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角落

第078章 角落

雲木香站在門口, 辦公室裏婁思華正在收拾私人東西。

她舉起要敲門的那只手有些遲疑。

婁思華察覺到什麽,看見是她淺淺勾起唇。

“來送我的?進來坐,我還有點東西沒收拾完, 平時看見桌面是幹淨的,還以為沒多少東西, 誰知道一收拾有這麽多。”

雲木香走到書桌前, 有些疑惑。

“校長, 你為什麽不直接和溫主任劃清關系,不為你,為桐桐他們也好。”

因為溫主任這件事情, 溫家幾個孩子也都被暫停工作。

其他幾個她不清楚,溫桐桐這裏已經有小道消息傳出來,她會被撤編,安排到地方轉業。

聽說溫桐桐老師找了一圈人, 最終也沒能把人留下來。

也是文工團自身難保, 出了劉豔婷這顆老鼠屎,害了其他人。

近半年的表演行程全部被取消。

空閑時間全部被安排上課。

婁思華如果答應離婚,把孩子都記在她名下,不是沒可能躲過這一劫。

婁思華将碎發捋到耳後, “只是覺得沒必要, 部隊認可老溫這些年的付出,判下來是勞動改造, 而不是無期徒刑已經格外開恩。”

雲木香張張嘴。

婁思華見她這麽嚴肅, 打趣道,“其實你哥哥要還沒走, 我倒是想把桐桐嫁給你哥哥。”

雲木香一想,結婚倒也是個主意。

可他哥是個糟糕對象, 注定不是會照顧人的。

別看雲沉香現在對她還挺好,文人那些酸腐清高簡直被他刻進骨子裏。

溫桐桐是朵嬌花,雲沉香卻做不成園丁。

“別這麽嚴肅,開個玩笑,我可舍不得桐桐一個人留在軍區裏。”

婁思華說到女兒特別溫柔,“留下要面對的太多,不如換個新環境,重新來過。”

“要不說還是校長大氣,格局比我們所有人看得都要開。”

苗老師突然從門外進來。

她身後跟着曲婉玲,一進來就得意地瞪了眼雲木香,瞪半天發現對方不看她,突然特別生氣。

雲木香此刻注意力都在苗老師身上。

聽她對校長說:“要帶走的東西都需要經過檢查,最近特殊時期,校長你多理解。”

曲婉玲提醒,“苗老師,她已經不是校長,現在學校校長是潘校長。”

雲木香冷哼一聲,“我一直以為曲同志只是思想有些問題,沒想品德上也有瑕疵。”

“你罵誰呢!”

“誰應罵誰,校長主動辭職,也是長輩,受得起你一句同志。”

“我才不要跟她做同志,背後再被插一刀。”曲婉玲厭煩道。

苗老師見雲木香動起來,先一步出聲制止曲婉玲。

“好了,小曲,你膽子也是真大,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雲木香氣笑了。

膽子大,那意思她說的都是真的!

雲木香眼睛盯着苗老師,一動不動。

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如寒霜,孤冷又疏離。

苗老師動了動手指,率先挪開目光,輕咳一聲。

“校長,委屈你了,我意思意思檢查一下就好,我是相信你的。”

雲木香譏諷地扯了下嘴角。

“苗老師,反正這裏也沒其他人,不知道你查沒查,你只要出去說檢查了不就好了,反正你和校長多年同志,那麽相信他。”

“……”

曲婉玲站出來,“婁……”

對上雲木香冷漠的眼睛,硬生生把名字給改成同志。

“婁同志既然清白,肯定不怕被檢查!”

