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風波
風波
長寧郡主遇刺的消息幾乎震驚了整個汴京,震驚的不是溫黛受傷。
而是無論朝野內外,彈劾太子皇後一黨的折子瘋了一般呈在了永慶帝的桌案上。
勤政殿內,永慶帝坐在龍椅上,将桌上那些折子全部拂在了地上。
他氣喘籲籲,語氣難言憤怒,“這些無君無父的混賬!周書寧還真是有本事!”
朝堂之上,一半的人幾乎都上了折子,好個大長公主,說什麽退位,背地裏卻結黨營私這般多人,她是要做什麽!
一旁的小太監端着錦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陛下,您注意身子,這是那位尹神醫新炮制的藥丸子。”
永慶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日子遭受大長公主的刺激,更是癱在了床上。
還好這位尹神醫出現才救下了永慶帝,是以永慶帝對其十分信任。
眼下見着人送上來的藥丸子,更是想也沒想就吞了下去。
味道不同于一般苦澀的藥丸,反而透着股甜膩,可永慶帝也只是覺得是這位尹神醫有本事。
吃了藥丸子後,永慶帝怒氣才緩緩平息。
他深吸一口氣詢問着太子的近況。
小太監遲疑片刻,才道:“近日良娣生病,太子親自守在旁邊照顧。”
永慶帝冷哼一聲,“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當初是虧待了他,太子妃的位置倒也不能空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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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皇家來說,聯姻就是鞏固權利最好的方式。
于是很快,一道定下太子妃的聖旨出現在了東宮。
是石家的女兒,武将之家,手掌兵權。
這些日子以來,永慶帝想盡辦法的分散溫守成和大長公主手中的權利,提拔了許多人,這石家就是永慶帝最為看中的一支。
彼時太子跪在下方,聽着這一道聖旨,臉上毫無半點喜色,甚至嘲諷的扯起了嘴角。
“陛下,把我這個太子又當成了什麽?”
他同那些個聯姻的公主又有什麽分別。
讀旨的大監吓了一跳,索性太子也只是發發牢騷,轉眼間換了神情,客客氣氣的接下了這道旨意。
大監松了一口氣,在宮裏頭生活,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又不該聽,既然太子不說,他也就當做沒聽見。
派人将大監送走之後,太子握緊手中的聖旨,進屋後,徑直将那道聖旨燒得一幹二淨。
火光飄搖,同外頭的鵝毛大雪形成鮮明反差,屋內的女人不住的咳嗽,詢問着怎麽了。
太子臉上神情一轉,來到她床前,握着她的手,陰鹜的神情消散,只溫柔道:“無妨,你好好養着身子就夠了。”
女人病得厲害,虛弱得連思緒都很難維持,聞言也只是點點頭,旋即睡下。
而太子出門之後,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看着大雪紛飛。
“叫尹無才加大劑量,孤沒有耐心了。”
“讓那些個流言傳得厲害些,孤要得是狗咬狗的結局,讓大長公主和咱們陛下鬥得再厲害些。”
身後的侍衛眉心一跳,想要說會不會太着急了,可太子的語氣不容置喙,他也只好連聲應下。
雪依舊不眠不休的下着,一眼眺望,遠山樹木盡數披上一層冰晶,積雪都快沒過人的膝蓋去。
公主府內,進進出出的禦醫不少,溫黛的院子裏藥味更是一日都未曾斷過。
只因着從那日找到人,小郡主連日來高燒不止,渾渾噩噩的,即便清醒也只是小片刻,旋即又昏睡過去。
俨然一派撐不住的模樣。
大長公主守在溫黛床旁,握着音音滾燙的手,眉眼之間滿是疲憊之色。
據那日的侍衛回禀,找到溫黛的時候,遍地都是屍體,溫黛全身都是血。
當時大長公主心都冷了半截,本以為受了重傷,所幸溫黛只有脖頸處傷得嚴重,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無損。
後來中途溫黛醒來過一次,可只一心詢問着謝淮的下落,但那日風雪太大,能找到溫黛都已經實屬不易。
那位謝淮,只怕早就葬身雪山之中。
而溫黛在聽說這個消息後,當即捂着心口,猛然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旋即便是高燒不止,本還有些嬰兒肥的小臉,現下瘦得吓人。
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禦醫說若是再不醒,只怕就此一輩子了。
大長公主暗自垂淚,聲音沙啞道:“音音,你難道不要阿娘了不成,你醒醒看看阿娘好不好?”
