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後院棗是青棗,翠綠的葉還沾着水珠,在陽光底下越顯青翠欲滴。

擡頭一望,滿樹的棗子。

顧淵拿着一根竹竿到棗樹下,原本跟在身後的柳源卻不見人影。他回頭看了一下,就見柳源隔着三尺正彎下腰挽褲腿。

雨後道路泥濘,走幾步泥巴便上了腿。柳源不像顧淵那般沒顧及的走法,他走在後頭有些後悔跟來。雖然這麽想倒也沒抱怨什麽,又抱起衣擺踩着石頭跟了過來。

“這棗可真多。”柳源瞧着碩果累累的棗樹感嘆了一句,興致勃勃,“你打罷,我在下頭撿着。”

顧淵應了聲,拿起竹竿便開始打棗。

活兒輕松,彎腰撿棗便行了。柳源又撿了一顆往籃子裏一擱,開始找話聊。

“你來這兒可還習慣?”柳源問道。

“還行。”顧淵不大喜歡人問東問西,問多了容易出毛病。

柳源莫約也猜到幾分,便換了個話題,“我那弟弟你可知道?柳泉。他自從知道你便是程大夫的遠親就不得了了,整日在家裏念叨說要找你來算賬。這個傻小子,前些日逃了夫子的課又被我爹鎖在家中,估計好些天才能出來。他愛鬧騰,上蹿下跳的。我瞧着他挺親近你的,還得麻煩讓你多待。”

他講起柳泉,顧淵笑了一笑。

柳泉那小子的确很久沒來找他,沒想成是被禁了足。說親近他,顧淵倒不敢想,柳泉每回看着他像似防賊一般。眼珠子戒備得很,生怕他有一舉一動。

“他挺機靈的。”顧淵難得說了句柳泉的好話。

柳源聽了噗嗤了聲,“這話你可別在他跟前說,他若是聽到了尾巴還不得翹上天。”

“小子傻,哪兒都傻。明明是一塊兒長大,也不知他怎就傻得可愛了。”親哥哥一個勁兒吐槽,大實話往外兒掏,忽而問,“柳泉可對你有幾分敵意?”

見顧淵瞧了過來,他撿起棗,便笑笑,“我家那小子就見不得親近慕哥兒的,從小就愛往慕哥兒那兒蹭。不說,人都知道。可真是傻,什麽都不會藏一藏全往臉上擺。他若這樣你也莫要惱,不過是小孩兒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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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源面上玩笑實則怕不是又在敲打自己。人又沒有什麽異樣,自然得很。顧淵一時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滿腦子陰謀論。

他啞然,見棗打了挺多,便問了聲,“還要麽?”

柳源抱着籃子,眼睛彎彎,“夠了,咱們走罷。”

倆人回了院,程大夫還在那兒喝酒。

柳源洗了棗,往衣服上又蹭了蹭咬了一口,笑得惹人親近,“又甜又脆,大夫,您家的棗真好。”

“那是當然。”程大夫聽得高興,“喜歡便多帶點兒。”

“您家棗那麽甜,我肯定得多帶些。”柳源說道,“我本是來村頭拿布匹的,這會雨停了,我還得去拿東西。”

他哄得人高興,程大夫摸着酒碗直樂,“就你話好聽,去罷,早點兒去。莫要晚了,回去黑燈瞎火的。”

柳源應了,又朝顧淵望了眼,“那我走了。”

顧淵摸不準他的意思,見人瞧自己,點了點頭,“走好。”

這什麽話兒?

程大夫嗆了口酒,看着顧淵,眼神怪異。他這老頭兒都知道人小哥兒都瞧着你道別了便是讓你送一送,你倒好給來句走好?

令人堪憂!

柳源被惹笑了,“好了,我走了,多謝你幫忙打棗。”

“謝程大夫吧,大夫家的棗,我只不過是照他吩咐打的。”顧淵回答。

大夫更是張目結舌,也就是柳哥兒脾氣兒好,不說什麽便走了,換個人非要被氣着。

柳源剛出門,忽而瞅見熟人。就見慕臨安拿着傘坡腳走來,倆人打了個照面。

“慕哥兒腳怎麽了?”柳源擔憂問道,“找程大夫看腳麽?”

慕臨安點頭,“不小心劃到了。”

柳源哂笑,也不再說什麽,和和氣氣地告了別朝村頭走去。

顧淵這時在吃棗,便聽程大夫嚯了聲。

“今兒怎地一個個都來了。”程大夫打趣,“都來瞅顧淵麽?”

顧淵聽見自個名字擡了頭,便見前頭剛吵完的慕臨安現在正站在他跟前。

人瞥見他,臉色還微冷。顧淵棗也吃不下了,只覺得這棗有些刮喉,難受得緊。

慕臨安瞧見他有些不自在,他望見這少年臉皮也厚不到哪去。便開了口,“院裏的雞好像出來了,我去瞧瞧。”

“雞出來了?”程大夫質疑,不相信他的胡話。

顧淵也不回答,走了。

“嘿!”老頭兒莫名其妙,忽而瞅見慕哥兒臉色微妙,擱下酒碗正了臉色,“這是怎地?”

慕臨安不樂意回答,皺着眉,“腳不知被什麽給劃了,疼得厲害,麻煩您給我瞅瞅。”

知他不願多說,又聽見慕哥兒說腳被劃了。他進來時的确腳有些不利索,程大夫趕緊起了身,語氣責備,“怎地這麽不小心。”

他給慕臨安看了腳上了藥,責難了幾句。瞅着人家臉色實在是不好,又聯想到去趕雞的小夥。

“和顧淵鬧別扭?”程大夫猜了句,見慕哥兒那眉皺得緊,“小小年紀皺什麽眉,皺得跟我這個老頭兒一樣!”

“你不願說,我找顧淵問去。”程大夫說着就要起身,“他還淨惹人生氣了?”

慕臨安見人就要走,連忙喊住程大夫。擡了頭,滿臉懊惱,“……我說了些過分的話。”

“什麽話?”

慕臨安不大好意思說,他只是氣話。本意不是這樣,哪想人家當真了。磨蹭了半天,剛要說出口。就憋見顧淵走了出來,那話又給憋進肚裏。

顧淵朝慕臨安走過來,伸出手。手裏竟然是那半吊子銅板,慕臨安頓時嘎了聲盯着他。

“這半吊子錢還了你。至于其他的,一時我也還不了,等我賺到錢再還給你吧。加利息也沒關系,總歸欠着不好。你看可行?”顧淵平靜道。

他沒多想,只是覺得慕臨安說得也對。親兄弟還明算賬,何況他和慕臨安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他要自己還,剛好人又來了,那便還是了。

雖然知道如此一來肯定會氣到人家,可顧淵這會就是想還。

慕臨安的确被氣得厲害,他一把奪過那吊子錢,“利息不用了,我也沒那麽小氣!”

話一溜竄的冒出來,“愛還就還,不還我當丢了便是。”

說完便謝了又謝程大夫,坡着腳噠噠地被氣走了。

程大夫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慕哥兒氣沖沖走了,人顧淵抿着嘴也不說話。

他上瞧下瞧,“你小子腦袋進水了?”

顧淵瞅了眼程大夫,郁悶。

“我數落你,幫慕哥兒說話,那是自然。”程大夫嚴肅完又唉了聲,“你怎麽就去氣慕哥兒了,你與我好生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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