起我。”石團長身心俱疲。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你說,你為什麽受傷!”

石團長閉上眼說:“一團回來第一時間就被封閉問詢,結果就是周以臣立功,有功當獎,你不信組織?”

“你傷在背上!那個地方只有站在你背後的人能傷到!你受傷,周以臣是最直接獲利的那個人,不是他還能是誰?你在這滿腦子兄弟戰友情,人家理你?人家高高興興申請了休假,回家陪老婆孩子,組織調查就能百分百正确,誰知道是不是周以臣收買了領導!他本身就是個空降兵,後臺大,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毀了你一輩子。你只想着你的兵,你的兄弟,你讓我後半輩子怎麽辦!讓孩子怎麽辦,啊——”

護士打開門,“這裏是醫院,你們吵什麽吵,要吵回家吵去。”

馮嬸被老呂這狀态吓到,被護士的聲音喚回神。

“抱歉抱歉,我們注意。”

送走護士,就聽到身後傳來石團長無力的聲音,

“你覺得我耽誤了你,離婚吧,我會向領導遞交申請,請求和你解除婚姻關系。”

馮嬸低着頭,恨不能當場找個洞鑽下去。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什麽,招待所不能太長時間沒有人,我先回去了,你們有話好好說。”

丢下這麽一句話,拉開門就跑、

路上十分懊惱,選得時機不對。

老呂那狀态,別到頭來把離婚的事怪在她身上。

不行不行,趕緊跑。

……

病房裏安安靜靜。

老呂不敢置信地盯着石團長,看到他眼底的認真,更委屈了。

那股子憋屈在胸腔內不斷膨脹,壓縮,再膨脹,再壓縮,最終被死死按下去,藏起來。

老呂擦了擦眼淚,“我去找掃把,把地上收拾一下。”

“我認真的。”

“我不去找麻煩行了吧,我聽你的,不怨周以臣。”

丢下這麽一句話,老呂摔門而出,撲到牆上再忍不住眼淚。

這時,斜對面傳來一陣争吵聲。

“病人現在吐血,你們怎麽能随便給她開藥吃呢,萬一是因為胃部潰瘍,或者穿孔造成的出血,你們随便吃藥只會加重胃的負擔,病人現在拉肚子,這個後果誰承擔。”

“不是,醫生啊,我女兒不是正常拉肚子,蟲,全是蟲,為什麽之前做了那麽多次檢查,卻一次都沒查出來。”

“什麽?你親眼看到了。”

“我又不是變态,進女廁所,我女兒說的,有沒有什麽辦法,是檢查肚子裏有沒有蟲的?我女兒暴瘦有沒有可能就是因為肚子裏蟲太多。”

老呂淚眼模糊地看過去,門口醫生面色嚴肅,“我安排做個便檢。”

她擦了擦眼淚,就看到兩個護士扶着老溫家女兒朝外走,醫生跟在後面。

溫主任和他愛人大庭廣衆之下就擁抱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激動。

老呂就想到,桐桐一直檢查不出來為什麽生病,怎麽今天突然就找到了病因?

她吸了吸鼻子,大步上前。

“溫主任,婁校長。”

溫有禮擡頭,看到來人放開愛人,“呂同志,來給石團長送飯?”

“恩,剛剛看到桐桐出去,是醫生找到治病的辦法?”

婁思華擦了擦激動的眼淚,微笑着點頭,“是,下午遇到了個神醫……”

她胳膊給扯了一下,才看到面前人眼睛裏迸發的希望,連忙改口。

“具體的情況還要等檢查之後才知道。”

“你剛剛說神醫……”

溫有禮打斷他,“你聽錯了。”

“沒有,我沒聽錯,你們說了神醫,是誰你們告訴我,我求他給我們老石看看,萬一還有站起來的希望呢。”

夫妻倆有些為難。

溫有禮卻動了恻隐之心。

石團長那情況,如果能站起來……

這下換婁思華撞了愛人一下,“桐桐還不知道怎麽樣,我們去看看吧。”

溫有禮嘆口氣,沖老呂點點頭,兩人匆匆去找女兒。

老馮不甘心,追上去,正好和扶着桐桐的那倆護士擦肩而過。

“聽說寶塔糖是同病房另一個病人的妹妹開的。”

“碰巧吧,不然為什麽病人不自己治。”

“說是擅長方向不同,那病人是心髒病,他們家祖傳的醫術卻是針灸。”

“中醫啊,那都是被淘汰了的,現在誰還找中醫看病。”

“別不信,我從郎醫生帶的實習生那的護士得到的消息,說是聽郎醫生親口說,幾年前北京交流會上,就很多聖手的那種,人家父親當面給一個殘疾人紮了幾針,就重新站起來了!”

