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美人鄉
美人鄉
門再次關關合合,滿室寂靜,而本該沉睡的小郡主緩緩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
她望着外頭,眼神有些複雜。
她雖忘了自己對花椒過敏,可母親一直在她随身的香囊中放着抑制過敏的藥丸。
方才又青出去以後,她才想起來,雖說腦袋昏昏沉沉,可她依舊能辨清來人。
只是發現是謝淮,因為震驚,她一時間才沒能睜開眼。
一個默默無聞的庶子,且國公府早已倒臺的人,怎會如此自由出入宮內。
瞧着方才的動靜,他應當不是一個人。
溫黛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可她知道若是這般下去,她會不容易脫身。
溫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只是直覺告訴她,要遠離他。
翌日一早,皇後聽說這件事後,忙去看望溫黛,又當着溫黛的面訓斥了太子一番。
太子對此只是默不作聲的接受,半帶歉意的對溫黛道歉。
不知為什麽,溫黛總覺得皇後和太子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一直到離開千秋殿,皇後都賞賜了不少東西,很是打眼。
幾乎半個後宮都知曉了,昨兒長寧郡主在皇後的千秋殿歇下了,而更有意思的是,太子昨兒也在千秋殿。
如今一大早,更是大包小包的離開,瞧皇後那念念不舍的模樣,本還以為外頭那些是謠言,現在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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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還真有拿長寧郡主做兒媳的苗頭了。
溫黛走後,皇後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轉身上座,看向下頭站着的太子。
“說吧,昨兒究竟是怎麽回事?”
皇後臉上明顯帶着質疑之色。
太子雙手攏在袖內,手中捏着暖手爐,上頭的袖袋有些舊了,可花樣卻十分完好,可見主人對其的愛惜。
聽見皇後的質問,太子不慌不忙的擡頭,臉上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
“母後說什麽呢,兒臣又不是神仙,怎麽知曉。”
說着,太子唇角輕勾,那雙和皇後如出一撤的眼睛看向皇後,裏面毫無波瀾。
皇後冷哼一聲,“最好不是你出了岔子。”
“這次不行總還有機會。”
頓了頓,皇後苦口婆心道:“弗之,母後所計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只有你穩穩坐上那位子,才能護住你想要的一切。”
這些話,從小到大太子聽得太多。
他嘴角弧度不變,眉眼微垂,溫聲道:“母後苦心,兒臣受教了。”
皇後見他如此,才點點頭讓人離開了。
太子一路離開千秋殿,臉上那副溫和的神情才陡然卸下,看着迎面而來的人。
他神色微冷,反手就是一腳踹了過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冷眼說着斥責的話。
侍衛被踹得猛然跪在地上,小腿隐隐作痛,也不敢喊聲痛。
他也沒想到,萬無一失的計劃竟然還是失了手。
侍衛道:“難不成這宮中還有其他人盯着咱們?”
太子擡眼望着那輪耀眼奪目的太陽,被日光刺得半眯着眼睛。
“有意思,這宮中,還真是...妖魔鬼怪諸多。”
小路旁突然來了宮女禀報事情。
太子聞言,方才那副冷漠陰鹜的模樣瞬間變了個樣。
侍衛順着這位太子的目光看過去。
路頭盡處,站着的,正是那位被降為良娣的太子妃。
......
富德樓前,來往食客絡繹不絕,能出入此處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貴的人。
謝安站在樓前,擡眼看着這富麗堂皇的地方,心頭總覺得有些奇怪。
可不等他多想,旁邊來報信的小厮便為他引路。
“公子,那些人都在樓上等着您呢,非要您來給個說法,好歹都是一家子骨肉親戚,公子待會說話可得注意些。”
謝安聽見這話,心頭不屑一顧,不過是一群整日裏無所事事的家夥罷了。
母親做那些事情,可沒少是因為他們,如今居然還敢有臉來找他要個說法。
他倒要看看,他們臉皮究竟是有多厚。
不過他心中想得最多的,還是徐月說的那件事。
思及此,他眉頭緊皺,滿臉都是不耐煩的模樣。
人都在二樓廂房候着,一大桌子人就這麽坐着看着進門的謝安。
謝安草草掃了一眼,都是些熟面孔,往日叔叔伯伯輩的。
“安哥兒,如今你架子倒是大了,咱們這些叔叔三請四催你才肯來啊。”
先來招呼謝安的是謝林,是謝家大房的,往日謝安喊大伯的人,同他有些交情。
謝林聲音說得戲谑,倒也不是真的怪罪。
謝安自然也樂意給這個面子。
“大伯說笑了,這些日子忙活着府內的事情,忙着母親的喪禮,比不得這些叔叔清閑。”
謝安話裏帶刺,夾槍帶棒的模樣讓其中一人忍不住拍桌。
“怎麽,你這是怪罪我們不肯去吊唁了,你也不看看你母親都做了些什麽事情,咱們謝家都是因着這個毒婦才一朝沒落!”
