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淵拒絕了。

柳源一身藍白色的衣裳,跟他臉蛋一樣,白白淨淨。大概是天生白,幹着農活倒也沒曬黑。

他怎地不好意思讓一個哥兒幫忙提東西,何況那酒壇不僅重還髒得很。

“莫要把你的衣裳給弄髒了。”顧淵說道。

柳源微微一愣,瞅着顧淵還滴着水又被酒壇上的泥巴給弄髒的衣裳忽而掩着唇,彎下了眸子。

他那模樣實在是狼狽,配着幾分抑郁的表情讓人生憐憫又好笑。

“你也不借身衣裳,濕着黏糊,不難受?”柳源笑着,話在腦裏轉了一圈,“你和慕先生身形倒也像的,衣裳應該也是合身。”

他話說得随意,推敲起來就沒那般簡單了。慕哥兒的确借過他爹衣裳給顧淵,柳源還見着了人家洗來穿。沒點兒關系,他也是不信的。

見顧淵不搭話,臉色也不怎地好看。柳源笑笑,倒也不急,自顧自說下去,“我也是随口一提,怎地,你和慕哥兒鬧矛盾了?”

他拔了一根路邊的狗尾巴草,纏在手上繞了幾圈。癢癢的,又忍不住摩挲了幾下,腳步輕快起來。

忽而又轉身面對顧淵笑道,“慕哥兒人挺好的,雖然不大愛與人親近。”柳源話轉了幾轉,将孤僻那詞換了下去,“不過,慕哥兒與程大夫關系倒親厚,你又是程大夫的遠親,與慕哥兒關系好也是應該。那日我瞅見你在慕哥兒家,我倒不會聲張什麽,若是旁人就不一定。不提其他,總歸是關系到名聲的事兒……”

“我與他沒什麽關系。”顧淵一口否認,修長入鬓的眉鋒利起來,表情也些許冷。

也不知是因為提及慕哥兒心情不好還是他敲打有些過了。柳源無聲笑了下,人家倒也不愛理會自個。

他望了下天,原本的大晴天忽而陰了下來,太陽隐在了雲層裏不見了蹤影。柳源唉了聲,“怕是要下雨了。”

他剛說不久,幾滴細雨便打在了頭頂。

這天好似小孩變臉,風也呼呼地起了。料峭的風一吹,原本就濕冷的顧淵更哆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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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兒下去了罷。”柳源瞅了瞅天又瞅着顧淵,有些擔憂,“你擔了兩桶水還背了一壇酒也走不快,還是把那壇酒與我罷。我又不偷喝你的酒,不趕緊兒。等下了雨又淋一道,你也會容易染上傷寒。”

見雨下大了,柳源一副要等他的架勢。顧淵沒法只得将那酒取下遞給柳源,又不放心叮囑,“你若抱不動再給我。”

“行嘞。”柳源接過酒,笑眯眯。

倆人加快步伐下坡。

遠遠瞧見了低矮的房屋,莫約百多步。那雨已經變成磅礴大雨,打在地上冒氣了泡。被雨眯了眼,顧淵瞧了眼跑起來的柳源。原本幹爽的少年已經同他一樣,全身淋了個透。

柳源見顧淵瞧他,抹了把臉,笑了起來,“看我作甚?趕緊沖下去啊!”

顧淵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這柳源倒是愛笑的。

淋得跟落湯雞似的還能笑起來,和柳泉一般,都樂觀得很。單憑這點便讓人心生好感。

倆人沖下了村,雨幕大得吓人。

村民都擱在家裏,有娃子躲在屋檐下瞅着顧淵二人狼狽得奔跑笑得咧不攏嘴。

“笑笑笑——”柳源邊跑邊朝那個娃子唬了幾聲,“再笑把你扔進池裏!”

一看便是知根知底的,小娃子完全沒被他吓着。摸準了他氣性好,更加放肆地笑了起來。

“笑什麽?趕緊兒進屋。”從裏屋走出個哥兒對着娃子喊道。

“阿姆,源哥哥和那個小哥在雨裏呢!”小娃子咧着嘴指給自家阿姆看。

哥兒愣了,往雨裏瞅了眼。那兩道倉促地背影可不就是柳家的哥兒和那程大夫的遠親麽?

“不得了不得了……連河上柳哥兒都出來了……”哥兒摸着小娃頭喃喃。

小娃子懵懂地擡頭,一臉高興,“阿姆阿姆,我長大了要娶源哥哥!”

那哥兒嫌棄地盯了自己娃子一眼,“和你爹一個德行,你還想娶人柳哥兒?我瞧方哥兒倒挺好,每回就方哥兒能治你。”

小娃子愣了半響,忽而委屈地癟嘴,哇哇大哭起來,“我不要娶方哥兒了,阿姆你壞!”

哭聲驚天動,穿透雨幕直直傳到了程大夫家,程大夫正在看醫書。

摸了手胡子,點着唾沫撚起一頁紙,自言自語,“老陳家的娃又搗蛋了。”

他擡頭瞅了眼屋外的雨,心道那顧淵怎地如此慢。

雨那麽大,那小子估計夠淋。

他這方想着便瞧見從雨幕裏沖出兩個人影,程大夫有些老花眼。伸出脖子瞅了半天,琢磨大概是顧淵和慕哥兒。

人近了這才瞅仔細。

程大夫坐久了,腿腳麻。巍顫顫地從長凳上下來,開口便是,“等你喲,我都可以在屋外擺着木桶,接幾桶水了!”

他仔細一看,驚了奇,“我還以為是慕哥兒呢?柳哥兒今兒怎麽到我這來了。”

柳源瞅着程大夫,眼底幾分狡黠,打趣道,“我這不是惦記您後屋的青棗麽?”

“你也是個貪嘴的。”程大夫說着,指着柳源抱着的酒壇,“這可是我的酒?”

柳源笑着點頭,說道,“顧淵可別在腰間別了一路,您又讓他擔水又讓帶酒的。可不是難為人家麽?”

“你還心疼了?”程老頭接過酒,怪異地看向顧淵。這小子臉色平靜,不知又何時搭上了柳哥兒,倒是會挑人。

柳源笑笑不語。

“行了,你倆趕緊兒換上衣裳,莫要着涼了。”程大夫又道,“顧淵你去沖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再去後院打幾個棗。柳哥兒,我帶你隔壁找陳阿姆換身衣裳罷。”

程大夫說完便帶着柳源去了隔壁,顧淵則搬完水去沖澡了。

等他換完衣裳出來了,程大夫正捧着一碗酒美滋滋地品嘗,而柳源坐在長凳上無所事事。

“去打棗?”柳源瞧見顧淵便眼神一亮,問道。

見屋外雨漸停,顧淵便應了。柳源似乎坐不住,立即便起身跟着顧淵走去後院。

程大夫看着兩人的背影直搖頭,他捧着酒碗滋了一口。

呵呵一笑,“還是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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