雲木香還想說什麽,胳膊被抓住。

她回頭,發現婁思華已經從書桌後面繞過來,感受到手腕上傳來的力氣,停止掙紮,乖乖被她拉到身後。

婁思華把裝東西的藤箱給拿過來。

“東西都在這裏,查吧。”

苗老師渾身都放松下來,她看眼曲婉玲,對方沖着雲木香輕哼,上前抓住箱子,故意把裝進去的東西重新給翻出來,撒得桌面一團亂,和之前剛剛分開的東西又混到一塊兒。

翻完曲婉玲就站回苗老師身邊,什麽東西都沒收。

“苗老師,确定都是些私人物品。”

“你看看你,這弄得一團亂,還不趕緊幫忙收拾收拾。”

“可我分不清哪些是婁同志私人的。”

話說出來,曲婉玲就覺得特別解氣。

雲木香很生氣。

五髒六腑像是一座座小火山,正在進行噴發前的震群運動。

越氣越冷靜。

她看得出來,婁思華也看得出來,眼前二人就是故意的。

所以婁思華拒絕了。

“不用麻煩,東西不多,我自己來就好,要走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見,最後幫你們一個忙,我向組織部建議了嚴老師升副校長。”

“誰!”

苗老師徹底穩不住。

曲婉玲也震驚地睜大眼睛,

雲木香錯愕之後,氣瞬間全沒了。

婁思華當沒聽見苗老師的發問,依舊溫和。

“開學實際報到的學生比預計的還要多,我已經幫學校多要了幾個編外老師的名額,苗老師你是老同志,以後好好配合潘校長和嚴校長,我就走了。”

說話間,她已經把東西全部重新裝回去。

婁思華唇角挂着笑意,步伐輕松地離開。

雲木香怕繼續跟苗老師兩個待在一起笑出聲,跟着後面出去。

剛走兩步,曲婉玲追出來。

“雲木香!你的好日子到頭了,靠山倒了,看你以後還怎麽得意。”

雲木香停步,回頭。

“單靠我自己,也能按死你。”

她笑容燦爛,說出的話卻讓曲婉玲心寒。

曲婉玲臉色難看。

雲木香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好心提醒,“你還是趕緊回去好好安慰苗老師,晉升的夢破碎,你猜她還有沒有精力,提前抹掉你學習的時間。”

“……”

“還是說,你不為這個,單純折服于苗老師品行。”

“……!”

“唉,你說編外老師招完,你還沒恢複,她們該怎麽看你。”

雲木香食指沖曲婉玲畫着圈圈,嘲諷意味十足。

苗老師忍無可忍。

“雲木香!”

雲木香充耳不聞,“我還有課,再見。”

雲木香頭發一甩,潇灑離去。

留下臉色難看的兩人。

曲婉玲扭頭,“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你不是說婁思華一走,副校長非你莫屬。”

“婁思華走得這麽狼狽,她的建議不可能被組織部采納!”苗老師堅持。

“萬一呢!”

“我都不急,你急什麽。”苗老師冷眼看着曲婉玲,“占着編制不幹活多好。”

“你——”

苗老師打開沖她指過來的食指,面無表情地離開。

曲婉玲盯着她的後背,咬牙切齒。

……

中午放學。

雲木香回到家,劉大腳就頂着一雙兔子眼,背着背筐推開院門跟進來。

“雲老師,你要的艾葉。”

“謝謝,放草席上就好。”

院子正中央,一個舊草席鋪開,上面也是大片攤開的艾葉。

劉大腳突然說:“上午溫主任一家子走了。”

雲木香翻動艾葉的手頓了下,“分配到哪裏?”

她問過婁思華,對方沒說。

“溫主任被安排送去西北種樹。”

劉大腳聲音嗡嗡的。

雲木香歪頭,就看她淚眼盈盈。

劉大腳吸吸鼻子,“前兩天我姐來信,還在問豔婷,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她開口說豔婷死了好幾年。”

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劉大腳才反應過來,擡手擦了擦眼淚。

“你看我,老毛病又犯了,讓你天天聽我哭肯定煩死了。”

“還好,我最近在學校忙,從大姐這知道不少消息。”

劉大腳哭歸哭,信息一點沒落下。

提到這個,她又興奮起來。

“軍長那事調查清楚了,都是假貨胡謅的,軍區醫院去三個醫生給她檢查,是跟男人上過床,可從來沒壞過孩子,到底還是年紀小,不知道女人打胎醫生一檢查就知道真假。”

“行動線也對不上,大領導可忙着呢,身邊随時都有人,哪有時間找女人。”

“就是有點可惜,我聽不少人說,軍長這次要是退下來,最有機會盯上的就是你幹爸。”

劉大腳第一次知道詹師長是雲木香幹爸,還躲了她好幾天,生怕給自己男人招禍。

“太遺憾了,師長要升上去,沒準周團長還能再動一動,聽說這次行動,一團立功最大,假貨是他們抓的,那電報機器什麽也是他們找到的。”

雲木香已經好幾天沒見周以臣。

晚上正睡着聽到他回來的動靜,早晨醒過來人已經離開。

“假貨吃花生米那臺,我要親眼去看!”

