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倘若我要你呢?”
“倘若我要你呢?”
初十,諸事皆宜。
公主府內喜氣洋溢,各家夫人女眷彙聚于此。
庭院內,雖是冬至,可府內的花房專門培育數載的牡丹在今日盡數綻放,冬月中,倒也是一番奇景。
賓客們站在下頭,面西而立,有人看着上頭站在大長公主身旁的婦人有些不解。
“那位是誰啊,怎麽在汴京倒從未見過?”
身旁有人嗤笑她沒見識,好心解釋道:“那位就是鎮西郡老夫人,當年太後的閨中好友,歷經三朝,聽聞太後仙逝後這位老夫人回了老家養老,不曾想大長公主既然能請得她老人家出山。”
若說尊貴,自然普天之下誰也尊貴不過皇後,可大長公主和皇後不睦,轉瞬卻請了先太後的人,這可真是有趣。
正說着,就見得上頭的嬷嬷道一句。
“吉時已到,笄者就位。”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只見得東房內,身穿采衣的溫黛緩緩從裏面走出。
日光中,少女眉眼清潤,膚若白玉,一舉一動娴靜得體,她一步步走到庭院正中,先是向賓客行禮,随即面西跪坐于軟墊之上。
随即贊者将她頭上的稚女發式散下,旋即梳成成年女子的發式,而旁邊淨手的鎮西郡老夫人從有司手上接過羅帕和發笄來到溫黛面前。
一邊念着祝詞,一邊為其梳頭加笄。
“令月令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随着祝詞完畢,下頭的賓客便将祝福的話一籮筐的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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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站在其中,看着小郡主,縱然心中有氣,可他依舊想要小郡主此後餘歲無憂。
之後,小郡主便回了房換了身深衣羅裙,拜父母,但大長公主沒讓溫守成來,于是座上只一個大長公主。
溫黛跪在下方,望着上方的阿娘,眼眶微濕,随即深深一拜。
上方的大長公主眼睛也忍不住的紅了一片,只是控制着不讓淚水落下。
拜後,鎮西郡老夫人又為其加釵,而溫黛則需要回東房內再換下吉服。
不同于前頭少女模樣,吉服雍容華貴,将人襯得端莊秀麗。
溫黛一步步走來,細碎的日光打在華貴的寶石釵環之上,十分耀眼,少女猶如閃閃發光的明珠,一舉一動扣人心弦。
如此盛大的及笄宴,唯溫黛一人。
今日之後,整個汴京城都會知道,誰才是汴京城內最尊貴的貴女。
三拜之後便是取字。
這字是大長公主早就備好的,還是溫黛剛出生時,恰逢太後病重,太後特意為這個小外孫女取的。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靜姝。”
随後便是聽大長公主的訓詞。
溫黛答後,便被大長公主扶了起來,随着她一同轉身面向賓客。
至此笄禮成。
正禮過後,溫黛跟着大長公主一同将一衆賓客招待着。
一番下來,溫黛只覺得腰酸背疼。
尤其是早上為了及笄宴,她甚至連早膳都不敢多吃,眼下肚中已然是空蕩蕩的。
前頭大長公主招待着,溫黛全程陪着笑臉,只覺得臉都笑僵了。
實在撐不住,她回房小憩,坐在屋內,腹內空空,後廚又忙着準備前頭的席面。
今日是她的及笄禮,若是被人知道她偷偷要了廚房吃食,只怕要被人背後說閑話。
雖說溫黛不在意,可也不想這麽毀了母親精心準備的笄禮。
她有些懊悔,早知昨兒個就該藏些吃的在屋裏了,眼下也只有硬撐着。
她蔫巴巴的趴在桌上時,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塊東西,她定睛一看,是牛乳軟酪!
濃厚的奶香味不住的在鼻間晃蕩,誘惑着人将它一口吞掉。
溫黛眼前一亮,以為是又青那丫頭偷偷給她拿來的,興奮的擡起腦袋剛準備誇人。
“又青!我真是最最最喜歡你——”
聲音在看清來人面孔的時候戛然而止。
小郡主瞪大了眼睛,脫口道:“怎麽是你!”
謝淮卻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牛乳軟酪。
“不吃嗎?”
乳白的軟酪上還撒着桂花蜜,加着各色幹果子,軟糯糯的模樣讓溫黛眼神情不自禁的瞥了過去。
手比腦子快,她拿了一塊就塞到嘴中,軟糯奶香四溢,唇齒生香,酸酸甜甜的味道,也不膩人。
小郡主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好吃!
