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靈脈進化
靈脈進化
那是一棵t難以形容的樹, 不是凡間所能見到的物種。一眼望去,好像一塊剔透的軟水晶雕琢成了樹的模樣。
樹根粗壯,其內有綠色光點流轉, 樹枝柔軟, 像無數條綢帶, 由一雙無形之手牽引着, 緩慢又迅速地在苦海道出口上結出一張密實的網。
樹幹筆直,仔細看卻能發現上面有一絡絡纏繞的痕跡, 就像好幾粒樹種共同生長扶持的模樣。
而此時樹枝還在往上攀升, 它們在苦海道出口上方撐開傘狀, 芽尖兒冒頭, 長出一片片金色樹葉。
沒有風,樹葉自己搖擺歡唱, 嘩啦啦的動靜不似雨聲,反而似兵戈之聲。
焦急趕來的住民仰頭望着這棵樹, 神情呆呆的。
裘平安、樊蕙蘭、馬弘宣等人聚在一處看着, 也是神情空白, 忘了言語。
馬侍衛默默放開錢丁寧, 向來精明的臉上顯出茫然。
錢丁寧一臉震撼過後, 眼神就放空了,不知在想些什麽。
谷內頭一回出現如此寂靜的畫面,人群像一堆被定格的人偶,空白又緘默,此時若是有不明就裏的人到場,只怕會被吓一跳。
好在這種靜默也不過維持了片刻, 沒一會兒,人群的議論聲就沸騰起來。
“這是什麽?好像樹啊!”
“廢話, 這不就是樹嗎?就是長得奇特了點。”
“究竟怎麽長的啊,難道是管事們弄來的新種子?之前靈田那兒灑下的種子都長起來了,看起來也很與衆不同。”
“嗐,這還用猜,沒看管事們都不知道嗎?這一定是仙師種的,這是只有仙師才能種出來的仙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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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早該想到的,除了主人,還有誰能搞出這樣的動靜的。”
“錯了錯了,該喊城主了。”
“哎呀我這老糊塗,以後不能那麽喊了。”
谷內住民在“仙樹”前瞻仰一會兒,就要散去,卻有一人攔在了他們面前,錢丁寧捧着一袋子銅錢,找了幾位看起來面善的,問他們怎麽敢往苦海道這裏沖,不是很害怕嗎?
這幾人是住在一塊的鄰居,聞言,其中一位老伯昂起腦袋大聲道:“誰說我們怕?要是害怕,我們也就不住在這裏了!”
錢丁寧疑惑道:“我記得你,剛剛沖過來的時候還抖着腿白着臉呢!”
老伯:……
旁邊幾人見狀就都笑了,一位大嬸笑道:“小夥子,你就莫挖苦人了,要說怕,哪個見了苦海道不怕呢?不過是有別的東西頂着我們罷了!”
“是啊,咱們就住在旁邊,苦海道要真沖出來,我們這些老家夥先頂上,孩子們才有機會跑。”
錢丁寧這才了然,“原來如此!”他左看右看,沒看見幾個年輕人,說道:“你們的兒女呢?怎麽沒瞧見?”
幾個老人說都在外面砌城牆還沒回來。
錢丁寧又懵了,“那你們兒女在外面,你們頂在前面做什麽?”
剛剛那老伯白了他一眼,一指那附近湊過來觀察仙樹的孩童道:“他們不是孩子?”
大嬸道:“都是街坊鄰居,他們的娃娃我們也要護着哩。”
錢丁寧又受到了震撼,如果說一兩個人如此也就罷了,但沖過來的老人粗略一數就有上百人了,這就不禁讓他感到了一種恐怖。
錢丁寧吶吶道:“那你們還都挺心善。”
不想這句話打開了大爺大媽們的話匣子,就連附近将要離去的其他住民也圍了上來。
大嬸像只大母雞一樣昂起了脖子,“要說心善,那誰比得上咱城主呢?你是外人你不知道,咱城主對咱可好了。”
老伯擺起了手,“你這種外人,肯定不知道俺們城主心腸有多好。”
這兩人話音落下,周圍住民也七嘴八舌地插進來說話,“我們城主救了我們好幾回呢!一定是天上神仙下凡來救苦救難了。”
“大家雖都住在這裏,但對苦海道還是怕的,城主一定是知道了,所以種了一棵仙樹幫我們擋住苦海道。”
“以後孩子跑到那兒去玩,咱也不操心了。”
“那可是城主種下的仙樹,咱得天天去上香供着才是!”
