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雙更合一

雙更合一

班主帶着一衆班底, 半信半疑地跟着羅老板派來的夥計往前走。走上無名荒漠時,她試探地詢問了朝歌的情況。

這個夥計是當初跟着羅燕行投宿朝歌的人之一,他也親眼見證了朝歌是如何從當初一個小山谷走到如今建城這一步的, 對此很有些感慨, 更何況最近他們老板有意将生意遷入朝歌, 他們這些夥計當然也要跟着一塊去。

因此聽班主詢問, 他自然把朝歌的好處都說了。這夥計自認自己沒有吹牛,但聽在班主耳朵裏, 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什麽地方, 竟然有一位金丹真人坐鎮, 還有堪比仙洲的上品靈脈, 且還是遠近馳名的丹藥、甲片盛産之地……

班主只覺得這夥計在吹牛,她怎麽從未聽說過“朝歌”這樣的好地方?

班主不知道的是, 自從朝歌有了靈脈後,距離朝歌最近的銀城有意不讓消息外傳, 雖然這種程度的消息封鎖瞞不住朝廷, 但暫時瞞住距離更遠的奉城還是足夠的。

因而她此時并未将夥計的說法當真, 見他将朝歌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越看越覺得這裏頭有古怪。

“羅燕行啊羅燕行, 我跟你娘可是老友,也是信得過你才走這麽遠的路去趕場子,你可莫要辜負了我。”無緣無故無妨無礙的,又有舊交情在,班主并不覺得羅燕行會害她,也相信她是真心照顧自家生意, 但眼前這個夥計就不一定了。

因此班主表面不動聲色,背過身卻沖班子裏的武行頭打了個手勢。

武行頭也是個中階修行者, 年輕時是出了名的武生,年紀大了以後,雖然武藝沒有疏忽,但臉皮沒有年輕時嫩了,不招觀衆喜歡,所以就從臺前退下,到幕後做了武行頭,專門教導新人怎麽表演打戲,偶爾人不夠用,也會畫上臉去擡上客竄一下。

他身上背着一把大刀,身上肌肉虬結,看見班主的手勢,眼神就是一冷,手按住背後大刀,沖着班主微微點頭。這是個暗示,萬一真有不對,他立刻拔刀沖上去。

他們這個班子裏的人大多有修為,人數也多,這回幾十個人一起出門,因此倒不擔心跟人走。

他們走上無名荒漠的時候,正是正午,令他們奇怪的是,這荒漠上居然有一條綠草形成的彎曲道路,而且這一路上進荒漠的人還挺多的。

班主有些稀奇,“不是說無名荒漠既兇險,料又少,沒什麽人願意去嗎?”

“料又少”這話是長生界的一句俗話。

Advertisement

他們平常調息都是調動天地間的靈力與命器溝通,直到靈力恢複,就算此次調息圓滿了,若是體內靈力恢複後發現比上一次更多,說明修行有了進益。

但想要恢複,先得消耗。

修行者們修行過程的就是消耗光靈力,再調息把靈力恢複的過程,在不停的消耗和恢複的過程中,體內靈力會像水珠一般越聚越多,直到水滿溢出的那天,就是晉升了。

俗話說流水的調息,鐵打的消耗。每個人的命器不同,調息的姿勢也略有不同,但消耗靈力的方式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将體內的靈力用出去,若是能将命器用到實處,那麽靈力消耗得更快,修為晉升得也越快。

絕大多數人消耗靈力的辦法就是去野外打獵,既能熟悉靈力的運用,又能消耗掉靈力,還能賺點東西貼補家用,何樂而不為呢?

這也是修行者們熱衷于去野外的原因。他們的獵物有不入品的野獸藥草,也有入了品級的妖物、靈草等等,若是有那入了品的老樹、石頭等等,但凡認得出來,但凡能賣出個價錢,都是他們的心頭好,這些東西統稱為“料”。

無名荒漠本來就是個靈力接近枯絕的地方,那裏長根草都困難,還有許多難纏的蟲子,因此是出了名的“既兇險,料又少”。

所以班主這話是沒半點問題的。

“嗐!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夥計熱情道:“自打有了朝歌後,這裏都大變樣了,看到這條芳草路沒?這就是朝歌弄出來專門給人引路的,免得大家走錯路。你看周圍那些人,也都是去朝歌的。”

