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修改)

小村莊本就消息不靈通,一天兩天晃去,倒也沒傳出什麽風聲動靜。只是,多一個人知道顧淵的存在便好似多了只心頭蟻,來來回回,惹得人發癢不安。

柳源便是那只螞蟻,也不出大氣,只是狡猾地踩着步子暗自看戲。

慕臨安不知柳源的想法,顧淵更不知。此刻,他拈着一本怪志奇談翻看着。這本書是慕先生的。邊角兒泛黃,字也磨損了許多。看起來有些年頭,翻開,裏邊注腳頗多,看得出書的主人是個學究的性子。

這書有沒有趣顧淵不知道,因為他心不在焉。說是看着書,還不如說是看着給他拿書的主人。

這幾日太陽當真是和煦,那光折過竹葉,沁綠的,透過木窗照射在立在書案的少年臉上。有風,竹葉偶爾搖曳,沙沙地同着慕臨安颔首垂頭幾縷青絲擺動。

少年執筆的姿勢也好看,一筆一劃從容不迫。

清雅如竹,顧淵腦海裏閃過這個詞。

他的視線在慕臨安臉上滑過順而便滑到了書案上的宣紙上,探過頭想去瞄他在寫什麽。

顧淵有些好奇,不知怎地,越看那毛筆越像似劃在勾在他的心上,癢得好奇得厲害。他便合上書,悄無聲息地站起來去看。

慕臨安寫字的時候十分安靜,眼神專注地盯着宣紙絲毫沒有注意的身後有人過來。

顧淵站在他身後瞄了眼,一瞬間被那字跡驚豔到了。他知慕臨安可能會寫字,但沒想他的字如此好看。

那字帶着主人的脾氣,棱角分明卻不張揚,勾勒間又帶着點內斂。

顧淵仔細一看,只見白白的紙上寫着,“第三十二回,青狐案,狐妖柳下尋公子……”

他覺得眼熟,翻開手中的書。找到第三十二回,果不其然,寫得是書裏的章節。

顧淵啞然了,下意識摸了摸書的邊角。這書怕是被慕臨安給翻舊的,還能背下來,這得有多喜愛。

他這方想時,慕臨安已經停了筆。閑來無事,寫了幾筆。他想退了幾步,打算退遠了看看,結果才退一步便撞到了人。慕臨安吓了一跳,緊張得一肘子就要撞上顧淵,連帶着顧淵也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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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尖地抓住了慕臨安那一肘子撞來的手,順着慣性把人往身後帶了一下。結果,唇直接擦過了慕臨安的後頸。

只是一瞬,快到慕臨安沒有感覺到,後知後覺掙脫了顧淵的手。倆人距離近得只隔半寸,慕臨安臉微紅。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忽而頓正了臉色瞪了他一眼。

顧淵有些發愣,慕臨安卻不理會他了,退後看了眼自己的字。心底不禁搖頭,許久未練字都退步了許多。他瞥了眼自己生繭的手,一股莫名的失落騰起。

等慕臨安離開書案,顧淵還是眼神飄忽的。不知為何,他覺得唇上有點兒發熱。

那點兒後頸的體溫好似傳給他的唇上,怎麽說,難受怪異得緊。顧淵不好怎麽解釋這一異常,許是那日慕臨安與他解釋哥兒充當現世女人作用的陰影對他影響頗大,讓他有種好似無意調戲了“黃花閨女”的錯覺才如此。

他回過神便發現慕臨安在盯着他,顧淵忽而覺得有些臊,便清了清嗓子問道,“怎麽?”

慕臨安皺着眉,思量着什麽,好一會才開口,“如此不妥。”

顧淵沒弄懂他的意思,便見慕臨安進了裏屋。留下他,心中忐忑不安,為何忐忑不安?顧淵以為慕臨安似乎覺得自己太過于接近他?

時間不長,慕臨安便走出了門。

顧淵掃到他手中提的包袱,心情微妙又很快壓了下去。他見慕臨安走到自己面前,臉色無異地解釋道,“我思量了許久,柳源此時沒透露什麽風聲,但之後卻不知道會怎麽。你留在這裏對你和我都不好,旁人若是知道必然會傳我如何如何。我倒不是太過于在意這些,只是一傳十十傳百。人家當真了,我守着這裏出不去,便要咱倆湊合該如何是好?”

顧淵聽他講了一通心情複雜,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想說,湊合當假的便湊合好了,這話說出來多自私?

