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柴房有一扇小窗,光線從窗照射進來,透亮。
顧淵被關了一宿,瞧着這陽光便知已是上午。因昨夜蜷縮入睡,現在全身酸痛。繩捆得不緊,扭動着卻也掙脫不開。
到底是誰将他綁來?
村長還是阮家?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又是一陣淩亂的步伐。等他聽到熟悉的音色,心底大吃一驚。
柳泉踩着慌慌張張的步子,攔住想去柴房取柴生火的柳源。神色有些緊張,“我幫你取柴火。”
柳源瞧着他面色不對,狐疑道,“今兒如此勤快做什麽?”
柳泉吐了舌頭笑道,“你是小哥兒又是哥哥,粗活當然是弟弟讓來做。”
他說着就推搡人起來,“你去廚房待着,我取柴來。”
柳源唉了聲,就要被推走。
顧淵在裏頭聽見動靜,他不成想柳泉這小子竟然來這麽一出。沒點兒輕重之分,又惱又急。若是等會這小子進來,不知會幹出什麽事。
顧淵含着布條嗚嗚喚了幾聲,柳源聽到動靜頓住了,轉頭問道,“裏頭是什麽?”
柳泉急忙唉了意思,心裏罵顧淵這會醒做什麽。又急忙解釋,“我我抱回了一只貓。”
柳源視線在他臉上兜了一圈,“你家貓嗚嗚叫?”
“有傷!”柳泉急中生智,“對!小貓有傷。”
柳源還是不信,忽然神色一變。冷了臉,嚴肅道,“村裏說顧淵失蹤了,不會是你将人綁到這裏來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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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泉一下慌了,大聲争辯,“怎地可能!我我是這種人麽?”
裏頭猛地傳出撞牆聲,兄弟二人皆是臉色一變。柳源瞪了他一眼,神色難得有些兇,咬牙道,“你這蠢腦子,最好沒做此事。若是真的,我定然叫爹好好抽你一頓!”
柳源心底默認了柳泉将人關起來了,忍着罵人的勁頭将柳泉推開往柴房走去。
門被打開,渾身是灰還被五花大綁的顧淵正倒在地上,額頭紅了一片。柳泉站在柳源身後白了臉,吓得有些發抖。他不想也知道自家哥哥此時多麽氣憤的神色以及他爹的刺藤打人多疼……
他去村下跑了一遭怎麽就沒來得及把人轉移陣地呢!
柳源拔出了顧淵口中的布條,為他解綁。邊道歉,“實在對不住,柳泉那個混賬腦子也不知怎麽做出這種事……我家定然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他伸手去拍顧淵身上的灰,卻被顧淵多開了。顧淵道了句謝便問,“程大夫他們焦急了?”
柳源愣了愣,程大夫他們……
“程大夫确實焦急了,喊了人到處找你。至于,還有誰?我也不知,只是他們尋你未果,都說……你因為得罪阮家害怕而連夜逃了。”柳源頓了頓,“那想成是我這不成器又缺了管教的弟弟将你給藏了起來,你若是怪罪,打他也無妨。”
顧淵繞過柳源瞥了柳泉一眼,那小子慘白着臉。也是個有膽子卻不敢承擔後果的,顧淵怎地會自己出手打人。柳泉怪他搶了慕哥兒,卻将他五花大綁想報複。
一個才十五六的少年就有這樣偏激的想法那還得了?顧淵冷了口氣,“的确缺了管教。”
他話一落,柳源便知顧淵怕是不肯輕易原諒柳泉。他也不想看那小子,省得糟心。
“去前頭洗洗罷,等下回去莫讓大夫更加擔心。”他帶着人去前院,路過僵直的柳泉低聲兇道,“你也跟我過來!”
顧淵在洗了身上的灰,忽而聽到前頭驚呼。然後是柳家爹的怒罵和有節奏地抽人聲。
柳源該是把事給他爹說了,他爹在抽柳泉。抽的聲兒大,大得仿若故意抽給他聽。
顧淵也不急,成心想讓那小子受點教訓。
卻又聽到柳泉大吼,“我也沒真的把他丢進豬圈啊!他自個醉酒躺草裏頭,我還好心将他撿回來擱柴房。指不定他今天在什麽地方呢?”
“我又沒真的對他怎地!”柳泉毫不服輸,“許他搶人騙我不許我給他點教訓麽?”
柳家爹氣得發抖,“你閉嘴!你這書讀哪兒去了?我今兒抽不死你!”
