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上車
第067章 上車
“嫂子, 你怎麽樣,有沒有撞疼。”朱笑笑仔細打量。
男人嬉笑着賠小心,“對不住, 對不住,你沒事吧?”
雲木香站穩, 撿起被撞掉的網兜, 撿起來就聽到裏面稀裏嘩啦的碰撞聲。
朱笑笑臉色沉下來, “餅幹都撞碎了!”
她怒瞪着罪魁禍首,“你賠!”
男人一臉歉意,“我賠我賠。”
雲木香眉頭蹙起, 擡眸看向對方,神色立馬緩和。
“不用賠。”
“嫂子!”朱笑笑不甘心。
男人也傻眼了,像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好說話的人。
雲木香察覺四周投遞來的視線,握住朱笑笑的手。
“我們被站在門口, 妨礙人家進出, 去旁邊說吧。”
朱笑笑不樂意,“嫂子,這還說什麽,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我們回去吧。”
雲木香讓到路邊, 輕笑着用正好三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他有我要的東西。”
男人腳步一頓,看雲木香的眼神帶上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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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朱笑笑沒懂。
牆根下, 雲木香站在陰影裏。
她看着男人說:“你故意撞我的。”
男人心裏發毛, 直覺告訴他現在就要走。
“對不起,剛剛是我沒看路, 你确定不要賠償,我就先走了。”
“站住。”
誰站住誰是傻子!
男人頭也不回地向前跑, 卻發現跑了好一會,眼前的景色一點沒變。
他驚恐地回頭,發現自己後衣領被抓住。
纖瘦脆弱的手腕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斷,卻輕飄飄地抓住,怎麽掙紮也無動于衷。
這是碰上硬茬子。
“姐,親姐,要不我還是把錢賠給你。”
“我不缺錢。”
“那你撒開手……”
“我缺肉和菜。”
“?!!”
氣氛有那麽兩秒凝固。
朱笑笑後知後覺,指着男人驚呼出聲。
“你投機倒把!”
雲木香第一時間抓住朱笑笑的手蓋在嘴巴上。
“乖,小點聲,再把人給喊回來。”
“唔唔!”朱笑笑瞪圓一雙眼睛,看向對面男人。
“嘿!你這女同志怎麽冤枉人,這話可不能胡說,被別人聽見誤會我,我以後還要不要在鎮上過了,你們撒手,快撒手,老子也是練過的,警告你們哈,別惹我!”
男人裝模作樣地擡起拳頭晃了晃。
雲木香擋住朱笑笑,“你撞我不就是想把我往黑市領。”
“我……”男人對上雲木香看透一切的眼睛,情不自禁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黑市年後被那什麽掃惡行動波及,狠狠受了一波打擊,不得已才重新換地方,有點偏,在縣城外的小樹林裏。
沒城裏方便,只有部分老熟人知道。
趕上老大進了批新鮮貨,不能放,就安排人在百貨大樓,副食品店,供銷社這幾處挑人引過去。
很多人開始被撞,都是怒氣騰騰的。
被引過去也是追着要賠償,之後察覺到不對,才打聽出黑市在那邊。
哪像這個,上趕着去。
雲木香微微擡起下巴,沖他指了指。
“正常人誰手裏拿這個多票。”
“……”
男人攥緊手往袖子裏揣,試探性地詢問,“真的只是買東西?”
“恩。”
“那好,我帶你們去。”
“等等,我東西先放回去。”雲木香擡起手示意。
男人不動聲色地說:“那我在小南門等你們。”
目送兩人離開,男人扭頭拔腿就跑。
等個屁!
卡車停在一個清閑位置。
回來時司機不在,後車廂是敞篷的,雲木香把東西放上去,胡亂抓了抓來時坐在屁股下面的甘草蓋上。
朱笑笑幫着收拾,“嫂子你真去啊,私下買賣要被抓的。”
“我們小心點,不被抓到不就好了。”
有道理。
不對!
朱笑笑被繞進去,她指着車廂找借口,“我們走了東西會不會被別人偷走?司機師傅也不在。”
“不會。”
“要是運氣不好,去了被發現怎麽辦?”
