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盆中的水被血色侵染,大夫替慕臨安清理完傷口纏上繃帶。傷口深,再往前一分便要刺到肩胛骨。慕臨安疼得厲害,咬着嘴唇竟也沒出聲。

“慕哥兒若是疼便叫,別忍着。”大夫瞧他忍得辛苦也急切,“我給顧淵上藥時他都直哼哼,你一個小哥兒還忍什麽?”

顧淵正滿眼擔憂地為慕臨安擦汗,聽聞有些尴尬卻附和道,“是啊。”

慕臨安死咬着唇搖頭,好在大夫熟練手快,三兩下将繃帶綁好了。

大夫處理完慕臨安的傷口囑咐了幾句轉頭又去處理漢三的傷,漢三被文氏咬了虎口便被方哥兒送了進來。誰也沒想到文氏居然這麽大膽瘋狂,咬了人拿着匕首亂舞。

居然還逃了!

程大夫有些氣,“居然能讓他跑了?”

說得氣憤手下也忘了輕重,漢三疼得呲牙,眼含愧疚,“是我大意了……”

“不!不怪漢三哥!”方哥兒突然大了聲,惹得衆人瞧他望去。方哥兒紅了臉,聲音細小起來,“文氏向來潑辣野蠻……”

“其他人都躲在後頭,就漢三哥一個人……敢上前制止……”方哥兒道。

漢三聽他為自己辯解,憨憨地笑了。方哥兒扭了頭,臉上挂起一團紅雲。漢三不好意思地撓頭,後又正經起來,“文氏逃了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顧淵,顧淵,你可多提防點。雖說村長報官去了,但文氏躲着一時半會也找不着。”

顧淵點了頭,握緊了慕臨安的手,“多謝漢三哥提醒。”

文氏定然會找他算賬,文氏就像一個安在顧淵身上的□□,不知道幾時要爆炸。顧淵自己倒不怕,就怕殃及他人。

他心情低落,越發覺得此事是自己不妥。輕捏着慕臨安的手,“抱歉……”

慕臨安瞧着他,顧淵是蹲着的。像只大型動物,求安慰般蹭過來。慕臨安擡頭瞧了周遭,發覺都未在關注他倆。他便伸出手,揉了一把顧淵的頭。

“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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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多了分溫柔,顧淵擡頭猛地對上了他的眼睛。好似星辰大海,竟也柔和璀璨。

顧淵喉頭一緊,瞧了周圍的人。大夫在叮囑漢三,方哥兒正全神貫注地聽。感受到掃來的目光,衆人的視線聚了過來。

他低了聲,來了句,“我送你回家麽?”

慕臨安雲裏霧裏,不知他為何扯到回家。大夫耳尖把這句聽了過去,“現在回去做什麽?今晚大家都在我這吃晚飯罷!正巧,紮多了粽子。”

方哥兒推辭了幾句又見漢三痛快答應便也答應了,只是顧淵心裏郁悶了瞬。

大夫蒸了粽子還弄了幾樣菜,招呼人過來吃飯。慕臨安傷的恰巧是右手,大夫給他換了木勺。可木勺也不方便,不好夾菜。慕臨安正傷神,顧淵瞧了心道好機會。

于是夾了一筷子菜,正打算為慕臨安布菜。那想方哥兒搶了先,“慕哥兒你不方便罷?來,我幫你夾菜。”

五人圍坐一桌,方哥兒稍顯局促。瞧見慕臨安不方便便急忙去幫忙,他将菜擱進慕臨安碗裏頭。

慕臨安笑着道謝,顧淵卻讪讪收了手。漢三瞧顧淵一眼,又瞧了方哥兒一眼。

方哥兒紅了臉,會錯意,“……漢漢三哥也要麽?”

于是他又夾了一筷子給漢三,漢三喜出望外一下子把顧淵的事抛到腦後去了。

既然菜夾了,粽子總得有人幫忙剝吧?

顧淵又打起幫人剝粽子的主意,他方想,又聽方哥兒道,“慕哥兒你吃粽子麽?”

顧淵,“……”

說完便又熱切地幫助慕臨安剝起粽子,一頓飯下來也算和和睦睦。

吃完飯,三人告辭。天漸黑,又因為文氏的事,大夫更加擔心兩個小哥兒的安危。

漢三手拍上胸口,擔保,“程大夫你就放心吧!我和顧淵一同送他倆回家!”

先送了方哥兒,再上坡送慕臨安。

這時太陽已經下了山,薄薄的餘晖從山頭散漏出來,好似将旁邊那二人鍍了一層金箔。

漢三在顧淵旁邊,顧淵轉頭正對着慕哥兒說話。聲音又小又低,他實在聽不清。時不時顧淵低笑幾聲,然後瞧見慕哥兒推搡了顧淵幾下。

漢三起初還跟人找話聊,這會不了。他徹底明白,原來被傳來傳去的顧淵和慕哥兒好上了!

