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條件

第063章 條件

雲木香望着箱子裏的黑膠唱片, 依依不舍地一一摸過去。

既然不放讓,那東西留在家裏被別人看到也是麻煩。

“算啦,不讓放就不放, 一會找地方給藏起來。”

雲木香心情轉換很快。

因為搬新家真的很忙。

即便之前打掃過,她還是感覺不幹淨, 收拾的時候還要順便清理一遍。

卧室裏, 被褥直接解開放床上。

雲木香邊鋪邊說:“被褥分兩床睡肯定冷, 天暖和之前還是讓淼淼跟我們一起睡。”

山裏入夜,溫度明顯低很多。

周以臣想拒絕,“他都五歲了, 被褥不夠我可以去後勤領,軍區本身就有幫軍屬置辦的規矩。”

簡單的家居,行李。

多好沒有,和普通士兵單身宿舍用得差不多。

不少家屬還挺喜歡, 畢竟如今布料費票, 棉花稀少。

雲木香想想,“那你先領回來,我看看有多厚。”

周以臣當即去領他份額內的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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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木香看他離開,起身在房間裏找了找淼淼, 他正蹲在院子裏遛小黃。

她這才關上卧室的門, 彎腰去翻行李,打算趁着周以臣這會不在, 偷偷往家裏塞點東西。

随身的布包翻個底朝天, 也沒找到她以标本為基的空間符。

“噫,放哪兒去了?”

雲木香抓着包, 回想最後一次那東西。

“啊!”

她忽然想起,昨天去單身宿舍找茶葉時, 順便又往裏添了些她沒地方帶的衣服,當時标本被順手揣進口袋裏。

在放髒衣服的行李包裏,雲木香找到昨天穿的那身衣服。

外套口袋,沒有。

褲子口袋,沒有。

“……”

真是見鬼了!

雲木香剛要掐指一算,卧室門被推開,周以臣抱着被子進來。

“看看,淼淼自己睡夠厚,他小孩身上火球旺。”

雲木香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這哪裏厚啦,再說着就兩床,鋪的褥子薄得不行,而且東西從倉庫剛拿出來,不要洗哇,哪裏能直接睡。”

周以臣丢下被子。

“聽出來,你不願意分床。”

雲木香拉下衣服領子,“怪誰!防的就是你。”

周以臣冷笑一聲,手搭在腰間,一步步靠近。

雲木香才不怕他,從行李裏抽出一條舊毛巾,“別在這耍帥了,打掃衛生家裏沒有水,老公,怎麽辦呀。”

“……”

還真是有事喊老公,無事周以臣。

雲木香把毛巾塞他手裏,又去找桶,邊找邊說。

“之前錢叔問我院子裏要不要打井,你說打不打?”

“打,我不在家你用水方便。”

“不是說水井有距離限制。”

周以臣立刻明白她擔心什麽。

“怕什麽,在這沒人不長眼會找你麻煩。”

老房區地理獨特。

最早人丁興旺,後來筒子樓、小白樓陸續建成,留在這居住的大多都是沒背景,無權無勢的。

雲木香猜測,“因為你官大?”

“注意言辭,身為無産階級革命戰士,為人民服務。”

“哦,我注意。”雲木香推他出去的力道弱下來,“還有什麽需要我注意的,你多跟我說說,別哪天我無意中犯錯影響到你。”

周以臣唇角的笑容弧度擴大。

“你現在就很好。”

“敷衍。”

嘴上這麽說,雲木香眼底的笑意還是出賣了她。

周以臣把話題拉回來,“老房區附近幾家都有孩子,都在學校,你以後有很大概率成為孩子們的老師甚至是班主任,所以,為了孩子好,他們都不會來招惹你。”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指的是交際!鄰裏鄰居,來接水我還能給人轟出去不成,”

她嫌麻煩。

一想到随時随地都會有人來敲門接水,進來後為了客氣,再和你寒暄兩句,你不能不理會吧。

給水是好事,因為不理人把好事辦壞。

那何必呀。

可一旦開了這個頭……

雲木香越想越頭大。

周以臣就覺得他老婆變笨了。

“你工作期間又不在家,沒人會專門等你下班之後再忙家務。”