“那我們就跑。”
“萬一到時候……哎,嫂子你是不是走錯路了,這邊才是南。”朱笑笑抓住的雲木香。
雲木香詫異,“你方向感還挺好啊。”
“不是啊,不都說大門要門朝南開。”
雲木香視線掃過真沖南面開門的一排店面:“……”
她失笑,看朱笑笑小臉慘白,明顯吓得不輕。
“你要害怕,我自己去就好。”
雖然沒人陪,後面上車肯定很多人問,不好打掩護就是,但也不是沒辦法。
朱笑笑卻堅定搖頭,“我不放心嫂子你一個人去,你長這麽漂亮,萬一那群人見色起意你不慘了。”
“……想我點好,那走吧。”
繼續朝北走。
“嫂子,那邊是南。”
“恩,所以我們往北走。”
小縣城的北門是半拉土牆頭,被歲月摧殘得看不清楚原貌。
隔着牆頭,蜿蜒曲折道路将前方那邊枯枝林一劈兩半。
仔細瞧,有些樹枝已經開始發芽,靠近後踩着厚厚的枯葉,軟綿綿的沒有真實感。
朱笑笑有點害怕,“嫂子,我們是不會走錯路了。”
突然,樹後頭跳出來個人。
“幹嘛的!”
兇神惡煞的刀疤臉戴着雷鋒帽,眯着眼韓打量眼前兩個包着頭的女同志。
和來黑市的其他人一個大半,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發現。
雲木香牽着朱笑笑,捂住包臉的頭巾。
“來買東西。”
“一毛錢路費。”
朱笑笑豎起眉毛,這不是敲詐!
随後就看到嫂子掏出兩毛錢。
“兩個人。”
對方接過錢,往後指了指,就悄無聲息地又往樹後頭藏。
順着所指方向走去,裏面就熱鬧不少。
好多推着自行車的人,靠樹停着,車後座挂着要賣的東西。
紡織廠的處理布、醬油廠的散裝醬油……私人些的煙酒,和不知道哪裏弄來的勞保用品……
“哇!嫂子嫂子,好多東西。”她鼻子嗅了嗅。“什麽東西,好香!”
“糖油果子,來點嘗嘗。”
雲木香掃一眼,看起來像麻團的一個東西,她沒要,朱笑笑買了一個,直呼又脆又香又甜,拉扯的糖絲被風一吹,糊一嘴。
雲木香遲疑片刻,還是掏出手帕遞給她。
“你注意點,小心弄身上。”
“嫂子你出門還随身帶手帕呀,還是香的。”
“……”
一時分不清你說哪個香。
雲木香主要目的是大米,軍區好像北方人更多,那小糧站裏頭各種面粉更多。
終于在擦肩而過時,攔住個背大米的。
二十斤大米她全部要了。
雲木香拿着手中的票,“你看你要什麽,餘下的我再補錢。”
手裏一把票,着實驚到周圍不少人,看雲木香的眼神都熱烈起來。
“這倆姑娘家裏至少雙職工!條件一看就不差。”
“說誰呢?”毛寧靠過來問。
“那倆,你拉人回來了?怎麽熱誠這樣,是不是虛的。”
“滾蛋!”毛寧推開人,随意看一眼立馬跳起來,“我日!”
“日誰你日。”一巴掌照頭扇過來。
毛寧扒拉開手,指着外面人,“她們什麽時候來的!我不都故意說了反方向,這都能找來?”
“認識?”
毛寧,也就是剛剛在副食品店撞上雲木香的男人,一臉見鬼的表情把事情說出去。
“傻了吧,沒準人家看出來你騙人,故意跟着你來的,以後機靈點。”
“!”
毛寧有點回不過神,正愣神,突然看到兩位女同志裏,被喊嫂子的那個直直朝他看過來。
那一眼,看得他後腦勺直冒涼氣,藏都來不及藏,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同志,咱們又見面了,我在外頭等了好一會,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看看要什麽,這地方我熟悉,我帶你們去。”
朱笑笑翻個白眼,“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雲木香笑笑,繼續跟賣大米那人商量。
“我一次性買這個多,也不好抱着,你這背筐送我吧。”
“我這可是好筐。”
毛寧嗤笑一聲,“還他,我給你重新找一個大的,你還要買其他東西吧。”
正要加價賣框的人:“……”
他認識毛寧,嘟囔一句拎着筐走了。
“嫂子,還買什麽?”毛寧主動扛起大米。
“誰是你嫂子,別亂攀關系。”朱笑笑伸手去拽大米,看毛寧的眼神像是看賊。
“別拽別拽,背不住了。”
雲木香壓下朱笑笑的手,“我們趕時間,現在還有豬肉賣嗎?”
