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難眠
第55章 難眠
蘇蘊雪被這一幕駭得幾乎暈厥過去, 若非被蕭桓衍攬着,她早已癱軟在地。
然而令人恐懼的一幕并沒有出現,鋒利的刀擦過二人的頭頂, 削掉了他們的巾帽和頭發。
管事夫婦死裏逃生, 看着面前的斷發,雙雙吓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蕭桓衍居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女,摩挲着手指,費了好大的勁才克制住真的要他們命的沖動, 若非怕一刀下去适得其反, 逼得蘇蘊雪與他真的反目,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早已葬身魚腹。
蘇蘊回過神, 發現蕭桓衍并未真正要二人性命,而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冷汗淋漓,淚流滿面, 心神一松,終于暈了過去。
蕭桓衍打橫抱起蘇蘊雪,對沈十三道:“把人帶下去, 然後自去領罰。”
沈十三跪在地上,頭垂的低低的,恭敬道:“是。”
蘇蘊雪做了一堆光怪陸離的夢,她夢到寶慶樓的管事娘子,穿着一身棗紅色的潞稠比甲立在一旁跟她說着話, 突然後面揮出一把刀, 猛地将她的頭顱砍下,血濺了蘇蘊雪一身, 那頭顱滾到她的腳邊,死不瞑目的眼睛睜着,不甘地與她對視。
蘇蘊雪被吓醒了,她睜開眼睛,心口撲通撲通地跳,還沒有從驚吓中回過神來。
“醒了?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耳邊想起。
蘇蘊雪扭頭,發現蕭桓衍已經換了一身家常的月白色細布直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書在看。
燭火昏黃的光映照在他玉白的臉上,給清冷的面容添了幾分暖色,乍一看上去溫潤無害,仿佛不久前如地獄修羅般要索人性命的人不是他。
蕭桓衍擡眸看向蘇蘊雪,蘇蘊雪在對上他目光的時候如看到了什麽無比令人恐懼的惡鬼,連滾帶爬地往角落裏躲,然而架子床就這麽大,再躲也躲不到哪裏去。
蘇蘊雪蜷縮在離蕭桓衍最遠的床腳,睜大眼睛防備又畏懼地看着蕭桓衍。
這時蘇蘊雪終于清醒過來,她想起蕭桓衍沒有真的殺了管事娘子夫婦,但揮刀的那一幕的的确确震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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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桓衍在她面前露出了最真實的本性,這個人是封建王朝的主人之一,擁有者生殺予奪的可怕權利,只要蕭桓衍願意,随時可以要他們的命。
她差點又害死兩個人,每思及此,她都一陣後怕。
蕭桓衍起身,朝蘇蘊雪走來。
他一動,蘇蘊雪便驚懼地想要朝遠離他的地方挪。
然而蕭桓衍比她更快,伸手按住了正欲逃避的蘇蘊雪:“別動,你手上的傷太醫剛給你處理好,小心別蹭到了。”
蘇蘊雪這才發先自己的雙手已經被仔細地包紮過,之前在碼頭情緒失控掙紮的時候,她雙手在滿是泥沙的地上抓撓,指甲幾乎都被崩裂了,當時不覺得,此時才覺出疼來。
然而這都不敵她對蕭桓衍的恐懼,她甚至不敢擡頭看他。
這個人,是怎麽做到在那樣對她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跟她說話呢?
蕭桓衍溫雅俊美的皮囊下仿佛藏着一個可怕的野獸,蘇蘊雪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暴起,狠狠地咬斷她的喉嚨,她忍不住開始發抖。
蕭桓衍感覺道手下的軀體在微微顫抖,他皺了皺眉,收回手,站直身子,眼中情緒難明,他冷冷瞥着蘇蘊雪道:“這次吃了教訓,以後就長點記性,別再做令本王不高興的事,孟家如今茍延殘喘,本王不介意什麽時候去踩上一腳……你好好養傷吧。”
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
蕭桓衍離開後,蘇蘊雪如被松開了扼緊的喉嚨,繃緊的身體放松下來,大口大口t的喘着氣。
不用蕭桓衍說,經歷此事之後,她也不敢再逃,縱然她再自私,也不會以別人的命為代價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蕭桓衍的目的達到了,他成功的震懾了她,從此以後,她不會再不自量力地挑戰蕭桓衍的權威。
她蜷縮在床角,将臉埋在膝蓋和胸口之間,良久,溢出一絲嗚咽。
幾天後蘇蘊雪才知道,她沒有被帶回容王府,而是被蕭桓衍帶到了雪夷山別院。
當初她想跟出來沒能成功,沒想到最終還是來到了這裏,只是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蘇蘊雪被關在一個種滿了牡丹和芍藥的院子裏,身邊伺候的換成了兩個面生的丫鬟,比珂玉和星月還要沉默,還要冰冷。
她沒有問珂玉她們去哪了,對她來說無論是珂玉、星月,還是現在的兩個丫鬟,都是蕭桓衍派來監視她的人,沒有什麽區別。