周以臣看她一件小事糾結到現在,停下腳步堅定認真地望着她。

“別怕。”

糾結的表面下,是源于對陌生環境的不安吧。

他本該安排好一切。“不行就不大打水井,山上小溪距離不遠,我下次拖采購買兩個大水缸回來,以後早晚保證水缸是滿的。”

具體建議給出來,雲木香又開始心疼他。

“還是打吧,每天都去打誰多麻煩,萬一你出任務,我需要用水那就只能抱着水盆哭。”

周以臣輕笑着刮了下她鼻子。

雲木香用力把人一推,“現在,你可以去打水了,我也要趕緊收拾。”

空蕩蕩的大衣櫃立馬就被衣服塞滿,淼淼的已經單獨放到隔壁卧室的衣櫃裏。

梳妝臺立刻被瓶瓶罐罐霸占。

帶來的嫁妝箱子,先打開把東西重新整理一遍,過季的衣服疊進去,靠着組合櫃貼牆而放,在上海,蓋的是蕾絲花布。

到這裏,雲木香糾結一會,暫時沒蓋東西。

等卧室收拾得差不多,帶來的行李就已經歸納大半。

盆架子擺在正屋門後的角落裏,大盆也暫時貼着牆角豎起。

鍋碗瓢盆放進廚房,在招待所還滿滿當當的東西,擺進去依舊覺得空蕩蕩。

煙酒茶歸納進書房的櫃子裏。

米面糖則被送進櫥櫃。

熱水瓶和茶缸子同意放在長方形的陶瓷盤上,就擱置在茶法旁的五鬥櫃上。

東西瑣碎,雲木香很享受理順的過程。

周以臣水打回來,就讓他先搞衛生。

他濕毛巾先擦一遍,她再用幹毛巾擦一遍,最終擺上東西。

等大頭整理好,原本空蕩蕩的新家一點點被填滿,雲木香揉着腰就感覺無比滿足。

廢了兩條毛巾後,雲木香總算吐出一口氣。

“第一階段完工!”

周以臣看她不停敲腰,走到她身後,伸手幫忙揉了揉。

不輕不重的力道無疑放大了腰間酸軟的感覺。

雲木香倒吸一口涼氣,“輕點輕點。”

“輕了沒用,下午緩緩,家裏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

雲木香點頭,“你不說我也打算休息的。”

她腦袋後仰,笑嘻嘻地看向周以臣,“老公,你去打飯吧,我想吃現成的。”

“想吃什麽?”

“吃……”

雲木香把能想到的全給點了一遍。

周以臣最後剝了個茶葉蛋塞她嘴巴裏,才抱着飯盒騎車去食堂。

至于她點的,一個沒有。

午飯很樸素。

周以臣抱了個砂鍋回來。

雲木香動動鼻子,嗅到一陣肉香。

“這什麽?”

“炒兔肉,你昨天帶回來的兔子,我讓食堂幫忙料理了。”

雲木香打開鍋蓋,立馬嗅到一陣濃郁的幹香。

這讓她想到上次點過的麻辣兔丁。

有異曲同工之香!

低頭看,兔肉整個通紅通紅,仿佛剛從辣椒油裏浸泡過撈出來。

“這淼淼不能吃吧。”

會不會太辣。

“猜你們吃不慣辣,沒加辣椒。”

“這麽紅!”

“是番茄,加了紅油調味。”

雲木香這才仔細看,紅油裏頭有沙沙的一層。

“別傻站着,趁熱吃飯,淼淼!”

淼淼半天哎一聲,再出現,膝蓋上頭兩塊明顯的泥漬。

雲木香扶額,“你拜哪路神仙呢。”

話剛說完,挨了一下。

“幹嘛!”