夥計說着,似乎也覺得奇異,“今天的人倒是多了許多。”

只見那條芳草路旁邊,有許許多多背負行囊的路人,有拖家帶口,有騎着牲畜的,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

都到正午了,卻沒人停下來歇息,還在頂着大太陽往前趕路。畢竟不是誰都舍得買昂貴的護甲,沒有護甲,入了夜就知道荒漠上沙蟲的厲害了。

這夥計跟着羅燕行走南闖北的,根本不是內向的性子,心裏疑惑就上去問了,他挑了個看着和善的二階修行者。

那人疑惑道:“你不知道嗎?朝歌開放入城了,現在只要是個勞力就能進城,還能帶兩個家眷。帶上朝廷蓋印的戶籍證明,當場改了落戶朝歌就行。”

夥計啊了一聲,一t下跳了起來,“不是說入城要考核,還很嚴嗎?你可別蒙我,之前有好些修行者都進不去呢!”

這人脾氣倒好,繼續道:“朝歌的告示昨天就貼出來了,在銀城都傳開了。”他語帶豔羨,“聽說之前是要選拔管理城務的吏員,所以才嚴了些,現在倒是都能進去,只是只能幹些工地的活計。”

他抱起腳邊扯着他褲腳的孩子,“不跟你說了,我得趕快點,誰知道朝歌什麽時候又不收人了。”

那修行者急匆匆就帶着孩子走了。

練氣二階的修行者,放在以前是不屑去工地做活的,無論是去野外打獵,還是進地方做個小吏,都不愁吃喝。

但朝歌有靈脈啊!聽說那裏靈氣濃郁堪比仙洲,去仙洲還得花十塊靈石坐船呢!況且不到練氣七層,又沒身家背景,怎麽敢去萬裏之外的異鄉打拼?

進了朝歌就不一樣啊,靈氣濃郁,修行速度快,孩子在朝歌長大,召喚出命器的機會更大,肯定能超越父母,家裏不指望能出一個修士,但要是能有個中階修行者,也足夠改變一家人的生活了。

那修行者走遠了,夥計的心思也浮躁起來。

自家老板上個月就有意遷入朝歌了,但朝歌的門檻嚴格,還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有的明明是沒召出命器的普通人,能進,有的是修行者,卻進不去。

以羅老板跟朝歌的關系,她和家眷肯定是能入的,但他們這些夥計就未必了。現在朝歌終于開放,夥計的心也跟着飛了,恨不得立刻就跑回家收拾家當帶着一家老小搬進去。

但凡是個有志氣的,誰不向往更好的地方?

興盛班發現夥計趕路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馬鞭甩得啪啪作響。

他們跟一身輕松的夥計可不一樣,只有三匹馬用來拉車,車上載着表演用的行頭、彩箱、道具等等。車轅只能輪流坐,現在夥計趕這麽快,他們就有些跟不上了。有人抱怨了一句,說要休息,想要往芳草路上坐,卻被夥計一把攔下。

夥計一臉驚慌,“要死咯,可千萬不能往上坐,踩都不能踩一下。沒看周圍人都不往上面走嗎?”

大家一頭霧水,班主詢問了一句。

夥計一臉嚴肅,說道:“這條芳草路是那位真人造出來的,據說他極為愛潔,誰要是踩了他這條路,他就摘了誰的腦袋!”

班主低聲道:“此事屬實嗎?”

夥計神神秘秘道:“雖說是傳言,但無風不起浪啊,為了各位着想,還是謹慎些吧!”

大家齊齊點頭,畢竟修士殺人又不償命,傳言要是假的,也沒什麽,傳言要是真的,那可是事關性命的大事!這一點,所有人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班主雖然覺得夥計口中說的大半是在吹牛,但也謹慎地照做,盡管那條芳草路在荒漠上軟篷篷的像一床軟被,她也只是看看,而沒上去躺着休息。