“真的假的。”

“郎醫生說的。”

老呂跟着溫有禮的腳步,不知不覺跟向了護士。

紮了幾針。

站起來了。

“哎?呂同志你怎麽來護士站,是石團長有什麽需要嗎?”

老呂回神,才發現她跟到頭,因為激動有點控制不好面部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

“沒事,沒事,對了,溫主任女兒同病房裏,今天是不是來了個新病人。”

“是啊,從上海轉來的。”

老呂扯出一個笑容,轉身就走。

“她怎麽了?”

“誰知道,反正看着怪吓人的。”

老呂腳步匆匆回病房,正要去看看新來的那病人時,桐桐被扶回來。

想到溫主任剛剛的态度,老呂暫時回頭,推開病房門,看到地上的飯盒面條,一拍腦袋重新去拿掃帚。

三兩下處理好,才重新去食堂打飯。

石團長重新看到她端着飯回來,才松下一口氣。

老呂看得到,卻還是心裏難受。

好在,有希望了。

“你安心吃,吃好了休息,我今晚不會再去找人麻煩。”

……

雲木香打着手電筒,半路遇見了送湯的小趙。

小趙特別激動,要不是怕湯灑了,都想直接跑過來。

她張開嘴,才想起來還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最後硬邦邦地喊了聲同志。

雲木香輕笑,“我姓雲,雲木香。”

“木香同志!我叫趙麗青,你這是才去打飯?”

“是,你這是去送飯?”

“其實是送給你的。”小趙腼腆道。

“我?”

“恩,我侄子打得鹌鹑,山裏頭野生野長的小東西,炖湯很鮮,我媽讓我送一碗給你嘗嘗,走吧,我陪你去打飯。”

雲木香看一眼,“這多不好意思,你下班沒多久就來給我送湯,你也還沒吃呢吧,”

“我沒關系,什麽時候吃都行。”

小趙環顧四周,搞得特別像是特務接頭。

“我其實接到了我媽的命令,有事要告訴你。”

“告訴我?”

啊,她來軍區第一天,就碰上了知心好友嗎?

雲木香輕笑道,“那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我們坐下邊吃邊說。”

“你不着急回去嗎?你兒子好像沒來。”

“我家晚飯一般七點左右吃,現在時間還早,我吃完回去給他帶就好。”

“那你兒子真好養。”

不像是他侄子,一個個天魔星轉世似的。

有熟人帶路,去食堂直接抄了小道。

正趕上飯點,食堂熱熱鬧鬧坐了不少人。

選了隊伍少的一排站在最後面,雲木香笑着說:“我愛人說食堂大師傅手藝很好,讓我一定要嘗嘗。”

“啊?”

周團長這麽不挑的嗎?

“怎麽了?”雲木香回頭看她。

“沒,沒什麽。”

“我很可怕?看你都不敢跟我說話。”

“有點不好意思,我怕生。”小趙腼腆一笑,真有那麽幾分怕生的味道。

雲木香假裝信了,“你對軍區是不是很熟?”

“對,軍區成立我就在,哪天我休息帶你去逛一逛,軍區很大。”

“好啊。”雲木香發現到她了,上前一步,就聽打飯的大嬸兒問,“吃什麽?”

“我看看。”

雲木香打量一圈。

窗口一共放了六盆菜。

炒土豆片,炒筍片,炒白菜,炒豆芽,炖蘿蔔,最後一道肉末粉絲,也是唯一唯一帶肉的菜。

“都在這了?”

“對,吃什麽,趕緊的。”大嬸兒擡頭看一眼雲木香,有些眼生,大勺子敲在盆沿上催促。

雲木香扯了扯唇角,要了一份粉絲,一份豆芽,一份土豆片,外加一兩米飯。

端起飯盒,勻一個空飯盒給小趙,“你吃什麽随便點。”

向大嬸兒說:“我們一起付。”

小趙就意思一下地要了炒筍片,然後二兩米飯。

雲木香将飯盒揣進口袋裏,原本打算給兒子帶飯的,現在看,還是算了,兒子肯定不吃。

她怎麽也沒想到,桌上最葷的一道竟然是小趙帶來的鹌鹑湯。

她問小趙,“食堂夥食都這麽素?”