“這個點,都快吃中午飯了,哪裏還有豬肉,肉攤早收回家了。”
“小毛,我這有二斤五花肉,你問問你朋友要不要,我可以讓出來。”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上裹着件舊的軍大衣,手裏頭拎着肥瘦相間的一刀子五花肉,看起來肥得特別漂亮。
問是問的毛寧,視線卻看着雲木香。
雲木香也不客氣,“我能給你什麽?”
“票,我看到你手裏有友誼商店的外彙券。”
“?”
雲木香有哪些票,她自己都沒認真整理過。
對方能看見,只能是抓在手裏的這些票。
雲木香翻了翻,果然找到兩張外彙券,看單位蓋章,是周家小姑姑給的。
這玩意比工業券還稀少。
她直接坐地起價,“你這一刀肉不夠。”
毛寧傻眼,“叔,你要這幹嘛,友誼商店還要跑市裏頭去才有,人家還不讓咱進。”
被他這麽一提醒,雲木香想起一件事情。
“這是上海市的外彙券,這兒不能用,你要不要換其他的。”
“……”
雲木香掃對方一眼,說:“你要買什麽舶來品?我看能不能直接幫你弄到貨。”
被毛寧喊叔的顧七眯起眼。
“黑市都是一錘子買賣,不約下次,給我工業卷吧。”
“好嘞,謝謝叔。”
“……”
随後雲木香有毛寧指點,幾乎沒走冤枉路。
一斤多重的鲫魚,養了一冬天看起來特別肥,草繩挂着,雲木香要了三條。
不下蛋的老母雞一只,剛孵出來沒多久的小雞兩只,毛茸茸的,和小黃小時候賊像,小黃現在大了,絨毛要脫不脫,羽毛要長沒長,正是最醜的時候。
關鍵這醜東西還占她家裏養殖的名額!
遲早給炖了。
臨走多問一句菜籽,沒想到還真有,連帶一些常見的農具,仔細看能瞧見回爐再造的痕跡,但不耽誤使用。
菠菜、絲瓜、茄子、白菜、蘿蔔、土豆、再有就是小蔥、香菜、茴香籽。
雲木香不知道下次來什麽時候,幹脆每樣都帶了點。
問到花籽時被嘲笑了。
“開春到處都是花,一起掐一大把,誰還專門去種。”
不遠處抱着蘭花的人屁屁兩聲,沖雲木香吹他那是十八學士品種。
雲木香:“十八學士是茶花,不是蘭花。”
買花人:“……它可以為你變成茶花,反正我就叫它十八學士!”
雲木香掃了眼最普通的蘭花苗,想了想還是買了。
花了兩毛錢。
感謝毛寧出來胡攪蠻纏。
東西越買越多,連朱笑笑手裏都抱着好多勞保手套,她說,回家拆了能重新織一件毛衣,開春正好穿。
雲木香瞅瞅人家實用的東西,再看看自己手裏這亂七八糟,決定收手回程。
還要空出時間去百貨大樓看看呢。
毛寧親自把人送出去,擺着手,“嫂子下次來還找我!”
等人走遠,一扭頭差點撞上顧七叔。
“叔,你駭死個人。”
“哪裏人不簡單,你沒得罪她們吧。”
“叔你瞧出啥來了?”
“城裏可不興喊嫂子,條件看起來不錯肯定不是鄉下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是那邊出來的。”
“那邊?”是哪邊。
“軍區!”
“!!!”毛寧摸摸脖子,輕笑,“那跟咱們普通人沒啥兩樣,沒吃的照舊只能來黑市,叔,這麽想咱們還怪牛逼。”
“……”
顧七叔不想看這二傻子,“避着點吧。”
毛寧跟上去,“數你說啥,避着誰?”
“啊?我剛剛說啥了。”
“我哪裏知道。”
“你怎麽在這,今天不是輪到你去副食品店。”
“我去了,又回來了。”
“回來幹啥?”