劉大腳說得義憤填膺,可心口直疼。

心裏頭難受,沒精神再說下去,拎着背簍走了。

雲木香目送劉大腳回家,輕輕呼出一口氣,正想問娃娃晚飯吃什麽事,扭頭就瞧見小黃低頭偷叨艾葉。

之前醜醜的小黃總算腿幹淨絨毛,如今一身潔白的羽毛,額頭上長了頂小黃帽,每每伸開翅膀抖擻時,都會特別威風,經常扇得小雞東倒西歪,偏兩小的像是便宜貨,死活要賴在小黃身邊。

雲木香伸出手,一把攥住小黃的真天鵝頸。

“說多少遍,不要什麽都吃,怎麽不長記性。”

半邊圓溜溜的眼睛看着雲木香,嘴巴嘎嘎地喊,像是在抗議。

聽到動靜的淼淼跑出來,上前把小黃從媽媽手裏解救出來,扭頭就跟它小聲嘀咕。

“你又闖禍啦!”

“最近老師點,不要惹媽媽生氣。”

小孩子對外界感知還是很敏感的。

雲木香正笑着,就聽他兒子跟小黃咬耳朵。

“你乖乖聽話,我就跟媽媽替你要個水池怎麽樣。”

“?”

雲木香側目,盯着交流的一人一禽。

像是真能聽懂兒子許諾的小黃,嘎嘎舉起翅膀,忽略了正在曬着的艾葉,兩下子就給艾葉扇飛。

雲木香眯起眼睛。

淼淼脖子一縮,偷偷瞅一眼媽媽,壓着小黃的腦袋往地上按。

“你,不撿起來不準吃飯。”

扭頭就獻殷勤,“媽媽,我保證好好監督小黃!”

雲木香輕笑,“行啊,它幹不好,你中午也沒飯吃。”

“啊……”

淼淼立馬蹲着跟小黃一起幹。

小雞以為是在玩,還擡起爪子上去蹦了蹦。

雲木香盯着看了會,扭頭進廚房。

娃娃已經做好午飯。

她留了會,心裏還是覺得不對勁,把娃娃喊了過來。

“小黃能聽懂淼淼說話?開靈智了?”

娃娃點點頭,又搖搖頭。

交流多起來,雲木香也逐漸能看懂一些娃娃的動作。

點頭意思小黃能聽懂淼淼說話,或者說能聽懂人說話。

搖頭則是沒開靈智。

她洗了手,正準備端碗去外面吃飯,娃娃憑空冒出來一句。

“淼淼也懂。”

出廚房的雲木香回頭。

“你意思,我兒子懂鵝語?”

周以臣進入客廳,就聽到這麽一句,摘帽子時順嘴問一句。

“學校現在允許開俄語課程?”

雲木香聽到熟悉的聲音,驚喜地回頭,娃娃早在被發現之前,就自己找了角落藏起來。

不過太着急,碰到了東西。

“什麽聲音?”

周以臣單手解着風紀扣,伸頭朝廚房看。

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懷疑道,“家裏是不是進老鼠了?”

“興許,吃過飯再抓。”雲木香能在白天見到他人就特別開心,催着他洗漱,“正好吃飯了,淼淼。”

“剛剛進來沒看到兒子。”

周以臣接過盤子,是白菜炒年糕。

他湊近嗅了嗅,是家裏的味道。

“媽寄的東西到了?”

“恩,整整兩大包,我和郵遞員擡進家門的。”雲木香笑嘻嘻地指着外面,“在門口吃,外面涼快點。”

前兩天下了場小雨,溫度好像一下子上去,正午時分沒有風,在屋裏吃飯就有點悶。

雲木香又喊了淼淼一句,趴在廚房窗戶朝後看,就看到剛剛還說監工的小人兒,光明正大在後頭偷懶。

她敲敲窗戶,“周栕,還吃不吃飯,你抓什麽呢。”

“沒!”

