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姐妹
第08章 姐妹
蘇蘊雪的姨娘崔氏生得十分貌美,蘇柏立很是寵愛了一段時間,否則當年也不會着了崔氏的道。
一個男人被自己的妾室給擺布了,此事于蘇柏年而言同樣是個恥辱。
至于偏寵崔氏和蘇蘊雪卻不見得,否則當年大房欲将蘇蘊雪送給襄國公做填房的時候,周氏與何氏處置崔姨娘的時候,蘇柏立就不會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了。
聽到妻子揭露自己的糗事,蘇柏立不高興了,他轉過身看着何氏,語氣十分不快:“我何曾不關心玉兒?!要不是你眼高手低,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玉兒的親事早就定了!當年我的夫子推薦的那個周朗,多好的青年才俊,家風清正,人t品出衆,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你偏瞧不上他。”
蘇柏立不提這個還好,一提何氏更來勁了,她也顧不得哭了,“唰”地一下站起來,炕桌上的茶杯險些被碰掉。
何氏怒氣沖沖地說:“虧你還好意思提,什麽家風清正,不過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讀過幾本書考了個舉人就敢稱家風清正,妄想來我欽安伯府攀親,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再說了,憑什麽那個蘇蘊珠就能嫁給親王,我女兒就只能配這些窮書生,我女兒哪裏不如她了?!”
要是京城大街上的随便那個人聽到何氏這般說辭,肯定要笑掉大牙,你欽安伯府不也是鄉下土包子來的,腳上的泥點子都沒洗幹淨就充起王公貴戚了,還好意思嫌棄別人。
何氏說完由捂着臉哭了起來:“我的命怎麽那麽苦啊!伯府好的時候我占不到一點兒光,落魄了反倒連累我和女兒受罪,你成日裏為蘇柏年鞍前馬後,人家這當你是回事兒嗎……”
蘇柏立被何氏氣的渾身發抖,他出身低他有什麽辦法,誰不想托生在太太肚子裏,他的姨娘哪怕被擡為妾室身契都捏在老夫人手裏,一個不高興被主人賣了誰又會說什麽,他除了謹小慎微還能怎麽辦,偏偏娶了個老婆這麽要強,處處都要跟大房攀比。
蘇柏立沉沉吐了口氣:“過不下去就乘早和離,不要一天到晚跟我胡攪蠻纏!”說完将何氏丢在屋裏,徑自離了東院到外院去了。
和離是不可能和離的,何氏發洩了一通覺得有些累,也不管蘇柏立去了哪裏晚上會不會回來,直接叫來婢女伺候自己梳洗了一番,進內室歇午覺去了。
蘇蘊玉對母親和父親争吵并不關心,她早已對這種境況習以為常。她去了蘇蘊雪的院子。
路過裙房的時候有不當值下人進進出出,人聲嘈雜,吵鬧不堪,蘇蘊玉表情有些嫌棄。
衆人看到蘇蘊玉,紛紛行禮,蘇蘊玉并未搭理,直接進了蘇蘊雪的住處。
蘇蘊雪的院子不大,院門正對三間小小的廂房,廂房後有一間退步。院子打理的幹幹淨淨,院落四周的牆角下有幾株或白或藍的小花,應是刻意留下的野草,用以妝點這光禿禿的院落。
廂房門外立着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鬟,約摸十七八歲,蘇蘊玉認識,是母親放在蘇蘊雪屋裏的花菱。
花菱看到蘇蘊玉過來,也不說進屋禀報,忙撩了門簾迎蘇蘊玉進屋,蘇蘊玉頗為滿意地看了花菱一眼。
蘇蘊玉還是第一次到蘇蘊雪這來,她打量了一眼屋子。
只覺蘇蘊雪屋內陳設更是樸素。正廳不過一張榆木的八仙桌并兩把扶手椅。
東邊是內室,裝了隔扇,此時隔扇的門關着,看不到裏面。西邊被布置成了書房,說是書房,不過一張長案、一把椅子、一個書架,書架旁邊放了一張小榻做休憩用,看上去都不是什麽名貴的木材。
這些家具看上去都十分陳舊,大概是從哪個下人房裏拉來的,蘇蘊玉暗忖。
蘇蘊雪正在書房靜心抄《女誡》,不妨突然有人闖進來被驚了一下,落筆不慎寫廢了一個字。
蘇蘊雪擡頭看見是蘇蘊玉,心中因她的無禮有些不悅,面上神色卻依舊溫和,面對伯府衆人,她慣會做表面文章。
蘇蘊雪擱了筆向蘇蘊玉打招呼:“二姐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蘇蘊玉挑眉:“怎麽,你這我來不得?”