不過顯然是謝淮的注意力更能吸引她,她控制自己不去看剩下的,她聲音略微生硬。
“你,你來這裏幹嘛?咱們不都結束了?”
說完這話,溫黛首先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好像也是結束了,于是她也就懶得糾結了。
謝淮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剝下一塊,油紙剝落,露出內裏白嫩的軟酪,随後很熟練的遞到了小郡主嘴邊。
雖然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吃,可到嘴邊的東西,小郡主還是沒能抵制住。
“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收回,話的。”
她一邊惡狠狠的吃着,一邊想謝淮這家夥真是太心機了,居然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但顯然謝淮并沒有這個想法,他只是猜到了如此盛大的笄禮,小郡主定然會餓。
可若是知道溫黛心中的想法,他此刻也只會嗤之以鼻。
聽到小郡主嘴中的話,謝淮面上依舊毫無波瀾。
“郡主是想甩掉我嗎?”
他一如往常溫和的模樣詢問着,仿佛沒有變化。
溫黛心中也沒有戒備,只是聽着謝淮那‘甩掉’兩字,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無情,活像是抛棄他一樣。
她甩了甩腦袋,從腦海中踢出這種想法。
她将嘴裏的軟酪吞下,沒忍住道:“什麽甩掉,咱們結盟本就是為了除掉徐月,現在目标完成了,自然也該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謝淮嘴中将這幾個字過了一遍,聲音中帶着幾分自嘲。
“郡主心中,謝淮只是随時能好聚好散的盟友嗎?”
枉他以為,他于郡主終究是不一樣的,他以為溫水煮的法子遲早能夠将小郡主的心捂熱。
可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從頭到尾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的都只有他自己。
他以為今日來,小郡主會給出不一樣的答案,到底不過是他自己騙自己。
他面對着小郡主,下意識想要扯出一抹笑,可笑的比哭還難看。
溫黛不明白他心中的糾結,還在那邊說着。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你想要什麽,只要我能辦到,我都能給你...”
小郡主還在那裏滔滔不絕的說着。
謝淮輕嗤一聲,眼睛對上她的眸子。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倘若...我要你呢。”
就這一句話,叫溫黛的話頓時停住,她怔愣在原地,扭頭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可看着謝淮漆黑的眸子,裏面沒有調侃的意味,倒像是真心實意說出的話。
轉眼間,她挪開眼,扯了抹笑意,笑着打岔。
“謝淮哥哥你又哄我做甚,這可不行。”
可心跳,卻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
意料之中的答案,看着小郡主逃避的模樣,謝淮心中一沉,冷意蔓延全身。
可他臉上依然維持着先前那副溫和的模樣,順着她的話道:“瞧你吓得,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溫黛這才松了一口氣,眉眼彎彎。
“不過我還沒想好要什麽東西,不如這樣吧,三天後,我在無量寺等郡主,到時候郡主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了。”
三天,他最後再給她三日的時間,若她想法依舊不變,那他...
內心陰暗的思緒卷土重來,可到底被理智壓了下去。
溫黛想着也成,當即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想着到時候多準備些好東西,好好補償謝淮。
看着小郡主的笑,謝淮指間摩挲着,為她拭去唇角的軟酪,眉眼帶着溫和的笑意。
溫黛沒忍住恍了心神,眼神黏在人臉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而不自知。
在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後,溫黛眼神微閃,下意識扭頭躲過了謝淮的動作。
她有些慌亂的拿起帕子胡亂擦着。
“我,我自己來就好。”
真是奇了怪,她怎麽一靠近謝淮就不太對勁,這家夥身上難不成戴了什麽怪東西?
溫黛一邊擦着,一邊不住的想,全然不懂心中那股悸動的情緒是什麽。
往日她喜歡謝安,無非是覺得他自幼與她青梅竹馬一同長大,謝安長得也不錯。
況且兩人還有婚約,自然覺得謝安該是她的。
可似今日這般情形卻是全然沒有過,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的不對勁是什麽。
指間落空,謝淮唇角輕扯,緩緩放下手。
“如今郡主及笄禮已過,是謝淮想得不周到了。”
溫黛方才腦袋都亂成一鍋粥,也沒聽清他的話,胡亂點着腦袋,又想起外頭還有人等着。
她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就準備出去,離開前還不忘囑咐謝淮。
“你等一會再出去,別被人看見啦。”
說着不等謝淮回話,小郡主就離開了。
“啪嗒——”
房門緊閉,屋內陷入寂靜,謝淮臉上的笑也在一點點的消失。
到最後,徹底沒了笑意,顯得陰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