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強勢
第054章 強勢
“什麽?”
雲木香回頭, 看到兒子手裏拿着塊三角糕,角上被咬掉一塊。
“你阿姨給你的?”
雲木香第一時間想到隔壁謝靜雲。
淼淼啊嗚一口,搖着小腦袋, “不是啊,媽媽吃。”
“恩?”
雲木香瞅了一眼那上頭的口水, 略帶嫌棄地壓下兒子的小手。
“你吃你吃。”
淼淼眨眨眼, 像是想到什麽, 匆匆跑出去,又匆匆跑回來。
“媽媽,給你。”
是塊新的三角糕。
雲木香整理好床鋪, 眉頭輕蹙,扶着兒子的小腦袋朝外走。
“都忘記問,你刷牙沒就開始吃東西。”
“啊!啊嗚啊嗚。”
淼淼縮起腦袋,認真啃着手裏的東西, 假裝聽不見地被推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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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木香失笑, “臭小子。”
挪着小碎步來到前面,雲木香一眼就看到靠牆小桌子上放置的東西。
“這……”
再看爐子上,小鋁鍋坐在爐子上,碎玉米和大米一起熬煮成黏稠的粥, 爐子通風的口被封大半維持着火, 保持粥一直咕嘟着。
桌上,周以臣那單獨一份的瓷碗裝了大半碗粥晾着, 旁邊碟子上堆放着兒子吃的那種三角糕, 靠邊是兩個雞蛋。
雲木香拿起雞蛋晃了晃,熟的, 還帶着溫熱。
她想到什麽,回頭去翻昨天穿的外套, 原本打算給兒子做雞蛋羹的兩個雞蛋不翼而飛。
再檢查一下爐子旁的五鬥櫃裏,只有那零散的大米不見了。
雲木香腦子有點懵。
見鬼了?!
她仔細檢查一遍吃食,很普通的早餐,沒有半點問題。
淼淼一塊兒三角糕吃完,跑到桌前去拿了個雞蛋,熟練地蹲下砸在地上。
“淼淼!地上髒不髒。”
雲木香接過雞蛋,走到存水的桶邊,掀開蓋子,水位下降半截。
不動聲色地捏住瓢,洗掉雞蛋上的浮灰,順手把彈殼給剝開。
“給,吃完刷牙。”
“哦。”
淼淼乖乖坐下,一點點摳着蛋白,把蛋黃丢進了粥碗裏。
雲木香捏着牙刷,邊刷牙邊檢查房間情況。
招待所是這兩年才建設的,白色牆壁,水泥地面,窗幾明淨,過年的紅色窗花還在窗上貼着,連帶遮住大衣櫃背面的手工年畫,上頭是國泰民安的山水圖。
雲木香避着兒子,在牆上貼了東西,感覺嘴巴裏牙膏要幹才停手,漱口吐在洗腳盆裏。
周以臣這洗腳盆掉瓷掉得都漏洞了,拿來當個髒水盆。
去拎水壺時,就發現倒出來的水還是熱的,像是正常在燒火的爐子上坐了一夜似的。
雙手浸泡在熱水裏,雲木香一時半會想不通,便暫時将這事抛諸腦後。
洗漱好,坐到床邊,順手拉過一個包,一點點把擦臉的東西擺在後窗邊的木桌上。
一瓶瓶一罐罐,叮叮當當放下的聲音都很好聽。
淼淼好奇,捧着碗過來。
“媽媽,你在幹什麽?”
“在抹香香。”
淼淼嗅了嗅,“我也要。”
他架着碗就要靠近,雲木香一轉身,手肘撞到什麽,就聽到哐當一聲。
低頭,唯一的碗摔成碎片,混在玉米粥裏。
淼淼擡頭看眼媽媽,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默默倒退一步,舔了舔嘴巴。
雲木香雪花膏都還沒塗勻,垂眸看一眼。
“歐吼,碎碎平安,站遠一點。”
淼淼連連倒退,直到腳後跟貼在牆上。
“媽媽,怎麽辦呀,奶奶不在,你會不會割到手。”
“……小瞧誰呢。”
雲木香按摩着面部皮膚,“可你把家裏唯一的碗給打碎了,媽媽一會吃早飯都沒東西裝,怎麽辦?還有午飯晚飯。”
拿起香粉,側過身看向兒子,“你吃飽沒?”
