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準備

第069章 準備

謝靜雲驚訝地睜大眼睛, 模樣呆呆的。

雲木香看笑了,“怎麽啦,你也不信呀。”

“不是。”謝靜雲回神連忙搖頭, “只是詫異你會替她解釋,她之前不是老說你酸話。”

“那只能說明她妒忌我, 我怕什麽, 我都能原諒你, 不該證明我心胸寬大。”雲木香打趣道。

謝靜雲:“……”

她伸手輕拍嘴巴。

讓你多嘴。

上次賣木碗的售貨員還在,一聽雲木香要買碎布,擠了擠眼。

“你麻袋給我, 我替你裝!”

雲木香尴尬,“我沒帶麻袋,你這有東西能借我裝一下嗎?”

售貨員去後頭翻找出個破麻袋,裏頭先用網兜網住, 再塞麻袋裏面, 這樣拎出去別人看不見裏頭裝的是什麽。

謝靜雲站在一旁,就見售貨員手裏頭抓的碎布頭全是大塊的。

離開時她還很疑惑。

“這人對你怎麽這麽好?”

她都瞧見好幾塊‘碎布頭’拼拼都能做身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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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木香沉默片刻,走到門口時聽到供銷社裏小小的議論聲。

“可能都把我當師長親閨女。”

謝靜雲恍然,她只知道雲木香公公是局長。

“難道真是?”

“當然假的, 你沒聽到我昨天喊幹爸。”

“那也是爸爸, 可望不可及的大人物!”謝靜雲唏噓,轉頭發現身邊人已經走了, 她小跑追上去, “你等等我,還要買什麽?”

“去肉鋪。”

興許是安排這三天去縣城的原因, 有能力買肉的人大大減少,這讓雲木香撿到便宜。

要了兩只豬前蹄, 割肉下刀時還問了人師傅一句。

“涮肉用什麽肉好?”

她只清楚,肥肉肯定是不太行。

師傅握着屠刀戳在肉上,“豬脊椎骨內側這塊吧,柔嫩,片薄點下鍋一燙變色就能吃,還有臀尖這塊,脖子肉也行,看你。”

雲木香分辨不出來,幹脆各要一斤,額外還拎走一副豬下水。

掏票時,就聽到排在後面的人在竊竊私語。

“咋買這麽多,別輪到我的時候又沒了。”

“家裏多少人吃這些。”

“噓,你知道這是誰,可別亂說話。”

倆人嘀嘀咕咕,聽着一驚一乍的。

雲木香回頭看了眼,瞬間安靜如雞,低着頭踢石子。

師傅拿麻繩把肉給紮上,笑着說:“老娘們嘴碎,別理他們,給,你的肉。”

手腕巧勁一甩,一連串的東西被放到案板前。

師傅看了眼雲木香伸出來細成麻杆的胳膊,頓時覺得牙花疼。

“你拎得懂嗎?要不要我找人給你送回去。”

“……”

大可不必。

雲木香正想說什麽,師傅喊了句,“為人民服務,別不好意思,三。”

雲木香趕緊攔住,“我騎車來的,綁在車上就好。”

“那行。”

“師傅。”穿着圍裙,正搓手的三兒過來,“你找我。”

“東西給送上車。”

雲木香實在攔不住,決定先回家一趟。

這地是沒法繼續待了。

回頭就見謝靜雲偷笑,伸手戳了戳她的後腰。

“還笑還笑,哪裏好笑了。”

“嫂子,你沒發現麽,你快成咱們菜場一枝花。”

“……”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郁悶。

“嫂子,東西給你挂哪裏?”三站在洋氣的女式自行車旁很新奇,軍區有自行車,但大多都是二八大杠。

“挂車頭上,謝謝你呀。”

三紅了臉,放下東西不好意思地跑了。

碎布頭綁在車後座,問謝靜雲,“你着急回去嗎?不着急幫我看會車,我還有一點東西沒買到。”

“行啊。”