雲木香瞪眼動手的人。

周以臣提醒她,“少和孩子說些神啊鬼啊的事情,你這屬于散播迷信。”

“……”

破四舊沒你一份功勳章可太委屈你!

能拆卸的餐桌還沒送來,一家三口坐在木頭沙發上吃的,淼淼腿短,沙發向裏又有一些弧度,經常剛咬一口,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後滑落。

把雲木香給看樂了,“周以臣,你熟悉的人裏頭,誰家家屬手藝好?我找人幫忙做兩個墊子吧,省得你兒子飯都吃不安生。”

周以臣掃一眼吭哧吭哧往前挪的小人兒,掐着腋下把人給抱到大腿上坐着。

“好了,這能夠到了。”安置好兒子,這才回應雲木香,“明天我去團裏幫你問問,誰家家屬手藝好。”

雲木香擡頭,“你忙到現在,就一天休息呀。”

“我過年已經休了兩個月,一團年後補了新兵,團政委也調去十團,我剛接一團,積攢不少事情。”

周以臣夾了塊兔肉,雲木香蓋着碗給躲開,“我自己來。”

“好處就是,以後上下班固定,出任務我不在首列名單上,能多出不少時間陪你。”

雲木香笑彎眼睛,拿起公筷還了條兔腿回去。

飯後,雲木香盯着油膩膩的碗筷不太想碰。

她現在就希望周以臣趕緊出門,娃娃好上崗。

誰知道這人靠着門框盯她一會,撸起袖子把手伸進水盆裏。

“哎!晚點我洗就好。”

周以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洗幹淨要給食堂還回去。”

聽他提到食堂,雲木香湊近問一句,

“十三角那事有結果了嗎?”

“算有。”

“什麽叫算?”雲木香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

“因為采購員認罪了。”

“……”

“按照他的意思,是當兵太苦,津貼太少,做采購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沒抵抗住誘惑,聯系上了其他供應單位。”

“能合作的都是兄弟單位,說換就換?”怎麽聽都不太真切。

“沒換,只是減少了需要的數量,差額則從另外一個單位補齊。”周以臣側身,“老婆,幫我舀瓢水,最後沖一下。”

雲木香看一眼,扭頭打開水桶,葫蘆半切的水瓢,裝了水倒下來。

“你覺得十三角是人為送進來的,還是意外?”

“都說不好,采購員供出的那單位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其他人呢?”雲木香回憶,“那天在的後勤幹部也有貓膩吧,我說裏頭是十三角的時候,他立馬就讓人把車開走。”

“恩,是利益瓜分者。”

雲木香将水倒完,習慣性往牆上挂時,才發現新廚房沒打釘。

“老公,你找時間在櫃櫥上釘排洋釘,方便挂東西。”

水瓢又丢回水桶裏。

周以臣甩甩手,掃一眼,“之前收拾剩下的東西都放在哪了?”

“在後院雜物房裏。”

“一會我去看看。”

雲木香昨天累一夜,這會特別困。

她打着哈欠說:“你把淼淼一起帶走,讓我睡一會兒。”

“恩。”

周以臣端着砂鍋,哄着兒子出門了。

雲木香關上門窗,看着外面亮堂的天,提醒自己睡醒要盡早把窗簾給裝上。

之前的舊窗簾修整時全部被拆下來,時間長不來稀松,遮光性不是很好,都要換。

脫下髒衣服,往床上一躺,棉被拉到頭頂,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十分助眠。

……

“周團長,這是你兒子呀!”

“和你長得真像!”

走在路上,周以臣一度覺得自己成為猴子,是個人都要觀賞一下,再寒暄兩句。

連他招牌的冷臉效果都開始大打折扣。

還有人勸他,“笑一笑,小心再把你兒子給吓到。”

“……”

不能笑。

再笑圍上來的人就更多。

周以臣微微颔首,腳步不停地朝食堂走去。

碰面的人小聲議論,“周團長家,真是他帶孩子呀。”

“這算哪門子帶孩子,只是碰巧遇見,你回家不跟孩子說說話啊,沒聽說周團長昨天才回來。”

“沒有,帶孩子那是家裏婆娘的活。”

“……活該你兒子跟你不親。”

“不是說周團長,怎麽又扯我身上。”

兩人漸行漸遠,沒瞧見身後周以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

帶孩子?周以臣收回視線,目光定格在兒子身上。

“淼淼。”

一通亂跑的淼淼停下來,回過頭。

“爸爸?”