“嗝。”淼淼捂住嘴巴。
“……”
行吧。
雲木香舉着靶鏡,薄薄撲了一層粉。
前幾天趕路沒好好料理,總感覺皮膚都糙了不少。
撲上粉,暈開一點胭脂,柳葉眉描得細細長長,最後掏出唇膏時猶豫了一下,低頭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碗和粥,直接塗上。
塗勻後輕輕抿在紙上,顏色瞬間自然很多。
“啵。”
雲木香抿抿唇,沖着鏡子裏的美人笑了笑,這才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收進包裏,長發梳透,攏在右側簡單編了個花樣垂在身前。
淼淼看着,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雲木香看到,輕笑着彈了他一下,“你是個男孩子,還想跟媽媽一樣紮辮子?”
“媽媽好看。”
淼淼嬌嬌地貼過來抱住大腿。
“起開,我還要給你收拾爛攤子呢。”
“媽媽你餓不餓呀?媽媽我幫你呀,媽媽……媽媽……”
雲木香用燒完的煤灰灑在粥上,再清掃出去,等把房間收拾幹淨,人都要給淼淼吵聾了。
“寶貝,你嗓子都不會痛?”
“咳咳,媽媽我渴了。”
“……”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鬧人,恩?”
雲木香一手捏着一邊臉頰,淼淼咯咯笑着躲開,這時房門被敲響。
淼淼抓住媽媽的手,回頭大喊,“誰呀!”
“是我,木香,東同志說軍區有供銷社,我想去添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雲木香拍拍兒子,“去給阿姨開門。”
“我來啦。”
淼淼噌噌跑過去,門打開,仰頭看到謝靜雲便甜甜地喊了聲阿姨。
喊完,才發現謝阿姨身後還站着兩個人。
“噫,你們是誰呀?”
雲木香剛收拾完衛生,洗了洗手,聽到動靜回頭,看到謝靜雲身後跟着兩個衣着樸素的女人。
她笑笑,“淼淼,不要堵在門口,請阿姨進屋裏坐。”
“好哦。”
淼淼放開門,轉身往回跑,搬過來一個板凳。
“阿姨坐。”
“真乖。”謝靜雲摸摸淼淼的頭。
“媽媽,板凳不夠啦!”板凳就兩個。
跟進來的兩個人連連擺手。
齊春打量着室內,一樣的招待所,這家看起來什麽都不缺。
“嫂子,快讓孩子別忙了,我們不坐。”
“是啊,反正一會兒就走了。”李文鳳注意力卻放在淼淼身上,眼底藏不住開心,悄悄就湊到淼淼身邊,找到機會就想摸摸他。
淼淼覺得奇怪,躲開後跑到媽媽身邊,看起來特別怕生。
“怎麽了?”雲木香低頭問。
淼淼搖搖頭,說不出來。
她擡頭,這才認真看向陌生的兩人。
謝靜雲回神,“木香,這兩位住在我另一邊,齊春,李文鳳,她們年前就搬來了随軍,對軍區比我們熟悉。”
“那挺好,我們占便宜了,你們好,我叫雲木香,你們可以跟靜雲一樣喊我木香。”
要去供銷社,雲木香就沒換大衣,找了件方便幹活的棉衣穿上。
李文鳳就熱情道,“我家那口子沒随軍資格,我就是趕着過年屯裏貓冬沒活幹,來把婚結了,争取回去之前懷上,雲嫂子,你兒子給我抱抱吧,讓我沾沾喜氣。”
“……”
雲嫂子。
雲木香笑容僵硬兩分,提醒道,“不用那麽見外,叫木香就好。”
“嗨,客氣啥。”
李文鳳視線追随着淼淼,十分喜愛。
雲木香感受到兒子的不自在,偷笑着牽住他的手。
“你們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雲木香擰了毛巾,仔細把淼淼小臉給擦幹淨,刷了牙,拿過蛤蜊油給他小臉上擦一遍。
淼淼想出去玩兒,十分配合。
十來分鐘就收拾好。
李文鳳看着白白胖胖的淼淼,沒忍住又偷摸一把。
“雲嫂……”李文鳳對上雲木香灼灼的目光,後知後覺改口,“木香,你這孩子養得真好,以後我有兒子也跟你學。”
雲木香聽她改口,笑眯眯地點頭,“好的呀,小孩子其實很多習慣都是從小培養的,我好了,我們走吧。”
她揣上鑰匙和荷包袋,“供銷社附近是不是有買菜的地方?淼淼中午要吃什麽?”
