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襲
第075章 夜襲
雲木香離開時, 天色還早。
這個時間去醫院,正好趕上下午上班的時間。
推着自行車要離開時,路過郵寄點被人喊住。
“同志, 有你的包裹。”
雲木香一開始以為喊得別人。
直到衣服被兒子給拽住,“媽媽, 那個叔叔在喊你。”
“誰?”
雲木香回頭, 就瞧見穿着一身郵遞工服的男人高舉着手來回擺動。
她指着自己鼻子, “喊我?”
“對對對。”
雲木香掉轉車頭,帶着兒子靠近。
這會功夫,對方從屋裏抱出來好幾個包裹。
“雲木香同志, 這些都是從上海郵寄來的,前兩天去招待所,對方說你已經搬進家屬區,我昨天上午去你家時, 家裏正好沒人。”
一、二、三……七!
雲木香眨了眨眼睛, 她沒七個表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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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了。”
“沒事,為人民服務,就怕你着急,也怕裏面有吃的, 放時間太長壞掉。”
現在人郵寄, 大多不是吃的就是穿的。
“你車上能帶下嗎?”
郵遞員看眼她被占據的車後座,不好裝呀。
再瞅一眼裝一個就滿的車籃子, “你現在回家嗎?我幫你送回去。”
雲木香原本想去醫院的。
此刻只好先回家一趟, 到家謝過郵遞員,将人送走便回頭喊。
“淼淼, 我們要出門了。”
“媽媽,你不看看裏面是什麽東東嗎?”他睜着一雙大眼睛, 剛剛幫忙抱下來的最小包裹還在懷裏抱着。
雲木香上前把東西拿下來,“媽媽還有事情要忙……你不想跟媽媽出去?上山挖野菜也不去?”
“媽媽騙人。”淼淼撅着小嘴控訴,“昨天媽媽也說上山挖野菜,結果媽媽光顧着逛山了,什麽都沒挖到。”
“你又不喜歡吃。”
“那,那是淼淼挖給爸爸媽媽吃的。”淼淼眼睛亂轉,“爸爸辛苦了,要加餐。”
“……你可真是你爸爸的好兒子,你不去,我就把你送去謝阿姨那裏。”
淼淼雙眼一亮,“那我可以去找長生玩嗎!”
聽到這個名字雲木香就頭疼。
“你已經沒褲子壞了。”
“媽媽,媽媽!”
淼淼撒嬌到一半,聲音被人打斷。
“阿姨,淼淼。”
母子倆動作相似地順着聲音看去,一大一小兩張臉明明不像,卻莫名一樣。
溫桐桐站在院牆外,激動地招手,“我爸爸帶回來的水果,媽媽讓我給你送些過來。”
之前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人,身上多了點肉,精氣神充足,看起來沒那麽吓人。
“胖了點,你媽媽昨天還跟我抱怨,你一出院就回文工團,一點都不注意身體。”
雲木香視線從變不好意思的溫桐桐身上轉移,落在一旁笑盈盈的劉豔婷身上。
劉豔婷淺笑着打招呼,“雲同志,打擾了。”
說話間,餘光還不停往屋裏探。
雲木香上前打開院門。
“你們認識呀,快進來坐。”
溫桐桐手裏捧着小籃子,邁進院子裏。
“我和豔婷是一個文工團的好姐妹。”
“是啊。”劉豔婷挽着溫桐桐的胳膊,“當初我剛被小姨從鄉下喊過來,好多人都說我土,幸好有桐桐幫我,我可感激她了。”
“……”
雲木香似笑非笑。
溫桐桐進來便發現房子同以前大變樣,她看哪裏都覺得新奇,便沒看到。
雲木香這會倒是不着急去醫院。
她發現另外一個揭穿劉豔婷的辦法。
淼淼懷裏抱着小板凳送到溫桐桐面前。
“姐姐,你坐。”
溫桐桐一笑眉眼彎彎,放下籃子後,伸手接過板凳。
“謝謝淼淼。”
“姐姐,這是什麽呀?淼淼都沒見過。”
小胖手指指着籃子裏橙黃帶尖尖的東西,好奇心都快從眼睛裏湧出來。
雲木香扯了扯嘴角,看着兒子裝乖。
溫桐桐很有耐心,坐下拿起一個跟淼淼科普那是什麽東西,要怎麽吃。
雲木香搬了兩個板凳,遞給劉豔婷一個。
劉豔婷總算找到機會詢問,“雲同志,家裏就你和淼淼兩個人嗎?”
