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退婚

第24章 退婚

就這樣迷迷糊糊過了三天, 蘇蘊雪和蘇蘊玉都又累又餓,期間還有仆婦進來盯着她們罰跪,到最後膝蓋痛到麻木, 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後來二人都有些半昏迷, 三天一過,何氏迫不及待招呼着仆婦将蘇蘊玉抱了回去,早早就有大夫候在東院。

蘇蘊雪是被崔嬷嬷背回去的。

崔嬷嬷背着她走在夾道上,邊走邊哭:“這是造了什麽孽呀?怎麽會這樣呢?和孟家的親事可怎麽辦呀?小姐可是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讓你離開這個虎狼窩啊……”

崔嬷嬷口中的小姐,就是崔姨娘。崔姨娘用自己的命, 為蘇蘊雪争取來的親事, 就這樣毀掉了。

蘇蘊雪很想說點什麽, 卻虛弱地張不了口, 最後徹底在崔嬷嬷背上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蘇蘊雪睜眼看着床頂陳舊的帳幔, 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為什麽躺在床上,只覺得臉疼,嗓子疼, 膝蓋更疼,哪哪都疼。

崔嬷嬷搬了張榻睡在旁邊,聽見響動, 立即睜開眼睛,看見蘇蘊雪醒了,連忙起來給蘇蘊雪倒了杯水。

崔嬷嬷扶着蘇蘊雪靠坐起來,又悉心喂她喝了水。

蘇蘊雪喝下去,才覺得嗓子稍稍舒服了些。

崔嬷嬷伸手探了探蘇蘊雪的額頭, 放下心來:“奴婢從祠堂背您出來的時候, 您一直高燒不退,現在總算退燒了。”

蘇蘊雪嗓子帶着幾分沙啞:“我沒事, 好多了。”

崔嬷嬷紅着眼道:“您罰跪的時候,二老爺就已經親自去了松江府與孟家商量退親的事,過段時日應該就到了。”

蘇蘊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崔嬷嬷說的是什麽事,她怔怔道:“原來不是做夢啊。”

“嬷嬷,我想離開這裏,我想跟着孟行舟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如他說的那樣美麗又危險,我不想困在這裏,我不想就這樣過一輩子……”

蘇蘊雪實在是受夠了這個時代對女性的掌控和壓迫,她好想逃離這種任人擺布的命運,她好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崔嬷嬷則以為她對孟行舟情根深種,不願退婚,聞言十分心痛,卻又無能為力。

這時花菱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姐,奴婢可以進來嗎?”

“別進來,我不想看見你,滾回何氏那裏去。”蘇蘊雪冷淡道。

外面傳來跪地磕頭的聲音,只有十五歲的小丫鬟帶着哭腔道:“三小姐,在您身邊這幾年,您明知奴婢是太太的人,卻從來沒有為難過奴婢,您是個好人,可奴婢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賣身契都捏在太太手裏,二小姐的吩咐,奴婢不得不從,奴婢愧對于您,不敢求您原諒,奴婢回東院去了,三小姐……保重!”

蘇蘊雪閉着眼睛,不做任何回應。

崔嬷嬷狠狠地“呸”了一聲:“趕緊滾!真有心就別吵小姐養病!”

門外的人又哭了一會,才起身離開。

崔嬷嬷這才起身出去,一會兒端了一個托盤進來:“這是老夫人吩咐給您和二小姐做的粥,您先吃點再睡。”

蘇蘊雪看了一眼,是瘦肉t粥配幾樣清單的小菜,冒着陣陣香氣,看上去很有食欲。

她端起粥,嘗了一口,然久不進食,忽然覺得聞到肉味,覺得有些膩,便放下碗:“有些膩,我吃不下,先放着吧,我想再睡兒,等我醒了再說吧。”

崔嬷嬷不放心:“好歹多吃幾口,不然會更不舒服的。”

蘇蘊雪聞言又吃了一口,實在反胃,連連擺手:“待會您給我做白粥吧。”

崔嬷嬷這才罷休,拿來藥膏給蘇蘊雪紅腫滲血的膝蓋上了藥,才扶着她躺下。

自中秋宴後,蘇蘊雪一直被禁足。

伯府已經開始全副身心地準備蘇蘊珠的婚禮,并未大肆宣揚伯府另有一個庶出的小姐要随嫁做媵的事,只有在消息靈通的人家問起的時候,用“三小姐落水被容王所救”的說辭搪塞過去。

蘇蘊雪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自高燒退後一直咳嗽不止。

期間老夫人身邊的嬷嬷和何氏身邊的嬷嬷都來看過,但聽到蘇蘊雪咳得撕心裂肺都沒敢進屋,只在屋外問候了幾句,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就走了。

就在這時,孟行舟到了京城。

蘇蘊雪有些意外。

早在她剛好些的時候,她就給孟行舟寫了一封信,想辦法讓崔嬷嬷送出去。

信中坦言了容王要納她做妾的事,表達了對孟行舟的虧欠之意,緊接着勸他接受事實,盡快退婚。

大寧商人地位卑低微,孟家即使家財萬貫,見到小吏也得跪拜,就連縣令都能輕易左右孟家生死,更遑論高高在上的親王。

這種時候,孟家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默默退掉親事,不要惹了容王的眼。

可孟行舟還是來了京城。

蘇蘊雪心中又酸又漲,心緒翻湧。

蘇蘊雪問崔嬷嬷:“孟大少爺可有說什麽?”