“吃肉!”
“這個時間點,買不到肉了。”齊春提醒。
“那沒辦法了,去看看有什麽。”
下樓時,齊春走在最前頭,錯開雲木香一個臺階,突然問道,“木香,你也是來随軍的吧,家屬院那邊的房子安排好了嗎?我聽靜雲說她家還沒申請下來。”
“那要等我愛人出任務回來才知道,我剛來很多事情我也不了解。”
“啊?還要等呀。”
齊春抿唇得意地笑了笑,“那真是可惜了,年前是轉業高峰期,年後調動落定,新家屬來的人肯定要多,你這耽誤幾天,好房子肯定都要被人選走。”
齊春态度一下就變了。
雲木香挑眉,“你家定下來了?是哪裏,說出來也給我們參考參考。”
齊春的笑容僵硬一下,“只說申請下來,還沒去看呢。”
她又不傻,還沒搬進去之前肯定不說,萬一被人搶了怎麽辦。
原本聽謝靜雲說隔壁新來的這個男人是團長,以為多有本事。
嗤,不過就這樣。
有關系有本事的,房子肯定早落定下來。
謝靜雲敏感地察覺到什麽,隐隐有點懊惱。
她說:“不是說軍區房子都是新建的,住哪裏都一樣吧。”
“不一樣的。”齊春顯擺道,“像最好的,肯定是領導住的小紅樓,家家都是小兩層獨立的院子,其次就是去年竣工的筒子樓,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那些轉業人員住過的老房子,聽說都是當年開荒的時候,随便蓋的木頭房子,倒是比着領導的小二層蓋的。”
“當然啦,要是喜歡安靜的,還是選老房子好,獨棟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眼雲木香,就見對方震驚地伸出手推向他,驚訝地閃躲開。
“我就說說,你怎麽還動手……”
“小心!”
“啊!”
嘩啦——
從天而降的水正面潑了一身,頭發濕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穿的棉衣也被水澆透。
雲木香護着兒子,隔有兩米遠。
“你沒事吧,我都提醒你要小心,怎麽還站着不動。”
齊春凍得牙齒直打架,思緒一下跑偏,看向拎着水桶的女人,額頭暴起青筋。
“你誰啊,這麽不長眼睛!”
她發現,一行四大一小,就她中招。
李文鳳擔心地靠近,手捏了捏衣服,一把擰出水來。
“濕成這樣,還是先回去把衣服換掉吧,現在天還冷,你小心感冒。”
“不行!”
齊春瞪想罪魁禍首,卻發現人家看的不是她。
她蹭蹭上前,一把抓住對方手裏的桶給扔掉。
“你說話,為什麽潑人。”
老呂冷冷地看齊春一眼,擡指向雲木香。
“要怪就怪你跟她走一塊,我是要潑她。”
雲木香認出對方,“呂姐。”
“別,我擔不起你一聲姐。”
老呂上下打量雲木香一番,看她裝扮靓麗的模樣,更恨了!
馮嬸剛剛給她指人的時候,她怎麽也沒想到,昨天幫助的女人會是仇人。
“你怎麽還有臉出門,周以臣害得我男人現在還躺在床上,他當縮頭烏龜一樣躲着,我找不到人,你們做家屬的就得替他賠罪,我以後還會來,除非周以臣去認罪,不然你們只要在軍區一天,就別想好過!”
老呂一腳踹飛被齊春打掉的木桶,轉身雄赳赳氣昂昂地就走。
齊春抹掉一臉的水,埋怨道,“你的得罪人,倒是害我被潑一身水。”
“我勸你,做錯了事情趕緊認錯,別以後再牽連其他人。”她聲音裏藏不住幸災樂禍的嘲諷。
謝靜雲抿緊唇反駁,“你別胡說,這裏面肯定有什麽誤會。”
“人家敢當衆說,沒見被說的一個屁都不敢放,你着急什麽。”齊春瞥一眼雲木香,氣得謝靜雲臉色漲紅,“你——”
她被噎得無話可說,扭頭想要向雲木香求證時,就見對方走到桶旁,穿着皮鞋的那只腳,擡起來狠狠将木桶踢飛,直直打在離開的人小腿上。
老呂腳步一個踉跄,低頭看到木桶,憤怒地回頭。
“誰?”
