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黏人

第062章 黏人

“真有毒!”

大師傅一臉震驚, 手顫抖地去抓地上大大小小的麻袋。

“八角,八角,剛剛還放着的, 怎麽不見了!”

“呀!”

雲木香驚呼出聲。

“會不會還在車上!”

大師傅蒲扇似的大手猛拍在大腿上,沖着車離開的方向指去。

“快!去個人攔車, 可不能讓東西散出去。”

雲木香看着都替他疼。

跟着學徒跑來的醫生可算喘勻一口氣。

“莽草毒性大!一定不能食用!”

“我去追!”

後廚一年輕小夥子趕忙朝車追去。

“等等。”雲木香喊住人。“騎我車快點。”

對方折回頭, 急沖沖推着車子一陣猛沖時跳上去, 兩條腿都蹬出殘影來。

Advertisement

大師傅沖着學徒罵。

“你再跑快一點就沒這事!”

學徒委委屈屈。

他跑得快,可醫生慢啊!

大師傅這會回味,心裏覺得不太對勁, 他走到醫生面前,請他跟着一起過去一趟。

雲木香看着殘缺的香料,清楚茶葉蛋是吃不上了。

這沒她什麽事,轉身要回招待所。

馮彩霞看她雙手空空還有些疑惑, “你香料呢?”

看她走着來, “還有你車呢?”

雲木香雙手一攤,“沒買到,車子借別人用了,今晚茶葉蛋是吃不了, 可惜你嘗不到我的好手藝。”

“好可惜, 之前有兩次從樓上傳下來的香味都把我饞死了。”

“等下次哈。”

雲木香笑着拍拍馮彩霞的肩膀,就感覺到一道猶如實質的目光落在身上。

“?”

順着感覺擡頭看, 二樓圍牆上倚着一道身影, 雙手交握,掀起唇角盯着她笑。

幾個意思。

雲木香從他黑白分明的眼裏看到了懷疑。

她眼睛一轉, “老公,你醒啦, 你說我做飯是不是很好吃。”

馮彩霞新奇于雲木香的稱呼。

原來大城市喊男人都叫老公的嗎?

她擡頭看到周團長,笑着揮揮手算打招呼。

周以臣沖雲木香挑眉,“你做飯?”

他想起初初岳母要教雲木香做飯時的場景——

切個菜,“媽,爸正教我紮針,為了手感讓我好好保養手,萬一切到怎麽辦。”

全副武裝地帶個勞保手套去切菜,看得岳母額角青筋直跳。

炒個菜,“媽,炸了炸了炸了!這油看我長得漂亮淨往我臉上跑。”

半天不敢靠近鍋,火燒過久煳底,洗過時鏟得太用力,好好的鐵鍋戳了個洞,面糊都補不住。

蒸個飯,“媽,你說兌水比着手指頭算,比哪個手指頭?”

周以臣想到第一次成功吃到嘴巴裏,屬于雲木香做的飯,胃就隐隐開始作痛。

所以,她做得哪門子飯?

周以臣就看他老婆笑成一朵花,裝作腼腆害羞的樣子。

“哎呀,忘記我們聚少離多,你都沒機會嘗過,真是太可惜了。”

“……”

馮彩霞心想:這麽一對比,她好像也沒那麽慘。

察覺到一絲涼意,對上周院長冰涼的眼神,這才意識到把心裏話說出聲,她立馬捂住嘴巴,收回目光。

她打着哈哈,“我還要值班,櫃臺不能沒有人!雲老師,淼淼還給你啦,我走了。”

馮彩霞頭也不回地進招待所。

雲木香看着她倉皇的背影,仰頭看眼罪魁禍首。

“你兇得嘞。”

雲木香指指點點,低頭沖淼淼伸出手,“兒子,走,回家做飯了。”

“媽媽,我還想再玩一會。”

他蹲在地上,手裏拿着的是後勤倉庫得來的鐵皮青蛙。

腰側擰一圈,放在地上就噠噠噠噠噠地往前蹦跶。

“那不準亂跑。”

“好~”

雲木香不放心,仰頭喊一聲,“周以臣,你下來看着他,我做飯。”

“等等。”

樓上的人下來。

“米飯我已經蒸上,去食堂打菜吧。”