雲木香看兩眼沒看出什麽來,扭頭捧着碗筷出去。

周以臣用椅子充當桌子,兩盤子才錯開放,另外一道菜是韭菜炒雞蛋。

餘下的空地只夠放兩個飯碗,還有點出來。

“看起來好凄慘。”

周以臣放到長凳下,大長腿霸占了椅子兩個面。

他也覺得拘束,“後頭雜物房是不是還剩有木板?這幾天我訂個小八仙桌出來用,留夏天坐在外面吃飯。”

木方外面加了一米寬的走道,有屋頂遮着,陰涼有通風。

雲木香搬過小馬紮坐下,環顧一圈,感覺還是有點窄。

她指着院門旁,貼着房屋的那半拉圍牆。

“老公,在這個角落搭個架子吧。”

那範圍,正好被院門蔓延到屋門的瓦片路給圈上的半圓角,大小差不多四五平方。

“地面墊上鵝卵石,牆根栽紫羅蘭讓它順着架子爬,到時候花一開,垂這當花牆,風一吹多好看啊。”

周以臣順着她所描述的畫面想了想。

“恩,到時候再給你打樁挂個吊床,夏天午睡挺好。”

“那我不要八仙桌,我要圓桌圓凳。”雲木香提完要求,才想起來問,“你不忙了呀。”

“軍長的事情塵埃落定,餘下留都不算問題。”

他扒拉兩口飯,動作不算好看,卻男人味十足。

漆黑的眼睛盯着還空蕩蕩的角落,說:“圓桌也行,休息的時候上山挖幾個樹樁打磨打磨。”

“會不會生蟲?”

“送去木工坊拿藥泡泡。”

周以臣又想到她之前說要在院子裏種花,可後院菜都出苗了,前院土地還是裸露的。

哦,也不對,前頭牆角好像移了片野薄荷。

他問,“你不是還要種玫瑰。”

“沒種子。”

倒是山上發現了一棵月季樹,“太大了,至少兩米高,我自己不好移栽。”

至于其他的花,好多山上都随處可見,她拿小鏟子要動手時,又覺得這些不配種在她院子裏。

她想種些別地都沒有的花。

“你最近去山上過?”

“恩,之前答應醫院找靈芝,上周周末去,路上正好看見。”

“他們沒幫你移樹?”

“找到地方我就脫離隊伍啦,他們要保護靈芝叢,我留下來又沒事。”

雲木香咬下最後一口飯,瞧見菜剩下得有點多,腳踢了踢男人,

“多吃點菜,不要剩,剩菜不好吃。”

淼淼擡頭,抱着碗沖媽媽眨眼睛。

雲木香一扭頭就看到,她哼笑。

“你看什麽呀,趕緊吃飯,看看爸爸吃飯多痛快,一點都不挑吃,跟小豬一樣吃得可香了!再看看你。”

周以臣:“?”

老婆你這話不像誇獎。

淼淼抿着嘴巴裏的飯,要張口時,雲木香制止,“嘴巴裏有飯不準說話,吞下去再開口,這是飯桌上的規矩。”

淼淼立馬咽了兩下,還啊一下給她看。

“說吧。”

“媽媽,我想在家挖個游泳池。”

“不行!家裏有專門洗澡的地方,不需要游泳池,小孩子不能玩水。”

周以臣見老婆放下筷子,直接端着盤子問淼淼還要不要。

對方搖頭,他全倒進碗裏。

“想學游泳?等天熱了爸爸帶你去河裏游,河裏大。”

他菜湯泡着米飯,吃得一幹二淨。

這習慣,雲木香怎麽都無法适應。

米飯就該粒粒分明。

“你不要出馊主意,淼淼,媽媽不準你偷偷去河邊玩。”

淼淼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權衡之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河裏淹小孩!”