謝靜雲痛快答應。

雲木香就回去,菜站旁邊是個豆腐攤,也是軍區開的。

說是為家屬增加崗位,開了個豆腐坊,豆腐是易碎的東西,正好解決食堂的需求。

除了供應食堂,多做的就是送來豆腐攤。

攤子和肉鋪有點像,簡答支了條長桌子擺上今天供應的東西,賣完就完。

水發的豆芽,綠豆芽,新鮮出鍋的豆花,熱豆漿,壓一夜才成型的老豆腐,豆漿起皮揭下來得的腐皮,濃豆漿壓出來的百葉。

照理問售貨員,得出百葉、腐皮、豆腐都能下火鍋,那就都要。

售貨員見她大方,笑着推銷豆花。

“還是熱的,甜的鹹的都能做,要不要買一碗回去嘗嘗。”

雲木香看那白如雪的嫩豆花,要了兩碗。

不過沒要她添料,她打算回家自己加。

又拎一手東西,雲木香朝停車的地方走去,靠近看到謝靜雲在跟兩個人說話。

都是認識的吳家姐妹倆。

雲木香靠近,吳雪主動打招呼,明明年紀比她大好幾歲,卻喊她嫂子,雲木香這麽聽都別扭。

“嫂子,好巧在這碰見,你是來買晚上用的菜吧,要不要幫忙?”

吳新雨站在一旁,也笑着喊聲嫂子。

“晚上打算煮火鍋,不用做太多,你們到點來就好。”

“菜洗洗切切也要忙,下午我和我妹早點來。”

對方殷切,雲木香就沒再拒絕。

把豆腐小心放前頭車籃子裏,說話間才知道她們姐妹和謝靜雲住一棟樓裏,他們來得早,位置選在了方便的一樓。

他們三個順路,雲木香就沒喊謝靜雲跟她一起走。

騎上車和他們告別,帶着東西回家去。

謝靜雲這,倒是被吳雪給纏上。

“靜雲,聽說你和嫂子一個地方來的,你們以前就很熟吧。”

謝靜雲輕笑着,沒有否認。

昨天東永亮回來跟她說了件事情。

東永亮當初給周以臣當警務員,是為了照顧受傷的他省親,如今周以臣大好,雖然團長夠級別配警務員,可在其他團團長都沒專門警務員的情況下,他也要重新歸于隊伍裏。

他說,大概率可能會重新成為一個小班長。

副連和班長可差好幾級。

而一團,在石團長走後,周團長擁有絕對話語權。

她看得清楚,周團長很疼老婆。

不過她沒想去跟雲木香說這個,直接從她那走後門。

太大材小用。

謝靜雲笑着說:“不算很熟,因為她和我弟弟在同一個小學當老師才認識的。”

吳雪驚訝,“嫂子以前是老師呀,那我們軍區子弟小學招老師,嫂子可以去呀。”

謝靜雲看向後頭安靜跟着的吳新雨。

吳雪瞧見,“看我,昨天嫂子和你們一塊,新雨知道的消息嫂子肯定也知道,不過我偷偷聽人說,這次招老師不少家屬都去了。”

她壓低聲音,“咱們樓上新來的那團長愛人,聽說也有打算,聽說那是個高中生呢。”

謝靜雲輕嗐一聲,“這有什麽,高中生而已,咱們嫂子還是大學生呢,正經名牌大學畢業。”

“!”

這下吳雪和吳新雨都震驚萬分。

其實看雲木香條件,猜測過家庭不錯,一定上過學,可這麽也沒想到會是個大學生。

那是什麽概念?

用最直觀的人,就拿他們周團長舉例。

吳雪愛人戰場大大小小功勞拼了好幾年,才升為營長。

周團長呢?

一個大學生學歷,直接讓他入部隊就是副營長。

一個學歷縮短了近十年的差距。

吓不吓人。

吳雪心砰砰跳,單手捂着胸口,輕聲問,“聽說嫂子祖傳學醫的,那大學是不是也讀醫學?”

“不是,具體的不好往外說,你們要是好奇,晚上可以當面問問嫂子。”

謝靜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吳雪沒得到準确答案,有點小失望,回頭看眼吳新雨,輕輕嘆口氣。

她重新找回笑容,“那嫂子肯定沒問題,靜雲要不要一起報名去試試看?對了,你也念過書吧?”

“恩,高中畢業。”

“……”

吳雪尴尬地笑笑,“那錄取機會也蠻大的。”

她是初中學歷,還想着去試試看。

如今問一個大學,問一個高中,還是不要去丢人現眼了。

……

另一邊。

雲木香騎車到家,院門口被人拉住了。

是住隔壁的劉大腳,和對門的王大嘴。

恩,聽她們兩人罵架罵多了,雲木香都記住兩人互相給對方取的诨號。

此刻,劉大腳攔住雲木香,笑着搓了搓手。

“那什麽……”

“?”