說到最後,那人拍了好幾次桌子,很是憤憤不滿。
謝安認識他,四房的謝白,往日裏最是游手好閑,三不五時就來找母親借銀子。
謝安冷笑一聲,絲毫不客氣,“四叔,父親在時,您可不是這樣,來找我母親借銀子還賭債時也不是如此模樣,想不到四叔變臉的本事倒是厲害得很。”
說着謝安看向在座的人,“若是諸位找謝安來就是撒氣的,謝安不奉陪。”
母親在意這些親戚,可他謝安如今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見謝安要走,謝林連忙攔住了他,瞪了那人一眼。
對着謝安溫聲道:“瞧你,性子就是急躁,聽說你要入軍營,今日不過是叔叔伯伯們邀你吃頓飯,也盼着你能夠重新光耀門楣。”
情至深處,謝林神色略微落寞。
謝安對家中這位大伯速來敬重,知曉他為人淡泊名利,看重親情。
謝安便給了這個面子,沒有拂袖而去,反而坐下。
見狀,桌上的幾人對視一眼,臉上紛紛帶上笑意,祝福着謝安,又懷念着以往的生活。
毫無方才劍拔弩張,瞧着倒是一派家族和睦的樣子。
酒桌之上,推杯換盞,饒是謝安拒絕,可依舊擋不住幾杯黃酒下肚。
畢竟擋了這個,那個又來了,跟沒有盡頭似的。
眼前視線逐漸模糊,人影重疊,謝安擋住酒杯,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可那酒的威力實在是大,腦袋暈沉沉的,片刻之後,謝安便閉上眼睛倒在了桌上。
瞧着人醉倒之後,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面面相觑。
方才怼謝安的謝白大着膽子開口,“大哥,咱們可都是跟着您做事,接下來要如何做,您可得給個準話啊。”
謝林知曉這家夥是在推卸責任呢,生怕謝安清醒過來找他算賬。
他冷笑一聲,“既然大家夥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還分什麽你我,還是說你們自诩沒有弱點讓人拿住,可別舔着個大臉了,要不然,咱們又怎麽會一齊在這會面了。”
三日前,就有一位人找上了他們,手中有着不少人的把柄,若這些散布出去,才真是丢臉丢大發了。
不得已,衆人才答應了那人口中的條件,齊齊到了這來。
聽到這話,謝白啞口無言,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只是心中忍不住腹诽,他不過是因為還不上那賭債,可這謝林可是那風光霁月的淡泊君子,還不是有把柄。
...
而本來出宮想直接回府的溫黛也被人半路截住了。
彼時她閉眼小憩,馬車陡然停下,迫使着她睜開眼。
她問着外頭的馬夫,才知道有人攔車。
是江家的人,江弈身旁的小厮。
說是江弈在富德樓對面的雲隐小閣擺了席面,特地請她過去嘗嘗裏頭新出的炒菜。
想着回去也沒甚事,溫黛十分痛快的就同意了。
只是她沒能想到的是,謝淮居然也在這裏。
本來沒什麽的,可是經歷昨夜的一切,再面對謝淮時,溫黛總覺得有些不适應。
于是謝淮發現,他每每看小郡主的時候,小郡主總是挪開眼,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他。
尤其是,他為小郡主夾了一塊魚肉,小郡主更是看也不看,視若無睹。
一頓飯吃得分外壓抑,連一向樂呵的江弈都察覺到不對勁,可他又看不出來。
只是看着溫黛一個勁的低頭看她的碗,像是要把這碗飯盯出個洞來。
江弈是個心大的,以為溫黛對這炒菜心有顧忌,便用筷子給小郡主夾了一片筍幹。
他很是熱心道:“快嘗嘗,我跟你說可香了,而且這地方還是——”
“食不言,寝不語。”
原本默不作聲的謝淮緩緩出聲。
江弈立刻止了聲,只咳了咳,眼神示意着溫黛快嘗嘗。
瞧着江弈那副跳脫的模樣,溫黛再也不能裝瞎子了,只好将筍幹夾了起來。
不過一入口,鮮嫩的味道瞬間席卷味蕾,不同于那些個炖煮的味道,這炒筍幹鎖住了筍的原汁原味,分外鮮嫩多汁。
溫黛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
她對上江弈的眼睛,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
兩人笑意晏晏的模樣,被謝淮一點不落的收入眼底。
他唇角弧度落下,抿成一條直線。
“诶,聽說了嗎,那位謝世子方才進富德樓去了。”
鄰座的一桌食客忽而出聲。
本來沒放在心上,可聽到謝安的名頭,溫黛手中動作情不自禁慢了下來,豎着耳朵細心聽着。
另一人聞言見怪不怪道:“吃飯的地方而已,有什麽奇怪的。”
那食客啧啧兩聲,“這你就不懂了吧,那富德樓可不止是食店呢。”
“你當那些個男人都是去吃飯的不成,富德樓之所以出名,不僅是因為菜品味道天下一絕,更重要的是它還有另一個妙處——美人鄉。”
那人對此侃侃而談,一副很是向往的模樣。
“想不到這謝世子如今都這樣了,還有心思這種地方呢。”
“誰說呢,男人本色嘛,說不得以前都是裝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