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和離
和離
後院落英缤紛,枯枝敗葉随風飄落,落在男人的肩頭,可男人卻無心拂開。
院中的人除了秋嬷嬷,其他的下人早就被喊到外門子去守着。
溫守成站在院中,而大長公主則是站在廊下,隔着臺階,居高臨下的望着他。
她撥弄着手中的手爐,眉目淡然。
“溫大人來此,是有什麽東西還沒有拿走嗎?”
大長公主一出口就将溫守成來此的用意定成了拿東西,對于溫守成面上的欲言又止權當作看不見。
溫守成苦笑一聲,“書寧,外頭的事情,你難道全然不知嗎?”
他與她夫妻這些年,怎會不知其中有她的手筆,否則怎麽可能聲勢如此浩大。
又有誰敢妄議皇後。
大長公主不緊不慢,瞥向旁邊的秋嬷嬷。
“竟是有此事?”
秋嬷嬷心領神會,“這些日子殿下忙着照顧郡主,下頭的事情也不好叨擾,不知溫大人說的什麽事?”
秋嬷嬷一番話不僅為大長公主說了話,更是告訴了溫守成,前幾日的事情且還沒完呢。
溫守成知道這一切不過就是托詞罷了,他今日京郊練兵,那些個話說的跟真的似的。
他直說道:“外人傳言,你要與我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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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她真的會這般做,只當是她的氣話。
可衆說紛纭,他心中還是有些沒底。
“原是這個啊。”
大長公主輕挑眉頭,臉上并沒有驚訝之色。
溫守成道:“我知外面那些都是以訛傳訛,書寧我……
“并不是謠言。”
大長公主徑直打斷了他的話,毫不避諱的就說出了口。
她望着下面的溫守成,一字一句,聲音無比平淡。
“我就是要與你和離。”
往日大長公主也曾說過這話,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無比的冷靜,裏面是沒有盡頭的冷漠。
溫守成腦中‘嗡’的一聲,全身血液倒流般,差點讓他穩不住身形。
他張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不可置信。
溫守成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難看。
“書寧,你是氣話對吧,我知道前些日子是我昏了頭,我錯了,我反省,但你別拿這話吓我。”
身形高大的男人搖搖欲墜,臉色慘白,仍舊固執的看着上方的女人。
看到溫守成這樣,大長公主心中并無多少高興,只是諷刺。
她像是累極了,出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認錯,我們就能和好如初,還是你有恃無恐,覺得我周書寧離不開你?”
她不想跟他多說,挪開了眼神趕人。
“你走吧,別再來了,你今後就跟着你的好母親好妾室好女兒,一家子人團團圓圓,和離書我已經簽好了,此後,你與我再無半點幹系。”
大長公主說罷,秋嬷嬷便從袖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上前遞給了溫守成。
溫守成不肯接過去,秋嬷嬷便強自塞給了他。
鬥大三個字——和離書
怎麽會,書寧怎麽會舍得與他和離。
他握緊手,竟是一把将和離書撕了個稀碎。
他怒吼道:“我不和離,我絕不和離!”
心中亂成一團,可溫守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絕對不會和離!
他上前兩步捉住大長公主,拿着她的手扇在自己臉上。
“你打我你打我,解氣,不和離好不好。”
說到最後,溫守成幾近哀求,握着人的手都在顫抖。
他猶如被抛棄的野狗,苦苦哀求,拼命的想要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書寧,別離開我。”
大長公主被溫守成這般瘋狂的舉動吓了一跳,她想要掙脫,偏偏溫守成抓得死緊。
她氣急:“溫守成!”
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不和離是吧,你以為是一件小事情,你以為自己認錯了,可你真的知道哪裏錯了嗎,你不過只是為了不和離罷了,溫守成,你扪心自問,這些年來我周書寧,堂堂大周朝的大長公主嫁給你這些年為你忍受了多少!”
“當初是你說非我不娶,說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在我沒有子嗣忍受外面那些風言風語,無盡的譏諷,你在哪裏!”
“後面你母親居然還做出下藥的下賤事情,弄出了徐月那個孽種,我本該可以一碗落胎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可我瞧見的是什麽,是你即将初為人父的喜悅!我知我虧欠你,便不舍得下手。”
“可我得到的是什麽,是什麽!那對賤人母女平日裏對我百般挑釁聯合溫氏對付我,可你從來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你說徐月是你的孩子,是無辜的,那你又知道些什麽!”