“城主待我們像待孩子一樣,上輩子攢了功德,這輩子才能遇到城主。”
“你個外人怎麽能懂呢!城主做的好事那是數也數不清,不過你運氣好,我今天得了閑,專給你講講。”
“哎呀,我先講我先講……”
這些住民就跟炫耀自家孩子一樣逮着錢丁寧炫耀起了他們的城主,眼看錢丁寧被百姓們團團圍住,馬侍衛等人擠也擠不進去,只能在人群外圍幹瞪眼。
裘平安對他們道:“放心,你們大人少不了一根毛,我們朝歌的,都是好人。”
樊蕙蘭道:“苦海道畢竟有東家親自鎮着,原本就沒什麽可擔心的,我之前也不知道下面的人還在憂慮這件事,東家卻又料在了所有人前頭。”她抿唇輕笑,“東家的心思,果然還是如此細膩體貼。”
馬弘宣望着那棵大樹輕聲道:“不止如此呢,東家若只是想擋住出口,叫大家不再害怕,用石頭就足夠了,他卻費心弄來這樣一棵樹,你看,那樹體如生命之水,那樹葉如護城兵器,東家這是想要告訴我們,要化恐懼為希望與力量啊!”
聞言,衆人瞳孔地震,馬侍衛一臉恍惚,樊蕙蘭面帶黯然,“唉,果然還是你更懂東家。”
而對此,遲一懸只想說:你們夠了。
完了,他的腳趾久違地又開始摳城堡了。
誰能告訴他,他只是想看看那棵樹的情況而已,怎麽會見到這麽抓馬的一幕?
天可憐見的,自始自終,他的第一需求都是擋住苦海道出口,避免将來有修士慕名而來發現貓膩,根本就沒顧及到住民心情那一環,又沒有人跟他說,他怎麽能知道住民心裏還有點怕呢?上個月居民幸福度那麽高,他還以為大家半點不怕呢!
至于那棵樹漂不漂亮,拜托,那又不是他設計的,他用之前也沒想過這棵樹能成為一道景觀啊,什麽化為力量和希望,純純理解過度!
遲一懸捂住臉,當聽見有個大娘說她家裏的母雞天天下蛋是因為城主保佑時,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刻關掉屏幕跳到床上不停翻滾。
“啊啊啊!”遲一懸揪着枕頭暴打時,命器還有點遺憾畫面關得太早。
片刻後,遲一懸再度冷靜下來,他躺在床上張開嘴,等着桌上的飲料飛進來。
這可以鍛煉他對靈力的精細操控,絕不是因為他懶。
然而這一次等了片刻,始終沒有飲料飛進來。遲一懸疑惑地坐起身,發現桌上的杯子空了。
他微微一愣。
這飲料不是外面買的,是他自己仿照着老家的奶茶做的,茶葉、水果、糖都是靈食。味道非常符合他的口味,他很愛喝,同時因為茶葉略貴,每一杯他都很珍惜,他明明記得還剩半杯的。
遲一懸面無表情,耳朵卻微微動了下,下一刻,他的身影突兀消失,并在幾步開外的牆角裏抓到了一根又長又滑溜溜的東西。
這玩意入手冰涼,表面剔透如水晶,仔細觀察,內裏還有綠色光點流轉,不是外面那“仙樹”的樹根又是什麽?
小宅離苦海道出口還挺遠的,那棵樹的樹根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鑽到他卧室來,還偷偷吸光了他的半杯奶茶!