崔嬷嬷道“姑爺他……孟大少爺說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

蘇蘊雪蹙眉:“說是禁足,實則與軟禁無異,現在院子外面還有人守着,我怕是出不去。”

崔嬷嬷道:“孟家大少爺說,只要小姐願意見她,他就能光明正大的進伯府。”

蘇蘊雪半晌無言,這又是何苦……

“你告訴他,我等着他來見我。”

第二天,孟行舟就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欽安伯府,何氏派人傳話讓蘇蘊雪去東院會客的花廳見孟行舟。

蘇蘊雪病還沒好,她用帕子遮住了口鼻,在看守她的仆婦的“陪同”下來到花廳。

蘇蘊雪進了花廳,态度強硬地讓兩個跟來的人留在廊下,到了這份上,她也懶得再裝下去了。

孟行舟穿了一件玉色的杭綢直裰,袍角繡了一叢修竹,頭發一絲不茍地用青玉簪束起來,整個人十分清爽利落,顯然是仔細收拾了一番才來的伯府。

但看到孟行舟憔悴的臉時,蘇蘊雪知道他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麽好。

孟行舟看到蘇蘊雪,激動的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甚至顧不上基本的禮儀,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着她:“三小姐!”

“……孟大少爺。”蘇蘊雪動作和緩卻輕柔地掙脫孟行舟的手。

孟行舟眼睛紅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你父親去找我們退親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話,明明再過不久你就可以成為我的妻子,突然卻說容王看上了你,要你做……做……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蘇蘊雪羞愧難當,事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有一半責任,若不是自己毫無警惕防備之心,随心所欲,由着性子去了文嘉館,也不至于和容王有什麽交集。

事到如今她最對不起的就是孟行舟,對方捧着一顆真心到她面前,卻遭到如此背叛。

“進容王府非我所願,可事到如今由不得你我說不,”蘇蘊雪幾乎不敢看孟行舟的眼睛,“其實你能感覺得出來,我并沒有那麽的喜歡你,只不過因為你是姨娘能給我找到的最好的夫婿,所以我才願意和你成婚,你是商人,最懂得如何趨利避害,趁着容王沒注意你們家的時候,盡快退婚,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孟行舟心痛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失去蘇蘊雪的事實:“不……我知道你在伯府一點也不快樂,我知道你願意嫁給我是想要盡快離開蘇家,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你願意嫁給我……你父親說要退婚的時候,是我攔了下來,因為我不相信他,直到我收到你的信。

“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所以決定到京城見你一面,我跟欽安伯說,如果不讓我見你,我就不退還庚帖,他們才讓我進來,我原本想着,只要你還願意嫁給我,哪怕豁出一切我也要娶你進門,沒想到你……所以你,是已經做好準備嫁給容王了嗎?”

蘇蘊雪聽着孟行舟瀕臨崩潰的聲音,心中同樣難受無比,她咬着牙道:“是!就像我剛才說的,比起做親王的妾,我更願意嫁給你為妻,可我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我不想因為這事得罪容王,嫁誰不是嫁呢,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為什麽非要做對自己不利的事呢?不值得!”

“哈!哈哈哈哈……”孟行舟笑得比哭的還難看,“好一個不值得……我孟行舟,的确不值得!親王妾,商賈妻,在世人看來,前者更顯榮華吧!”

孟行舟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燙金的折子,放到花廳的圓桌上,道:“這是你的庚帖……蘇蘊雪,保重!”

他最後看了一眼蘇蘊雪,眼中有不舍,有眷戀,也有告別。

這是孟行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蘇蘊雪心髒仿佛被什麽擊中,驀地一痛,理智告訴她到此為止,可莫名的情感還是驅使她叫住了孟行舟:“等等!我……我……姨娘曾經給我取過一個小字,叫‘洄洄’,所以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蘇洄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告訴你……”蘇蘊雪的聲音低下去,“希望你以後能夠娶到一位和你兩情相悅的妻子。”

孟行舟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沉默地聽蘇蘊雪說完話,一言不發地出了花廳,繞過回廊,消失不見。

蘇蘊雪眼睛酸澀,強忍着才沒流下眼淚,孟行舟是她來到這裏的幾年裏,除了崔姨娘和崔嬷嬷以外,真心待她好的人。

剛才她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和孟行舟最後一次見面,突然很想将自己的真名告訴他,無論以後孟行舟會不會忘記她,但終歸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人,叫做蘇洄雪,她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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