“沒啦,是我們來太晚,正常每頓飯食堂都會出至少三個肉菜,不過要搶。”

“……”

好吧,這麽多人,有和沒有沒區別。

上萬人吃三個肉菜。

興許是雲木香牙疼的表情太過于明顯,小趙解釋道,“冬天嘛,能吃的少,就是山上的動物都冬眠了,不好找,其他時候能吃的還是很多,你如果不喜歡食堂的飯菜,也可以自己在家做,供銷社旁邊就是菜站,采購部的人每天都會帶一頭豬回來,你如果想賣肉,就要早早起來去排隊。”

自己做飯……

這和設想的情況一點都不一樣。

她不會做飯呀。

雲木香暫時岔開這個苦惱的話題,問小趙要說的事。

小趙這才回神,叽裏呱啦說了一堆,着重說了對方愛人的瘋狂。

雲木香從中提取出重要信息,臨走時專門去後廚買了倆生雞蛋。

打算回家用小爐子給兒子蒸個午餐肉蛋羹吃。

回來時,招待所前臺的牌子已經撤掉,大嬸兒又開始抱着毛線開始打毛衣。

她看向對方時,對方也在看她。

雲木香恍然,剛剛應該是去給那位受傷團長的愛人通風報信去了。

她是不是應該準備準備。

等回到房間,注意力就被拉走。

一進門,沒見到兒子。

往隔壁一找,她兒子已經脫掉衣服,躺床上呼呼大睡。

謝靜雲不好意思道,“我看他直打瞌睡,就給洗了臉和腳,非讓他先睡了,要不要叫醒吃飯?晚上會不會餓。”

“不同,一頓沒關系,我也沒正經帶飯,食堂的飯菜太過于樸素。”

謝靜雲輕笑,“大鍋菜都差不多,所以以後我打算自己做飯,你要不要也自己做?”

說完,莫名想到被監禁時,吃了雲木香的那半碗飯。

她是不是不會做飯呀。

謝靜雲這才意識到剛剛那話不太合适。

“其實,自己做飯很簡單的。”

雲木香假笑,“我需要考慮考慮。”

要好好考慮考慮。

是選擇吃大鍋飯,屈服于現實呢?還是頑強抗争,自己舉起大勺子。

雲木香換好床單,才把兒子給抱上床。

确定前後門窗都鎖上,用水壺裏的熱水洗漱好,打開行李檢查了一下包裏帶來的零食。

應該可以撐到周以臣回來。

恩!

小家庭的重大事情,她怎麽能擅自就做決定呢。

要商量商量。

掀開被子上床,雲木香抱着兒子想到了一則神話故事。

睡前還在悄悄許願。

雖然她父母健在,生活順遂,喜歡錦衣玉食,還是希望會有人派神女田螺姑娘下凡來幫助她。

她可能沒辦法娶田螺姑娘為妻,但是會對她好的。

雲木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半夜,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瞬間從睡夢中驚醒,背後驚出一身汗來。

是有人摸進房間來偷東西?

雲木香護着兒子,悄無聲息地坐起身,環顧四周,猛地打開燈。

室內一片光亮,什麽都沒有。

“?”

累出幻覺來了?

雲木香前後翻找一遍,确定沒什麽不對勁,才重新躺下入睡、

一覺睡到大天亮。

雲木香是被兒子給折騰醒的。

小混蛋在被窩裏翻來覆去,把撺一夜的熱乎氣全散沒了。

你冷眼瞪向他,他還委屈巴巴地趴在面前,小手捂着肚子。

“媽媽,好餓。”

雲木香沒好氣地捏了把兒子奶豆腐般的小臉。

“你是來讨債的吧,啊?就會折騰你媽!”

“媽媽,我還想吃甜粑粑。”淼淼舔了舔嘴巴。

雲木香捧着他小臉,“還點上餐了,行吧,起床去食堂看看,早飯有沒有甜粑粑。”

“歐耶!”

“穿衣服!”

雲木香先給兒子穿好,把他放下床,才收拾自己,穿戴好彎腰正整理床時,淼淼跑了過來。

“媽媽,這是你給淼淼準備的嗎?和甜粑粑一樣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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