“我回來幹啥?”
……
“嫂子!你去哪了,吓死我們,差點以為人走散了。”
謝靜雲遠遠看到雲木香回來,急匆匆上前,就看到她背着好多東西。
“這麽……”
“噓!”
雲木香背筐被蓋上,不打開瞧不見裏面的東西。
朱笑笑那則是麻袋,口子也紮得嚴嚴實實。
謝靜雲遺憾道,“早知道我也和嫂子你一塊去了。”
“你東西買到沒?”
“買到了,嫂子你來。”
謝靜雲偷偷摸摸拉雲木香靠近後車廂,打開一包油紙。
“我運氣好,路過肉鋪時正趕上重上牛肉,說是上午才殺的老牛,我買了好大一塊,怕喊你來不及,就連帶你的一起買了,嫂子你要嗎?”
“牛肉!”
“要要要!”
雲木香看着那紅生肉,欣喜地收下。
她嫌棄太少,再去肉鋪時,不久前才上的牛肉已經所剩不多,只餘下一些邊角料,不太好。
她就只要了剝掉肉的牛骨頭,反正天冷能放。
中午在國營飯店吃的。
當日的招牌菜是白肉和鴨子。
雲木香原本想吃面的,可一看到大師傅一勺子紅湯澆面上,她肚子就隐隐作痛,最終選擇了大米飯。
點了份鴨子和雞豆花。
四個人做一桌,等飯菜上桌,雲木香就發現她有點奢侈。
吳新雨只點了七分錢一碗的素面。
謝靜雲好點,加了個煎雞蛋。
朱笑笑比這倆強點,點了份抄手。
就她,一個人吃一葷一素。
這感覺不太好。
雲木香推了推盤子,“一起吃,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吳新雨笑着擡頭,“嫂子,吃不完可以打包,我一碗面就夠了。”
謝靜雲沒客氣,嘗了塊鴨子,也就一塊。
朱笑笑則找個小碗,分了一半抄手給雲木香,分吃了菜。
雲木香想,下次還是少和別人在外面吃飯。
根本吃不到一個鍋裏。
飯桌上說話聲不多,跑了兩個多小時也都累了。
吃飯時,碰上隔壁桌在相親。
男同志工裝穿戴整齊,五角俱全,明顯條件不錯。
女同志衣着樸素,頭發整齊,看人就笑。
兩人眼神都不敢對上,說話客客氣氣,一本正經,氣氛有點尴尬,又有點甜。
朱笑笑的位置正好正對着相親那一桌,遮着嘴偷笑道,“一看就想到我和我對象相親的情況,當時我也尴尬死了,那人跟鋸嘴的木頭一樣,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氣死人。”
眼睛一轉,落到雲木香身上。
“嫂子,我聽說你和周團長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們是不是那種心知肚明,到時間之後就父母坐下開始聊結婚的事情呀。”
雲木香沒想到突然問到自己身上。
她認真想了想,“不是。”
她和周以臣結婚時,波瀾還挺多的。
“快說說!”
“保密。”雲木香輕輕敲敲桌子,“快吃你的吧。”
“嫂子害羞了,靜雲你呢?新雨我知道,她是她姐給介紹的杭副營長。”
吳新雨嘴角挂起笑容,“恩,姐姐對我好。”
吳新雨姐姐,是她愛人同營營長的老婆,叫吳雪,兩人是堂姐妹,吳雪先嫁過來,看中了還是連長的杭同志,介紹給自家堂妹。
吃飯那天晚上雲木香也見過人,看起來是個很傳統的女性,溫柔居家。
謝靜雲紅着臉,歪頭看眼雲木香說:“我和他是誤會,當時嫂子給他介紹對象,也姓解,就解放那個解,他以為介紹的是我,就認識了。”
“啊~好浪漫,同樣是相親,我的怎麽那麽普通呀。”朱笑笑長籲短嘆。
謝靜雲臉更紅了。
雲木香跟着打趣,無意中發現吳新雨在偷看她。
“?”