“是啊,其他人不在家,我原本計劃把地翻一翻,将之前買來的菜種子給種下去,可惜我不會,種地也太難了。”
雲木香攤開雙手。
溫桐桐擡頭看向劉豔婷,“阿姨,豔婷會,她以前在老家種地可是這個,很厲害的。”
劉豔婷看豎起的大拇指,嘴角抽搐。
她低頭看眼腳上的小皮鞋,“可惜我今天穿的新衣服,不方便下地。”
“沒關系。”雲木香真誠邀請,“你小姨就住隔壁,兩步路你回家換一身衣服就行,很快的。”
“……”
劉豔婷笑容有些破裂。
沒聽出她是在委婉拒絕嘛!
她絞盡腦汁正想着找什麽借口,雲木香已經站起來沖隔壁喊,“劉大姐,劉大姐你在家嗎?”
“在嘞。”
劉大腳出來時,手上還抓着一把幹草,站在太陽下金燦燦的。
雲木香的雙眼一亮,“劉大姐,你手裏拿的是烏拉草嗎?這是要做什麽。”
“做草鞋,夏天穿着透氣還省錢,你要不要學,我教你。”
雲木香手指撐着圍牆,不好意思道,“草是在哪裏割的呀,我是想抓點草來裝枕頭。”
她謠言的撞色枕頭,紙巾還沒找到合适的東西來塞,只暫時用那次剩下的一點點布頭裝樣子。
做好至今還沒用上。
“正好我割得多,你要用我給你抱兩捆先用着。”
劉大腳轉身就要進屋,突然停下,“對了,你剛剛喊我幹啥。”
雲木香輕拍腦袋。“差點忘記,大姐我想跟你借一下豔婷,讓她教我種菜,問問家裏有沒有她的舊衣服換一下,我怕弄髒她的洗衣服新鞋子。”
“新衣服新鞋子?”
劉大腳立馬炸開,“你個死妮子又亂花錢,你又不是沒得穿,不對,你哪來的錢,是不是又沒給家裏寄,你給我過來!”
暴躁的聲音吓淼淼一跳。
溫桐桐抱着他安撫性地拍兩下,餘光看到劉豔婷可憐兮兮地垂下頭,起身護住她。
“大娘,那錢是豔婷的工資,她自己掙來的又沒花家裏的,為什麽不能給自己買衣服,買鞋子?”
“桐桐,你別說了。”劉豔婷抓住她,看向雲木香,“雲同志求你勸勸我小姨,我這就回家換衣服,馬上過來幫你幹活。”
“行呀。”
雲木香當場扭頭去勸劉大腳。
“大姐,你先別生氣,東西買都買了,你生氣也沒用,等下次開工資,你記得跟豔婷一塊去領,盯着她寄回家,你放心,她手裏沒錢也就不會再動心思。”
劉豔婷:“?”
溫桐桐:“???”
劉大腳覺得很有道理,“那就聽你的,下次我跟她一塊去,今天當着外人就不跟你算賬,趕緊過來,不是要換衣服。”
劉豔婷咬着牙,不甘不願地看眼溫桐桐。
她還在發呆。
劉大腳那邊有催促的厲害,她只好先回家去換衣服。
溫桐桐看着雲木香欲言又止。
雲木香坐回廊檐下,曬着太陽,握住剪刀将還沒整理的包裹打開。
撕拉一聲,伴随着輕笑。
“有話想問我?”
“阿姨,你也覺得豔婷辛苦掙到的工資,應該全部寄回家裏養家嗎?這根本上就是剝削,不應該提倡。”
雲木香打開的第一個包裹,裏頭裝了兩桶鐵罐奶粉,還有兩包條頭糕,兩包香齋蝴蝶酥,最後一個小鐵罐塞在縫隙裏,打開是各種票據,其中糧票占據大半,最底下夾帶了兩張信紙。
雲木香沒看,蓋上蓋子塞回包裹裏。
“剝削的本質是獲取剩餘價值,可如果豔婷的工作本身就是集全家力氣求來的呢?”