周以臣放下碗筷,故意伸開腿,放媳婦雙腿上,懶洋洋地雙手疊在腦後,靠在木牆上。

“老婆,我是教他游泳。”

“淹死的全是會水的。”

“小孩你越不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就越要幹什麽,你之前攔着不讓兒子爬樹,她還不是偷偷去,現在會了,你見他爬過幾次。”

“……”

雲木香照着他大腿用力擰了下。

位置懸在大腿內側,用力還是能感覺到疼。

周以臣故意吸氣,“謀殺親夫呀。”

“你別不教好,淼淼之後要是鬧着我下河,我就跟他一起下去。”

“你敢!”

要說周以臣最後悔的事情,那必有教老婆游泳。

當時争強好勝,就想表現給這毛病賊多的囝囝看,想炫耀。

順便當個小老師,去游泳嘩啦啦一群小孩,最漂亮的那個追你屁股後面軟軟地喊老師,每一句都喊得你渾身酥麻,興奮不已,要多有面子就有多有面子。

等大了才發現事情不簡單。

家裏爸媽也沒教過他,男女身體結構長得有那麽不一樣!

十幾歲的少女開始發育,即便穿着麻袋似寬松的襯衫褲子,一下水衣服貼在身上,不一樣的曲線暴露,就總是會吸引一些人鬼吼鬼叫。

周以臣眯着眼睛,目光霸道地上下打量他老婆。

天氣熱,毛衣換成了單薄的。

正午溫度高,外套也沒穿,山巒起伏,視線差點把衣服燒個洞出來。

“看什麽看!臭流氓,我說到做到,你敢帶淼淼下水試試看。”

周以臣掃過後槽牙,手有些癢癢地抓住她後頸,故意拿指腹上的老繭摩挲着細膩皮膚。

“我哪敢啊,我老婆這麽兇。”

“放開呀。”

“不去不去,其實水裏挺髒的,你想想你小時候有次去游泳,是不是還瞧見蹲河邊洗刷尿壺,老房區這沒公廁,沒準……”

雲木香受不了了,雙手打鼓似地拍在周以臣梆硬的小腿上。

“我剛吃過飯,你跟我說這麽惡心的事情!”

“我就給你提個醒。”

雲木香氣呼呼地說:“我原本還想讓你今天休息一下,我來洗碗的,現在,你去!”

她抓着後頸上作怪的手,拽人起來去收碗筷。

淼淼向來跟媽媽一例,小手也托着爸爸的後腰,想要把人推起來。

周以臣裝模作樣掙紮了一會,起身時故意把人拽懷裏,摳着細腰惡人先告狀。

“怎麽回事,一直往我懷裏撞,是不是心疼我,才不舍得我幹。”

手指跟逗貓似的,挑着下巴撓了撓。

雲木香情緒瞬間低沉下來,“不是。”

周以臣把兒子拉開,“玩兒你的去。”然後一手抱着老婆,一手拿個空碗去廚房。

到廚房後,就不走了。

把人按在牆上,到處作怪。

“你手上有油!沒洗。”

“快放開。”

直把雲木香煩得什麽情緒都沒了,仰頭看他笑嘻嘻的臉,特備想撓兩下。

周以臣說:“老婆,深沉不适合美女,你猜西施為什麽排在四大美女最後一名?就是愛多想得了病,身體不好容貌還能不受影響?西子捧心是病,得治。”

“歪理一堆。”

雲木香握拳錘着他胸口心髒處,“還有,你怎麽知道西施就是最後一名,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中,閉月形容的就是西施,按照前後,她第一。”

“哦,我排的。”

“想美女吭。” 又錘一下。

“不光想,還想親。”

嗓子發幹,低頭含住紅潤的下唇,故意咬了下。

男人粗粝的手指劃過耳垂,帶着癢意。

雲木香想到他拐着彎的誇獎,唇齒沒藏住笑聲,舌尖故意舔過他唇線,下巴被捏住,男人吻得更深更用力,直到她喘不過氣,才松開。

周以臣垂眸,目光掃過紅腫的唇,眸底幽深,手指輕蹭着臉頰,輕吹口哨。

“還挺嫩。”

雲木香水霧的眸子瞪一眼,帶着淡淡的欲望,一點力度都沒有。

周以臣從胸腔帶出一聲笑。

“說說。”

雲木香沉默兩秒,歪頭靠在他胸膛上,耳邊是沉重的心跳。

“周以臣,你以後可要好好努力往上爬,我不想被人欺負。”

順着頭發的手頓住,周以臣雙眸沉下去。

“學校有人找你麻煩?”