又是幾鞭子下去,柳阿姆看着心疼卻也不敢多說。柳源就更加不說話了,只是瞧了眼聽夠了過來的顧淵。
顧淵只瞧了一眼,被扒了衣服的柳泉,背上一道道又紅又深的痕跡。
他哀嚎了幾聲,轉頭又瞪了眼顧淵。
顧淵心想這教訓怕是還不夠,卻又見人哭了臉巴。自己也沒什麽實質性損失,柳泉這背上的傷估計也要十天半月才好得了。
聽了幾聲被柳家爹逼出來的道歉,倒也算了。
柳家爹過意不去,對着顧淵道,“你放心,我回頭再教訓教訓這小子。村裏頭的流言我也會解釋,若是有什麽損失你盡管跟我們提。是我們教導無方,才惹了這出事。”
顧淵點了頭,勉強掀過這事。
他離開了柳家往村裏跑,指不定大夫怎麽了?還有慕臨安,想來倒也應該是在村裏頭。
顧淵走後,柳家爹将柳泉關了起來。柳阿姆拉着柳源說話,眼眶還微紅,語氣卻冷靜,“你向來生火生得早,今日為何偏生等天亮了才生?”
“我偷了懶。”
柳阿姆瞧着他,“今早天還未亮,我瞧你在院裏走了一遭。”
“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你在想些什麽了?”柳阿姆嘆了口氣,“你弟弟挨了打,我也不說什麽。你總得收些心思,跟你弟弟多去鎮裏轉幾回,見的人也多了,見識也長了,你可別老守着着小村子裏頭。”
“我也想柳泉有個教訓,我總不會害人便是。”柳源道。
“又岔話。”柳阿姆無奈,柳源笑了笑。
顧淵回了程大夫家,大夫瞧見他一跳起罵道,“你這小子做什麽去了!”
罵了幾句,眼底卻是實實在在的擔憂。
“怎地如此狼狽?”他瞧着人衣服也皺,頭發也亂,一驚。
“出了點事。”顧淵含糊道,拿起桌上一杯茶灌了一口,緩了口氣才道,“臨安沒有擔心吧?”
程大夫才想起來,急忙道,“人都擔心死了!你說你喝個酒還醉成那樣!慕哥兒将你趕出去,我半夜敲了他的門說沒瞧見你。他找了大半宿,又急又自責。好不容易被我趕回去,今早又去尋了。你快去村頭瞧瞧,他往那兒走了。”
顧淵一聽這話緊忙往村頭跑,路過村長家,村長倒傻了眼,喃道,“這小子怎麽又回來了……”
又見人一陣風似的朝前邊跑去。
顧淵往去鎮裏的路走,走了莫約兩公裏,瞧見了慕臨安的人影。只見那人扒着草叢,又往坑裏頭看。喚着他的名字,聽這聲兒還打顫。
顧淵莫名頓住了,又聽了人喚了兩聲。
感覺人都快哭了,他忽而覺得喉嚨幹澀起來。悄悄走了過去,站到了慕臨安身後。
“唉。”應了聲,“我在呢。”
慕臨安猛地回頭,瞧了一眼,這人一身亂糟糟的,啞着聲音問道,“你沒事吧?”
顧淵伸手擱在他頭上,笑道,“我沒事。”
他瞧着那張臉,一晚的擔心卻更加明顯了。怕人出事,又怪自己意氣用事趕人。他怕得緊,要是人不回來了怎麽辦?
慕臨安忽而說不出話,眼淚無聲滑了兩行。
他憋着聲,掉眼淚。顧淵有些心疼了,“你哭做什麽,我真的沒事。乖啊,咱們不哭了。”
慕臨安猛地轉頭,快速擦了淚。
聲音還不穩,“我沒哭。”
顧淵又心疼又好笑,“對,你沒哭,我方才眼花。”
慕臨安小聲抽了兩下鼻子,想要裝作鎮靜,“你昨晚說我。”
顧淵一頓,緊張起來,心思全跑偏了,“我說什麽了……?”
“你說我不理人又喜歡悶氣。”慕臨安摸了摸幹了眼角,确認沒濕了,大步往前走。
“我亂說的,你信麽……?”顧淵跟着後頭勉強解釋。
慕臨安默了半響,“……我也能改的。”
“?”顧淵懷疑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心裏大喜,大步追上。
他一把抱住人,“你怎麽這般……”
他找不到語言,心裏又是熨帖又是暖心,于是他道,“我想親你。”
慕臨安僵了,幹巴巴道,“你說要把我當兒子。”
顧淵,“……”
我個什麽嘴……
顧淵也僵了半會,補救,“我那是說……我是說把你當……兒子寵,喜歡才願意寵啊……”
算了,不管了,先下手為強,好不容易進一步。
顧淵不敢太放肆,以慕臨安的性子指不定就跑了。
見人不抵抗,他低了頭,用唇碰了一下慕臨安的額頭。懷裏的人又僵了,顧淵低聲悶笑。
“你說大夫要是知道,會不會氣得胡子都翹起來。”
“他會打人。”慕臨安紅着臉,掙脫顧淵的懷抱,“得走了,大夫還等着着急。”
他在前頭走,臉紅得吓人,幸好顧淵沒看到。
走得快,又聽顧淵一本正經道,“唉,你說咱倆什麽時候成親啊?”
慕臨安猛地崴了腳。
顧淵吓了一跳,嘴裏還不忘打趣,“怎麽了?激動成這樣?”
慕臨安又惱又羞,“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