溫桐桐愣了下。
雲木香用腳勾過來另一個包裹,邊開邊說。
“桐桐,豔婷在文工團是不是很優秀?”
“恩,老師說她特別有天賦,天生就該吃這碗飯。”
“我從劉大姐那聽說,她娘家姐妹四個,家裏沒兒子,最終留下老大在家招贅,豔婷母親就是劉大姐的大姐。”
“豔婷說過,她從小就過得很苦,在他們鄉下,女孩子會走路就開始學幹活,洗衣做飯,喂雞喂豬,打草砍柴,兼做家務的同時,還要下地掙工分,家裏其他姐妹還老偷偷私下欺負她,換做是我,掙錢養欺負過我的人,想想就很生氣啊,阿姨,換做是你難道不生氣?”
“可豔婷處理得很好呀。”
“?”
溫桐桐不懂。
雲木香笑着解釋,“你看,她在這麽凄慘的情況下,還是抓住了機會,被人發現舞蹈天賦,并且從全家都在欺負她的情況下掙脫,勇敢地來到軍區尋找她小姨,這麽想,是不是就覺得豔婷非常聰明。”
“是。”
溫桐桐覺得有哪裏不對,可仔細想想,阿姨說得又沒錯。
雲木香:“我說豔婷聰明,在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喜歡跳舞,想要繼續在文工團待下去,就離不開家人的同意,與其說是豔婷花血汗工資養家人,不如說她是在用錢來買夢想。”
溫桐桐雙眼一亮。
“阿姨!我懂了,一定是豔婷至今還沒有轉正,擔心斷了工資,家裏面會鬧得她跳不下去。”
“嗯,桐桐也聰明。”雲木香笑着誇一句,淼淼從旁邊擠過來。“那我嘞,那我嘞?”
“我兒子也聰明!”
雲木香極其敷衍地把人給推開,繼續跟溫桐桐說。
“豔婷心裏肯定有一套她自己的計劃,我們身為朋友,如果幫助不了她,那就應該做到不打擾,再說,劉大姐這個人我雖然認識的時間短,可也了解一二,就憑她剛剛沒動手,就知道心裏是疼豔婷的,只是老一輩人省錢省習慣了,見不得大手大腳的人,你讓她說兩句,把心頭那口氣給宣洩出來就沒事了,不然氣憋着,外人越勸越生氣,最後倒黴的還是豔婷自己。”
溫桐桐乖乖點點頭,“我明白了。”
“淼淼也明白了。”他跟着湊熱鬧。
兩人并肩蹲在面前,上下點着頭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雲木香沒忍住,一手一人摸了把小臉。
“乖。”
淼淼笑嘻嘻,溫桐桐卻不争氣地紅了臉,小聲說:“我以後會注意,盡量不去傷豔婷自尊,哎呀,我以前真是笨,都沒發現這一點。”
小姑娘蹲着反省。
雲木香又開出一箱子醬。
蟹黃醬、蝦醬、甜面醬、肉罐頭、魚罐頭……
再開一箱,紅腸、麥乳精、曲奇餅幹、大桃酥……
雲木香想着今天跟婆婆要的東西,重複不少。
直接開袋桃酥,塞進兒子懷裏,“行啦,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一切向前看,淼淼,請你姐姐吃桃酥,這可是老鋪子烤出來的,別的地方吃不到這個味。”
把兩人打發到一旁,雲木香還拆到一個姑姑寄來的包裹。
為什麽那麽肯定?
因為裏頭滿滿一大罐印尼咖啡豆,還有美國巧克力,法國幹奶酪,意面,香港傳進來的方便面,看包裝,不是國內建廠生産的那種,是種沒見過的包裝。
淼淼眼尖,一下就撲過來。
“媽媽!巧克力,不一樣哎。”淼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包裝紙。
雲木香十分嫌棄,“吃完了為什麽不扔掉。”
被他這麽一扒拉,箱子翻了,底下飛出來一張紙,吹到溫桐桐腳邊,
“這是什麽?”