“不是我。”

懂了。

周以臣在發頂上輕輕落下一吻。

“瞎操心,我和兒子還不夠你忙,小沒良心。”

雲木香踩他一腳。

“騙子,來之前還說兒子你帶,家務你幹,現在就成我照顧你們父子,上次見詹成剛,他都笑我了!都怪你。”

“下午我揍他。”

下午訓練。

周以臣要練新兵,挑了詹成剛來當對練的人。

拳拳到肉,把人當沙包一樣,看得新兵熱血沸騰。

只詹成剛一個頂着一臉傷路過。

他回家見到老子爹立馬不樂意。

“我要回九團!誰讓你把我調回一團的!”

詹弘毅擡頭時吓一跳,回神後笑出聲,“周以臣打的?那等你什麽時候打過他,就把你調回九團。”

“你是他爹還是我爹。”

“你倆,不都得喊我爸。”

總是刻意忘掉自己有個幹妹妹的詹成剛:“……”

詹弘毅理直氣壯,“正好,老溫家姑娘留了包東西讓我幫忙轉交給木木,你給送過去,晚上讓她帶孩子來家裏吃飯。”

“我不去。”

他是跑腿的麽!

“那行,我和你媽過去吃,你自己在家湊合吧。”

說着詹弘毅就喊住保姆,讓她晚上不用做飯,家裏人出去吃。

詹成剛氣個半死,一把抽出那包不知名東西,磨着牙說:“去!”

“看看,技不如人還不承認,被飯拿捏了吧,換周以臣,人家自己會做,你愛去不去。”

詹成剛覺得這家是沒辦法待了!

等跑到老房區,隔着矮院牆,就看到周以臣蹲着正在收東西。

睜着一雙眼睛,仔細盯着草席上的東西,跟個寶貝似的一葉葉檢查。

“這什麽?”他聞着一股怪味道。

周以臣回頭,“有事?”

“我爸喊你們回家吃飯!”一字一頓,咬着說的。

“不用,家裏飯做好了,要不要留下一起吃。”

“你能做主。”詹成剛忍不住嘲諷,扭頭朝屋裏走,“我找我妹妹說去。”

“說什麽?”

雲木香手裏拆着幹絲瓜瓤,一點點通着裏面殘留的子。

是去年特意留的老絲瓜,一個冬天早就風幹,刷鍋效果很好。

一擡頭,看到他那張臉,莫名地把視線轉移到周以臣身上。

周以臣已經把艾葉給裝好,順手放在客廳角落裏。

對上老婆視線,故意擡眉。

挑釁意味十足。

“……”

雲木香說話虛了兩分,“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拿點藥油擦一擦,是我家祖傳的藥方,好得快一點。”

“不……”

“才多大點傷,養兩天就好了。”話裏話外嫌棄詹成剛矯情。

原本不打算要的詹成剛,冷哼一聲,扯着皮肉疼,故意捂着點了頭。

“那謝謝妹妹。”

詹成剛面對雲木香,稍微收斂一點。

“爸說這是桐桐讓轉交的東西,給你了。”

“什麽?”

“不知道,爸沒說。”順嘴帶一句,“穿上外套,去家裏吃飯。”

說完,動動鼻子,聞到一陣特別濃郁的香味。

“這什麽味道?”

雲木香從包裝上沒看出來是什麽東西,先放抽屜裏。

“鹹肉菜飯,留下一起吃,做了一大鍋呢。”

詹成剛留下吃了頓飯。

他和周以臣兩個大胃王,将雲木香以為會剩許多的一鍋鹹肉菜飯全部吃光。

幸好她家只養周以臣這麽一個。

怪不得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多生幾個兒子還真養不起。

臨走,雲木香給了詹成剛一瓶新的藥油。

詹成剛看周以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磨蹭着問幹妹妹。

“這怎麽用?”

“揉着要使勁嗎?”