她微笑着,視線在對方臉上多停留一秒。
吳新雨躲了。
雲木香覺得她奇奇怪怪,多看一眼,瞧見了她子女宮的缺陷,一瞬間就知道吳新雨的目的。
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隔壁桌相親那兩個還是沒進度。
她們飯都吃完了。
雲木香把沒吃完的菜打包回去。
離開時,朱笑笑實在是沒忍住,路過他們桌時,小聲提醒。
“傻坐着幹什麽,請她看電影,請她逛公園,請她去壓馬路也比坐着看空碗強啊,兄弟,還想不想娶媳婦!”
男同志鬧了個大紅臉,女同志頭快垂在碗裏。
等四人離開,男同志偷偷擡眸看了眼對面霞飛面頰的姑娘。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
“啊,年輕人真是面子薄。”朱笑笑深深感嘆一句。
雲木香笑死,“你今年才多大。”
“嘻嘻。”
朱笑笑才二十二,“可我結婚了!在他們這些未婚的男女同志面前,我就是前輩,給點意見怎麽了。”
她回頭看一眼,相親的兩人動了。
“快看快看,肯定是我的功勞。”
“對對對,趕緊走啦,三點就要回去啦。”
飯後去了百貨大樓,雲木香重新買了罐洗發膏和雪花膏,想到周以臣那鈍鈍的剃刀,問了一圈還是出門在剃頭鋪子買了把新的。
剃頭鋪子正對面,是家新華書店。
站在店門口,雲木香在猶豫。
“嫂子,你要買書怎麽不進去?”謝靜雲問一句。
朱笑笑和吳新雨也看過來。
雲木香歪頭,“那就進去看看,木木開學要送去上學,紙筆都要買。”
“淼淼上學這麽早?”謝靜雲驚訝,“他才五歲吧。”
“六歲了,不然等我上班他也要跟着去學校,不如直接送班級裏。”雲木香挺在連環畫前,想想周以臣布置的兩萬字。
她覺得兒子需要安慰。
書剛拿在手裏,聽見吳新雨詫異地詢問,“嫂子是要去學校工作?”
“對,我以前就是老師,怎麽了?”
吳新雨張張嘴,“我就是聽說嫂子救好石團長,醫術那麽厲害,會選擇去醫院上班,沒想到是去學校當老師。”
“對了,你們報名了嗎?月底學校有選拔,今年過年有不少軍屬帶着孩子來,學校老師不夠,要重新多招收幾個呢。”朱笑笑熱情地分享,“初中學歷就能報名,門檻很低的。”
雲木香:“……”
她看謝靜雲滿臉驚訝,再看吳新雨一臉錯愕,顯然對于朱笑笑的消息他們全都不知道。
可想而知,今天回去後,家屬區要掀起多大的波浪。
“兩點了,再給十分鐘挑書,十分鐘後往回走,早點回去我們早點占個裏面的座。”
越尾巴的地方,越颠簸。
吳新雨苦笑一下,“這些書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我去外面等你們吧。”
謝靜雲湊到了朱笑笑身邊,兩人小聲嘀咕。
雲木香猜,是問學校招老師的詳細。
雲木香緩緩吐出一口氣,低頭認真挑起書來。
一口氣選了十幾本內容積極向上的連環畫,放到前臺問有沒有《新華字典》時,服務員搖頭說找找,最終翻出來一本灰塵極厚的《伍記小字典》。
“這是新華字典的老祖宗,給小孩用都一樣的,裏頭一萬多個字認完足夠用,要不要?”
雲木香接過來一看,五三版……
翻開看看,內容老了點,但還算實用。
一萬多個生字。
“要了。”
湊合用吧。
她沒記錯,收錄生字最多的是《康熙字典》共46933個字。
要不找找?
是不是壞了點。
雲木香最終按耐住心底的壞主意,老老實實抱着小字典回去。
遠遠看到卡車旁停了一輛綠色吉普。
謝靜雲眼神老好了,距離幾百米就瞧見車旁倚靠着的周以臣,激動地扯住雲木香的胳膊。
“你看誰來了。”
“哪?”
雲木香看過去,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的周以臣擡起頭,視線對上,手擡起來夾着煙的食指和中指并攏,沖她勾了勾。
朱笑笑一聲賊笑,“嫂子,我們就不過去了。”說完還推她一把。
雲木香回頭瞪兩人一眼,才大步朝周以臣走去。
剛靠近車,早上見過一面的齊春湊過來。
“木香,你回來了呀,你買這麽多東西啊,也太不會過日子了,像你這樣大手大腳的花,周團長養得起你嗎?”
