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試探
第09章 試探
思及此蘇蘊玉對着蘇蘊雪笑了笑:“t我看你每天一個人待在屋裏也挺無聊的,以後沒事我便來陪你說說話吧!”說完露出一副纡尊降貴的樣子看着蘇蘊雪,就好像她來蘇蘊雪這是蘇蘊雪天大的榮耀。
蘇蘊雪心中警鈴大作,內心連呼無數個達咩,不知道這個蘇蘊玉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蘇蘊玉看上去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實際和她那個娘一樣心黑着呢!
蘇蘊雪穿越過來後,隐隐約約有些記憶,原主和蘇蘊玉有了争執,惹了蘇蘊玉不快,被蘇蘊玉從臺階上推下去,後腦受到重創昏迷,導致醒來的人變成了她。
剛穿越過來那幾年,蘇蘊雪發現,每次蘇蘊玉對上她,眼中的輕蔑、鄙夷、嫉妒、厭惡等等情緒總會忍不顯露出來。
在兩人還小的時候,蘇蘊玉對自己的惡意從來不加掩飾,口頭羞辱是家常便飯,對于早就換了芯子的蘇蘊雪來說,蘇蘊玉就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她說什麽都不能影響自己分毫,但更多時候蘇蘊玉是不由分說擡手就打,丫鬟婆子站在一旁,無一人阻攔,畢竟犯不着為個庶女得罪府裏真正的主子。
随着年歲漸長,蘇蘊玉漸漸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再加上崔姨娘死後,蘇蘊雪被放逐到偏僻的角落自生自滅,蘇蘊玉就更犯不着來找她的麻煩了。
想到崔姨娘的死,蘇蘊雪心中隐痛。
當年伯府要拿她給一個老頭子做填房的事,蘇蘊雪知道消息時,崔姨娘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孟家提親後,崔姨娘才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她,緊緊摟着她道:“洄洄放心,姨娘絕不可能讓那幫爛了心肝的人得逞的!”
洄洄,是崔姨娘為蘇蘊雪取的小字。而蘇蘊雪在現代的名字,叫蘇洄雪。
古代的蘇蘊雪,和現代的蘇洄雪,冥冥之中,似乎早有什麽将她二人牽連在了一起。
在現代時,蘇蘊雪雖然對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和摧殘有所了解,但真的輪到自己親身經歷這一切時,還是忍不住心底發寒。
把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送給七十歲的老頭做填房,這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不由有些悲哀地想: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想要将她推入深淵的始終是與她有着血緣關系的人。
還好這一世她有一個聰明又勇敢的母親。
然而伯府的報複來的太快,蘇家所有女眷會聚一堂,審判崔姨娘犯下的“罪”。
身體只有十二歲的蘇蘊雪關在屋子裏,她哭也好,求也好,外面的人置若罔聞,只在伯府處置了崔姨娘後才來告訴她,崔姨娘被打了四十板趕到莊子上去了。
來人幸災樂禍地說崔姨娘的脊背和臀部被打的血肉模糊,料想活不了多久,去了莊子上就是等死。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被禁锢在一個十二歲女孩子的身體裏,是那樣的孱弱、無助,她救不了崔姨娘、救不了自己。
蘇蘊雪自認沒有什麽厲害的本事,也沒想過在這個時空做出什麽事情來逆天改命,她只想安安分分地過好這一生,為什麽這樣都不行,為什麽偏偏要讓她親歷這個時代可恨可悲的一幕。
崔姨娘曾對蘇蘊雪說:“你的外祖父對孟家大老爺的生父有救命之恩,孟大老爺知恩圖報,知道我所求後願用長子的婚事還當年的恩情,解救我的洄洄于水火之中。可惜父親去的早,若是當年兄長不那麽貪心,把我送給伯府做妾來換取崔家在京中的生意,那麽我……我……”
崔姨娘沒有說完剩下的話,她到莊子上沒幾天就上吊自盡了。
崔嬷嬷偷偷告訴蘇蘊雪,崔姨娘下不了床,便用腰帶拴在床柱上,帶着必死的決心,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勒死了自己。
大家族裏的庶女只能認嫡母為母,但死了姨娘的庶女,出于孝道三年之內也要守孝。
崔姨娘先是給女兒找好了餘生的依靠,再用自己的死徹底絕了國公府的念想。
作為一個母親,她為自己的女兒傾其所有。