“這樣,還是這樣?這樣行不行。”

“要不然,你給我揉揉。”

雲木香沉默兩秒,就看到耍嘴皮子的詹成剛被周以臣給丢出院子外頭去,笑彎了眉眼,

周以臣回來,眼神兇巴巴地橫過來。

“還笑。”

“我笑着不好看嗎?”

“醜死了。”周以臣伸手把她臉頰往兩邊扯。

雲木香炸毛,跳起來挂在周以臣身上,用全身力氣去墜他。

“你說誰醜!給我道歉!”

“你跟詹成剛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

“快收回你說我醜的話!”

“下次不準再沖他笑,小子心裏黑着呢。”

“還敢不敢!”

“聽見沒。”

淼淼仰頭看着倆人,無奈地嘆口氣。

“真是幼稚的兩個人,小黃你說是不是。”

“嘎!”

小黃掉頭帶着小雞回家。

……

隔天是周末。

學校好幾間教室都要開思想課。

雲木香身為家屬,也要去上。

上午一節課結束,才十點鐘,牽着淼淼回到家,就發現周以臣在家。

他單手拎着個籃筐,裏面裝着好幾樣農具。

除了他,東永亮帶着幾個小年輕也在。

最前頭沖她笑成花的那個,是不是就是上次演她和周以臣相處的那個!

每個人都背着東西。

東永亮背筐裏吃的。

李耀祖背筐裏是大把繩子。

“你們這是要上山?”

“恩,借了點工具,上山去挖樹樁。”

“爸爸,爸爸,山上我最熟悉!我可以給你們帶路!”淼淼沖過去,抓着爸爸衣擺不撒手。

周以臣挑眉,“你丁點大,幫不上忙,爸爸今天任務很艱巨!”

做圓凳的木樁好找,山上許多之前砍伐留下的粗細,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

可做桌子的就必須足夠粗壯,需要找。

他擡頭看向老婆,“你去不去?你去我就帶他。”

“……”

說得像是廢話!

“我去他必須去呀,我走誰帶他。”

但是,“我不去,我一會要去那邊。”

周以臣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眯起眼睛,“不害怕?”

“有人陪。”

今天是劉豔婷和市裏抓獲的幾個特務吃花生米的日子。

周以臣有點擔心。

“哪有什麽好看的,跟我上山幫忙,你難道不想自己挑選年輪好看的樹樁,還有你的月季樹,我不知道在哪裏。”

“那就不要啦。”

“……”

周以臣有那麽一瞬間被氣了下。

什麽好看的,非要去。

他擡手點了點,“行,去看完被吓到,晚上別往我懷裏頭鑽。”

“哦。”

雲木香掃過他們帶的吃食。

“那我中午不做飯了,你們去吧,兒子跟好爸爸。”

“好~”

周以臣看着老婆離開,沒好氣地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你好什麽好,你媽媽甩你呢。”

“啊?”

“小傻子。”

“爸爸你罵人,我要告訴媽媽。”

“告狀精。”

“又罵我!”

“上山!”

“抱!”

因為山上剛掃蕩過一遍,哪些位置有樹樁,大家心裏都有數。

挖一個,繩子綁上拖着前進。

直到第四個,終于找到半徑一米多長的大樹樁。

表面紋理細膩,帶着些氣孔,顏色偏淺,斧頭在外面砍了下,看痕跡,十分耐風雨侵蝕,這就很好。

畢竟放外面的。

面積等同于挖掘難度,單單這一個,耗費了大家大半的時間,才齊心協力地挖出來。

樹根蔓延的很長,斧頭都砍斷了十好幾條。

估摸着有小兩百斤。

加上另外四個木樁,外加兩棵成人胳膊粗細的小樹,這是周以臣要用來做吊床的支撐點。

零零散散七百多斤的重量。

休息日直接成了五人的負重訓練。

只有淼淼,還想興沖沖地坐在那最大的木頭上,讓爸爸拉着。

周以臣輕哼一聲,把繩子的另一頭拴在他腰上。

“不是要帶路!”