“那是我愛人要操心的事情,和你有關?”雲木香神情淡淡,“他都沒說什麽,你管得倒寬。”
齊春誤以為雲木香剛回來,還沒看到周以臣,是仗着周以臣不在才這麽說話。
誰家過日子不是一毛錢掰成兩半花。
她故意回頭,提高聲音喊了句,“周團長,你要不管管你家對象,你賺錢養家也不容易,很多事情也不能由着木香性子來,你們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扭頭問得是等在卡車邊的其他家屬。
年紀大些的都深以為然。
就在剛剛等待的時候,他們就看到後車廂角落的一堆東西,司機說都是雲同志買的。
太敗家了!
只是不認識,不好上去直說。
這會看見周團長靠近,板着張臉半點笑意都沒有,心想一會這兩口子吵起來,還是要過去拉一把。
小媳婦嘛,剛開始過日子手裏都會有點沒今。
齊春忍住內心激動,看着周以臣一步一步靠近,憤怒地丢下煙頭狠狠踩上去,用力碾了碾,等走到雲木香面前後,伸出手。
難不成周團長看着人模狗樣,私下還會動手打媳婦!
齊春緊張了一下,猶豫要不要攔時,看到眼前一幕瞪圓杏眼。
周以臣接過雲木香懷裏抱着的東西,掂了掂,面色一下變溫柔。
“買的什麽?”
“給兒子的書,你怎麽來這了?”雲木香忽略其他人目光,仰頭只看得到周以臣,她直接告狀,“齊同志說我買得太多,浪費你津貼,多嗎?”
周以臣淡漠地掃向齊春,吓得齊春後背發涼,下意識倒退兩步。
“想買就買,我賺錢不就為了養你。”
有人聽周以臣甚至不提他兒子,小聲提醒。
“周團長,還有好多在車上。”
“還有?”
問的是雲木香,她點點頭。
周以臣說:“放哪兒了,我方後備箱。”
“那——”
齊春郁悶地咬着唇,胸腔內塞滿了一種叫嫉妒的情緒,看雲木香的眼神裏有她都不曾察覺的羨慕。
憑什麽!
憑什麽啊!
東西慢慢被周以臣轉移到車上,在場人就看着周團長面不改色地搬東西,終于在抱住那精致的洗發膏罐子後念了雲木香一句。
衆人:終于要來了!
皂角就能拿來洗頭,買這洋玩意,純純糟蹋錢。
周以臣:“買這些夠嗎?要不要囤些在家裏,下一次來縣城不定什麽時候。”
雲木香敷衍道,“縣城有的味道不好聞,湊合用吧。”
衆人:“!!!”
這和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周團長,你骨氣呢!
齊春看着周以臣的目光十分複雜。
她心想一定是男人的面子在作祟!
是了,就算是買再多,當着衆人的面周團長肯定也不好說什麽,他們是一家人啊。
意識到這點,齊春氣哼哼地張大鼻孔,又主動笑着靠近雲木香。
“你買這麽多東西,你對象不介意就好,剛剛我還替你擔心半天,現在好了,我讓人用私車幫你帶回去。”
“?”
你又作什麽妖。
齊春像是看到雲木香眼底疑惑,驕傲地伸手指了指身後。
“這是我舅舅的專車啦,他知道我今天來縣城,就順帶過來捎我回去,畢竟卡車坐着不舒服。”
她得意洋洋地轉過頭,像是這會才想起周以臣。
“對啦,忘記跟你說,你愛人今天是司機,車就是他開來的,可惜車上位置不夠,不然我一定求求舅舅把你給捎上。”
“……”
雲木香聽齊春炫耀,扭頭看向周以臣,挑眉詢問。
什麽情況。
周以臣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吧。”
齊春微笑着捋了下頭發,“那我先走啦,我會讓周團長把東西送到家門口的。”
雲木香看她一臉篤定的模樣,攔她一下,“我愛人喊我呢,你是不是什麽地方誤會了。”
齊春半點沒把雲木香放在眼裏,語氣高高在上。
“木香,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生氣,可出身這個東西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比不過就是比不過。”
“木木,你磨蹭什麽呢。”周以臣又喊一遍。
齊春愣住。
雲木香輕笑道,“喊我呢。”
她轉身要走,齊春下意識喊道,“你站住!”