她抓住,沒看,還給雲木香。
雲木香輕笑,“是這些外來食品的來源渠道,方便軍區有懷疑的時候調查,我愛人他大哥,之前在海島上時,姑姑也送過這些東西,對了,我姑姑在外交部,偶爾會出差能帶些東西,都是國家允許的,不過海島上人不知道,看到外文就以為我大哥做什麽事,直接把他給舉報了,當時鬧得還挺大,那之後再送東西,就會随一份單子,看到沒,這是公章。”
溫桐桐掃一眼,恍然大悟。
收回視線時,餘光落在淼淼的小手上。
“噫,這不是我家的巧克力。”
雲木香挑眉,餘光瞥見換好舊衣服的劉豔婷被劉大姐帶過來。
他們還自帶農具。
劉大腳笑着說:“豔婷這兩年少做農活,我怕她做不好,幹脆一起過來。”
“那我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能安定下來,大姐等我一下。”
剩下兩個箱子雲木香沒再拆了。
一個摞一個,彎腰直接送進書房角落裏放着。
把門口清空,從廚房櫥櫃裏面找出之前買的菜種子,菜種是用報紙包的。
她一出來就看到劉大腳翻前院的地,立馬攔住。
“大姐,菜我種在後面,這塊地我打算留着種花。”
“幹啥玩意?”
“種花,到夏天肯定特別好看。”
劉大腳神情複雜,“一天天肚子都吃不飽,好好的地留着種花,你是咋想的?”
“好看呀!”
“……你也不怕夏天招蚊子。”
“不會。”
雲木香招呼人朝後面去。
說是劉大腳來幫忙,雲木香卻一直拉着她問東問西,一旦需要上手,就喊劉豔婷動手。
左一句大姐你真有福氣,右一句大姐多給小年輕點表現機會。
劉大腳顯少被人這麽哄,美滋滋地沉浸在雲木香誇贊中,和她一起看着外甥女把活幹完,還順便懷念了一下往昔歲月。
劉豔婷:“……”
敢怒不敢言!
等天色暗下來,結束回家時,兩條胳膊顫抖不止,掌心腳底已經磨出水泡來。
臨走時聽見雲木香那句下次再來,當晚都沒在小姨家過夜,直接跑回宿舍,都沒來得及在溫桐桐面前賣慘。
雲木香指着她的背影,跟溫桐桐說:“瞧見沒,豔婷的自尊心多強呀,走這麽快,肯定是不願意聽我們提起她的事。”
溫桐桐想到一下午豔婷埋頭苦幹,身上那種無懼艱苦的氣質深深打動了她。
“阿姨你放心,我真的懂豔婷了,我不會再做讓她為難的事情。”
雲木香笑得開心。
溫桐桐想起爸媽提過的事,“阿姨,晚上去我家吃飯吧。”
雲木香把她帶來的籃子給清理幹淨,裝了幾節紅腸,一包頭條糕,還分了幾節蛇肉。
“我家周團長昨天帶回來一堆東西,現在天慢慢變熱,我怕不吃快掉,等下次。”
“阿姨,這東西我不能要。”
“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不要,那下午拎來的水果也帶回去,菠蘿這個季節可不便宜,一比我這些東西根本不值錢。”
溫桐桐這才接下。
“對了,阿姨你是不是想要花種?我家對門的阿姨喜歡種花,經常會留種子,下次我去幫你跟她要一些,你秋天收集了再還給她。”
“好呀!”她想想又抓了兩包不能長期放的糕點,“不幫我忙,不能讓你空手去墊人情,如果人家不願意就算了,我不強求,等夏天上山移栽一些過來也挺好的。”
“知道啦。”
雲木香不去吃飯,卻還是跟着溫桐桐一起回了小白樓。
她另外找最小的包裹,裝了一瓶蟹黃醬、一瓶蝦醬、獵物裏,蛇肉全分了出去,還拎了一只肥兔子。
就像她說的,這東西殺了不能放太久,容易變質。
額外又裝了點紅腸、桃酥,撞一塊,合上封口,外面也看不出來什麽。
趁着周以臣還沒回來,她們一走,娃娃就開始準備晚飯,野雞炖蘑菇,小鋁鍋在爐子上小小火炖就好,方便雲木香找借口。
雲木香這邊,在小白樓裏分道揚镳。
她把溫桐桐送到家門口,便朝幹爸幹媽家去。
進門,就看到站在院子裏神情恍惚的葉芝蘭,金蛋黃似的夕陽挂在天邊,餘韻染得人整個橘紅色,即便如此光輝下,也掩藏不住葉芝蘭厚重的黑眼圈。
連她帶着淼淼敲門,進門都沒有丁點反應,頭發亂糟糟的,手裏抓着兩把枯樹葉,嘴唇顫抖着,不知道在呢喃什麽。
雲木香勾起唇角,拍了拍兒子,“去敲門看幹爺爺幹奶奶在不在家。”
打發兒子去探路,雲木香走到葉芝蘭面前。
“同志,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沒休息好嗎?”