這些日子過得太舒适所以想賴上人家了?好歹是個成年人怎麽如此兒戲又不要臉。

顧淵不知道裏邊還有另一層利弊關系,慕臨安是外地人,不分田。若是嫁給村裏人便可以分田,分田如何分?公田私分、私田再平分。村裏人當然是不樂意了,若是知道有顧淵這一出,想來也是會讓兩個外地人湊一起,免得再來分那一畝三分田。

所以慕臨安是考慮了仔細的,只是顧淵不知道。他覺得慕臨安大概是煩他了,又可能和剛才有關。

說不然也有一半,有一種情節叫雛鳥情節。小鳥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會下意識依賴,慕臨安覺得顧淵便有點像這種情況,他甚至覺得顧淵對自己挺有好感的。于是,他也想拉開距離。

有人闖進他的竹林裏,他好心救了,他卻不願意讓人長久占了地盤。

顧淵也是個識趣的人,接過了包袱,包袱倒比他之前那個重了許多。

“等等。”慕臨安又道,轉頭便有進了裏屋。

顧淵瞧見他打開箱子,拿出東西過來,是那半塊錦鯉玉佩。慕臨安遞過去,“帶着。”

顧淵沉默了會又看了眼玉佩,“留給你吧,當住宿費了。”

“留給我幹什麽?”慕臨安皺眉道,“我沒給你錢財,你拿起當了也行,還可以當盤纏。”

他說得直白,顧淵竟一時無語找不到反駁的話。可真是算得一清二白,顧淵只好又接了過來。

“你沿着門外那條河一直往下走,走到村裏了。定會有人問你,從哪兒來往哪兒去。你一定記得回答,你從外地來,來尋程畝羊程大夫,是他的遠親。”慕臨安說道。

他已經想好了,顧淵一走。柳源即便捅了出來,顧淵已經以程大夫遠親的名義安了處所。便是柳泉給柳源作證,那也徒勞了。

“他若再問你,你便說家中有事。請他帶你去程大夫家,到了程大夫家,你若想留下便與程大夫商量,離開也行。”慕臨安囑咐完,便準備讓他離開。

他安排得妥當,如果顧淵還不走還浪費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于是,顧淵道了聲便拿着包袱離開。

一天之內毫無預兆,如此匆忙。

顧淵走到栅欄外回頭望了眼慕臨安,慕臨安只看了他一眼。那眼裏沒有什麽多餘的感情,沒等顧淵回味人便走進了裏屋。

唉——

顧淵突然嘆了口氣,背着包袱不是滋味地沿河走了。

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顧淵才走到村裏。這時還不到午時,村裏人也是稀稀拉拉的。

慕臨安說得沒錯,他一出現便有好幾個村裏人好奇地打量他呢。一個身材頗胖年紀莫約三十好幾的男人走過來,走近看仔細了,紅點兒,哥兒。

那個中年哥兒盯着顧淵打量,眼底止不住的好奇。只見他笑了一下,額頭皺起幾排擡頭紋,顯得烏黑發亮。

“外地人?可是來找人的?”那人問道,眼睛滴溜了一下。

這人長得俊不說,雖然穿着粗布衣裳,但看起來就是和他們村裏的人不一樣。叫那什麽……氣度非凡!劉阿姆想着,熱切地起來。

顧淵便直接把慕臨安交代的話說了一遍,那阿姆皺着眉頭瞅他,“程大夫的遠親?也沒聽得說。也是,都是外地人。”

他語氣有些兒嫌棄,顧淵一聽便知,這村子排外性極強。只不過,那程大夫居然也是外地人。

“您若知道程大夫家在何處,還請您幫忙帶一下路。”顧淵禮貌地道,“不知可否?”

那阿姆拍了手肥腰道,“行,跟我走吧。”

“你叫什麽名字?可婚配?家裏幾口人?……”

顧淵走在後邊便聽見那阿姆查戶口似的問了一大堆,顧淵只得胡亂糊弄過去。

“沒婚配?我瞅着你也俊啊。怎麽就沒婚配呢?”上了年紀的哥兒和小哥兒不同,說得開,臉皮也厚,眼前這個還喜歡碎嘴,“肯定很多哥兒喜歡你吧?你不喜歡?那該是眼光高。其實長的好看又有什麽用?你說那一不會幹活二不勤快白白長得好看的哥兒娶了能有用麽?還不如我家的方哥兒,壯實、勤快、體格好喔。能生個大胖小子,多好……”

顧淵聽着頭疼,嗯嗯啊啊應付過去。還是和慕臨安相處舒服,人安靜也不愛問東問西。

顧淵忍了一路,在劉阿姆開始誇他家方哥兒一天可以耕一畝半的地時,終于到了程大夫家。

顧淵連說了幾個感謝,柳阿姆舔了舔嘴角,似乎有點兒意猶未盡。

“哎,雖然你是個外地人。不過還是可以考慮一下我們方哥兒的,村裏那些沒眼光的。我信你們外地的,眼光好。”劉阿姆振振有詞。

可別了……

顧淵感覺耳邊有只蒼蠅一直嗡嗡叫,實在是受不了了,一溜煙朝程大夫家跑去,留下劉阿姆義憤填膺。

“這外地人一樣沒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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