“要不要爸爸牽着走。”

“不要不要。”淼淼立馬搖頭拒絕。

想要委婉打聽的周以臣,直接慘遭碰壁。

周以臣換種方式,“淼淼,爸爸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媽媽?”

“有!”

淼淼立馬握緊小拳頭,“趙昊媽媽!趙昊還打我,還推舅舅,還有人沖媽媽潑水,那麽大的桶,嘩啦!”

他手腳并用地比劃,嘴巴也沒閑着。

叽叽喳喳想到什麽說什麽。

小孩子的言語天生富有感染力。

周以臣直接腦補出一堆畫面。

他想,他老婆肯定沒吃虧。

因為打他回來,就沒聽見她告狀。趁他不在,欺負他老婆啊。

“淼淼,除了打架的趙昊,還記得其他人是誰嗎?”

“當然!淼淼永遠不會忘記敵人的模樣!淼淼長大要給媽媽報仇。”

他伸手摸摸臉,重重哼一聲。

周以臣看到他的小動作,“當時很疼?”

“嗯!”淼淼抱着爸爸大腿撒嬌,“都流血了。”

周以臣低頭看着黏糊糊的兒子,伸手扶住他肩膀把人推開,這才蹲下來。

“是不是男子漢。”

“當然是!”淼淼小手用力把胸口拍得砰砰響。

“那就記住這疼,學着讓敵人疼。”

“疼!媽媽幫我打回來了。”淼淼很高興。

周以臣心跳加快,“打誰?”

打趙昊?

不可能。

雲木香從來不主動摻和孩子之間的事情。

“趙昊媽媽,因為她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媽媽示範給她看,然後她就很生氣,然後趙昊還說要搞我們,爸爸,什麽叫搞?”

周以臣揉揉他的頭,“你可以理解為,欺負。”

“真壞!”

趙昊。

這對母子向來嚣張。

真挨了一巴掌,不可能沒後手。

“淼淼,走,爸爸帶你去認識認識新的小朋友。”

“我要回家找媽媽,他們都跟着趙昊欺負我。”淼淼拉下爸爸的手。

周以臣聽懂了,“媽媽打掃衛生累了,我們現在回去會吵到媽媽睡覺。”

淼淼不說話。

周以臣抱着人去到一號樓,從前面經過,察覺到曬着太陽唠嗑的婦人們視線都在看他,微微點頭算打招呼。

羅來喜裝着膽子開口,“周團長,你帶孩子玩兒呢。”

“恩。”

她回頭擠眉弄眼,其他人又擠回來,無聲地交流。

羅來喜又問,“孩子媽呢,孩子怎麽沒讓她帶。”

周以臣停下腳步,耐心回答一句。

“她這幾天忙着搬家辛苦,在家休息。”

這話像是打開了婦人們的好奇心。

“周團長,你是真帶孩子,還是假帶孩子?”

“?”

“真像你媳婦說的那樣,以後都你帶孩子?”

“這咋可能,肯定是周團長媳婦好面子,故意那麽說。”

“你忘啦,她跟玲玲打賭,周團長肯定是為了幫他媳婦贏,帶個一兩天。”

不遠處,徐玲玲咬着唇在暗自生氣。

她也發現了打賭的漏洞。

帶一個月的孩子是帶。

帶一天孩子也是帶。

這個賭,她必輸啊。

徐玲玲撇撇嘴,懶還不讓人說。

她頂頂瞧不上雲木香,現在既然周團長回來……

徐玲玲再三斟酌,最終決定走到周以臣面前。

“周團長,你回來啦,我正說要去你家找嫂子,之前打賭是一時興起,和詹營長話趕話說到哪裏,沒想到給嫂子帶來那麽多的流言蜚語,我正想找機會上門商量一下,要不打賭的事情就算了吧。”

徐玲玲拉出詹成剛,希望周以臣的注意力能被轉移。

羅來喜:“不對呀,那天我在場,你可不是這麽說的,當時剛子說周團長虛僞,你接話說周團長媳婦懶。”

徐玲玲:“!”

