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淵帶着慕臨安回了大夫家,身後還跟着一群好事的村民。有人想打聽消息,擠上前與顧淵湊近乎。
這事玄乎啊!
昨日那莊二才說贖娃要十兩銀子,今日顧淵方去莊家,莊二就因盜竊十兩銀子被縣官給抓了!
官家大老爺說了,這事屬盜竊栽贓。雖說莊二那人平日就狠毒,若做起栽贓的事衆人也不疑有他,但瞧熱鬧的人依舊好奇得緊,抓着顧淵非要他說一說細節。
程大夫出了名的暴脾氣,瞧見自家圍起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拿着掃帚一把轟,“田都種完了麽?粽子都包完了?吃什麽熱鬧?他莊二被逮了你們不去老莊家來我這做什麽?走走走!瞧着我就心煩!”
有人不樂意了,“大夫你這話就不妥了,莊二的阿姆逢人就道是你家顧淵栽贓莊二。我們大夥又不清楚事實,誰知道呢?若不是你家顧淵……栽贓,總躲做什麽?”
話裏有些陰陽怪氣,程大夫一掃帚甩了他的臉,将人吓得忙退後一步。顧淵定睛一看,人還有些眼熟,是那牛石林。
又一道湊熱鬧的聲音響起,劉阿姆煽風點火道,“就是嘛,不然人還以為顧淵心虛呢?”
“顧淵是這樣的人麽?”一旁的漢三橫了眉,忍不住出聲,嗤笑,“憑莊二的德行什麽事做不出來?”
顧淵方瞧了眼躲在人群後頭望他的村長,村長一與他對視上便匆忙避開了視線。這會又聽漢三為他說話,便朝人一笑。
漢三哥正直,可惜還真猜錯了。
大夫想一把關門,卻被顧淵攔住了。顧淵不以為然地笑道,“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關門做什麽?随他們去說,我顧淵行得正坐得直。”
說完還搬了張小板凳,拿着藥書擱那一坐。
好一副坐得正直的模樣。慕臨安瞥了他一眼,覺得這人可真是假正經。若不是他知道事實,怕也要被他騙了。
“那你細細說說是怎麽一回事?”劉阿姆湊上前問道。
顧淵手一攤,苦大仇深模樣,“唉,問得好!我也正糊塗,不如您找莊二幫我問一問,就問他,為何要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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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阿姆被他噎住了,他怎地可能去問莊二?
“那……那你總得知道些什麽罷?”
顧淵擱下了醫書,臉上莫名了起來,“劉阿姆說的什麽話?那你覺得我得知道些什麽?”
他一臉‘你在刁難我’,慕臨安看了更覺他不要臉。
慕臨安站着都覺得尴尬,他方往後退了一步便被顧淵發覺了。顧淵瞬間轉頭看着他,放柔了聲,“站累了?”
語言神态親昵,慕臨安臉上有些發燙,怕叫人發現。好在周遭的人關注點都在莊二那事裏頭兜着圈,并未在意。
他閉口不言,搖手。顧淵卻起身,又拿來了張板凳。想伸手拉他,慕臨安一縮,眼神裏滿是警告。
“好罷,你坐。”他拍着小板凳,一臉退而求次的無奈。
見慕臨安通紅了臉不甘不願地坐下來,他才笑着又轉頭問道,“唉,你們還要問什麽來着?”
他态度好極了,你問他便答。一個來回連劉阿姆也覺得無趣了,方想放棄,卻又被哭哭鬧鬧的老莊家的人給吸引了。
莊秧是為莊二來的,他還扯來了老莊姆。老莊姆臉上有些不情不願。但一想到若莊二完了他沒人養了就慌神。本來莊二許了他,如果答應賣了阿細,那他莊二就供養他老莊姆。他又實在恨那姆子恨得緊,便答應了,還将莊阿姆給趕走了。
現在莊二被抓走了,那他該如何是好。
老莊姆正愁,文氏便一把跪了下去通紅了眼盯着顧淵,他眼底發狠,“我們老莊家與你可謂是無冤無仇,你何為如此陷害我郎君……若是因為阿細,确實是我們做錯了。我給你道歉,求你放過莊二一馬……”
他含着淚磕頭,“我兒還小不能沒有爹啊……我們老莊家就他一個人幹活的漢子了!抓人漢子便是毀人祖宗啊!我們的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認錯了!還請你高擡貴手……”
他姿态低得很,把那一股子狠勁斂去,直磕頭。
莊秧站在一旁苦着臉,看着兒媳跪又拉不下面子,說來道去便是,“我老莊家确實未得罪過你啊……”
顧淵冷淡地瞥了跪着的文氏一眼,低垂了眼又擡起,朗朗一笑,“你家娃還有爹,阿細可是沒了爹。”
文氏聽出他諷刺的意思,猛地擡頭,壓低聲音狠道,“阿細是我莊家的人,就算他沒了爹,可他還有個莊家。我算叔嬸,照拂他本就已經盡了人道。何故叔叔嬸嬸管不了,由你一個外人來管!”