雲木香站出來,“把話說清楚再走,沒得你随便喊兩句就給我愛人頭上扣上那麽大一口黑鍋,你說周以臣害了你愛人,什麽時候害的,怎麽害的,人證物證,拿出來當着大家的面好好說清楚,如果真是周以臣幹的,你拿着證據直接把人送去軍事法庭,而不是在這裏,無能狂怒地沖着我和孩子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勢群體撒潑。”
一字一句,清亮的聲音傳遍四周。
連招待所二樓趴圍牆上的人都聽清楚了。
之前還偏向老呂的一些人,忽然回過味道來。
“這到底怎麽回事?那人确實說得不清不楚。”
“有沒有人知道什麽情況?”
雲木香的嚣張,讓老呂震驚,憤怒的火焰在心中狂燒,惱得她表情都有些猙獰。
“你別給臉不要臉!”
齊春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問雲木香。
“有沒有可能,你愛人做了你不知道,你不是昨天才搬來。”
“你在說什麽!”謝靜雲惱火死了。
早知道齊春是這麽個人,說什麽都不會帶到雲木香面前。
李文鳳也尴尬,她和齊春認識的時間長一點,偷偷扯着她。
“你衣裳濕透了,趕緊回去換一件,我陪你。”
“你別扯我呀。”
“瞧你小手涼的,快走快走。”
“哎哎哎——”
齊春被李文鳳給拽走。
招待所裏,馮嬸也急忙跑出來,攔着老呂。
“你這是在幹什麽,這麽多人看着呢,要知道你當衆潑人,我說什麽都不幫你!這事軍區已經下結論,忘記老石昨天跟你怎麽說的。”
老呂硬生生壓下怒火,憋紅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雲木香的視線也轉移開。
馮嬸護着她離開,環顧四周,“都散了吧,看什麽看。”
雲木香把兒子塞謝靜雲懷裏,上前攔在兩人面前,
“把話說清楚。”
“你這孩子,怎麽還較起真來,她都不計較了。”
“現在不是她要不要計較,是我要計較。”雲木香冷眼盯着老呂,“現在不說話了?你愛人叫什麽,哪個團的?我要上報軍區申訴,請求重新調查。”
老呂恨得牙根癢癢,“你別太過分!”
馮嬸拽着人,在中間勸和,“這位同志,你初來乍到鋒芒這麽露可不好,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本身就是你們理虧,你以後還要在軍區生活,就算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周院長想想,他在軍區的名聲本身就不太好,你做人妻子的,不能為賭一時意氣就不管不顧,是不是這個理。”
周以臣名聲不好?
這是雲木香怎麽也沒想到的。
周以臣怎麽會名聲不好。
她這一沉默,讓馮嬸以為勸動了人,“你再好好想想,私下也多勸勸周團長。歪門邪道走不長遠,還是要走正道的好。”
雲木香回神,聽到這麽一句隐隐指責的話,生生給氣笑了。
見對方要繞過她離開,擡腳一橫,死死堵住對方離開的路線上。
“就是為我愛人名聲,更不能由着你們說。”
“你!”
馮嬸算是看出來,周團長這愛人也是個倔的!
雲木香視線從馮嬸身上略過,落在姓呂的女人身上。
“無緣無故,大冬天潑我朋友一身水,澆濕她一身棉衣,零下幾度的天氣,有很大可能生病,賠禮道歉,你選一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在教你,控制不住情緒的下場。”
“你!”
老呂握緊拳頭,雙眼通紅地盯着雲木香。
東永亮到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謝靜雲看到他來,立馬激動地招手,等人到跟前,立馬小聲把事情經過說了。
“到底怎麽回事?那女人是不是和周團長有仇?”
東永亮是在一團那次拉練任務後,周團長要帶傷回家探親,他那時候才被分配到周以臣身邊當警務員。
畢竟副團沒資格配備警務員。
具體的前因後果,東永亮不清楚,可他知道結果。
東永亮面色嚴肅地上前,站在雲木香身邊。
“呂同志,關于一團拉練的總結報告中,前任石團長親口複述過他受傷病因,是在任務過程中不慎被敵方擊中,造成神經損傷,才導致全身癱瘓,和周團長無關,這是一團全體回歸人員的統一答案,你是對結果不滿意嗎?”