“那個。”

王大嘴看她支支吾吾,不耐煩地給人拽下來,“平時跟我吵得厲害,現在張不開嘴了,讓我來!”

雲木香眨眼的功夫,站在面前的人就調換了位置。

她輕笑,“嫂子們找我有事?”

除去剛搬來時,她帶着兒子給鄰居兩家送得自黃豆糕,平日裏接觸倒是少。

不過就憑着她拎這麽多東西,兩人眼神沒随處亂看,就知道心性不差。

再看面相,不算什麽大富大貴的命格,卻也平平安安順遂一生。

雲木香不抵觸接觸,又主動問一遍。

“嫂子,有需要可以直說,大家現在都是鄰居,不用不好意思。”

王大嘴猛一拍手,“是這個理,那我就直說了,我家那口子聽你家周團長說你要在院子裏打井,是真的嗎?”

雲木香挑眉。

她以為最近周以臣沒提,是決定不打了。

“是有這個念頭,不過打聽了一下軍區的規定,好像有距離規定,我怕我打在院子裏,以後你們再想打井沒名額。”

“是真的!真的!”王大嘴激動地轉身拽住劉大腳,兩人蹦在一塊。

“?”

這把雲木香給高興糊塗了。

她打井,占名額,對方還這麽高興?

雲木香不得已打斷兩人。

“你們不反對?”

“當然不!這是好事呀,用最少的錢就能得口井,純屬天上掉餡餅,誰不答應誰是傻子。”

“就是說,單獨打一口深水井要好幾百塊,這誰負擔得起,咱們老房區被抛棄,不像筒子樓是軍區給開井,周團長出面給咱們謀福利,那肯定願意啊!”

“謀福利?”雲木香抓住重點。

王大嘴後知後覺,“周團長是不是還沒跟你說呀,周團長說到時候你家打深水壓井,到時候讓工人幫忙在地下通個口,在院子外頭再接口水井。”

“是啊,說是水井廢料少,讓我們多撿點石頭就好,到時候只要承擔上頭框架錢,那水井以後就算我們大家的,願意的按照家裏成年人數出人頭費,一人一塊錢就好!”

來軍區的,基本少有帶老人的,家家戶戶都是孩子多,就算按照十六歲成年來算,整個老房區也找不到幾個人。

像劉大腳和王大嘴,一家給兩塊錢就好。

此外,老房區的家家戶戶間隔大,這塊是個小斜坡,上面幾戶人家離小溪更近,沒準不會參加。

以後就近幾家擁有一口水井,比筒子樓裏幾十上百人擠一個壓水井強多了!

兩人越想越激動,生怕雲木香兩口子反悔,手伸進兜裏面直接把錢給掏出來。

“這個是我們兩家的,現在就給你。”

雲木香就看到兩人掏出來一疊毛票,整齊地理在一塊,能明顯看出上面的折痕,來之前肯定用心壓過。

順着錢,雲木香又看到兩人的手。

手指紅腫,關節結痂高高一塊,顯然是冬天凍瘡因為慢慢暖和起來才開始變好。

王大嘴察覺到,手指抓了抓。

“是不是吓到你了,沒事,天一暖和好的快着呢,你快把錢收着。”

雲木香沒接。

“這個我不能拿。”

“咋!咱們不是說好了,你怎麽還不願意了。”

雲木香見兩人誤會,趕緊解釋,“我沒不願意,是這樣,我剛搬來不久,很多人都不惹事怕記錯了,不然兩位嫂子代替我做個管事,一起收錢記賬,看看都有誰家願意,這錢是用來打井的,等開井那天,直接給師傅怎麽樣?我怕到時候我不在家。”

今天都二十六了。

二月只有二十八天。

唉?

昨天哥哥是不是說三十號的車票?

他上哪個月偷來的三十號。

疑惑被王大嘴的顫音給打斷。

她激動地說:“我,我也不識字,萬一記錯了可咋辦。”

劉大腳嘲笑道,“一點不頂事,屋前屋後住的誰還能不認識?你不行我來。”

她開心地看向雲木香,“你放心,我肯定給記得清清楚楚。”

“我相信你們。”

兩人把錢收好,看雲木香這一車東西,主動上前幫忙。

“你咋賣這麽多東西,我幫你拎無厘頭去。”

“晚上暖房,嫂子們也來一起熱鬧熱鬧?”