蘇蘊雪安分地在院子裏養傷,常常盯着某處發呆,她手上的傷養了很久才養好,當初為了便于清洗傷口,她的很多指甲都是被拔了重新長的,也是糟了好大一番罪。
期間蕭桓衍來看過她幾次,她又變回了那個逆來順受的雪夫人,在他面前畢恭畢敬,誠惶誠恐,不敢有半分逾越。
她害怕他,很怕很怕。
這張矜貴美麗的臉,在她看來猶如地獄修羅。她想,從此以後,或許她都将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夜色深濃,兩顆夜明珠将內室照的猶如白晝,光亮透窗而出,連帶院外盛放的牡丹和芍藥都被映照的花影重重。
做功精良的紫檀木架子床上,一雙身影抵死交纏,泛着珠光的緋色鲛绡帳,随着床上之人的動作輕輕搖曳着。
蘇蘊雪雙手被蕭桓衍一只手束縛在頭頂,身上的人對她毫無一絲憐惜之意,她咬緊的唇時常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絲軟媚的聲音。
夜已經很深,蕭桓衍卻依然沒有放過她的打算,蘇蘊雪有些受不住了,卻不會開口求饒。
以前在床笫之間,蕭桓衍雖說沒有多溫存,但也不像如今這樣,霸道到近乎粗暴,仿佛在這樣不留餘地的占有中,才能一次次地确認她屬于他。
終于停歇後,有丫鬟進來将放着夜明珠珠的燈臺用燈罩罩上,內室恢複了黑暗。
蘇蘊雪在黑夜中微微平緩着呼吸,身後是緊緊摟着她的蕭桓衍。
可是蘇蘊雪已經不在乎了,從她那天跪在蕭桓衍腳下哭着說出認命二字時,這具軀殼就再也不屬于她了。
“寶慶樓那二人,本王已經讓人放了,這會兒大概已經回到了松江。”寂靜中,蕭桓衍道突然開口道。
蘇蘊雪微微一怔,轉過身,鼓起勇氣看着蕭桓衍的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謝殿下恩典。”
蕭桓衍微微蹙眉,懷中的女子雪膚烏發,玉軟花柔,卻像一具被抽了魂魄的人偶,連笑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嘴唇微翕,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抿緊嘴唇,伸手扣住蘇蘊雪的後腦,将人緊緊攬在懷中。
沒關系,只要人在他身邊,就夠了,蕭桓衍如是想。
這樣詭異而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就被打破,蘇蘊雪病了,病的不重,卻很奇怪。
蕭桓衍不在的夜裏,她不敢睡覺,整夜整夜的睜着眼,往常夜間她不喜有光,現在內室整夜燈火通明。
蘇蘊雪夜裏難以入睡,白天便精神萎靡,食不下咽,人很快虛弱下去。
伺候的丫鬟發現她的反常,報到蕭桓衍那。
太醫很快就來,診了半天脈,回頭對蕭桓衍說:“夫人情志紊亂,夜多不寐,乃是心病所致,臣除了能開些安神的藥,剩下的只能靠夫人自己調節了。”
蕭桓衍對造成蘇蘊雪如今這般模樣的原因心知肚明,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他不會去追悔,卻意外地發現他在的時候蘇蘊雪卻能安眠。
于是蕭桓衍夜夜宿在蘇蘊雪屋裏,他看着懷中安睡的女子,雖然被他吓破了膽,再也生不出一絲反抗之意,可他依然感覺自己始終握不住她。
蕭桓衍知道自碼頭那夜後蘇蘊雪對他十分畏懼,然而畏懼中似乎又有一絲依賴,這種行為令他不解,但總的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她離不開他了,不是嗎?
然而蕭桓衍在的時候還好,若是他有事外出幾日,蘇蘊雪就整夜整夜地睜着眼不睡覺,直到天明。
蕭桓衍以為蘇蘊雪是那天在碼頭被吓到了,只有蘇蘊雪自己明白,在得知孟行舟的死訊後,她就不敢一個人睡了,如今只是情況愈發嚴重罷了。
蘇蘊雪想,或許她會在這樣的自我折磨中一點點消耗掉自己的生命,若是這樣的話,或許也算一種解脫。
直到有一天,蘇蘊雪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蕭桓衍已經離開,一個穿靛藍色比甲的婦人守在床邊,看到她睜眼,忙激動地上前,滿含情緒地喚了一聲“小姐。”
蘇蘊雪凝眸一看,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崔嬷嬷!
“崔嬷嬷……”蘇蘊雪有些不可置信,她怔怔地看着面前驚喜交集的婦人,二人自上次一別,已經過了小半年,崔嬷嬷容貌幾乎沒怎麽變,只是鬓邊多了幾縷銀絲。
“小姐……”崔嬷嬷早就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和蘇蘊雪二人雖為主仆,可蘇蘊雪卻是她帶大的,情同母女,分別這麽久,再見時蘇蘊雪卻被折磨成了這幅模樣,豈有不心疼的道理。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蘇蘊雪驚喜過後,心頭湧上來的更多是驚懼。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麽,掙紮着爬起來,崔嬷嬷忙上前扶她,蘇蘊雪卻拼命地推拒着崔嬷嬷:“快走,離開這裏,你不要在這,你為什麽要回來,他會……”蘇蘊雪露出驚恐的神情,“他會殺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