“出任務受傷的呀。”
“這是想訛人吧,全身癱瘓後半輩子就廢了,想多要點錢才來找人麻煩吧。”
“心眼子也太多了,虧我剛剛真心為替她生氣,浪費我感情。”
住在招待所的人大多都是新搬來的家屬,不然就是短期探親的人,對軍區很多事情不了解。
之前被老呂兩句話說動,對比軍區明文出示的結果,他們自然更相信軍區。
沒聽那後來的軍人說,一團全體人都那麽說。
一個團幾千人,能哄一個,還能哄全部?
雲木香似笑非笑地看眼老呂,“道歉還是賠償,選一個吧,三天之內我沒等到你回答的話。”
她扭頭看向東永亮,“我對結果有異議,也可以申訴的吧。”
“可以。”東永亮心情複雜,“雲老師你也不相信周團長嗎?”
“我自然相信他,是申請給不相信的人看。”她掃一眼姓呂的女人,轉身走向兒子,“吓到沒?”
淼淼搖頭,“媽媽好厲害,一下就踢飛了!”
他扶着謝靜雲,擡起一只腳,沖着遠處的木頭踢了踢。
雲木香松口氣,按着他的小腿。
“等天暖和點,媽媽教你踢球。”
“耶!媽媽拉鈎。”
“拉鈎。”
雲木香站起身,餘光看到馮嬸已經把人拽走,這才想起來看東永亮。
“你來找靜雲的吧,你們聊,我自己帶淼淼去供銷社。”
“木香。”謝靜雲有點不好意思。
東永亮也腼腆地看一眼謝靜雲,“不是,雲老師,現在是我值班時間,是後勤來人,說幫你捎帶的東西到了,我就想着來問問你,東西是直接搬來招待所,還是放去新家。”
雲木香疑惑,“周以臣申請了房子?”
“恩,行政處留了幾間房子,周團長說等你來了之後,帶你去看看,住在哪裏讓你自己挑選。”
“哇,自己挑可太好了。”謝靜雲十分羨慕。
東永亮心有愧疚,“對不起,我的級別,申請的房子都有規定,沒有挑選的權利,讓你跟我受苦了。”
“你說什麽呢,沒有的事。”謝靜雲垂頭說:“都是我自願的。”
東永亮黑臉一紅,看謝靜雲的眼神更亮了。
雲木香想說,她覺得她也挺亮的。
手搭在兒子腦袋上摸了摸。
他們母子現在就是個大燈泡。
“咳。”
東永亮回神,憨憨一笑。
“雲老師,那東西怎麽辦?”
“後勤暫時有地方放嗎?”
“有,倉庫裏能放下,就是怕丢東西,畢竟倉庫人來人往的,也不一定是被人偷,可能誰一個不小心拿錯了,不好找。”
“那先去看房子吧,靜雲,我就不陪你去供銷社了。”
“供銷社什麽時候不能去,我跟你一起去看房子,順便,東同志你也指給我看看,你能分到多大的,我好提前做好準備。”謝靜雲這句話說完,臉紅到不行。
雲木香想起東永亮的結婚報告,“還沒被批準?”
“年關忙,這類申請都會壓一壓,既然要去看房子,那我先去後勤說一聲,暫時放倉庫,順便去行政拿房間鑰匙。”
“那我們還是原計劃去供銷社,現在已經九點半,中午吃早點,吃完飯趁着陽光好去看房子。”
東永亮記下時間,敬個禮跑了。
這時,李文鳳跑下來,臉色有點難看。
下來見雲木香和謝文靜還沒走,小跑上來。
“你們還沒走,是在等我嗎?怪不好意思的。”李文鳳心裏好受點。
雲木香看一眼後面,“齊春不去了?”
“不去了,毛病一堆,又不欠她的。”
雲木香輕笑,“算起來我欠,她被潑這下是替我擋災,一會去供銷社買點恭喜,去給她道個謝。”
李文鳳看雲木香的眼神,充滿了憐愛。
“你們南方人性子就是軟和,是她自己站那不動,怪不到你身上,倒是她後面說的話一點也不像樣,認識十好幾天,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
“……”
雲木香及時打斷這個話題,總覺得繼續讨論下去不太美妙。
“文鳳,你去供銷社要買什麽?”