“沒關系,我做就好。”雲木香想着,把周以臣趕下來,上樓找娃娃作弊。

周以臣堅持,擡手摸摸她的頭發,“乖,你不是不喜歡油煙,現在天冷水也冷,再說上下樓打水還不方便,洗菜做菜之後還要刷鍋洗碗……”

“不是因為你不想吃我做的飯菜?”雲木香狐疑道。

周以臣手一頓,幾乎是瞬間加大力道,将掌心的頭發揉亂。

“當然,我單純心疼你,我不是答應過你,你只管來,什麽都不讓你幹。”

雲木香這才滿意地輕哼一聲。

“我還當你忘記了。”

“不敢忘,不敢忘。”

“那行,打菜……”雲木香皺起眉頭,“可食堂飯菜好難吃。”

“難吃?”周以臣走到兒子身後,彎腰拎着他後衣領把人拽起來,“你之前吃的哪個食堂?”

“一食堂,二食堂,味道最好的就是學校附近的小竈。”

小竈沒看到編號是幾。

她上前拍拍他的手,“你小心勒到兒子,淼淼自己走,幹脆直接在食堂吃吧,可你蒸飯了。”

“我還沒上火,米只泡在水裏。”

“……”

雲木香很想沖他翻個白眼。

你管這叫做飯!

周以臣松開兒子的衣領,沖他伸出手。

“吃飯去。”同時和雲木香解釋,“軍區三大食堂是大鍋飯,是普通兵吃的,兩小食堂才是供應軍官的,原本應該還有單獨供應領導他們的,領導覺得太小資,就拒絕了。”

除了肩章的不同,也是普通病的津貼更能負擔大鍋飯。

許多兵還要往家裏寄錢,都是能省則省,大鍋飯味道不好,卻實實在在管飽,也定時定點加肉加蛋。

周以臣邊走邊說。“東永亮沒跟你說?”

“沒有。”

雲木香扭頭看周以臣臉色不虞,“可能忘了,人家小亮前前後後幫我忙新房子的事,還要準備結婚,忙着呢。”

周以臣語氣淡淡道,“照顧日常也是他的工作之一,忙只能說明他沒計劃。”

雲木香歪着頭,仔細打量周以臣。

他察覺到,扭頭,“看什麽?”

“看你突然教導主任附體,你上學的時候不是最讨厭教導主任那性子,咳咳,身為學生不好好學習,天天就知道玩,以後怎麽為國家做貢獻,你呢,忙只能說明他沒計劃,是不是特別像。”

雲木香捏着嗓子跟他學。

周以臣視線掃過她靈動的表情,最終落在喋喋不休的唇上。

應該是塗了唇膏,粉粉嫩嫩的。

即便是故意壓着嗓子說話,嗓音裏的嬌氣也遮蓋不住,吳侬軟語綿綿的沒有力道,一點都不像是訓斥。

“恩,像,老婆你努努力,軍區學校還沒教導主任,你争取進步跟上我的步伐,當個真的教導主任。”

“我才不要,我就好好當我的音樂老師就好。”

“你還沒去過學校?”

疑問句說出肯定的語氣。

雲木香說:“路過過幾次,放假學校裏又沒人,打算開學之前再去報到。”

“怪不得。”

雲木香察覺不對勁,小跑兩步走到他前面,轉身倒退着走,面對面問周以臣。

“好好走路。”

“你快說!”

“學校沒有音樂課。”

雲木香點點頭,“那不是正好,以前沒有音樂老師吧,不過現在我來了!”

“咳。”

周以臣看她這麽高興,都有點不忍心打碎她美夢。

這就是太熟悉的不好之處。

雲木香不靠算的,都瞧出周以臣那神色想說什麽。

“別告訴說,學校把音樂課劃成靡靡之音,根本不打算成立音樂課。”

“準确說,學校只有四門課,國文,算術,政治和勞動課。”

“……”

“那我……”

她教什麽?

這些都是大課!

興許勞動課會少點,可那是勞動課!

音樂課沒有,體育呢,圖畫呢!

瞬間,雲木香意識到偏僻地區和大城市的師資區別。

她皺着眉頭,一個不小心腳下踩了石子,身體失衡要往一旁歪去。

周以臣伸出一只手,扶住對方,“小心點,好好走。”

他把雲木香給擺正過來,“看路。”

“媽媽!大車!”