遲一懸眼睜睜看着最後一滴罪證融入樹根中,腦子裏被一竄離譜刷屏了。
金色的樹葉,是金靈的外在顯現,透明如水晶的樹根、樹幹與樹枝,是水靈的外在顯現,至于其內流轉的綠光點,自然代表着木靈。
那棵用樹枝結成大網徹底擋住苦海道出口的大樹,其實就是朝歌地下的靈脈。
這是命器刻錄的《靈脈修行》裏的其中一條。那本書比城牆還厚,要不是命器幫忙,遲一懸翻到明年都不一定能翻到那條辦法。
簡單來說,就是找一件與靈脈屬性相合之物,通過複雜的術法,将靈脈由虛轉實,這叫塑舍,是一個通過為靈脈捏造一件合适的容器,讓靈脈不必困囿于地底的辦法。
通常用于靈脈遷移,靈脈禁锢等等。
遲一懸對着書本內容學了很久,失敗了好幾次才做好,真不是他腦子不靈光,打個比方,他看見風扇按一下就能搖頭,他不會按一下就作罷,而t是非把風扇拆了,觀察完裏面的原理才肯罷休。
塑舍之法也是如此,他琢磨完了原理,才肯按照書上的方法,一步步為靈脈塑舍。
正是因此,他一通百通,飛快就明白命器讓他找來沙蟲的原因。
靈脈雖然不是活物,沒有實體,但它是一團能量,抓不住,卻能感受得到。就像人抓不到陽光,但是能感受到溫度。
沒有塑舍的靈脈,就像一個燃燒的火堆,它現在看起來火勢又猛又亮,但是沒有持續不斷地添柴,它早晚會衰弱熄滅。而在塑舍之後,借助“舍”,它就擁有了一個補充能源的渠道。
根據《靈脈修行》中記載,只有地級以上靈脈能自行凝聚實體,實現靈氣循環生生不息。
朝歌靈脈只是黃級,雖然是黃級頂尖,但跟地級也是雲泥之別。為它塑舍之後,它就有了類似地級靈脈的功能。
但是“舍”也不是随便選的,除了屬性相合,還要品階不低,最好要比靈脈高出一階,否則就是大胖子硬塞小碼褲,撐爆了。
沙蟲本身是不入品的妖物,這條沙蟲不知什麽緣故,竟然能吸收了一個築基修士身體的營養,而築基與玄階相對應,勉強比靈脈高一階,沙蟲又是植物,本身屬水木,經歷過火燒淬煉,又經歷過沙土掩埋,還被不少金水澆透,勉強能沾個金屬。
除了沙蟲,遲一懸也找不到別的了。就這樣,他把沙蟲煉制成了靈脈的“舍”。靈脈如一團水注入沙蟲後,沙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蛻變,成為了一棵水晶一樣的大樹。
苦海道出口沒法用尋常之物擋住,因為阻隔不料修士的神識,而靈脈可以。
不說外人,就是辛辛苦苦撈沙蟲的韋獲兄弟見了,也絕對想不到那棵大樹跟沙蟲有什麽關系。
不過令遲一懸沒想到的是,朝歌靈脈有了實體後,居然會跑到他卧室裏偷喝奶茶來了。
“膽子還真夠大的。”遲一懸對手裏的樹根問道:“奶茶好喝不?”
樹根一動不動,似乎在分析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好半晌後它末梢才點了點,像一條遲鈍的小蛇。
“好傻啊!”遲一懸嫌棄了一句,轉眼又笑起來,“不過品味不錯,像我。等着,我給你做一杯。”
他松開樹根,轉身往桌前走。
那樹根落在地上,剔透的身體扭阿扭,一會兒膨脹一會兒縮小,終于,它塑形成了一條水晶小蛇的模樣,拖着望不到盡頭的尾巴,溜溜達達地游到遲一懸腳邊。
支着腦袋左顧右盼,遲一懸轉身撞到它,它就猛的往後縮,似乎被吓到,片刻又換了個方向跟在遲一懸腳邊,時不時碰碰他的衣角,點點他的鞋尖,玩累了又豎起身子,腦袋高高擡起盯着桌面,像個眼巴巴等待喂食的小孩。
***
韋獲韋亥兄弟倆的确認不出那大樹跟沙蟲的關聯。
他們被帶下去休息,還有人給他們送了藥,精疲力竭地睡了一覺,剛剛覺得舒坦,又被外面的動靜吵醒。
起身出去一瞧,原來是苦海道那裏多了一棵大樹!