“行呀,你請了多少人?我們來給你幫忙,現在天還是涼,得卡着點做飯才行,不然出鍋沒一會熱氣全跑沒了。” 劉大腳應得痛快。

王大嘴拍她一下,小聲說:“你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人家就是客氣客氣。”

“我看不像!”

“你忘啦,昨晚上小汽車接送,沒準請的都是領導,你好意思來?”

“……”

雲木香剛把豬下水拎進院子,直接放在院子裏的幹草上,那是昨天淼淼找來,要給小雞們墊窩的。

剛放下,聽到二人的争執。

回頭時不經意提起之前來幫忙搭房子的那些兵。

“之前一直說請吃飯都沒機會,正好趁着暖房一塊請了。”

王大嘴精神一振,“裏頭有個叫李耀祖的,你熟悉不?我娘家還有個侄女長得可漂亮了,想介紹給他認識。”

果然無論到哪裏,大娘嫂子們都愛給小姑娘做媒。

雲木香搖頭,“具體的我不太清楚,要不然晚點我幫你問問吧。”

“那感情好,我先跟你說說,我侄女今年十七歲,家裏家外什麽都能幹,屁股還大,村裏頭不少人看了都說以後絕對包生兒子。”

“……”

倒也不用說這麽詳細。

雲木香就在這麽一趟趟中,聽王大嘴把她侄女從頭誇到尾。

說着說着,山坡上哥哥扛着小鋤頭,身後背着背簍,空出一只手牽着淼淼,緩緩從坡上小道下來。

高處正好能把路邊小院子收入眼底。

淼淼早早就舉起手,大聲喊道,“媽媽!我回來啦!”

一直嫌棄王大嘴侄女的劉大腳聽見,悄悄地湊到雲木香身邊。

她看一眼山坡,扭扭捏捏地問,“那個,那是你家誰呀,怎麽一個人跟你來這邊,我挺你喊他哥,出來這麽久,家裏老婆孩子不惦記?”

雲木香沖兒子擺擺手,嘴上回答劉大腳。

“是我哥哥,他還沒結婚。”

“今年多大了?”

雲木香心情有點怪,目光看過去,瞧出了他的目的。

“三十。”

“什麽!”

兩人驚呼,都沒想到會這麽年輕。

那臉,看起來比二十幾的小年輕都要嫩,誰知道三十了。

劉大腳糾結起來,“這麽大還沒結婚啊,還是結過離了?”

“我哥哥身體不好,來這就是為了去軍區醫院看病。”雲木香直接挑明。

王大嘴有點可惜。

多漂亮的後生。

她顧忌地沒追問得了什麽病。

劉大腳張張嘴,猶豫一下也沒再問。

三十歲,有病,肯定是大病才沒結婚的。

倒是王大嘴瞧出來,“怎麽,劉大腳你看上人家哥哥了,你不會是給你那外甥女看的吧。”

“什麽話,你能給你侄女問人,我就不能幫我外甥女相看,我外甥女不比你侄女強,你侄女一個鄉下丫頭,我外甥女好歹是文工團的演員,吃皇糧的。”

“鄉下丫頭怎麽了!你不是鄉下丫頭啊,懶成鬼的女子誰願意要啊,你可被坑人家新鄰居不知道內情。”

“王大嘴!你可算承認在外頭敗壞我外甥女名聲了啊!”

“劉大腳!她什麽熊樣還用我說,也就你把她當成個寶貝,誰稀罕。”

“……”

雲木香看着掐腰對噴起來的兩人,默默倒退兩步,避免被漫天的口水波及。

她擡頭看了眼引發矛盾的罪魁禍首,瞧見了不一樣的一幕。

下坡的雲沉香被人攔住了。

對方背對着她,以至于雲木香看不到正臉。

穿着一身軍裝,上衣外套紮進褲子裏,腰帶把腰勒得細細的,又長又粗的兩條辮子,一條垂在胸前,一條挂在腦後,陽光下烏黑油亮。

雲木香摩挲下手指,帶着看戲的心情戳戳身劉大腳。

她指着上面,“嫂子,那是不是你家外甥女?”

“誰?”