一行人緊趕慢趕,總算在黃昏前抵達了朝歌。

朝歌朝向銀城方向的是東城門,看着眼前這比銀城和奉承更恢弘許多的嶄新城牆,興盛班一行才徹底信了夥計口中的話。

金丹真人不知是真是假,但城是真的!不是什麽荒郊野嶺破廟古寺,他們的心就放回肚子裏。

興盛班的武行頭也終于舍得放下按在刀柄上的手,按了一路,他的手都要按麻了。

城門十分寬大,有身着藍袍玄甲的衛兵持槍把守。城門左側擺了一張桌子,桌前排了長長的隊伍。

班主耳朵靈,聽見那小吏提着筆詢問入城人的姓名籍貫,是否真心落戶朝歌,是否做不利于朝歌之事,一一答了才給發牌子入城。

看起來,這朝歌的确是個好地方,那麽多人搶着進城。難道裏面真有靈脈?班主不禁起了兩分向往。

原以為興盛班也要被盤問一圈,沒想到早就有人站在城門中央等着他們,夥計迎上去喊了聲“陶主事”,那人就沖着他們來了。

這位陶主事三十不到的年紀,長相平凡,笑得倒十分和善,半點不擺架子,“你就是興盛班的蔣班主吧!幸會幸會,諸位路途勞頓,實在辛苦,請先随我進城歇息吧!”

陶主事一路走,一路為他們介紹。

“我們朝歌是一座新城,昨日城牆才全部竣工。原本商議要辦一場儀式熱鬧熱鬧,但我們城主體恤百姓,說城裏許多百姓都沒分到住房呢,先搞建設……”

陶大成指着兩旁規劃好的地塊說道:“路都已經劃好,這城東将來要劃出一個大市集,只兩邊靠城牆的地方會建些民居,将來指定熱鬧,按工期算,新年前市集就能落成了,到那時歡迎各位來逛。”

興盛班衆班底順着陶主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空曠平整的土地上劃分出一條條平整的路,這些路相互連接,中間圈出一塊塊方正的土地,這些地塊有大有小,标志着不同的用途,沿着中央主幹道的地塊已經有了明顯的建築雛形,還有許多工人正熱火朝天的幹活。

蔣班主數了一下,一個地塊就有十幾名工人同時開工,而城東的地塊有數百,這麽粗略一算,少說有上萬個工人,難怪那夥計說朝歌日新月異變化極大,每日有上萬勞力同時開工,那變化能不大麽?

這一幕同時也讓她見證了朝歌的財力。

入目所見的工人,沒一個幹瘦疲憊的,幾乎人人臉上有肉,胳膊有勁,蔣班主還特意多看了兩眼,沒發現有誰面色不好的,其中甚至有些修行者,想來朝歌給的夥食工錢很不錯。

每日支給上萬人的夥食工錢,得是多大一筆巨款!光是這個,就夠蔣班主掙一輩子了。

興盛班的班底們也小聲議論,覺得城主有錢。

陶大成的介紹還在繼續,“等年前建完了城東,年後還要開工建設城南,所以我們朝歌很缺人幹活,你們若覺得好,回去多幫忙宣揚宣揚,陶某感激不盡。”

說着還朝蔣班主拱了拱手,蔣班主頗有些受寵若驚,忙扶着他說不敢。

她也是個中階修行者,越往裏走,越感覺到這裏靈氣遠勝其他地方,班底們臉上也露出了餍足之色,好像剛剛吃了一頓好飯。

這樣的地方怎麽會缺人?蔣班主還以為他在說笑,卻聽陶大成道:“我們城主說了,年前朝歌的人口要漲到十萬,現今還差七萬多呢!”

蔣班主有些吃驚。

就聽陶主事接着道:“地方已經收拾好了,你們今晚盡情歇息,也可以四處走走,只不過有兩個地方不能去,一是內城的小宅,那是我們城主的居所,不分日夜有軒轅衛巡邏,他們疑心重,若是太靠近,怕會被當作奸細抓住。”

“二是城北的玉龍臺,那是我們朝歌練兵所在,也是不能靠近,不能窺視的地方。”

蔣班主還不至于這點規矩都不懂,但也領情地道了謝。

陶大成便略有些自豪地笑起來,“大家不必緊張,我們城主雖是一位真人,卻最是體恤子民了,他自己不愛靡費,卻不忍見子民長夜寂寥,才着我去請個戲班子來給大家解悶。我平素不愛看戲,也不知有什麽班子戲排得好,聽說請戲班子要提前半月預約,這回多虧了羅老板牽線,才能請了你們來,你們回去要是遇見羅老板,就替我向她道個謝,多虧了她,我才能這麽快辦完這個差事。”