李文鳳笑着說:“說是供銷社有賣碎布頭,不要票,我想買點回來給我家那個縫幾雙鞋墊,他們訓練腳容易出汗,鞋墊子洗得勤壞的就快。”
“還想看看菜站旁邊有沒有人下來賣獵物,要是運氣好趕上了,就能多吃一頓肉,軍區除了在肉鋪買,就是靠打獵。”
雲木香擡頭看向遠方連綿的山脈。
“家屬可以随便上山?”
“軍區周邊林子裏攔了木圍欄,木圍欄裏面随便走動,看到木圍欄就得往回走,軍區禁止破壞木圍欄,主要這玩意定期有人檢查,防止有大型野獸或者敵特靠近。”
“明白。”
連淼淼都從腰間摸出彈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別身上的。
一行人來到供銷社,這邊明顯熱鬧好多。
從招待所一路走來,仿佛從郊區走到市中心。
菜站門口有不少家屬擺攤,東西不多,像是自家菜地裏多出來的才會拿來賣,或者換點東西。
三人先進了供銷社。
謝靜雲買得更多是廚房用品,油鹽醬醋,還斥巨資咬牙買了個最小尺寸的小鐵鍋,供銷社知道她新搬來的家屬,送了個木頭鍋鏟子,謝靜雲樂得合不攏嘴。
雲木香不會做飯,鍋就沒考慮過。
倒是碗筷,一翻手裏的票。
完蛋!
家裏長輩想的也是他們大多時候吃食堂,日用工業品購物券就沒給幾張。
要拿工業票抵用,她又覺得有點虧。
房子确定下來,肯定還要收拾,指不定添東西的時候就要用到。
謝靜雲見她發愁,“怎麽了?”
“票不夠,我想買幾個碗的。”
謝靜雲輕笑着小聲說:“你來。”
“恩?”
雲木香被拉去剛剛她買鍋的櫃臺,沖人家售貨員小聲嘀咕。
雲木香聽了幾句,聽懂了。
這個櫃臺也賣碗筷,只不過都是木頭制作的,不要票,價格也比瓷碗便宜點,就是不耐用,半年左右就會開始發黑發黴,那樣就得換了。
半年夠了呀!
有這時間票肯定能攢夠,到時候再換瓷碗就好。
不要票,價錢只是瓷碗的一半,雲木香覺得還行,尤其是家裏有個破壞大王,木碗摔壞的概率比瓷碗要低太多。
折損一下就把價錢優勢給拉上去。
碗筷餐盤茶杯,雲木香買了一系列替代品,網兜裝起來一大袋。
扭頭,就看淼淼盯着旁邊糖果櫃臺上的麻花糖。
雲木香問了價格,手裏還有糖票,就散稱了半斤給淼淼自己抱着。
搪瓷盤重新買了兩個,要一大一小,比較好刷的紅色搪瓷尿桶一個,畢竟天太冷,淼淼起床不能往外跑,此外還要買個刷馬桶的刷子。
家裏換下來的床單被套要洗,雲木香買了兩大塊肥皂,淡黃色,售貨員說味道一般般,但是去污效果很好。
七七八八的東西,等出供銷社,雲木香抱着盆有點頭疼,
她面前一堆,謝靜雲面前一堆。
倒是李文鳳就買了半包碎布頭,整個人十分輕松。
“我幫你們拎一些吧,木香,我剛你牽着淼淼。”
雲木香打趣,“想我兒子想一路了吧。”
“那确實,差點沒忍住想偷回家當我兒子。”
“那不能給你,我家可就這一個。”雲木香笑着說。
“不然淼淼給我,你再生一個。”
“生不了了,不給不給。”
李文鳳愣了下,把這話聽進心裏,“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到這個,你別傷心。”
“?”