劉大腳收放自如,罵到一半戛然而止,擡頭向上看。

只一眼,臉色大變,轉身就要朝外走。

王大嘴還嫌不夠熱鬧,好心幫雲木香解惑。

“就是她!我可沒撒謊,就劉大腳看不清人。”她跟雲木香嘀咕,“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這人賊虛僞。”

雲木香不予評價。

擡頭再看,劉大腳跑上去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拽着她那外甥女就往家走。

王大嘴要去看戲,趕忙放下東西跟雲木香告別,扭頭就跨過籬笆趴在劉大腳家窗戶下面。

雲木香:“……”

突然清醒壘了牆頭。

……

彎腰把東西簡單收拾收拾,淼淼就用力撞開院門。

雲木香真心發問,“你每次都拿自己撞門,不疼?”

淼淼答非所問,習慣性地伸手沖過來要抱,半路想到什麽,突然又在雲木香面前急剎車。

“媽媽!我和舅舅挖了好多東西!有猴子和桃,還有什麽皮。”

淼淼髒兮兮的小手抓着下巴,眉頭皺一塊,一時半會有點想不起來舅舅怎麽喊的。

他幹脆轉過身,“舅舅,那圓圓的甜甜的叫什麽。”

雲沉香臉色發白地扛着鋤頭進來,唇角勾勒出一抹淺淺的笑。

“是枇杷。”

雲木香驚訝,“這個時間有枇杷?”

“個頭挺小的野枇杷,應該是最早一批的,我們還找到了一棵猕猴桃樹,很多熟的都被鳥叼了,我摘了些青的硬的,我記得你昨天買的水果裏有蘋果,放一塊捂一晚上,熟得快點。”

背筐被放在地上,雲木香湊近,掀開看到不少東西。

最上面,一般小個頭的枇杷,皮色偏橘黃,猕猴桃一身褐色絨毛,長得醜醜的。

下頭。

細長的根莖,不認識。

翠綠的菜頭,不認識。

瞧見小棵小棵像蔥又像蒜的,默默把它拿出來。

一邊看一邊往外掏,底下一層香椿芽。

雲木香皺着眉頭捏住鼻子。

她聞着這玩意臭臭的。

“這什麽呀!”

臭東西下面蓋着十來根春筍,嫩得能掐出水來。

雲沉香還從角落掏出一個樹葉包,遞給淼淼。

雲木香好奇,“這什麽?”

雲沉香故意送到妹妹面前,“看認不認識。”

湊近一看,柔軟無腿到處蠕動打結的一團蟲。

“啊!雲沉香你找死!”

雲木香一跳三米遠,強忍着才沒把那沖打在雲沉香的笑臉上。

“這麽害怕?都是淼淼抓的,你兒子都不怕。”

“趕緊丢掉!淼淼,快把你舅舅手裏的東西丢掉。”

淼淼看媽媽吓成這樣,趕緊抓住樹葉子。

“丢掉丢掉!”

雲木香就看着她兒子抓着樹葉朝後跑,“你去哪兒!”

“把它們全部丢掉!”

“???”

雲沉香忍着笑意,“那是淼淼抓來喂雞的,同行的嫂子說小雞多吃點肉容易長肉,早下蛋。”

“不!我現在不太需要它們下蛋。”

憤怒的眼刀一下下紮過來。

雲木香冷哼一聲,“你要帶着淼淼抓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立馬買票把你打包送回上海!”

“……咳,我錯了。”

雲木香一眼看穿他的敷衍,忽然想到剛剛看見的一幕。

“或者,我把你打包送隔壁那外甥女床上,正好爸媽也發愁你娶媳婦的問題。”

雲沉香立刻嚴肅下來,“木木,你不舍得。”

“你再抓蟲,看我舍不舍得!”

“……”

“那我将功贖罪,下午不出去,在家幫你幹活。”

“我像是會被小恩小惠打動的人?”

天真。

“你不能只幹一點,你要幹很多。”

餘光看到幹草上的豬大腸,故意給它,“你去洗!要是不會可以去隔壁找人問。”

“不用,我有它。”

雲沉香把窩在懷裏的大仙兒給抓出來。

邀功似地說:“像這些野菜,都是它告訴我的,這細長的是山蕨菜,曬幹了很好吃,馬蘭頭,還有你說臭的香椿,這兩樣炒雞蛋都很好吃。”

“枇杷和猕猴桃也因為它想吃。”

“它懂這麽多,肯定也很會洗豬大腸。”

“唧???”