“我那是對周團長愛人有誤會,聽見她說要把孩子丢給周團長帶,才會有這種想法,周團長,我現在已經改正了這個想法,不然也不會主動請求取消打賭。”

反正該傳的都傳開了,打賭繼不繼續無關緊要。

“周團長,請你相信我!”

徐玲玲擡起頭,認真且倔強地看向周團長。

周以臣問,“你從哪裏聽說我愛人要把孩子丢給我?”

“在電話……”

徐玲玲血色盡褪,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周以臣點點頭,“我會向你上級反映。”

身在通訊室裏,無論是監聽員,還是轉接員,第一要求就是嘴巴夠嚴。

今天趕傳家屬電話內容,明天就敢傳軍區機密。

“周團長!”

周以臣視線冷冷地掃過來。

徐玲玲雙腳凍在原地,整個人搖搖欲墜。

羅來喜看看徐玲玲,又看看周團長,忽然想到什麽,回屋拿出當時簽的賭注條子,追上周以臣。

“周團長,這個給你。”

周以臣放下兒子,接過來最先看到紙張上熟悉的筆跡。

羅來喜說:“自打打賭開始,你愛人就沒少被人說,玲玲既然提了,不如順勢取消,那這個就沒用了,給你拿着吧,剛子那我找人跟他去說一聲。”

“我之前不在,具體的要回去問問我愛人。”

“應該的,應該的。”

羅來喜不敢正面看周以臣,見他站着沒走,話痨勁兒又上來了。

“周團長,你回去也別兇你媳婦,最近她心裏肯定也不得勁。”

羅來喜看周以臣什麽都不知道,把自己代入成雲木香,突然就很生氣。

“你還不知道吧,你媳婦……是叫木木吧,木木一開始來咱們一號樓先看的房子,就三樓最後你那一間小三室,她當時可喜歡了!誰知道最後那房子被十團新來的團長占了,還故意把木木給擠到老房區去,也是不趕巧,小三室剛被占,拐角的小二室也被分出去,換我肯定氣死了。”

“老房區用個水都要上山拎,廁所還是旱廁,她一個大城市來的姑娘心裏肯定不得勁,你回來正好,有空多哄哄她,別聽外面那些謠言,都是被人眼紅你,你可千萬別信,信了才叫上當。”

羅來喜想到妹妹回家對雲木香的介紹。

說胡那麽軟的一個人,性子肯定很溫柔,這才叫別人鑽了空子。

“周團長,按說一號樓是咱們一團家屬居住的地方,他們十團的人憑什麽住進來,還霸占了最好的房子。”

翻來覆去地埋怨。

周以臣注意力卻全部停留在前半截說搶房子上。

他說呢,怎麽好好地選擇了老房區那。

“嫂子,老房區挺好。”

羅來喜欲言又止,再看周以臣的眼神都不對了。

別是……周團長故意表現吧。

前段時間一團團長之争,後來說空降要頂替一團團長位置,後來又莫名多出個十團來。

羅來喜心頭一驚,直覺告訴她,她可能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這下徹底待不住,轉身就要走。

“嫂子。”周以臣喊住她。

羅來喜緊張到不行,“你,我,我這人就喜歡碎嘴子,但是要緊事情嘴巴最嚴……”

她正糾結着怎麽把這事揭過去。

“嫂子,我想請你幫個忙。”周以臣沉穩的聲音安撫住羅來喜,“我兒子,淼淼,來軍區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家裏,想讓你家孩子帶着玩玩。”

“我懂!你兒子和趙昊打架嘛。”

說完,回神的羅來喜就沖着嘴巴打一巴掌。

破嘴!