“坐樹樁走?想什麽美事呢。”

“你是要減肥的娃,走走走。”

下山時天已經漆黑,樹樁直接拉去木工坊。

周以臣興沖沖帶人回家吃飯。

發現家也一片漆黑。

雲木香不在家,想象中的熱菜熱飯沒見着,只好從抽屜裏摸出糧票和錢,下食堂去。

幸好,他老婆有在抽屜放錢的習慣。

不然今晚上就丢大人了。

吃完飯,回家發現燈還沒亮。

周以臣打亮燈,捏着兒子鼻子。

“你媽媽無法無天,都什麽時間竟然還不回來!”

“一會見到人,必須訓斥!”

“到時候你問你媽媽,幹什麽去了。”

“聽見沒?一會見到媽媽要說什麽。”

淼淼跑大半天,吃飽這會正犯困,被爸爸提點着,餘光看到外面走回來的人,大喊。

“媽媽!”

“然後呢?”

“淼淼困啦。”

“?”

“困了睡覺呀,讓你爸爸幫你洗漱,媽媽還有點事情。”回來的雲木香直接進去書房。

周以臣連句問候都沒得到,摟着兒子就很不爽。

他起身,堵住書房門口,發現老婆拿了東西還要往外走。

“還要出去?”周以臣聲音沉沉的。

“恩,還有點事情,老公啊,你記得給兒子洗了屁股再睡,盆淼淼認識,別搞錯啦,我還趕時間,先過去啦。”

周以臣就感覺到肩膀被推了下,身體和門框的縫隙裏擠出去一個人,眨眼間就跑不見。

他板起臉,“兒子,你剛剛見到你媽媽沒。”

“見到了,爸爸,困覺。”

“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爸爸,洗臉洗屁股洗腳!”

“事兒真多,直接給你洗澡。”

山上什麽都能碰到,淼淼一身衣服早髒得不成樣子。

找出洗澡盆,對上熱水在後頭。

夜晚裏,壓井壓水的聲音十分響亮,每一下都包含着滿滿的怨氣。

周以臣手重,搓得淼淼直躲,沒多大會身上的白皮就出現一道道紅痕,活像是被虐待過。

他心虛兩分,“很疼?男子漢哪能這麽嬌,都被你媽媽給帶壞了,忍一忍,好了。”

“沒好,胳肢窩沒洗。”

周以臣捧着水糊弄兩下,“好了。”

“還有大腿那!”

周以臣伸手,瞧見兒子小雞,黑了臉。

“你媽帶你洗澡也洗這麽細?”

“髒,媽媽說肉肉裏面容易藏細菌,要洗幹淨。”

“……”

周以臣磨着牙,“以後都我給你洗。”

“……”

他撥了下雞兒,“聽到沒!”

淼淼渾身通紅,雙手緊緊捂住。

“流氓!”

“行了。”

周以臣扯過挂牆上的包被,直接把兒子從水裏裹出來。

淼淼濕漉漉的皮膚沾上被子,“爸爸,你沒擦幹水。”

他抱着人,揉了揉被子,“好了,擦幹了。”

沒往他卧室裏抱,丢進了次卧。

拔掉包被,把人往被子裏一塞。

“趕緊睡覺。”

“爸爸!我沒穿衣服!”

周以臣現在聽到他喊爸爸,就一陣頭疼。

“穿!你衣服呢。”

“不知道。”

“睡覺穿什麽衣服。”

“不,我要穿。”

周以臣找出一套花點的秋衣秋褲,伸手要撈人。

淼淼裹着被子躲過去。

“不是這個,爸爸,我要穿繡小熊的那個。”

“……這個一樣。”

“要熊要熊,要抱着熊睡。”

“你看着像個熊。”

周以臣把人翻過來,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清脆且響亮。

“媽媽在家沒見你要找熊,故意鬧我是不是。”

然後就看到兒子噙着眼淚,大眼睛慘兮兮地望着他。

“找!”

周以臣咬牙起身,去給他找帶熊的衣服。

最後他才發現,不是衣服上有熊,小熊就坐在床頭,上衣胸前有個橫帶,把熊穿過去就好。

周以臣:“……”

第一次發現他媽是個天才。

想的什麽新鮮點子。

哼。

他小時候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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