那苦海道的出口原本大咧咧敞開着,往裏望幽深一片,哪怕是他們這種中階修行者見了也要心裏發怵。
但如今那出口被這樣一棵漂亮的水晶大樹擋着,不但再沒有了往日的陰森,還成了一道奇特風景,讓人路過都忍不住駐足觀賞。
兄弟倆對着這棵大樹盛贊了一番金丹真人的風雅,半文半白地掉了點書袋子,自以為也跟金丹強者踩進了同一道門檻,心裏略有點得意。
韋亥道:“哥哥,咱們千辛萬苦,總算幫真人找到了東西,這下咱們總該能做真人的心腹了吧?”
韋獲對此卻沒了之前的樂觀,在進下水道之前,他明明看到軒轅衛左使只是個四層修行者,怎麽出來後,不但軒轅衛左使快晉升六層了,朝歌內的其他管事也是修為大漲,還多了一對練氣六層的姐妹,這不合理!
之前令他們兄弟自傲的修為,如今竟然變得平平無奇了。
得想個辦法,引起真人的注意才行。
奈何想了幾日也沒想出辦法,而那位真人就像是将他們遺忘了似的,再也沒召見過他們。這叫韋獲急得上火。偏偏弟弟韋亥還因為朝歌的靈氣樂呵呵的,看得韋獲真想給他一腳。
個傻子,這點靈氣就樂得找不着北了,相比起這個,得到金丹真人的教導才是重中之重。
好在韋獲雖然沒想到辦法,卻找到了別出心裁的一招。
他目光微微眯起,盯住了一個正背着竹簍的漢子。
蕭好女剛剛被關在朝歌時,憤憤不平,指桑罵槐,白天黑夜都要紮小人詛咒這裏。
蕭好女關在這裏一段時間後,起早貪黑,辛苦幹活,免得被那個掃把星拿掃把抽,然後趁看管不注意的時候偷懶。
蕭好女關在這裏兩個月後,他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并在周圍人的對比下,覺得自己的“房子”太破太舊,開始偷偷賺錢修屋子。
山谷裏的原住民很讨厭他,好在後來搬進來的莫阿奶不讨厭他。
莫阿奶原本就是做鞋子的,她搬過來和孩子團聚後就在朝歌開了家鞋店,一開始生意不好,畢竟那時候朝歌內的住民剛剛脫離奴隸身份沒多久,沒什麽錢買鞋,寧願自己紮個草鞋穿。
後來不知怎麽回事,谷裏的人興起了一種新的修行之法,鞋子廢得很快,莫阿奶的生意也紅火起來,她不清楚蕭好女以前是做什麽的,看蕭好女在谷裏做事勤快,但日子過得慘,就招他幫忙做鞋子。
蕭好女于是背着牢頭,在幹完活後偷偷做鞋子賺錢,悄悄攢下了一筆。
這一日,蕭好女背着一竹簍新做好的鞋子,快步往鞋店走,誰知道走到一半被人絆了一腳,他摔在地上,竹簍裏的鞋也滾了出來。
蕭好女擡起頭看了一眼,發現是韋獲兄弟倆,壓着火沒出聲,默默将鞋子都撿回去,他知道這對兄弟是練氣五層,現在的他惹不起。
蕭好女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忍氣吞聲了,卻沒想到剛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見後面傳來呵斥聲。
韋獲指着他喊道:“快來人!這賊頭偷了我的錢袋!”
蕭好女愣住,心口火氣直冒,他把竹簍翻過來抖一抖,企圖證明自己的清白,沒想到的是,竹簍裏竟真的掉出一只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