葉芝蘭眼睛僵硬地轉了轉,看向雲木香沒有絲毫波動。
雲木香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荷包。
“我自制的安神丸,要不要試試看?好多人吃過都無夢無痛地睡到天亮。”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到葉芝蘭,她空洞的眼睛裏總算找回點神,有些滞澀地向下看去,落在那樸實無華的舊荷包上。
“你确定有用?敢騙我,我能讓你在軍區待不下去。”
“那算了。”
雲木香收回手,半路卻被葉芝蘭給抓住。
她打開,當場就捏住一顆塞進嘴巴裏,咬開,藥香中帶着一絲甘甜,味道還不錯。
雲木香察覺到幹爸家裏有人出來,笑着離開葉芝蘭。
走到門口,擡眸看到牽着淼淼出來的高大男人,還愣了下。
“又見面了,詹成剛同志?我沒記錯吧。”
詹成剛本身就比雲木香高,此刻又站在臺階上,整個人居高臨下地打量她,故意挑釁。
“現在是休息時間,怎麽不見周團長帶孩子?”
上次請客見到詹成剛後,她就私下問過周以臣兩人的恩怨。
周以臣說倆人沒恩怨。
要硬說有,升營長那年倆人競争,領導選了他。
遲一步,詹成剛就永遠矮一級,後來申請去了九團。
腦補一堆針鋒相對的雲木香:“……”
這個結果就很無趣。
現在面對他,聽他提起周以臣勁兒勁兒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詹營長肯定沒孩子吧,小孩子心情都是多變的,淼淼這會比較黏媽媽。”
“……”
他是被嘲諷了吧!
詹成剛揉了揉淼淼的腦袋,當球似地胡嚕,故意曲解道,“小子,你也不喜歡你爸爸呀,是不是嫌棄他成天黑個臉裝模作樣。”
淼淼腦袋暈乎乎的,根本聽不清楚這叔叔在說什麽。
抓住他手丢開,腳步踉跄着奔到媽媽身邊,抱住她大腿,看詹成剛的眼神像是在看怪蜀黍。
雲木香輕笑,走了最累贅的一步,将懷中箱子塞到詹成剛的懷裏。
“給,我孝敬幹爸幹媽的。”
懷中空下來,雲木香牽着兒子晃起手,“淼淼,我們走,爸爸該回家啦,我們回家去迎接爸爸。”
“嗤。”詹成剛不屑地夾住包裹。
雲木香:“可別寫有些人,上了年紀老婆都沒一個,淼淼可不能學,男人老了呀,那年輕鮮活的小姑娘可就看不上啦,畢竟沒人喜歡啃老鹹肉幫子。”
詹成剛:“???”
……
雲木香出院子時,偷瞄了一下詹成剛的臉色,想得是見到周以臣的時候好好跟他描述一下。
畢竟一個大男人,老是這麽小心眼地盯着你,還挺讓人煩躁的。
哪知道,一夜都沒等到人。
半夜她抱着兒子都睡下,聽到了外面巨大的動靜。
剎車上,整齊的腳步聲,槍械摩擦衣服的窸窣聲。
雲木香聽到動靜的第一時間,沒敢開燈,悄無聲息地抱緊兒子,兩分鐘後,屋門被敲響。
是的,客廳大門。
對方直接越過了院門,闖了進來。
雲木香在一瞬間不斷去回想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确保自己沒有會讓人誤會,或者違反規定的行為。
冷靜。
哐哐哐。
鐵環撞擊在木門上,聲音沉悶,
雲木香像是剛剛被吵醒,“周以臣?”