淼淼忽然大喊一聲,小手指着前方。

雲木香回神,這才發現邊走邊說,已經靠近學校。

天色暗下來,靠着食堂門口的大燈照亮,影影綽綽瞧不真切。

淼淼正哇地一聲要跑上去湊熱鬧,被雲木香給抓住。

她認出來這是之前一食堂門口的那輛采購車。

雲木香這才小聲開口,把之前去買香料的事情複述一遍。

周以臣眉頭緊蹙。

“你當時這麽沒把車攔下來。”

他認知中,雲木香認出十三角有毒,就應該當場把人扣下來。

雲木香眯起眼睛,“你現在在怪我喽。”

“不是。”

周以臣把淼淼的手塞進雲木香掌心,“我過去看看。”

雲木香沖着周以臣背影踢一腳。

淼淼有樣學樣,差點給自己踢個趔趄,好在被雲木香及時拽住。

“兒子,你是不是也覺得你爸爸過分。”

“啊?”

雲木香對上兒子迷茫的小眼神,噗嗤笑出聲。

“走吧,我們也上去看看。”

前頭,周以臣已經進入人群,分開争吵的雙方。

雲木香靠近才聽到雙方在扯皮。

大師傅面紅脖子粗地堅持道,“我确定是十三角!八和十三我還能分不清楚,小學生都數數,你覺得我是文盲啊嗎,這都能數錯。”

一直笑盈盈的采購員則板起臉,嚴肅地說:“東西就在這,大家親眼看着,好幾個人都抓着數了,能全都數錯!師傅,承認自己看錯又沒人笑話你,你跟我争個什麽,不就之前多勻了二食堂一板豆腐,真是小心眼。”

“你說誰小心眼!”

“那你到底要怎麽樣!天都黑了,三食堂的食材到現在還沒送到!”

“行了行了,都是誤會。”之前态度強硬,堅持要走的後勤領導變得和藹可親。

來判斷的醫生坐上觀壁。

新來斷案的軍官明顯偏向采購員。

雲木香悄悄靠近,低頭就瞧見一袋子正常的八角。

真八角。

這時,雙方吵出火氣,伸手就要打起來,周以臣一手抓住一個分開。

“別吵了!”

大師傅眼睛瞪成銅鈴,像是才認出周以臣,一把抓住他。

“周團長,你家屬可以給我作證,我們當時親眼看到麻袋裏大半都是十三角,這事還是她提醒我的!你家屬呢。”

大師傅餘光掃過雲木香,立馬激動地調轉方向,伸手要去拉她。

周以臣上前一步,格擋開他的手。

“小同志,你快說說,我們當時是不是看到好多十三角,也是你最先跟我說,那東西有毒的。”

衆人視線紛紛轉移。

後勤幹部上前,“這位同志,你再仔細回想回想,數得真是十三角,有沒有可能會出現眼花重影類似的情況。”

“我視線很好,當時麻袋裏至少三分之二都是十三角。”

大師傅氣這才順一點,指着采購員沖軍官說:“我當時看他就不對勁,可得好好查查,沒準是他半路給換掉。”

“車還沒開門就被你後廚的人給攔住,之後九團團長當場卸貨檢查,東西都在這,我哪有機會調換,你今天要不拿出個證據來,就是污蔑戰友,破壞團結!”

這個月輪換在食堂幹活的,是九團手底下的兵,所以在大師傅找人的時候,最先找到他。

周以臣看向九團團長,對方一臉無奈地點頭。

“我到的時候車門才開。”

采購員覺得可算到了他揚眉吐氣的時候。

“聽見了,我現在合理懷疑,一食堂大師傅是故意找茬,借機散播謠言,目的是為了動搖軍心!”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大師傅氣得差點翻了白眼。

他還依依不饒,“必須處置他!不然以後為點小矛盾就往戰友身上潑髒水,其他人有樣學樣怎麽辦。”

圍觀的人低頭竊竊私語。

一食堂的人都急了。

“我們都看見了,難不成都看錯了。”

“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哪怕一個十三角!”采購員理直氣壯。

衆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看采購員的眼神就差直接活剝了他。

“證據有啊。”

雲木香嬌軟的聲音落在人群裏,活像掉進油鍋裏的水,起了劇烈反應。

大師傅目露期待地看向她,“你留了?!”