她趕忙找補,“孩子交給我你放心,我兒子打小軍區跑,就沒有不認識的地方,你回來了,這兩天要忙着搬家收拾東西吧,忙了就把孩子送過來,樓裏的一放假都在這兒玩,都是自家人,你放心。”

周以臣自然放心。

跟淼淼說一聲,扭頭去了趟行政樓,敲開高政委辦公室的門。

高政委看到他十分稀奇,“不是明天才歸隊。”

“有點事情。”

周以臣三言兩語把徐玲玲的事情說清楚。

高政委皺起眉頭,當即安排人去清查。

這種不是辭退就能了事,還要去調查,過去有沒有洩露過其他消息。

“正好你來了,原本打算明天再和你說的。”

高政委招呼一聲,“去把明卓喊來。”

周以臣黑下臉,“報告!一團有在培養屬于自己的團政委!”

“就你手底下那群掃盲都得拿槍逼着才去的,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們。”

“可我們有默契,無論是軍事訓練,還是現場指揮都能很好地配合協調。”周以臣據理力争。

“那誰來指導官兵思想教育、政治工作,推動加強部隊的思想政治建設!”高政委反問,“上級領導最新文件指示,你們這群大老粗看得懂。”

“政委你小瞧人,我怎麽看不懂。”

高政委氣笑了,雙手撐着桌子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起周以臣。

“是啊,你小子不說,我還真把你給忘了,我是不是該把你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幹脆你來當一團團政委,反正都是平級。”

周以臣狂傲道,“不可能,你找不到人來帶一團。”

“瞧把你能的!十團團長可已經到了。十團組建工作還沒推動到最後一步,你随時都會被取締!”高政委把桌子拍得震天響。

周以臣眼睛也不眨,“您和師長不會把一團交給一個外人。”

最開始在上海,第一次聽到十團團長要取代他時,周以臣緊張過幾天,不過很快他就想通。

一團是三十九師最中堅的力量。

詹師長的心腹,給個外人來帶?

他們師的又不是全都犧牲了。

高政委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行,你這是成為師長女婿後,底氣足了。”

“給您說得我好想吃軟飯的。”周以臣話鋒一轉,“當女婿能自己選擇合作的團政委嗎?”

“不能!人是我和詹師長共同定下的,一團已經拒絕了一個,丢去十團當團長,這個不能再丢出去。”

周以臣沉默片刻,問出心裏一直存在的問題。

“為什麽突然把益川調去十團。”江益川是原一團團政委。

“他自己申請的。”

“因為我?”

“是石團長愛人。”

高政委無奈地把他走後,石團長愛人鬧騰的情況簡單複述一遍。

“呂月蓮同志的不斷騷擾給益川家屬,咬定他和你合夥陷害石團長,益川家屬深受其擾,已經驚出病來,回家休養,他當時申請調離的報告都打了,我被按拉回去。”

周以臣皺眉,難得帶情緒告了一狀。

“石團長愛人也騷擾過我愛人,軍區打算怎麽安置石團長。”

“他兩個兒子都是到年齡就入伍,全部犧牲在邊境,軍區不能不管他。”

“軍區有專門的安置處。”

“關于這件事……”

門外響起腳步聲,緊跟着便是規律的敲門聲。

“政委,程同志到了。”

“進來。”

高政委停止這個話題,等待程明卓進來的是同事,小聲警告周以臣。

“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你帶兵打仗的好手,還能收服不了一個好同志。”

周以臣扯扯嘴角。

聽聽,這心一開始就偏了。

好同志。

周以臣轉頭,橫掃程明卓一眼,嘴角青紫的傷痕還十分明顯,擦着紅藥水讓傷口範圍擴大了至少一倍。

高政委笑着招呼程明卓,“你們兩個應該不用我再做介紹了吧,剛剛結束一場合作,組織上很看好你們,以後就是合作夥伴,好了,我這還有事,都回去吧。”

高政委速戰速決,再不給周以臣找借口的機會。

偷偷看眼周以臣,比他想得要平靜。

看嘛!哪來那麽多不接受的借口。

文化人就是愛矯情。

……

周以臣和程明卓前後腳離開辦公室。

周以臣大步直接離開,被程明卓喊住。

“周團長,以後合作愉快。”

周以臣停下腳步,轉過身,“合作?行,合作愉快。”

“?”