雲木香難得主動可憐一次小東西,伸手把它給搶回來。

“我有另外的事情交給他,你,幹活去!不準偷懶。”

雲沉香說:“我覺得它更喜歡跟我。”

差點被安排去洗豬大腸的大仙兒,調頭拿屁股對着雲沉香,差一點點沒忍住放個臭屁。

雲木香得意地轉身,抱着小東西進屋去。

淼淼在後頭喂雞,雲木香喊來娃娃,指着廚房多出來的一堆東西。

“晚上吃火鍋,要先把火鍋底料重新炒一遍,晚上我加水就能用。”

“這些配菜可以等傍晚來人再洗再切,但是豬蹄要紅燒,早早上爐子焖。”

“豬下水,清理幹淨早早腌上,晚上一起下火鍋吃。”

幹貨裏,香菇、木耳都要提前泡開備好。

“對了,榆錢要蒸窩窩頭,一會中午先蒸出來。”

“至于外面的野菜,你會做嗎?”

娃娃點頭,它看鄰居做得最多的,就是野菜。

“涼拌!”

說完娃娃就動起來,先處理的是榆錢。

雲木香看他忙中有序,拎過碎布頭,坐在門口一邊監督雲沉香,一邊分布頭。

滌綸、的确良、紗卡這種不吸水的放一堆。

棉布、土布放一堆。

剩下的就是又硬又厚的勞動布。

分分撿撿,沒等弄完就瞧見淘氣包拎着褲子跑過來。

雲木香看他一眼,“褲子怎麽了?”

淼淼裏頭是條背帶棉褲,這次□□好好的,背帶扣子不知道崩飛到了哪裏。

雲木香:“……”

淼淼期期艾艾,“媽媽,扣子突然就不見啦,我怎麽也找不到它。”

“你再來幾次,媽媽遲早繼承奶奶的針線功夫。”

怪不得以前老是看婆婆動不動就抱着針線簍子。

感情是以為你小子。

“媽媽棒!”

“你去把自己洗洗幹淨,媽媽會感覺更棒!”

“媽媽,好香呀!”

“都還沒做飯,香什麽香。”

“媽媽,中午能還吃包子嗎?”

“吃吃吃。”

“嘻嘻。”

中午是早飯剩下的包子。

借着蒸好榆錢窩窩頭的熱鍋,把包子熱了熱,三人分了兩碗豆花。

周以臣不在,家裏其他人的胃口都不大。

鍋清理幹淨,豬筒骨,牛骨清理幹淨,一起冷水下鍋開始煮湯,這是晚上火鍋的重要湯底。

為了增香,雲木香偷來了母親的獨門辦法,多加了高良姜和白芷。

都是中藥材,炖肉炖骨頭卻越炖越香。

加大水小火慢慢熬煮着,小鋁鍋裏豬蹄也焖了起來,一起鹵的還有切半的牛肉。

餘下的,切片涮了吃。

說來幫忙的劉王兩人沒來,雲木香不确定是不是因為外甥女的原因。

那之前,謝靜雲最先到。

她帶着吳雪兩姐妹,一人懷裏抱兩個大水果罐頭的玻璃瓶子。

“嫂子,給你換的泡菜,這一罐子是蒜蓉剁椒,辣的,這個最大的是泡菜,裏頭有蘿蔔、豇豆、圓白菜好幾種,其次還有醬黃瓜、大頭菜,據說這大頭菜和榨菜味道很像,這個碎碎的是芽菜,我也沒嘗過,最後不是鹹菜,是當地一種豆瓣醬,我聞着香就換了些,給你,這些放哪裏。”

“都放廚房案板上,晚上切出來下酒。”

“這芽菜就是吳雪嫂子做的。”謝靜雲說。

“這麽厲害,那一會教教我是炒還是蒸。”

雲木香打開廚房門,濃郁的肉香撲面而來。

再看廚房案板上一堆東西,三人都驚呆了。

“嫂子,你這到底準備了多少東西,也太豐富了。”謝靜雲驚呼出聲。

吳雪倒是看出點門道,“晚上嫂子是要煮火鍋吃?”