正想借着月光沖窗臺上的娃娃打手勢,餘光就瞧見窗外藏起的身影,心頭一驚。
裹着外套,雲木香攏了攏長發,給兒子蓋好被子才拉亮燈。
繼續将外面的人當做晚歸的周以臣,只出房門時,上了封條,除了她誰都打不開。
雲木香打個哈欠,“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
嘎吱——
門被來開。
室外牙牙細的月光卻十分亮堂,同屋裏昏黃的燈光交相輝映,将眼前俊美的臉龐塑造得更加有型。
對方是張陌生面孔。
雲木香聞到對方身上殘留的淡淡香水味道。
同樣的味道,她只在曲婉玲身上聞到過。
一瞬間,她辨出對方身份的同時,裹緊軍大衣。
“你們是誰?怎麽進來的,大晚上闖進我家,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一定會去領導面前投訴你。”
黨向國沒進門,站在門口板着臉,沒有立刻回答雲木香,極具壓迫性的目光淡淡掃過她,将室內情況一掃而光。
雲木香皺起眉,直接地表示自己的不滿。
“說話!你再不說話我可要喊人了。”
雲木香見對方不在意,趴在門框上就沖上面大喊。
“救命啊!劉大姐,王大姐,梁大姐——”
明明聲音不高,卻該死地具有穿透力。
一瞬間,上面幾家的人紛紛亮起燈,披着衣服出來,周家院子裏的情況一覽無餘。
黨向國單純是想給雲木香施壓。
眼前這個,是耍心眼子,搞內部小團夥壓迫他媳婦沒工作的心機女人。
她怎麽敢!
“你喊什麽!”黨向國臉色黢黑。
雲木香大聲反駁,“我問你是誰你不說,我問你幹什麽的你不說,一雙眼睛就死死盯着我,我害怕為什麽不喊,萬一你什麽犯罪分子呢!”
“你這是狡辯!”
他上前一步。
雲木香之前說話時候,偷偷把挂在牆上的剪刀摸在手中,直直對準對方。
“不準再過來!什麽話不能當着大家的面說,非要靠近我,這位軍官,你說,我剛剛說得有錯嗎?我問了幾遍他是不是沒回答!”
黨向國看過去。
被問話的男人摸摸鼻子,誠實地點點頭,還不忘小聲提醒黨向國。
“團長,領導特意吩咐,不準驚動太多人,我們必須速戰速決。”
院門被撞開,劉大腳和王大嘴一把當先,擠開其他人護在雲木香身旁。
剛剛的對話他們可都聽到了。
雲木香沒錯。
王大嘴拉着男人,“你看看,這人認不認識!”
王大嘴男人掃一眼,有些頭疼,小聲說:“是十團團長。”
有人證實身份,黨向國總算呼出憋在胸口的一團悶氣,看向雲木香。
那話雲木香也聽見了。
她理直氣壯地繼續追問,“團長怎麽了?我愛人也是團長,可沒聽說軍區有哪條規定允許團長半夜去瞧別人媳婦的門。”
衆人:“……!”
他們看黨向國的眼神都不太對。
黨向國額角青筋直跳。
“我……”
“你什麽你,啊!你不會是因為白天在學校的時候,你愛人被停課,故意遷怒到我身上吧!”
停課!
讓你的本質是八卦。
劉大腳和王大嘴追問一通。
雲木香斜了憋屈的黨向國一眼。
她深深覺得,這男人就是在替他愛人出氣,才故意搞這個架勢。
她鬧到現在,對方都沒動真格的,就猜到今晚上出事和她沒多大關系。
嗯,跟周以臣應該也沒關系。
周以臣沒回來,應該同眼前人一樣,是臨時任務。
心裏有了底氣,雲木香再開口解釋中氣十足。
她有理!
“大姐,我之前單位為支持我随軍,把我檔案調來了咱們學校。”
“嚯!老師!”
“昨天學校招新老師,我去當評委,因為覺得一位叫曲婉玲的女同志在當教師這方面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分就給得有點低,但校長和其他老師都認可了。”
“呀!多低?”
“咳,這不好說,說出來以為我故意敗壞人家女同志名聲。”
黨向國:“……”
你現在說的話也沒好到哪裏去!
“今天早上去報道,曲同志就覺得我是故意針對她,污蔑我給另外兩個老師開後門,這不開玩笑,餘君君我不認識,那徐玲玲,我和她可是有仇的,怎麽可能會去幫她。”
“這我知道,你倆之前打賭,徐玲玲輸了丢了工作。”
哈?