程明卓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周以臣竟然這麽痛快就接受了他。

等再回神,人已經消失不見。

他有種蓄力大半天,最終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十分無力,又十分難受。

而周以臣本人,則小跑回家。

你問兒子?

讓他玩。

他需要些單獨空間,和老婆說說話,确保不被孩子打斷。

等到家,卻還是被其他人給打斷了。

周以臣面無表情地盯着呂月蓮,“有事?”

她手裏拎着一斤肥肉,二斤紅糖,還有隊裏特供的兩瓶茅臺酒。

呂月蓮緊張地對上周以臣的目光,又有些難堪地低下頭。

“請問,雲同志在嗎?”

“她在休息,你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說。”

呂月蓮腦海裏一直在回蕩一句話。

周以臣答應,她就治。

呂月蓮鼓足勇氣,把手裏遞出去,“我上門是來道歉的,求你們夫妻原諒。”

“你做了什麽,需要原諒。”

“……”

呂月蓮一陣窒息。

周以臣耐心很好,呂月蓮不開口,他便不動聲色地站着等待。

呂月蓮扛不住壓力,低聲重複,夾帶私活地把訴求提出來。

“……雲同志說了,只要你同意,她就願意治療,周團長,我家老石帶了你五年,從沒有對不起你,你們曾經是最要好的戰友,他現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已經開始頹廢,太折磨人,再強大的意志也會有一天被消磨幹淨,到那一天,他活不下去的。”

“他讓你來找我的?”

呂月蓮想點頭的,可糾結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他不願意,發了好大的脾氣,說是寧願躺着也不願意讓我來求你,周團長,老石沒別的意思,他現在只是太痛苦了。”

周以臣沉默半晌才開口,“我其實不願意讓我愛人沾手這事,你的性子太絕對,如果手術失敗,你會順利成長把責任推到我愛人身上,從而獲得解脫。”

呂月蓮渾身僵硬,頭垂得更低了,死死盯着鞋尖,鞋面有段時間沒打理,黃泥沾在上面十分明顯。

真髒。

呂月蓮視線逐漸模糊,一切都看不清楚。

“針灸的事情,我們會商量,但有條件。”

“你說!”

呂月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驚喜席卷而來,洶湧到差點把她淹沒。

“別說一個,十個,百個我都答應!”

“記住你說的話。”

周以臣低聲說了句什麽。

雲木香睡醒起來,伸着懶腰走出門,就瞧見圍牆內外站着的兩個人。

“周以臣,誰啊,怎麽不進來說話。”

她揉了揉眼睛過去,走到半路認出來是呂月蓮。

“是你啊。”

雲木香歪頭看向周以臣,“你答應沒?”

沒頭沒尾的。

周以臣懂,他點了點頭,同她确認,“你真的有把握嗎?”

“沒把握啊。”

雲木香順手撐在圍牆上,掌心被紮了下才想起來上頭灑了碎片。

吹了吹手心,突然被周以臣給拉過去,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條手帕,仔細擦幹淨。

雲木香再次問,“你真的讓我救他?”

“恩,石團長是位老兵,立功無數。”

懂了。

她扭頭看向呂月蓮,“我這沒問題,但是我沒行醫資格,你去同醫院協商,能行就行,不行我也沒辦法,安排好了告訴我。”

頓一下,加了個時間。

“三月前,開學我就要工作。沒空。”

“謝謝!謝謝!我現在就回去安排。”

呂月蓮轉身要走,手裏的重量提醒着她,她停下直接把東西放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跑了。

雲木香看一眼,“能收嗎?”