雲木香剛抱好東西,對上李文鳳自責的視線,笑出聲。
“想什麽呢,我好好的,只是不想生了,一個孩子養得就夠累了,好不容易眼見着要把人送去學校,我可不想再生一個,一夜回到解放前。”
“那就好。”
李文鳳狠狠松下一口氣,伸手接過她端着的盆。
出了供銷社不遠,身後傳來一陣叮鈴鈴的車鈴聲。
雲木香聽着就特別熟悉。
一回頭,就瞧見她的小可愛出現在眼前。
東永亮騎着粉嫩的女士自行車,緩緩停在三人面前。
雲木香有些驚喜,“我爸媽怎麽把自行車也給塞上車啦,沒給同志們添麻煩吧。”
“趕巧,走的那天有輛車空了大半,能多裝點東西,除了這個,還有臺縫紉機,聽開車的人說,是雲老師你的嫁妝。”
“……”
自行車來可以,縫紉針真的沒必要!
“我沒想到,之前都說好不帶的。”
李文鳳聽着羨慕,“有縫紉機多好呀,做衣服幹嘛的方便多了。”
雲木香笑笑,也不分辨。
送都送來了。
甚至于,她心裏有預感,不止這些。
看來房子要早早定下了!
自行車後座上,淼淼專屬的車座也綁在了上面。
他瞧見非要坐,最後零碎的東西放在前頭車籃子裏,裝網兜裏的挂在車把頭上,剩下大件的沒辦法放,才由三人拿着,整體輕松太多。
見識過軍區之大,雲木香覺得有輛自行車代步挺好的。
慢慢走回家,才發現謝靜雲那屋已經擺上飯菜。
東永亮說:“下午趕時間。”
他東西送到家,就帶着淼淼去食堂打了飯菜。
還沒走的李文鳳好奇,“你們下午要去幹什麽?”
以前是沒人,李文鳳無聊只能和齊春在一塊兒說說話。
如今有更好的想處對象,李文鳳立馬抛棄齊春。
“我剛剛還想說,下午來找你們一塊兒說說話,順便做鞋墊。”
謝靜雲看雲木香,雲木香說:“要去看房子,不知道什麽情況,要不要裝修。”
“看房子呀!那我能不能跟你們一塊兒去,我提前看看,回來刺激一下我家那口子,讓他接下來這幾年好好努力,争取早點也把我接來随軍。”
謝靜雲不好回答。
雲木香微笑着拒絕,“主要我自行車沒杠,還要帶個淼淼,不太方便。”
她不止看一處呢,還是不帶外人的好。
“啊?靜雲不跟你一起?”
“人家小兩口約會呢,我湊什麽熱鬧。”
一句話說得謝靜雲和東永亮臉紅耳赤。
李文鳳跟着打趣,鬧完有些遺憾地離開,沒再提一起跟着去的事。
雲木香拎着兩瓶罐頭去找齊春,對方門都沒開。
她冷笑着,怎麽拎過去的東西怎麽拎回家。
想拿喬的齊春等了一會沒動靜,開門看到門口空蕩蕩的,差點鼻子沒氣歪。
最後連打兩個噴嚏,堅決認定是雲木香在背後說她壞話。
臨近中午,招待所開始集中彌漫起香味。
十一點半。
雲木香已經吃好午飯,鎖上門,拉了拉淼淼的帽子,圍巾,下樓去取自行車。
路過前臺看到馮嬸,對方沖她冷哼一聲別過臉。
雲木香也冷哼一聲。
誰稀罕看你。
馮嬸氣得鼻孔朝天,嘴裏嘀咕着這什麽人。
馮彩霞蹲坐在櫃臺裏頭正扒拉着飯。
“明明是媽你先找茬。”
“閉嘴,吃你的!”
“哦。”
雲木香推出自行車,看到她自行車旁邊還有輛大杠。
東永亮說:“我跟人借的。”
他想載謝靜雲。
雲木香推着車拉開距離,“我懂,不然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
“讓他帶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
“哦。”雲木香笑着抱起兒子坐好。
謝靜雲受不住那眼神,催促東永亮趕緊走。
一前一後,兩輛車離開。
二樓。
齊春看到端着碗的李文鳳出來,問她,“他們這是去哪?”
李文鳳看一眼,“木香去看房子,靜雲和對象約會。”
“這話也就騙你個傻子,你是不是說了想要跟他們一起去?笨蛋,人家就是不想帶你一起去看房子,嫌棄你累贅。”
李文鳳看着離開的兩輛自行車,心裏頭像是被螞蟻啃了一下。
“你別胡說,那兩輛車,我确實沒辦法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