蘇蘊玉其實生得很美,肌膚粉嫩細膩,眉細而長,眼睛和蘇蘊雪有些像,二人都是桃花眼,只是蘇蘊玉眼尾略平,不似蘇蘊雪,眼尾略彎,微微上翹,狀如桃花,妩媚天成。
然而蘇蘊玉自小跋扈慣了,眉宇間帶了幾分驕縱之氣,挑眉時尤甚,讓人一看就覺得潑辣不好惹,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
相由心生,說的就是這樣。
蘇蘊雪前世與人相處時就很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見一次面,哪些人可以相處,哪些人敬而遠之,哪些人又不好相與基本上可以知道,這種說不上來的直覺準得可怕。
蘇蘊雪自來到這裏,看到蘇蘊玉第一眼時就不喜歡,這種不喜歡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不過如今這人到底算是她的二姐,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她微笑着說:“怎麽會,只要二姐願意,我随時歡迎二姐來和我作伴。”
蘇蘊玉一進屋已将蘇蘊雪打量了一遍,蘇蘊雪穿着緋色杭綢比甲,白色挑線裙子,并未戴首飾,頭發随意地挽在腦後,露出一張玉軟花柔的臉……衣裳的料子倒是好料子,只是絲綢面料嬌嫩,過了幾次水,顏色已經有些發白,袖口處甚至還有磨損的痕跡。然而這樣寒酸的打扮,都掩不住蘇蘊雪光豔照人的臉,反而更添幾分可憐。
蘇蘊玉看着蘇蘊雪那雙勾人的眼睛,心中嫉恨一閃而逝。
她走進蘇蘊雪的書房,坐在書架旁的榻上,半開玩笑似得問蘇蘊雪:“聽說妹妹前些日子跑到花園裏去偷看容王殿下,被容王殿下和大伯父撞了個正着,不知道妹妹是從何處得知容王到訪的消息?要知道在這之前大伯父一家可都瞞得死死的,防我們家跟防賊似得。”
蘇蘊雪早已換了一張宣紙重新抄寫起來,此時筆下不停,淡淡道:“哪來的什麽消息,不過巧碰罷了。”
“哦?”蘇蘊玉來了興趣,追問道:“那個容王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如市井流傳的那樣俊美如神祗?”
“我并未見到容王殿下,容王身份尊貴,不責怪我沖撞了他已是萬幸。”
蘇蘊玉将信将疑:“真的沒看見?”
“真的沒有……要是我先看見了他們,定會早早避開,也省的像現在這樣惹一腦門子官司。”
蘇蘊玉撇了撇嘴,算是勉強相信,她看蘇蘊雪和她說着話,書還超得十分流暢,有些不滿蘇蘊雪敷衍的态度:“雖說母親命你抄寫《女誡》,但也沒必要這麽認真吧,随便寫寫不就得了,嬷嬷們又不會真的檢查。”
蘇蘊雪當然不只是在抄書,她是在練字。
在現代,她只是一個小公司苦逼的打工人,大學學的又是現當代文學,所謂的穿越生存技能是一點沒有,現在算是有時間可以學點感興趣的東西了,能練一手好看的毛筆字也是很不錯的。
蘇蘊雪有一天加班太晚,頭昏腦漲的,回出租屋的時候不小心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成了欽安伯府的三小姐。
彼時原身好像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她剛剛意識到自己穿越了的時候其實有些恐慌和絕望,因為沒有一個擁有現代思想的女性能夠忍受封建禮教的束縛,那種感覺想想都覺得太壓抑了。
剛開始的時候蘇蘊雪抗拒周圍的一切,她拒絕說話,不願意和他人交流,不想接受任何陌生的事物,她在自己和外界之間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似乎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假裝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夢醒後還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那些日子裏有一個美麗溫柔的婦人日夜守在她的身邊,衣不解帶地照顧她,耐心地和她說話,抱着她到院子裏看花……蘇蘊雪從那些丫鬟打扮的人口中得知這是原身的生母,姨娘崔氏。
原來她穿成了大戶人家的庶女。
蘇蘊雪一時不知道是好是壞,不過目前來看還算好吧,最起碼衣食無憂,也不用自己幹活,要是穿成了苦逼的古代勞動人民,那才是慘絕人寰吶。
蘇蘊雪與現世的父母親緣淡薄,家中條件并不算好,父母重男輕女,她有一個弟弟,父母甚至打算把大學剛畢業的她騙回老家給弟弟換親。
蘇蘊雪果斷逃跑并切斷了與那個家的一切聯系。
然而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這個溫婉美麗的婦人卻将所有的愛都傾注到了她的身上,讓她擁有了從不曾得到過的母愛,雖然她清楚這不是給她的,但還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日子久了,蘇蘊雪逐漸接受原主可能已死,而她不得不以原主的身份活下去的事實,只是在面對崔姨娘時總是忍不住心虛和愧疚,于是努力裝作原主的樣子,做好一個乖順腼腆的女兒。
崔姨娘還在世的時候給她請了個師傅教她琴棋書畫,蘇蘊雪沒什麽耐心,每樣都只學了個皮毛,只有書法堅持了下來,沒事的時候總要練幾篇,現在何氏讓她抄書,她所幸就當做練字了。
這些她當然不會告訴蘇蘊玉,只道:“既是太太吩咐的,我自然要做好。”
蘇蘊玉暗暗撇嘴,蘇蘊雪這人從小就性子木讷,逆來順受,就好像別人怎麽擺布她都不會反抗。這樣的人,怎能不令人輕視,不過她若不是這樣的性格,恐怕更不為伯府所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