“當然不能,一會給送回醫院去。”

雲木香仰頭,視線一動不動。

周以臣挑眉,捏了捏手,慢條斯理地把手帕抖了抖,重新疊好揣進口袋裏。

雲木香反問,“就沒什麽想說的?”

“想問。”

“哼,問了我也不回答。”雲木香歇過來,活動着四肢,視線掃過院子,“周以臣,你能找人幫我帶些花種嗎?我想在前院種花,圍着牆根種一圈,這一面種桃金娘,開花好看,結果還能吃,正對面栽玫瑰,院門旁邊栽小花吧,你覺得什麽合适?”

“老婆,你這話題轉移的太生硬。”

雲木香倒打一耙,“一聽就知道你的心思不在家裏頭。”

周以臣幹脆開門見山,“為什麽都不告訴我?以前在上海,你還知道寫信告訴我發生的事情。”

“那我晚上再給你寫一封信?”

行。

周以臣明白,這是怎麽都不願意說。

“好,我等着你的信。”

“說起來,你是不是還差我一封八百字的贊美信。”雲木香突然想起來。

“想看?”

周以臣牽住她的手,直接拉進書房。

書架上的書對比上海家裏,只零星擺了幾本。

全部都是周以臣的,不是關于軍事,就是關于武器。

雲木香統統沒興趣。

只有一本主席語錄。

周以臣拿下來,打開,翻了翻,最終選定一張。

雲木香看到,伸手要去搶。

“我看到裏面還有!都是寫給我的?”

“不準看,你的贊美信在這。”

周以臣單手舉起語錄,另一只手兩指夾着書信,遞到雲木香面前。

雲木香眼巴巴地看了眼那語錄,心理這一塊的好奇瞬間拉滿。

“鬼鬼祟祟,你最好一直不要讓我看到哦!”

雲木香抽出手指夾着的那封信,展開,簡單随意掃了一遍,故意挑刺。

“你這信寫得一點都不合格,開頭都沒喊我親愛的。”

“你上次還說更喜歡我喊你老婆。”

“你是在跟我杠嗎?果然是敷衍之下寫出來的信,嘤。”

“下次改。”

“改成什麽?”

“親愛的老婆?”

“哼,肉麻。”

雲木香繼續下去,“希望你健康喜樂,謝謝,我更喜歡永遠貌美。”

“美的。”

周以臣已經把語錄塞回書架去,順嘴誇一句。

雲木香一把抓住他衣領,“甜言蜜語說這麽流利,平時都跟誰耍流氓呢。”

“你确定要和我繼續讨論這個?”周以臣欺身靠近。

雲木香眨眨眼,突然彎腰從他胳膊下鑽出來,跳起來就抓住放在書架最上面的語錄。

“還不是被我拿到了!”

“木木,那不好看。”

“我要看。”

雲木香躲着周以臣,繞到書桌對面去,期間不忘翻開書,随便抽出一張。

信封很舊,看起來髒髒的。

封面沒寫地址,只寫了一個名字。

周以臣。

“不是你寫給我的,是別人寫給你的啊,怪不得不讓我看。”

周以臣已經停下腳步。

雲木香察覺到他不追,放下書,抽出信紙展開,開頭第一句便是暴擊。

親愛的老婆: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很抱歉沒能遵守諾言,以這種方式和你進行最後一次對話。

答應我,你不要來收屍,那樣的我不好看,興許湊不全,有時候男人也臭美,我也希望在你心裏是英俊的,以後數年,回想起來我來都是那般英俊。

別傷心,可以哭一次,只許一次,送送我。

……

雲木香手顫抖着,剩下的內容沒能再看下去,擡起頭,盯着周以臣的雙眼通紅。

周以臣無奈,上前把人拉進懷裏,指腹抹掉眼淚。

“所有人都寫的。”

雲木香喘過一口氣,胸口堵着股惡氣,擡腳狠狠踩在周以臣的腳背上。

“你是不是有病!遺書回收為什麽不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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