“周團長,這是我舅舅的專車,你現在在做什麽?”齊春質問周以臣。
周以臣手搭在車門上,“接媳婦,同志放心,軍規我比你熟,我有跟師長打過報告,他同意了。”
“不可能!”齊春不相信,“肯定是你撒謊,我在這,舅舅不讓你帶我卻帶她!”
“這咋回事,不是說師長是齊同志舅舅?”
“開車來的是周團長,他要帶媳婦,不說誰知道。”
“周團長這麽大膽,敢瞞着師長。”
“沒準師長知道?”
“知道還不帶齊同志……她這外甥女真是親的?”
“看誰能上車不就知道了。”
齊春也受議論影響,氣沖沖地就要去拉車門時,不遠處緩緩停下一輛紅旗小轎車。
後車門打開,狹窄的空間裏走下來一道高大的身影。
“就坐不慣你們這小車,腿都伸不開,就送我到這吧。”
“詹師長下次再會。”
東永亮下車後就跟在詹師長身邊,家屬們見到大領導,瞬間沸騰。
齊春瞧見舅舅寬闊的背影,瞪了雲木香一眼後,立馬紅了眼圈。
“舅舅!”
雲木香看個正着,驚訝于齊春變臉的技術,不演戲可惜了。
“舅舅,你怎麽才來,有人故意用你的車辦私事呢。”
剛握完手的詹弘毅,突然被人抱住胳膊。
他身手靈敏地躲開,眉頭皺起不怒自威。
“你這位女同志怎麽回事,上來就動手動腳。”
“舅舅~”
“站好了!”
“舅……”
“離我遠點,就什麽就,年紀輕輕怎麽說話還結巴。”
“呀,大領導不認識她。”
“好丢人啊,她瞎話竟然編到領導身上!”
齊春不敢置信地噙着眼淚,一道道質疑聲傳來,她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克制住身體發抖。
“舅舅,我小姨她……”
詹弘毅聽她半天說不利索,有點不耐煩,揮手正要讓東永亮把人趕走,餘光掃到站在吉普車旁的俏麗身影,情不自禁地揚起笑容。
而後想到什麽,又板起臉,氣呼呼地上前。
“怎麽回事?見我半天不動,這才幾個月就把幹爸忘了。”
洪亮的聲音擴散出去,驚掉一衆人的下巴。
“!!!”
領導說啥?
齊春受驚,盯着雲木香突然打起嗝來。
“你——咯!”她立馬捂住嘴巴。
雲木香清醒站在車旁,擋住卡車那邊大半的探究目光。
她呆呆地仰頭試探性地喊了聲,“幹爸?”
喊完伸手掐在周以臣胳膊上,“疼不疼。”
“疼。”周以臣面無表情。
雲木香餘光瞥見齊春失魂落魄的模樣,痛快地又喊一遍。
沒走全認親步驟沒關系。
她喊聲幹爸,有人答應!
“幹爸!真的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不對,你什麽時候在這……也不對。”
詹弘毅看着她語無倫次,傻乎乎的樣子,擡手放在頭頂親昵地揉了揉。
“怎麽,不想看見幹爸啊,小沒良心,你但凡給我寫一封信,知道我地址都不會問出這種蠢話。”
雲木香躲了下,“頭發亂了!”
“亂了也好看,別在這傻站着,先上車,回去路上慢慢說,這次你哥也來了吧,他出來沒?”
“沒,在家幫我帶淼淼呢。”
“我有段日子沒見乖孫,晚上把人喊家裏來吃飯。”
“好的呀。”
東永亮抽空和謝靜雲說了兩句話,見人上車,開車門爬上駕駛座。
周以臣去了副駕駛,因為詹弘毅招呼雲木香要坐後面說話。
擠擠其實後座還能塞一個人。
可詹弘毅想不到,見雲木香上車,立馬讓東永亮走。
吉普車發動,伴随噗地一聲笑。
“有人被落下了哎。”
齊春氣血逆湧,聽着那一聲聲嘲笑,捂着胸口白眼一翻,直接倒在地上。
“哎——有人暈了!”
“快來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