雲木香指着醫生,“當時讓人去醫院,不是帶了一顆。”

學徒一激靈,氣昏頭的腦袋清醒過來。

“對對對,有!當時八角和十三角我都各拿了一個!我還害怕皮膚接觸會傳染毒性,一直裝在勞保手套裏,我手套呢。”

九團團長看他這冒冒失失的樣子,差點上去踹一腳。

當着周以臣的面,他的兵這個素質,他覺得丢人。

“我車籃子裏這個是不是你的手套。”

雲木香指着停在一旁的自行車。

“對對對!”

學徒激動地沖過去。

周以臣攔住他,“那算證據,讓你們團長去。”

學徒停下,眼巴巴地看着團長從籃子裏拿起手套,果然在大拇指那摸到東西。

翻出來,倒在手心裏。

“還真有啊!”

“是十三個角嗎?”

雲木香看衆人注意力都在九團團長那,蹲下來和兒子小聲咬耳朵。

“兒子,到你立功的時候!”

雲木香指着車,“瞧見沒,就那個插銷,給拔下來,這是組織秘密交給你的任務。”

淼淼雙眼亮晶晶,立馬點着頭,學着媽媽豎起手指在唇邊,然後鬼鬼祟祟地避開人朝卡車去。

卡車是老式解放CA140,大頭駕駛座,後面是敞開式車廂,因為拉貨,人為安裝的擋雨車棚。

這種卡車底座一般都很高。

淼淼過去,一低頭就能鑽進車底。

他握住一個插銷,回頭看眼媽媽,見媽媽點頭,他立馬踮着腳尖,将插腳往上推。

卡□□動了下,哐當一聲,在淼淼抽出來的瞬間,一片東西往外歪了下。

淼淼無聲地哇了下,偷偷摸摸去開第二個時。

一只大手伸過來,抓住他往外拽。

“哪來的小孩,車底下可不能随便去!”

雲木香時刻觀察着,在後勤幹部伸出手時,就走了過去。

“淼淼,幹什麽呢?”

“媽媽!車裏藏了寶藏!”

他借着被拽的力道,一下把第二個插銷也給拔掉。

側面鐵皮哐當一下掉下來,嘩啦啦滾出一地的香料。

動靜太大,驚動了其他人。

雲木香已經搶過兒子,搶先一步驚呼出聲。

“同志,你竟然真的把有毒的十三角給藏起來!”

“哪兒!竟然真有!”

“我撿起來數了,十三個!”

“醫生,你說的是這個不。”

“沒錯!這種東西誤食是會要人命的!”

嘩——

後勤幹部後背瞬間驚出一身汗,當機立斷看向采購員。

“到底是怎麽回事!”

采購員臉白了又白,看到對方的反應,像是明白了什麽,渾身的力氣全部被抽走。

“我……”

周以臣皺眉,提醒九團團長,“先把人看起來,消息不要外傳。”

後勤幹部也沒跑掉。

雲木香正鼓掌鼓勵兒子呢,餘光看到面無表情的周以臣走過來。

她揚起笑容,“解決好了嗎?”

周以臣看看她,又看看兒子,再看看重新被啓動的卡車。

雲木香避開眼神,“晚飯我們淼淼想吃什麽?”

淼淼舉手,“茶葉蛋!”

“……”

快別茶葉蛋了,你爸眼神快把我們煮成茶葉蛋!

腦袋正想辦法呢,九團團長過來,“同志,麻煩跟我走一趟,和你了解些情況。”

周以臣上前一步,“一食堂的人全部帶走了?”

“……沒。”

“後勤,采購能接觸到車子的人會全部請去了解情況。”

“……還要篩查,周團長,這位同志能一眼認出來,沒準後面還需要她幫忙。”

“你需要的是醫生。”

九團團長奇怪,“你們什麽關系,這麽護着。”

“我愛人,木木,這是九團團長,隔壁師的。”

“同志好。”

雲木香敬的是軍禮。

九團團長意味深長地掃一眼周以臣,認真回個軍禮。

“給你面子,這次就算了。”

九團團長開着車走了。

雲木香看眼周以臣,“我跟去,會有很大麻煩?”