她說着眼眶通紅,淚珠子不住的滾落。
音音就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敢想若是音音就這麽沒了,那她今後要如何活着。
外頭的人都說,她是借此和永慶帝争名奪利,可她只是想為音音争一口氣。
那些個死士全都是東宮的人,那母子倆,是打量着她投鼠忌器。
可全然沒想到,大長公主為了溫黛能做到這個份上。
握着溫黛的小手,大長公主蹭了蹭,滿眼眷戀。
秋嬷嬷看着也是心酸得厲害,只是她聽着外頭的婢子來的消息,只好上前打斷這副場景。
她道:“殿下,溫大人又來了。”
自從溫黛被找回來,溫守成每日都來,哪怕被大長公主拒之門外,他也不肯離去。
只可惜,大長公主現在早已不會被這些所打動。
她小心翼翼的将溫黛額頭上的冰帕子取下,換了條新的。
她頭也沒回道:“不必管他,他愛等着站着,都随他。”
秋嬷嬷又道:“李相也來了,聽說從民間帶來了一位神醫,能治好小郡主。”
大長公主瞬間回頭看向秋嬷嬷,“真的?”
不管真的假的,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擦了擦眼淚,道:“快讓人請進來。”
外頭,一同站着的溫守成和李安之,各自站在一方。
相比于溫守成的防備警惕,李安之則顯得胸有成竹。
大門陡然打開,秋嬷嬷出來。
溫守成驚喜道:“書寧願意見我了?”
他就知道書寧心軟,不會舍得的。
秋嬷嬷只是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李安之。
“殿下有令,讓李大人進府。”
溫守成瞪大了眼睛,憤憤不平的看着李安之。
“你耍了什麽手段,溫黛是我的女兒,我憑何不能進去瞧,他李安之算什麽!”
對此秋嬷嬷也愛莫能助,“殿下說,從您選擇了溫家,從此後,你與公主府與郡主都無半點幹系,還請大人好自為之。”
說罷,秋嬷嬷又看向李安之,态度恭敬。
“李大人,這邊走。”
李安之微微颔首,溫和有禮。
“勞煩。”
路過溫守成時,李安之回頭看他,薄唇輕勾。
“溫大人,雪天路滑,您回去可小心些,殿下等着我呢,我就不送您了。”
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溫守成氣得半死,下意識就想要将人拉着揍一頓,可想到這是在公主府,他只能憋了下去。
這麽多年,溫守成還真是半點都沒有長進,莽夫一般,也不知當初那個狀元郎的頭銜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得來的。
李安之嗤笑一聲,可半點不想提醒溫守成,畢竟誰願意給敵人說好話。
溫守成眼睜睜的看着李安之進去,公主府的大門再次關上。
溫守成落寞的站在府前,原本挺直的背脊驟然彎了下來,像是老了好幾十歲。
他臉上一臉茫然,活了大半輩子,如今大女兒死了,小女兒生死未蔔,妻子與他和離。
可溫守成最初的願望只是想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可不知為什麽,怎麽就過成了這副模樣。
可惜他這想法無人得知,若大長公主知曉只怕只會嗤笑一聲,旋即讓人用大棒子将他打出去。
若是想家和萬事興,一碗水本就該端平,可明明答應了旁人,卻做不到管束己身及家人,無法教養好子女,本就是錯處。
這道理,是許多年後依舊是孤家寡人的溫守成才真正的悟明白,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而此刻,大長公主在屋內焦急踱步,好不容易看到李安之來了,連走了上去,迎面就是一句。
“那位神醫呢?”
知道大長公主本就是為了他這句話,李安之也不吊人胃口,将身後年輕的郎君露了出來。
大長公主有些懷疑,“就是他?”
無怪乎大長公主懷疑,實在是這位小郎君太年輕了,瞧着竟然比溫黛大不了幾歲。
太醫院那些個聖手,一個個都是白胡子老頭,對溫黛的病情都沒法子。
這麽個小孩子,就行了?
伏清被這麽懷疑,當即擰了眉頭,“若是不信,何必大費周章請我來?”
若不是李安之這家夥和他師父有些交情,他才懶得來,皇家的人最是麻煩。
有才者必然恃才傲物,大長公主眼下也沒法子,只好讓人進去。
站在珠簾旁,看着人動作,大長公主眉頭擰着,避免不了擔心。
旁邊的李安之安慰着,“阿寧,莫怕,音音定然會好起來的。”
對于這位長寧郡主,即便在山上,伏清也有些耳聞,不過都是些不好的話。
眼下見了真章,伏清啧了一聲,對于這種嬌嬌弱弱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郎,他實在是煩惱。
往日那些只需一劑猛藥,這般柔弱的女郎卻是要精心伺候,實在頭疼。
奈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廖廖看了幾眼,搭脈後,伏清心中已然有了對策。
扭頭就讓人記下藥方子。
旁邊的老太醫聞言則是出聲道:“這些都是猛藥,且有毒,小郡主千金之軀如何受得了?”
伏清可不慣着,“是嗎,那您治了這麽久,怎麽不見得小郡主好起來呢?”
老太醫氣得臉色漲紅,吹胡子瞪眼。
“你這乳臭未幹的臭小子!”
伏清道:“謬贊謬贊,糟老頭。”