而她還沒來得及回報崔姨娘對她的愛,就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
蘇蘊雪心中冷笑,面上假裝歡喜,還帶着點畏懼:“那真是太好了,只是太太罰我禁足,若是二姐來我這,恐怕太太那邊會不高興……”
蘇蘊玉卻不在意地道:“不高興就不高興呗,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過兩天來看你。”
也對,何氏不高興也是對她,而不會對自家閨女,蘇蘊雪哂笑。
蘇蘊玉走後,蘇蘊雪也沒興致抄書了,她将筆随手擱在筆架上,擡頭看向窗外。
夏天的空氣總有些悶熱凝滞,泛白的天空幹淨澄澈,院中略顯陳舊的粉白院牆上有一些濕暗的污漬,仿佛流淌的熱汗。
蘇蘊雪壓下心中有些煩躁,她告訴自己,忍忍,再忍忍……
——
蕭桓衍穿着绛紅親王冠服走在宮道上,明豔的紅将如玉的面容襯得神采非凡,引得路過的宮女不時擡眼偷看。
他被一名小內侍引入乾清宮,慶和帝身邊的大太監曹忠早就候在宮門前,遠遠看見他走過來,忙恭敬地行了一禮。
曹忠是慶和帝的大伴,比慶和帝大個幾歲,臉上皺紋深刻,帶幾分兇相,看上去比慶和帝老許多。他是皇帝心腹,朝中大臣争相巴結的對象,蕭桓衍貴為親王,雖不至于讨好一個太監,但也不會得罪人。
蕭桓衍微微颔首,算是示意。
曹忠躬身笑道:“殿下快請進吧,皇上在裏面等着您呢。”
“有勞公公了。”蕭桓衍客套道。
進入殿內,慶和帝正在書房看奏折。
蕭桓衍上前跪下行禮:“臣蕭桓衍叩見皇上,皇上聖躬萬福。”
慶和帝放下奏折,看着自己的侄子跪伏在他腳下,眼神晦暗。
等到蕭桓衍行完禮,慶和帝神色已恢複如常,語氣頗為溫和地說:“起來吧,賜座!你離京多年,好容易回來一趟,上回都沒時間和你好好說說話,今日就在朕這裏用膳吧,我們叔侄二人好好敘敘舊。”
說話的時候慶和帝一直盯着蕭桓衍,企圖從對方平靜的臉上探出更多的信息。
蕭桓衍依言起身,坐在禦案下首的太師椅上,恭敬道:“謝皇上!皇上日理萬機,能抽空關心臣,臣不勝榮幸。”
蕭桓衍立在堂下,微微躬着身,始終低着頭,恪守為人臣子的本分。
皇帝嘆了口氣:“仲圭與朕五年未見,到底生分了。”
仲圭是蕭桓衍的字。
聞言蕭桓衍臉上才帶了些想與長輩親近的笑意:“皇上貴為天子,我等做臣下的自當恪守本分。”
皇帝很滿意蕭桓衍的态度,眉頭稍稍舒展,直接進入正題:“近幾年來,你的幾個叔伯在封地鬧得不像話,仗着對地方財稅的控制,竟敢背着朝廷私自加重賦稅,橫征暴斂,弄得百姓苦不堪言。”他揚了揚手中的奏折,“禦史都把狀告到朕這來了。”
說到這皇帝停下來看着蕭桓衍。
蕭桓衍四平八穩地坐着,臉上表情不變,做出一副傾聽的樣子,仿佛只是在聽長輩閑聊。
皇帝心下冷笑,擡手抽出一本奏折,翻開:“這其中也有彈劾你的,你不想知道那些禦史是怎麽說你的嗎?”
蕭桓衍這才起身跪下:“臣大致可以猜到一些,自臣去了明州,先是水患不斷,後又有倭寇進犯,最兇險的一次倭寇離臣的王府不到百裏。臣也不想剛到封地就被倭寇灰溜溜地趕回京城,這樣丢了皇家臉面是小,若是因為自己無所作為害了百姓,那臣更加無言面對叔父,不得已才在兩個衛所的指揮使那多了幾句話。臣知道此舉不合規矩,皇上要罰臣,是國法難違,臣絕無怨言,但臣除此以外絕無他意,望皇上明查。”
說罷蕭桓衍重重叩首,再次跪伏在地。
慶和帝看着奏折上“擅涉軍政,收買将官,有不臣之心。”幾個字不說話。
他這個侄子很聰明,不僅猜到了他會朝他發難,還很會審時度勢,忍氣吞聲,姿态擺的很低。剛才閑聊時一直稱他“皇上”,請罪時卻喚他“叔父”,嘴上說着認罰,實則在他面前委屈上了,開始打感情牌。
皇兄當年就很聰明,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只要先帝交給他的政事,皇兄從沒有出過錯。
這幾年,從明州錦衣衛傳來的消息看,容王将封地治理的很好,明州市舶司的進賬早就将其他三個市舶司甩在了後面,搞得其他三個地方的布政使入朝述職的時候,明裏暗裏表達對容王的不滿,同時又不約而同悄悄寫奏折請他示下,是否可以效仿明州市舶司的做法。
慶和帝留中不發。
放寬市舶司限制雖好,但更容易讓地方官僚做大,脫離朝廷的掌控,就像容王。
如今容王說出這樣一番話,想來入朝前就做好決定,只是就這樣将多年成果拱手相讓,真的心甘情願嗎t?
既然你給朕打感情牌,那朕也給你打感情牌好了。
“話說的好好的,怎麽又跪下了?”慶和帝好似真心心疼這個侄子,仿佛剛才一直讓跪着的人不是他:“趕快起來,朕豈能不明白你的難處,這些禦史喜歡向來小題大做,何必把他們放在心上。”
蕭桓衍松了口氣般沉下肩膀,面帶感激之色:“皇上聖明!”
随即從善如流起身,垂首立于一旁,神色十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