“她們買通了府醫在你送我的東西上下手,寒涼之物,氣血虧損,她們篤定了我對你信任,若不是音音,我早就被那對賤人算計了,你以為徐月又是什麽好東西!買通下人盜取族譜篡改生辰,你還當她是朵出塵不染的白蓮花不成!”
她嗤笑,裏面帶着無盡的諷刺。
“你不知道!你所謂的家和萬事興,就是拿着我的委曲求全去成全所有人!你當我非你不可不成,溫守成,你別太過分了!”
說到最後,大長公主幾乎是嘶吼出聲,分明是斥罵,可她眼眶紅了一片。
一連串的控訴,字字句句肺腑之言。
溫守成才發覺,原來這些年,書寧心中并非沒有怨氣,她只是将這些藏了起來,一個人獨自憋着。
龐大的信息量将溫守成砸了個滿臉懵,尤其是聽見後面徐月和徐氏做的事情。
他下意識放開她的手,不敢相信。
“怎麽可能,怎麽會!”
大長公主早就料到了他會有此一言,冷笑一聲。
“我說她們的壞話,你不相信,可音音被冤枉的時候,你卻深信不疑,溫守成,你當真是個瞎子不成!”
她從秋嬷嬷手中拿出一沓認罪書,扔在了溫守成的眼前。
“這些全都是口供,當事人簽字畫押,還能有假,自從音音有了婚約,太子成親,皇後此前本對音音的心思淡了,一月前卻突然開始談論音音婚事,直到半月前太子妃被廢,皇後跳得更兇,不過是因為無量寺那老和尚的一道沖喜生辰的簽文,可今時今日皇後又突然選了徐月,你以為又是因為什麽!”
一連串的事情環環相扣,溫守成不傻,他就算是看着這些事情,也知道當中有不對勁的地方。
怪不得那日皇後突然到臨,要徐月入族譜。
溫守成不知道,書寧心中竟然這般怨恨他。
他啞口無言,只顫抖的拿緊那些東西。
“喲,瞧我是來的不湊巧了,不過又挺巧,溫大人也在,也省得我多走一趟。”
院門口李安之長身玉立,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幕。
多少年了,大長公主難得見到李安之一次,她撇開眼低頭。
而溫守成見到人顯然就沒有那麽冷靜了。
“李安之?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安之沒搭理他,只是看着他捉住大長公主的手,嘴角弧度微微拉平。
他露出手中的聖旨。
“禦旨在此,怎麽溫大人還要捉着人不放不成?”
見到聖旨,溫守成才不情不願的放開手,可心中卻有股不好的預感。
直到李安之打開聖旨,念着上面的內容,溫守成的臉色青白相間,尤其是聽見最後那句賜美妾,他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李安之不疾不徐的來到溫守成面前,伸手将聖旨遞到跪下的溫守成面前。
“接旨吧,溫大人。”
他懶散的拉長了對人的稱呼,顯得幾分漫不經心。
溫守成咬牙切齒,不肯相信道:“我要見聖上,這是我與書寧的家事,聖人怎能拆散我們!”
聽見溫守成的話,李安之垂眸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眸色冷漠。
“溫大人是要抗旨不成?”
李安之深知這男人的弱點,他薄唇微勾俯身在溫守成耳畔,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話。
“溫大人不為自己想想,也為溫老夫人想想吧,她老人家一把年紀,可經不起折騰。”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溫守成氣得胸膛不住起伏,肌肉緊繃着,猶如一頭倔強的牛。
大長公主知道這家夥倔得很,要他接旨不知要什麽時候了,她見狀便準備自己接下。
下一刻,溫守成道:“臣!接旨。”
聲音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中蹦出來的,透着心不甘情不願。
他回頭看了眼大長公主,知他現在無言面對她。
唯一的就是先将那些事情查清楚。
他道:“書寧,你等着我,再給我些時間。”
他卑微的祈求着,得到的卻只有一片沉默。
溫守成也不氣餒,這些年書寧說過多少次,不過都是使氣,只要他将事情處理好,她消了氣,他們還能回到當初的。
至于聖旨上的和離,溫守成下意識忽略。
溫守成走的時候,背脊顯然沒有來時那般挺得直直的,像是頹廢了許多,再無之前模樣。
大長公主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直到眼前強迫擠進了一道黑影。
她皺緊眉頭看着李安之,“你幹嘛?”
李安之低頭看她道:“殿下難得找我,何必為旁人神傷,現在的朝上形勢,殿下不想知道嗎?”
果不其然,大長公主瞬間被這句話吸引了,連連問着他。
李安之不緊不慢的答着,一邊帶着人不着痕跡往裏走。
事情太多,總要喝杯茶,慢慢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