雲木香都愣了下。
外頭是這麽傳的?
她還以為要說她仗勢欺人。
“然後呢。”劉大腳催促。
雲木香輕咳一聲,氣到不行。
“然後曲同志就說要舉報我!那我身為一名老教師,當然是要幫助新同事認識到錯誤,努力改正啊,錯不要緊,誰都會犯錯,最重要是知錯要改,于是學校商量決定,就暫時讓曲同志先學習,讓她消消心中戾氣,什麽時候合格,再繼續開始教學。”
“學校已經夠可以了,在我以前單位,誰敢舉報同事,那等同于上戰場沖戰友背後捅刀子,是叛徒,一律直接開除的,學校還留着她都是我沒追究。”
雲木香眼神一變,怒瞪黨向國。
“誰知道人家不領情,仗着我愛人不在,大晚上上門騷擾家屬。”
“!”
這罪名黨向國堅決不能認!
他已經感覺到其他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變了。
黨向國咬牙道,“同志,我們來是有任務在身,有些事情想要向你了解而已,你不用太發散想象。”
雲木香輕哼,“那我開始問你不說,我一個弱女子,大晚上被一群男人闖進家門,我得多害怕呀,大姐,我現在兩條腿都還在抖。”
煩死,軍大衣底下漏風。
冷死美女了。
倆大姐抱着安慰。
“沒事沒事,我們都在這呢,這裏可是軍區。”
“我開始也這麽想,所以才敢開門,可開門之後又覺得萬一呢,誰知道好人堆裏會不會出敗類。”
“你夠了!我不吭聲不代表我怕你。”黨向國一拳頭砸在門上,
雲木香瞪大眼睛,兩眼一翻,暈了。
劉大腳、王大嘴:“!”
現場又是一片混亂,掐人中的掐人中,扇風的扇風。
黨向國直接被他自己的兵攔住,拉到院子裏。
“團長,冷靜!一定冷靜!”
“她一定是裝的!”
“啊對,所以咱們才更不能上當。”
裝什麽啊,別以為他剛剛沒看到團長瞅人家那眼神。
周團和他們團長不對付。
肯定故意的。
但這話不能說,“團長,要不剩下的我們來問?咱們已經耽誤十好幾分了。”
“行!”黨向國咬牙切齒。
副手進去時,雲木香已經醒過來,坐在沙發上被兩位大姐抱着。
王大嘴男人攔住他,“晚上到底怎麽回事?”
“臨時演習,抓特務,安心,我們真的只是抽到來調查。”
“那就好。”
信不信,沒人知道。
他回頭看向媳婦,幫着安慰兩句。
雲木香一聽,立馬堅強起來,“我沒耽誤事吧,我只是一開始被吓到而已,只要不見剛剛那位軍官就沒事,同志,你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一定配合。”
王大嘴:“就該讓拿勞什子團長先道歉,別給吓出毛病來。”
雲木香:“大姐,我不在意這個的,我是不敢再沾這兩口子。”
黨向國:“……”
劉大腳:“你別怕,咱們有理走遍天下。”
雲木香:“大姐,幸好有你們。”
黨向國:“(へ╬)”
副手輕咳一聲,“那我直接問了?”
“恩,我一定知無不言。”
“請問你認識葉芝蘭嗎?”
雲木香心跳漏掉一拍,面上尴尬地點點頭,實話實說。
“認識,我和她發生過一些矛盾。”
“能詳細說說嗎?”
“就因為孩子……最後我生氣就打了她一巴掌,算是把場子找了回來。”
“?”
副手瞅了眼面前弱不禁風,嗓門大點就會被吓到的人。
“咳,你就不怕被報複?”
“不怕,因為我占理,事實證明葉芝蘭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才沒有再追究。”
“……”
聽着有道理,可又覺得哪兒不對。
旁邊有人提醒一句。
副手說:“根據群衆反映,葉芝蘭曾經在事後找過你身邊朋友的麻煩,不久之後,就有了由你發現十三角有毒這件事,你對此有什麽想法?”
雲木香打斷他,“這兩者有什麽關聯嗎?”
“十三角事件順着線索查到了葉芝蘭身上,有證據表明,她是被人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