“對。”

謝靜雲沒吃過火鍋,好奇地把懷裏罐頭靠牆放在桌上,一溜排開。

吳雪說話就卷起袖子,“我來洗菜吧。”

“還早還早,現在才三點不到,等桌子送來,菜切好直接碼上桌。”

吳雪這才停下手。

雲木香招呼人到客廳坐,吳雪第一次來老房區這,以前外面看覺得不好,可收拾收拾,竟然覺得比狹窄的筒子樓舒服太多太多。

她男人升營長沒兩年,房子是副營時申請的,和謝靜雲家一樣的大小,住習慣了也就沒挪動。

可家裏老三出生後,明顯不夠住。

原本還想換個兩室,跟羅家嫂子争好久,最後樓上唯一的兩室被個新來的給占了。

如今看到老房區,忍不住動心。

要不讓,直接挪這邊來?

因為筒子樓一直沒住滿,老房區這邊也富裕。

吳雪越想越心動,直到餘光透過圍牆,看到山坡上擔着扁擔挑水的身影。

看看人家肩寬背後,挑兩桶水跟玩兒似的,默默捏捏自己胳膊,放棄了。

好處再多,吃水不方便都沒戲。

再一個,因為經常和醫院打交道,她想到前段時間溫主任家女兒生病的事,據說是入口的東西不幹淨,才導致肚子裏生蟲。

醫院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山水。

沒記錯當時還取水檢查過,可惜沒檢查出什麽來。

她家孩子還小,算了算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吳雪收回神,低頭看到布條,幾個人分了針幫忙。

正經要做拖把的人,只會分布條。

類似寬度的布頭拼湊在一起,接成大小相似的長短,三個人手上活都利索,一會功夫就給弄出幾十條來,消耗了大半的料子。

最先弄好的吳雪,餘光看了眼玩耍的淼淼,低頭用勞動布縫了個小口袋。

“嫂子,到時候這裏面裝上沙土,可以給孩子當沙包玩兒,砸人也不疼。”

雲木香接過來,針腳整齊,因為是拼湊的,故意把接口對外,拆成毛邊,莫名有種淩亂美。

雲木香當即喊兒子過來。

“淼淼,阿姨給你做的玩具,喜不喜歡?”

“媽媽,這個這麽玩兒?”

“你去找舅舅,讓他帶你去挖沙土裝進去,回來再教你怎麽玩。”雲木香現在不說,吊着兒子的好奇心。

淼淼立馬抓着還沒封口的布包去找舅舅,兩分鐘後又跑回來。

“媽媽,舅舅說他還有任務沒完成,不能陪我。”

“任務?”謝靜雲幾個好奇。

雲木香笑着說:“我哥哥疼我,看我嫌棄豬大腸臭,主動要幫我處理。”

就在院子裏的雲沉香:“……”

對,你是祖宗,你說什麽都對。

雲沉香最終扛不住,把泡着大腸的盆端去後院,路過窗臺把娃娃揪出來一起帶去,拿起籃子和小鋤頭,決定帶淼淼去挖土。

吳雪多看雲沉香兩眼,笑着說:“往南邊走,那天成天太陽曬,沙土多點。”

“謝謝。”

等雲沉香帶着淼淼離開,吳雪好奇地問雲木香。

“嫂子,我聽說你哥哥還沒對象?”

“嗯?你哪裏聽說的。”雲木香反問。

吳雪眸光一閃,實話實說道,“在醫院意外聽到有人讨論,這不是新雨結婚幾年都沒孩子,我時不時帶她去拿藥,嫂子,我聽醫生說你醫術特別厲害,你方不方便給新雨看看,這幾個月她隔段時間就收到婆家的來信,都是罵她,好多話難聽死了。”

雲木香擡起頭,視線掃過吳新雨。

吳新雨渾身緊張,捏住針的指尖泛白,眼底忍不住浮現一絲期望。

雲木香擡起頭,看眼吳新雨。

“你宮寒,掉水裏過?”

“是。”吳新雨僵硬地說:“十四歲那年跟人搶位置,掉過冰窟窿。”

“那找醫生開些暖宮的藥,調理調理就好,你當時應該沒在水裏待多久,問題不算嚴重。”雲木香語氣淡淡的。

吳雪看到希望,“真的嗎?”

吳新雨垂眸搖了搖頭,“沒用,我姐帶我開了不少藥,吃了好些都沒用。”

雲木香說:“藥吃了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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