顧淵翹了腿,依舊含笑,“今日你來做什麽的?與我讨理?我确實管不了,所以你們來找我做什麽?”
文氏氣得咬牙,指甲狠狠陷入泥巴地裏,“我不是來讨理,我來求情!”
他磕着頭,額頭磕上石頭也未退縮一步。
莊秧見顧淵不為所動,心一狠也跪了下來,“求求你放過我兒!”
“何故你們來求我?”顧淵嘆了口氣,“我無權無勢,能做什麽?”
老莊姆聽聞,知道莊二是完了。猛地也跪了,他跪着爬了幾步對顧淵道,“我不是來求情的!我不求情!我是阿細的祖姆!我是他祖姆,那日都是莊二那混賬指使威脅我的!不若……我怎地可能會賣了自己的孫子啊!”
老莊姆哭喪,“我也是鬼迷心竅,竟然趕走了媳婦和孫子!我今日就要接他們回來啊!我的好阿細啊!祖姆以前也是疼你的,你怎地就狠心不回來瞧我呢!”
莊秧一瞧老莊姆竟然倒打一耙氣得直罵,“你個老不要臉的!竟然平白誣陷我兒,推卸責任!”
“我呸!”老莊姆呸了口唾沫,粗野道,“你個老家夥也不是好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了個什麽主意!呵,稱病在家不管事,把兒子都舍了,就為了幾兩錢!虛僞小人!狗養的!”
一個漢子竟然和一個阿姆扭打在一起!
顧淵鬧劇看久了,實在瞧不上這些人的作風。
“你們求我做什麽?你們莊家死活與我有和幹系?”他一笑,滿是嘲諷,“求我倒不如求莊阿姆求阿細。”
老莊姆聽了一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念叨,“我是好祖姆啊好祖姆!”
那文氏嘴皮都被咬破了,垂着頭站了起來,氣虛病态,“你莫要欺人太甚……”
顧淵剛想道是誰欺人太甚,卻見文氏一把抹在腰後抽出什麽東西,泛着冷光。
顧淵驚覺不對,文氏提刀沖過來時,顧淵下意識閃了一步。可那文氏抱着同歸于盡的決心,狠厲速度又飛快,顧淵未躲閃及。
電閃雷鳴間,同時起身的慕臨安下意識用力推了他一把。倆人挨得近,顧淵被推倒了,文氏一把匕首狠狠刺進慕臨安的肩膀。
顧淵只看到血,瞳孔猛地縮了下。一把踹開文氏,将慕臨安攬過。慌張地喊程大夫,好在程大夫就在他身後,同顧淵把人架進屋。
顧淵也不管什麽文不文氏了,他心冷了半截,血液都似乎凍結了。臉色蒼白至極,扶着慕臨安的手都在抖。
慕臨安疼得呲牙,瞧見顧淵蒼白又慌張的臉色心裏猛地震了一下,忍住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疼呢……”
顧淵更慌了,将人扶着坐下,“有多疼?你說你怎麽敢沖過來呢!”
慕臨安疼得滿頭冷汗,唇也發白,“……當時腦子空了。”
“腦子空了身體先一步?”顧淵氣得話都不穩了,“疼得開不了口就別說話。”
慕臨安嘴皮卻還在動,顧淵心裏又慌又恨。慌是不知道他的傷得多深,恨是恨自己不該那麽大意見莊家。
“乖乖地別開口了。”顧淵擡手幫人擦了冷汗,“我錯了,我就不該這麽魯莽的。誰我都不管了,關我什麽事?臨了,還連累你受罪。”
慕臨安本來要閉口,聽他這樣說又不滿,瞪了顧淵就要開口。
顧淵握着他的手,搶先一步,“就算你現在告白說喜歡我我也不聽了,不準說話了。你一說話我看着更疼了,我簡直……”
他的手冰得吓人,眼底通紅,“我簡直要瘋了……”
好在大夫配好了藥草過來了,推開顧淵給慕臨安看傷口上藥。
文氏被漢三逮住了,衆人要将他送官。老莊家這下可好,一下送了兩個。
文氏恨極了,心底不甘。一眼望去,惡毒又瘋狂。他低了頭,一口死死咬上漢三的虎穴,力度之狠之大,血直濺上了臉。
漢三疼得猛地松了手。
“漢三哥!”方哥兒驚恐地叫了聲,急忙拉起漢三躲了。
文氏撿起匕首,舔了口嘴邊的血,猖狂大笑,“誰他娘的還敢過來?來一個我弄死一個!來一雙我弄死一雙!”
他含着淚瘋狂笑,“害我全家!顧淵!你不得好死!”
文氏揮舞着匕首,精神崩潰地又哭又笑,滲人得很。
村人皆是後怕,竟就這樣讓文氏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