周以臣微微搖頭,“不,單純沒面子,我老婆被其他師的人帶走算怎麽回事。”

“……”

“走,去小食堂。”

小食堂裏好像沒受影響。

一份豬雜白菜湯,酸菜炒雞雜用來下飯,湊巧,羊肉炒圓包菜剩下最後一份多點,打菜的大嬸兒幹脆全給了雲木香。

誰讓底下那個白娃娃沖着她甜甜喊阿姨呢。

都把她給叫年輕了。

一兩米飯雲木香和兒子分,周以臣則拿了三個高粱饅頭,夾着雞雜,泡着白菜湯。

冬天打霜的白菜炖完甜絲絲的,很符合南方人口味。

吃完後,周以臣順手在後廚把盒飯給洗幹淨,甩了甩水出來,雲木香已經把淼淼抱上自行車後座。

他把飯盒放在前頭車籃子裏。

“你騎車先回去吧。”

“那你怎麽辦?”雲木香回頭問他。

“我跑回去。”

“我不要,一起走,我和淼淼才不會丢下你自己回去,是不是淼淼。”

“嗯嗯嗯。”淼淼用力點着頭,“要爸爸推車。”

雲木香笑嘻嘻地看着。

周以臣擡手沖她彈了彈手指上的水,直涼得雲木香尖叫,氣得打了他好幾下。

他順勢接過車子,大長腿一擡就坐上。

“你不騎,我騎走了。”

說着壞笑一下,踩着車镫子就往前走。

“周以臣!你敢丢下我試試!”

雲木香追着車子跑,三兩下就追上。

對她來說正合适的高度,周以臣必須彎曲着雙腿,偏他還要搞花樣,往前瞪一圈,踩着車輪子往回倒兩圈,

後倒并不妨礙車子往前走,只是鏈條摩擦着會導致車輪子減速。

還會……容易掉鏈子。

“讓你嘚瑟!你快給我裝上,要害得我以後車子經常掉鏈,我可要找你算賬。”

“到時候給你買新的。”

“新車不要錢啊,你哪來的錢,哪來的票。”

周以臣一手扶着車龍頭,蹲下手指勾住鏈條卡上齒輪,車镫子一轉,立馬好了。

他蹭到油的手指在地上擦了擦,起身說:“找個小富婆去吃軟飯,賺錢給我老婆買車,富婆,我條件很好的。”

“你骨氣呢。”

雲木香推他上車,手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他渾身充滿力量。

趁着黑夜,仗着兒子看不見,放肆地摸了把。

“馬馬虎虎吧。”

“嗤,行。”

當晚把睡着的兒子挪到床尾,周以臣掐住懷中人的細腰,貼着耳朵動一下問一句。

“馬馬虎虎?”

“嘤,誇你的,誇你的!”

“老師,我文化不高,解釋一下。”

呼吸重到說不出話來,如火的身軀燙得她頭暈目眩,最終憤恨地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堵住一切聲音。

……

清晨。

冬日鳥雀鳴叫的聲音明顯單薄不少。

周以臣緊了緊手臂,手掌下羊脂白玉般的皮膚讓他再次心猿意馬。

垂眸,懷裏人睡得特別沉。

下巴蹭了蹭她淩亂的發,沒忍住低頭親了親,幾個呼吸後才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來。

據說新家已經收拾好,只等搬家。

他打算先把行李送過去一些。

簡單收拾一下,拎着雲木香昨天換下來的衣服,隔着布料摸到硬硬的東西。

手掏進口袋,拿出來舉在眼前。

房間內窗簾緊閉,晨曦的光被阻攔,室內一片昏暗。

周以臣還是認出來是什麽東西。

熟悉的羽狀樹葉,枝條微微彎曲地被定格在塑封裏。

是夾在信裏的那片相思子樹葉。

周以臣略微詫異。

他清楚雲木香喜歡做各種樹葉的标本。

可大多數會随意夾在書本裏。

用她的話說,哪天坐在陽光下,翻開書,瞧見裏面夾着的樹葉标本,随時都能看見舊日時光。

每一片,或摘或撿,季節不同,地點不同,心情不同。

此刻。

周以臣第一次感覺愛人描述的那種心情。

一天的心情,因為這片樹葉大好。

他捏着一角,左右翻轉,怎麽看都看不夠。

啧。

真黏人。

随身帶着相思子葉,真是生怕忘記他。

周以臣唇角彎彎,拉開外套,偷偷把樹葉裝進內襯口袋,那是最貼近心髒的位置。

放置好後,擡手拍拍胸口。

恩!