二人将慕臨安送到家,漢三道過別,轉頭招呼顧淵一同離開。顧淵卻擺了手,笑道,“漢三哥你先走,我同慕哥兒講幾句話。”

漢三瞧了,樂了幾聲,招手示意他過來。顧淵心裏奇怪,卻還是走了過去。

漢三一把攬過他,顧淵腳下踉跄了一步。就聽漢三壓着聲音樂道,“我知道你和慕哥兒是那個了……嘿嘿……”

顧淵哭笑不得,那個是哪個?

“放心!”他一把拍上顧淵的背,力氣有些大。顧淵揉了揉後背,漢三又道,“你是想留宿慕哥兒家?雖說不大好,但是文氏出沒不定。你在這也可以護一護小哥兒的安危,還能躲一躲。回頭我下去跟大夫說一聲!”

“不是……”顧淵心裏被他說得幾分心動,嘴上卻還是拒絕的。

漢三大笑,“老哥都懂!”

慕臨安只瞧見二人勾肩搭背,不知在說些什麽。而後漢三笑着松開顧淵,一個人擺着手下了山。

顧淵摸着鼻梁走過來,“漢三哥知道了。”

慕臨安疑惑,“知道什麽?”

顧淵瞧着他,臉上挂着打趣的笑,“你說呢?”

慕臨安一下子噤了聲,有些緊張起來。又聽顧淵含笑道,“漢三哥故意騰出空間讓咱倆培養感情,他還說要跟大夫說一聲,說我今晚不回去了呢。”

他說出這樣的話毫無障礙,慕臨安卻通紅了臉,慌亂地口齒不清,“……胡鬧!”

顧淵笑得更開心了,“我說也胡鬧。”

笑完又靜靜地瞧着慕臨安,從眉眼到唇角,看得人腳趾蜷縮。他看滿意了,“那我走了。”

許是夕陽西下,慕臨安心底竟卻生出了不舍,“等等……”

他的心髒跳得格外快,臉上又染上了一層紅。慕臨安擡起來袖子捂着臉,只露出一雙好似含了水的眼睛。

顧淵一轉身,慕臨安又蹭地轉過身背對地着人家。

他說不出其他留人的話來,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臉上燙得吓人。後頭也沒聲,顧淵正耐心等他開口。慕臨安深呼了一口氣,終于出了聲,“……我請你喝酒。”

顧淵,“……”

顧淵想起上回醉後的慘劇,遲疑了一下。但遲疑沒多久,便滿口應了下來。

慕臨安這才松了口氣,腳步不穩地往裏頭走。半響察覺人沒跟上來,又遲疑,“……跟上來。”

顧淵被他別扭的模樣惹得笑出聲,又放低了聲音帶些委屈,“你都不瞧我一眼。”

那話好似湊人耳朵邊說的,慕臨安有些受不住。回頭瞧了人一眼,便對上顧淵含笑滿是溫柔的眼睛,心顫了一顫。

“你等着!”他腳步慌亂地沖進屋裏。

顧淵站在屋外等着,好半響,人從裏頭抱出一壇酒。

慕臨安就一個信念,灌醉顧淵。

不然,太……難為情了。

二人面對竹林在前院席地而坐,慕臨安倒了酒。

“喝酒。”他遞了過去,心裏打鼓。

顧淵知道他想灌醉自己,卻毫不猶豫地接過,含着笑,“好。”

三兩杯下肚,天也暗了。

又過了幾杯,風起,吹拂過微燙的臉,耳邊是竹葉沙沙作響。

“起風了。”顧淵有些醉了,去瞧慕臨安卻見他端着酒碗,醉眼朦胧。顧淵将外衫脫下,伸手為他披上。慕臨安的嘴角還殘着酒水,在月光底頭發亮。

“臨安。”他喚了聲,慕臨安有些懵懂地瞧他。

顧淵再次喉頭一緊,失笑,“我今晚不講道理了……”

他攬過慕臨安的頭,四目相望,距離愈發地近。直到溫熱的觸感順着神精在頭腦中炸起一片麻意,顧淵舔舐了慕臨安唇邊的酒漬順着醇香在對方口中劃分領地。

慕臨安清淺的聲線啞了一個度,含糊不清喊了聲顧淵。

月色怡人,顧淵方想今夜還長。

手悄悄撫上人家的背,然後慕臨安身一熱,猛地炸起一把将人推開又一溜煙跑進了屋。

顧淵還僵直原先的動作,半響唉了聲,撿起殘留的酒又喝了半杯。

不用想,那害羞的孩子肯定躲進了房裏鎖了門。

顧淵摸着臉,心道這酒把酒窩都醉出來了。

他緩了半天才進了屋,果不其然,慕臨安躲進房裏鎖上了門。顧淵只喊了他一聲,然後壞心眼道,“今晚多謝款待。”

想象着房裏的人該是怎樣的光景,顧淵回了他之前住過的房間,房間內的擺設一塵不變。

他心底溫暖,升起一股缺失已久像似落地後的踏實感。躺在床上聽着竹葉聲有些睡不着,許久後才入睡。

後半夜,空氣升溫。熱得他渾身出汗,耳邊隐約聽到噼裏啪啦的聲響。

聲愈來愈大,熱浪撲面而來。

顧淵直覺不對,猛地驚醒。

入眼,火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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