已經許久賣不出戲票的興盛班:……

蔣班主倒是笑容爽利看不出半點異樣,與陶主事談笑風生起來,還說了些排戲上的趣事,把陶大成這個外行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陶大成自覺與他們聊得投契,原本還想送他們去歇腳的地方,中途被一個裘總管叫走了,才使喚個仆人領他們過去。

本來趕了幾天的路,興盛班早就累了,應該立刻去睡一覺,然而到了住處,卻沒一個人敢歇下。

原因無他,壓力山大。

興盛班本來就很久沒大主顧了,這回聽說去的地方比較偏僻,還以為鄉民沒見識,他們的本事足夠贏得滿堂喝彩,到了地方一看,偏僻是偏僻,卻根本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

雖然是座新城,但人口都是銀城那邊過來t的,銀城人又不是沒見識,銀城本地的戲班有個旦角,扮演淩元仙君十分出彩。光那一個旦角,他們戲班子拍馬都趕不上。

更何況朝歌請他們過來,卻沒個點戲單子,只說随他們演,這……

蔣班主當機立斷,趁天還沒黑透,派幾個出去打聽打聽本地人愛看什麽戲,不管怎麽說,投其所好總不會錯的。

然而出去打聽的人沒多久就都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班底一道:“問了幾個老太太,他們說随便演,都愛看。”

班底二道:“問了幾個年輕人,說演啥就看啥,不挑。”

班底三道:“問了幾個孩子,反問我戲是什麽?”

班底四道:“我特意挑了幾出戲出來,問他們更想看哪個,都說哪個都想看。”

班底就是戲班子裏的雜工,平時什麽雜活都幹,有時也上臺客竄個丫鬟小厮什麽的,興盛班不大,包圓了也就幾十人,派出的這四個班底已經是極限了,其他班底則在忙着整理箱籠布置行頭了。

但四個人都這麽說,也夠整個班子頭大了。

沒有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連蔣班主聽了,也不免要吐槽一句,這裏的人可真挑!

其實內城的住民在朝歌養了這一段時間,早去掉了曾經的畏縮,氣色也與尋常平民無異,半點看不出是奴隸出身。

他們中有的是半路奴隸,有的是天生奴隸,前者已經很久沒有過看戲這種娛樂,後者則是從來沒有資格去看戲。

聽說城主擔心他們夜裏無聊,專門請了戲班子來,他們感激興奮還來不及,哪裏還會挑三揀四?

然而外地來的興盛班哪裏知道那麽多?只以為內城的住民挑剔難伺候。實在沒有參考的他們,在商量片刻後,決定拿出自己畢生的本事,務必要把這場戲唱好!

蔣班主道:“咱們興盛班已經許久沒開張了,朝歌這座新城也許就是我們翻身的唯一機會了,這裏沒別的競争,要再不能拿下,我們興盛班幹脆解散算了!聽好了,都打起精神,拿出最大的本事來!”

“朝歌的主人那麽有錢,若是咱們能在這裏贏得滿堂彩,将來少不了我們賺的!”

***

此時,數千裏外的鳳城,遲一懸正隔空觀看着興盛班的舉動。

畢竟是花錢從外地請來的班子,又不是想要落戶的百姓,不好拿真言書驗他們。平時也就罷了,現在遲一懸不在朝歌內,免不了要看顧看顧,萬一有什麽不良用心的人混在裏面,也好及時發現,畢竟朝歌內可全是他的活點數啊!

看到興盛班沒異常舉動,遲一懸就放心地關掉了畫面。

不過蔣班主的那番話到底給他留了印象。

“我現在,應該挺有錢了吧?”遲一懸有些期待地讓命器調出賬本來看,下一刻,滿屏的赤字反把他的臉色襯得發綠。

“沒關系,我有裘平安呢!”

遲一懸關掉游戲面板,再度舉起零食,“何以解憂?唯有再吃一斤。”

命器:……

等他吃完了一斤零食,鳳城的朝廷官員終于出來迎接了,他們一路鋪了紅毯迎着車隊進去。

遲一懸正要吐槽他們鋪張浪費,神識忽然發現他們的紅毯是反複利用,車隊走出去一段距離後,立刻就有修行者沖過去将紅毯帶到前面重新鋪上。

也許是為了避免被他發現,負責收紅毯的修行者跑得臉都紅了,堪稱生死時速。

遲一懸嘴裏的罵聲忽然就出不來了,憋了片刻,他吐出一句話,“也罷,窮鬼何苦為難窮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