周以臣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低頭吻住沉睡的人。

“早安。”

起身時,想到她昨天要吃茶葉蛋,一手勾起一包行李扛在背上,小心翼翼地拉開插銷,出去後再将門帶上。

騎着自行車,回來時特意經過了一食堂。

雲木香再醒來,是被濃郁的香味熏醒的。

掀開沉重的眼皮,房間裏安安靜靜,以至于鍋裏小聲咕嘟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雲木香撐起身,期間暗自罵了無數句,穿戴整齊,梳頭時才發現脖子上留下了痕跡,小臉發燙地把圓領毛衣脫下,換了件高領,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

打開門,才嗅着香氣掀開鍋蓋,鋁鍋裏,弄褐色的湯汁裏浮沉着滿是裂紋的雞蛋。

雲木香動了動鼻子,笑着端起鍋看眼火,是新換的煤球,爐口也好好封着,便放回去任由它小火咕嘟着。

洗漱時,才發現房間好多東西都不見了。

猜測可能是周以臣搬去新家,加快了洗漱速度,結束後把衣櫃裏的衣服,連同衣架一起卷起來塞進包裏,方便帶回去重新挂起來。

還有被褥。

雲木香盯着那不像樣子的棉被,先把床單和被套給扒掉,團吧團吧想丢大盆裏的,低頭看床底,大盆已經被拿走,幹脆直接丢在床頭。

把被子疊好,用毛毯把床單被套裹起來,确定外頭什麽都看不到,才用細麻繩将其和被子捆在一起。

正打結呢,她聽到樓下離老遠就傳來的,她兒子那別致的笑聲。

果然,沒一會功夫,淼淼就像一陣風似地沖進來。

“噫,爸爸,門開了,媽媽起床了。”

“噓噓噓!兒子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睡到現在才起,被別人知道要說我懶的。”

淼淼沖到雲木香懷裏,下巴磕在她大腿上,“媽媽不懶,誰敢再說,淼淼還揍他!”

“還?”

周以臣踱步進門,插入母子倆的對話。

“兒子,有人說你媽媽?”

“有,好多不認識的奶奶和嬸嬸都說媽媽懶。”

雲木香扶着兒子肩膀,“老公,我懶嗎?”

“不懶。”

從門口路過的李文鳳,就聽到這麽兩句對話。

那句不懶,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沒忍住往屋裏看了眼,正巧對上雲木香彎彎的雙眼,顯然那句不懶很得她心。

“文鳳,出去啊。”

“恩,有事。”

李文鳳低下頭,匆匆走了。

周以臣背對着門口,回頭時只看到一個側影。

“新朋友?”

“不算,人家可沒把我當朋友。”

那麽明顯疏離的态度,她怎麽可能感覺不到。

知道謝靜雲結婚後,昨天下午李文鳳倒是幾次想過來,只是她沒接茬。

過客而已。

不值當費精神。

雲木香當即收回神,“老公,茶葉蛋是你煮的?”

“恩,搬東西的時候,路過一食堂遇見昨天那大師傅,他給的香料,不過為了入味,我一直坐在鍋上,溏心是不可能再有了。”

雲木香膩歪地抱着他胳膊,“哎呀,你怎麽這麽好呀。”

剛想抱一下,就感覺到不對頭。

低頭一看,淼淼夾在兩人中間,特別像是烙餅中間的那層餡料。

他抓着兩人衣服,“媽媽,媽媽,香料是我洗的,我也有幫忙。”

“真的嗎?我們淼淼真棒。”

雲木香蹲下,捧着兒子的白胖小臉重重親了下。

周以臣垂眸,拎着兒子後領當即拉離懷抱。

“我們還要繼續搬家。”

“對!媽媽,我們搬新家了,我搬的!”

兩只小手攥成拳頭,只有食指伸出,一直指着他自己。

可愛死了。

雲木香握住手指,湊上去要再親一下時,目标突然被按下腦袋,她的吻最終落在周以臣的手背上。

她立馬呸呸呸。

“你幹什麽呀!”

忙一上午,指不定摸了多少東西。

周以臣涼涼地哼一聲,“親兒子不見你擦嘴。”

“那能一樣嗎?兒子也不拿臉去拎東西啊。”

淼淼也捂着腦袋控訴,“爸爸壞蛋!”

周以臣低頭看母子倆一致對他,掐着腰問,“是你們先不公平的。”

雲木香不認,“哪裏有。”

淼淼不懂卻會學,“哪裏有!”

周以臣虎口卡在兒子下巴上,把他臉轉向雲木香。

“早上我們是不是一起搬家的。”

淼淼還沒反應過來,小臉就被大手控制着點了點頭。

雲木香:“……”

她橫一眼周以臣:不要臉!

周以臣淡定地繼續問,“甚至重的東西,大的東西,全部是爸爸搬的對不對。”

雲木香:“……”

他垂眸,挑釁地看眼蹲着小小一團的雲木香,“一樣幹活,只有淼淼有親親,爸爸的呢?”

淼淼眨眨眼,“對哦。”

清澈的大眼睛看向雲木香,“媽媽,你快親親爸爸。”

雲木香:“……”

小心眼。

“唉,沒親親,沒力氣。”

周以臣大步越過兩人,往床上一趟,雙手疊在腦後,正好靠在捆好的被子上,一雙眼睛含笑望着雲木香。

雲木香想了想,“當着孩子的面,你真好意思。”

“我在合理争取屬于自己的權益,淼淼,被帕開口,想要什麽只有說出來別人才知道,自己不争取,那就會爸爸一樣,被某人賴掉。”

某人:“……”

雲木香低頭,看兒子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吃米一樣,也學着周以臣按了下他腦袋。

毛茸茸的手感還不錯。

“那行,你閉眼,你看着我不好意思。”雲木香嬌羞道。

周以臣挑眉,多看她兩眼,好整以暇地還緩緩閉上眼睛。

眼皮下,眼珠子都不帶動的。

雲木香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這才手指合一起,示意給兒子看,讓他去親爸爸。

淼淼這會秒懂,捂着嘴巴樂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

被媽媽舉着,來到爸爸上方,張嘴就糊他一臉口水。

“這什麽。”

周以臣睜開眼,母子倆笑得彎下腰。

他沒好氣地摸了摸臉上口水,搶過兒子給蹭了回去。

一時之間,淼淼的笑聲震破屋頂。

雲木香見好就收,想去兌水擰毛巾,這才想起來東西剛剛裝起來。

她看到放在床頭的那一刀草紙,抽出一張。

“猜猜臉。”

“媽媽,這個是擦屁股的。”

周以臣動作一頓。

雲木香立馬倒退,舉起雙手,“這個可不怪我,你兒子說的。”

周以臣面無表情地擦幹淨臉。

“從今天看出來了,以後這家裏是沒我的地位。”

興許是情緒低落的太厲害,淼淼糾結一下,攀着爸爸的肩膀,撅起小嘴重重親了下,雲木香就聽到十分響亮的一聲。

“爸爸,愛你呦。”

雲木香湊熱鬧,“爸爸,愛你呦。”

周以臣胸腔共鳴,笑意從喉嚨間溢出來,狠狠揉了把懷裏抱着的兒子。

心情明顯由陰轉晴。

“原諒你們。”

他放下淼淼,邊環顧邊問,“東西全部都收拾了?”

“外面還有幾件你曬的衣服,沒幹透。”

“那就直接抱。”

一家三口又跑了兩趟,才算徹底将招待所的行李、用品全部送入新家。

雲木香最後進家門,看到書房的門打開,往裏掃一眼,發現放在周以臣單身宿舍的東西都已經挪過來,書架對面的置物架已經派上用場。

靠近後,瞧見書桌旁的留聲機。

“哇!媽媽竟然把這個也給我收過來了!”

雲木香很歡喜,小跑着沖過去,想到什麽,又停下腳步轉身跑回來。

“周以臣!”

“嗯?”

“在軍區,允許放這個嗎?”

“可以,許多聯誼見面會,偶爾也會播放留聲機,不過……”

“什麽?”雲木香緊張地抓住他。

周以臣擡手摸摸她頭。

“你那些唱片,都不能放。”

“……”

那她要留聲機何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